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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1章

    清冷卻帶著令人毋庸置疑的聲音落在兩人耳邊,顏鶴看著臉色赫然變色的副導演,彎唇輕笑了下,而后在這幾個人震驚的目光中抬腳越過副導演走了進去。

    這里是導演的工作室,房間內的導演聽到外面發生的聲響,抬眼淡淡掃了眼進來的顏鶴,目光凝在這個不認識的的身上一瞬,而后又回到站在房間中央的鹿佑青身上,忙起身去迎接她。

    “佑青,今天的拍攝下來感覺怎么樣?”導演之前和鹿佑青曾在一檔節目中認識,所以這次也是因為這份友誼鹿佑青才會來參加這檔綜藝,同鹿佑青熱絡地聊天。

    鹿佑青坐在她對面的沙發上,禮貌地回答:“很好,寧姐不用擔心。”

    被她稱為寧姐的導演笑了笑,忙擺手:“那就好,你覺得好那便好。”

    這邊兩人還在聊,顏鶴站在門口掃了眼房間,目光落在沙發上的鹿佑青身上,看到她和導演握著的手,眼尾稍稍瞇起,沒有任何猶豫就邁開長腿走了過去坐在她身側的沙發上。

    這么快速的一幕讓導演也是一愣,下意識抬眼看向鹿佑青,卻見鹿佑青對顏鶴對她的逾矩沒有絲毫反感,甚至因為兩人之間的距離有些遠她還主動往這個攝影師那邊移了移。

    導演自然也聽到了方才鹿佑青說的那句“讓她進來”,語氣是顯而易見的保護,和鹿佑青認識這一年來,她只知道鹿佑青喜怒不言于色,從未見她真正有過這種情緒,雖然這個攝影師自進來就沒有和鹿佑青有過多的接觸,但是她還是敏銳的察覺到這兩人之間氛圍的不對。

    導演的眼鏡忽地反了下光,眼底若有所思。

    副導演關上門走進來,臉色綠得發青,見著和鹿佑青坐在一起的顏鶴又是一愣,直覺告訴他有些不對,家里的產業觸及娛樂圈,他自然知道鹿佑青在娛樂圈的地位,不僅僅是影壇,他的家人隱約告訴他,鹿佑青還有些其他不能窺探的產業。

    一個剛出道就全網找不到她任何關系網的人,出道這么多年沒有任何黑料出現,任誰都會忌憚幾分。

    來之前他叔叔就說讓他在鹿佑青多說幾句好話,他們正在接觸那個和鹿佑青有點關系的企業。

    因此看到這個小攝影師這么自然地坐在鹿佑青的身邊,再加上剛才鹿佑青這么一句冷淡地“讓她進來”,他的腳步瞬間頓住了,對面前的一幕感到震驚,同時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莫名的膽怯。

    導演見他站在就盯著顏鶴一句話不說,意識到他或許跟這個攝影師有什么過節,嘆了口氣擺手招呼他坐下:“小李,你先坐下。”

    如果不是主辦方將他的侄子塞了進來說是要漲漲做導演的經驗,她才不會接這么一個難纏的燙手山芋,如果是正常的富家子弟有自己的追求也就算了,偏偏這少爺什么都不做只會使喚人,今天若不是自己真的有事走不開,他怎么可能愿意聽她差遣。

    被她稱為小李的副導坐在另一邊的沙發上,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茶,開始一邊飲茶一邊玩手機,同時飛速地在手機上查找顏鶴的身世。

    導演氣得額頭青筋直冒,不住地安慰自己這人是來體驗生活的,用不了多久就會離開了,擠出一個笑平復下心情和鹿佑青講著之后的工作安排。

    “佑青,昨天將你的這些拍攝照片發在官網上之后,在網友一天的投票后你的票數目前遠超其他人,你真是我們綜藝的頂梁柱啊,你能來這個綜藝我真的很開心。”

    鹿佑青彎唇笑了下,明眸亮齒顯得人很溫柔:“寧姐你就別說這些了,想說什么就直接開口,我也是簽了合同的,能做的我都會盡力而為。”

    見鹿佑青這么說,導演的心忽地放下了一半,也不再拘謹:“好,既然你都這么說了,那我就直接開門見山吧。”

    “其實昨天投票結果出來的時候,你和另一位叫夏晚的模特你們兩人的點贊量是高居第一第二的,所以我們就在想,能否在節目中多剪輯一些你們的互動之類的,所以現在就是在征求你們的意見,夏晚說她沒問題,我就想聽聽你的意見。”

    導演話說得很委婉,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她話里話外的意思就是讓鹿佑青和夏晚炒cp給節目帶來流量,的確,炒cp對節目對藝人本身都能帶來不菲的價值,尤其是新任三金影后和當紅模特,這種標配的cp能吸引的粉絲就更多了。

    顏鶴只是這么淡淡的想了想,就能幻想出之后網絡上對于鹿佑青和夏晚兩人的cp粉的狂歡,她的臉色忽地沉了下來,像凝了一層水,低下眸子冷冷地看著桌子上冒著熱氣的茶盞。

    藝人工作中的確是有炒cp這一項工作需求,這算是一種吸引粉絲的途徑,但是顏鶴用這么方法安慰自己,卻怎么也無法讓自己真正沉下心來,她好像被扔在了翻騰的海水中,起伏皆不如她所愿,也無法掙扎只覺得心口堵得難受,導演的這些話喚起她很久之前的一些記憶。

    幾年前鹿佑青也曾和其他人炒過cp,那時候鹿佑青剛進入娛樂圈,炒cp之前她曾詢問過顏鶴的意見,顏鶴知道這是她的工作,盡管心里很難受但是也同意了,后面看著她們的互動和cp粉的狂歡惶惶不能入眠。

    而這次是直接當著她的面把這件事堂而皇之地說出來,她的生死僅在鹿佑青的一念之間,之前的她沒有說不,而現在她想說不了,卻失去了說“不”的資格。

    現在的她和鹿佑青的關系尚不清楚,連她自己都不覺得自己是鹿佑青的誰,她又有什么方法不讓鹿佑青……

    “抱歉導演,這件事我不能同意。”打斷她不斷沉入海底的思緒的,是鹿佑青堅定有力的一句拒絕,顏鶴的心臟似乎被敲了一下,她聽到自己靈魂都在發顫。

    導演似乎也知道鹿佑青不會同意,只是失落地笑了下,然后道:“好,我尊重你的決定,那可以告訴我,你為什么不同意這件事呢?”

    她知道自己的這句詢問或許很冒昧,但是看到她身邊的這位無名的攝影師后她真的很好奇,她記得鹿佑青之前好像有一個攝影師前女友,會不會就是現在的這一個?

    顏鶴頓時心跳如擂鼓,屏息凝神等著鹿佑青的回答。

    鹿佑青聞言,緩緩垂眸,長睫如撲扇的蝶翅,等她再次抬眸,燈光散落在她的眼中,她的眼底似有星光閃爍。

    “因為,我愛的人會吃醋。”她微笑道,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很幸福,眼神很繾綣,身子周遭萬年不變縈繞的疏離感驟然消散,剩下的是和燈光融在一起的溫柔。

    顏鶴的心口好像被撕開了一道口子,有獵獵的風穿堂而過,驚起心底深處的漣漪,她低下眸,雙手扣在一起,心動不已。

    導演聞言,神色一怔,她眼神掃了眼坐在她身側的顏鶴,隨后點頭微笑:“我知道了,謝謝你能告訴我。”

    鹿佑青起身,身旁的顏鶴遲鈍了半分也隨著她站起來。

    “晚上的拍攝要開始了,寧姐我先走了。”鹿佑青道,而后抬腳和顏鶴一前一后的離開了這里。

    導演注視著這兩人的身影消失,隨后轉過身子,同一側的副導演對視,副導自然聽到了鹿佑青剛才的話,驚訝得現在都沒有緩過來。

    “寧姨。”他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攝影師……”

    “你還記得昨天鹿佑青見我們時穿的外套嗎?”導演忽地問他。

    副導點頭:“記得。”

    “那你不覺得那個攝影師穿的外套很眼熟嗎?”

    聞言副導仔細回想了下,隨后人僵在了原地:“不會吧,不會吧!”完了,他今天中午還在陰陽怪氣這個攝影師,如果她真的和鹿佑青有什么關系,那他叔叔交代給他的事情不全泡湯了嗎!他會被扔進海里喂魚的!

    導演懶得管這個人又招惹了什么爛攤子,反正給他擦屁股的又不是她,她仔細想了下之前自己遇見鹿佑青之前聽到的消息,和這次見面鹿佑青和攝影師之間奇怪的氛圍,更堅定了這個攝影師是鹿佑青前女友的事實。

    看著這副場景,鹿佑青或許還沒有和前女友徹底和好,而這個攝影師應該也是對鹿佑青有好感的,只是兩方都沒開口,她或許可以做點什么,讓這兩人關系更近一點,也能讓這檔節目熱度更高一點。

    一舉兩得。

    第92章

    鹿佑青帶著顏鶴從導演的辦公室離開,聽著身后亦步亦趨的腳步聲她感到很安心。

    很想轉身把阿鶴抱在懷里,緊緊貼在一起熱烈的親吻,親到呼吸不過來才肯放開,鹿佑青的心臟在狂跳,方才沒有和顏鶴繼續接吻的情欲再次在她的心潮翻騰,她止不住地想要繼續剛才的行為,和顏鶴繼續接吻,做更親密的事情。

    可是不可以。

    盡管鹿佑青知道現在的顏鶴對她還有感情,但她自己也不清楚顏鶴的這份感情現在有多少是對她本身,有多少是對她的思念,如果這些感情里摻雜了對她身體的心動,如果她這么早就和顏鶴做完了所有。

    顏鶴會不會就不喜歡她了。

    直到如此,鹿佑青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分開的九個月她除了聽顏鶴的話認真治療外,其余的時間都是在想自己和顏鶴見面之后兩人會發生的種種可能,她必須要讓顏鶴繼續愛她,她不能容忍其他的可能發生。

    鹿佑青閉上眼,將情動壓了下去,周身的氣息逐漸冷靜下來。

    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走到了一處無人的角落,身后的腳步聲忽地止住,鹿佑青心神一動,剛準備轉身去問顏鶴怎么了,自己就措不及防被人從身后緊緊抱住,隨之而來的還有專屬于顏鶴的清冽的香氣,完完全全將她包裹住,她渾身都浸在了顏鶴的氣息之中。

    鹿佑青渾身一顫,心微微痙攣,垂下的雙手指節忍不住蜷縮,心中的情深泛濫成災,只是如此簡單的一個擁抱,就足以令她將方才的所想全部推翻,同顏鶴交織在一起。

    顏鶴靠在她的脖頸,臉頰一點點地輕蹭鹿佑青的脖子,狹長的羽睫每掠過她的肌膚都會引起一陣顫栗,鹿佑青的呼吸逐漸急促起來,她伸出手去想要去推顏鶴,下一秒濕潤的觸感咬在她的肩頭。

    “嗯。”微微的痛感與酥酥麻麻的癢意隨著肌膚下的血管逐漸燙在鹿佑青的心臟,鹿佑青猝不及防,一聲輕哼自未閉緊的唇齒溢出,身子頓時軟了下去,因為是在外面,盡管這里偏僻環境昏暗她還是怕有人經過,抬手捂住了唇不讓剩下的聲音發出。

    “阿鶴……”她咬牙忍著媚聲,輕喚顏鶴的名字,想要她可以回應自己。

    顏鶴咬著鹿佑青脖頸嬌嫩的肌膚,看著她脖頸處白皙逐漸變為粉紅,這才真正覺得鹿佑青在她的身邊,在她的懷中,她忍不住抱緊鹿佑青,呼吸噴灑在她的耳畔。

    “怎么了?”她依舊在吻著鹿佑青的脖頸,逐漸游離至她的側臉,然后抬手箍住她的下頜,啄吻她的唇瓣。

    “別,別在這里。”鹿佑青被顏鶴吻得七葷八素,好不容易忍下去的情動再次在她心中猖狂,盡管心中比顏鶴還要期盼做這種事情,但她仍記得自己的堅持的計劃,只能盡量不讓自己的意識沉淪。

    “回去,回去再……”她的唇瓣一張一合,想要結束這場吻,可她的眼波迷離,眼底滿是情動,分明想要繼續。

    顏鶴眼眸深深,箍住她的下頜,再次覆了上去,唇舌探入口腔攻城略地,同鹿佑青相互交纏,濃烈的情動下鹿佑青不愿松開她,遵循自己的本心轉身抱緊她的脖頸加深這個吻,顏鶴抬腳帶著她的腳步兩人一同走進了更昏暗的墻角。

    吻,情深意切的吻,滿含愛意的吻,像是落日夕陽下海面燃燒的日光,帶著濃烈的火焰燒過她們全身。

    良久,昏暗的角落里親吻的聲音終于停止,顏鶴松開懷中的人,止不住地喘著氣,唇瓣與唇瓣間連接著曖昧的銀絲,鹿佑青同樣喘著氣,胸膛起伏,鼻間相抵呼吸交錯,她的眼中含著濕潤的水,深沉的愛意在心里瘋狂的蔓延滋長。

    脖頸處的扣子在動作中蹭開了兩顆,凝白的肌膚綻放在月色下,她的眼角微紅,眼眸顫顫,手撐在顏鶴肩膀使不上任何力氣,卻依舊緊緊*貼著顏鶴,靠著她汲取所有的溫暖。

    她比月色還要溫柔。

    緩過神來之后,顏鶴才發覺自己居然過分地做了這么多事情,懷中的鹿佑青已經被她欺負得沒有任何力氣,溫軟靠在自己的懷中休息,滾燙的呼吸噴灑在耳畔,還有一兩聲細細的嚶嚀。

    顏鶴人都愣在原地,她手足無措地松開了抱得緊緊的手臂,失去了支撐的鹿佑青只能自己伸手抱住她,同時從她身上起來疑惑地看著她,一雙泛著霧氣的迷離雙眸就這么直直看著她,顏鶴的身影隨著月光一同映在她的眼底。

    她已經想靠著顏鶴睡覺了。

    顏鶴心中柔軟泛濫,她有些羞怯不敢去看鹿佑青的眼睛,心臟蕩起層層榖波。

    鹿佑青在導演面前說的那些話讓她想起了之前的自己,雖然她的病癥在醫生的治療下已經全部完好,可是落下的傷痛還是留下了痕跡,她止不住地傷心害怕,卻又因為在現在的鹿佑青身上得到了當時的自己想要的堅定而忍不住地心動,兩種情愫交織,她產生了自己和鹿佑青在一起的不真實感,只能通過這種親密的舉動來證明鹿佑青是否真正在自己身邊。

    拒絕是真的,情動是真的,改變亦是真的,顏鶴感動的同時還忍不住的為鹿佑青開心。

    但是現在,一場劇烈的沒有征兆的吻之后,看著面前柔若無骨的人疑惑的看著自己,顏鶴只剩下了不知道要怎么解釋的無措。

    “為什么要親我?”鹿佑青恢復了些意識,察覺到顏鶴的后退開始步步緊逼,看著剛才還箍著她不許她亂動的顏鶴現在忽然就泄了氣的樣子,唇角壞壞地輕勾,她伸手,食指勾起顏鶴的下頜讓她看向自己,反客為主。

    鹿佑青的口紅花了,卻多了分妖冶的美感,紅唇輕張,吐氣如蘭。

    “來,告訴姐姐,為什么要親我?”鹿佑青的聲音帶著性感的暗啞,尾音像勾子般輕勾住顏鶴的心臟,顏鶴心臟胡亂的狂跳,絲毫沒發現情況已經逆轉了。

    “我……”她正躊躇著要如何開口,正巧這時她放在口袋里的手機忽地響了起來,救命般的將這一寂靜的一幕打破。

    顏鶴幾乎是感動地接通了電話,是馮憶然打來的催她敢去工作的電話,顏鶴一邊同對面交談,一邊在鹿佑青清醒過來審視的目光中逃也似地飛逃離的現場,只留下鹿佑青站在昏暗處看著她的背影輕笑。

    因為這一件小插曲,顏鶴在晚上的工作都帶著幾分心神不定,鹿佑青和她的距離不過就是短短十幾米,甚至她在休息的空隙稍微抬眼就能看到鹿佑青的身影,有時默契上來了兩人還會對視,冷著臉認真工作的鹿佑青有的是另一種美感,她總是想起晚上和鹿佑青接吻的一幕,就更令顏鶴的心臟顫動。

    和她一起工作的模特自然也發現了她的異常,于是主動提出今晚可以拍攝一些不這么復雜的照片,顏鶴感動得感激涕零。

    晚上的拍攝已經是凌晨了,顏鶴和馮憶然一同回到公司為她們定下的酒店。

    街道上沒有多少人,只有路燈在勤勤懇懇得照著明,顏鶴走在前面看著自己的影子發呆,腦海里想的滿滿的都是鹿佑青。

    就在這時,身后的馮憶然忽然開口:“顏鶴,你和鹿影后,到底發生了什么?”

    顏鶴腳步停住,她轉身看向身后的人:“我和她只是高中同學,你問這個做什么?”

    馮憶然意識到自己的問題太突兀,忙走過去解釋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今天下午你不是被鹿佑青的助理喊走了嗎,然后今天晚上工作的時候,我就感覺到她的狀態不是特別好,有點心不在焉的。”

    馮憶然說完還惴惴不安地看了她一眼:“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顏鶴站在路燈下,燈光落下來恰好落在她的睫毛上,擋住了進入她眸中的光亮,便顯得她的神色也很凝重。

    “她心不在焉嗎?”顏鶴黛眉輕蹙,垂下的手攥緊衣角,心臟不安的跳動。

    “小馮,她有說些什么嗎?”顏鶴著急的走過去,眉間微蹙。

    見到顏鶴這么緊張的樣子,馮憶然肯定她們之間絕對吵架了:“沒說什么,我只是覺得她的狀態有些不對,畢竟我和她的關系也僅限于剛認識,今天下午你們到底發生什么了,我見你來的時候狀態也很不對?”

    顏鶴低下眸,垂頭喪氣,留下了句沒頭沒尾的話:“可能是我的問題,我們先回去吧。”

    現在在這里詢問也不是辦法,她又沒有鹿佑青的聯系方式,也詢問不得鹿佑青的想法,只能先回去看看有什么其他的途徑。

    這種時候,她忽地開始換位思考,她現在只是著急,那當時失去了她的聯系方式的鹿佑青,沒有獲得她任何消息渠道的她,在她想念她的時候會不會很難過很傷心。

    顏鶴開始后悔起來,鹿佑青的病癥遠比她要嚴重的多,她應該早些察覺到這些的,就不應該把自己的郵箱也注銷了,至少鹿佑青還有可以釋放自己情意的地方。

    她們是真真實實斷了九個月的關系。

    酒店就在道路的一側,顏鶴同馮憶然走過去的時候,酒店外只停著一輛黑色轎車,顏鶴心里很亂,并沒有分心去看,那輛轎車卻在兩人走近的時候突然打開車門,在兩人的下意識落去的目光下,鹿佑青的身影便從里面走了出來。

    第93章

    晚風吹拂著街道兩旁的樹木,簌簌的枝葉摩挲聲如夜晚沉醉的歌喉,灌著一壺香醇的美酒傾倒在了顏鶴的心中。

    顏鶴的腳步忽地頓住,隨著她的目光停留住的是鹿佑青深沉迷醉的眼眸。

    鹿佑青關上車門,身子微微朝后傾靠在車門邊,昏暗的場景下,唯有車內的一點燈光照著她的臉頰,她臉側的發絲隨風飄動,落在顏鶴的眸中像是維納斯在輕舞。

    “顏老師。”鹿佑青望著她的眼睛,彎唇輕笑。

    她的聲音帶著點點曖昧的聲線幽幽落在顏鶴的耳中,顏鶴恍惚的意識這才真正清醒過來,她的心臟狂跳。

    “你怎么來這里了?你知道我在這里?”

    鹿佑青淡淡一笑,朝著她身旁的馮憶然抬了抬頭:“小馮告訴我的。”

    馮憶然頓時站直了身子,直覺讓她敏銳的感受到這兩人之間的情況不對,找了個借口馬上就離開這里了。

    “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她明智地抱著自己的包朝著兩人點點頭然后離開,偌大的街道上此時只剩下了顏鶴和鹿佑青兩人。

    顏鶴的心臟在見到鹿佑青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收緊,手心緊張的冒汗,剛才馮憶然對她說的那些話又回蕩在她的腦海中。

    鹿佑青現在還在生她的氣嗎。

    應該沒有,她都在找她,應該那些只是馮憶然主觀的猜測吧,顏鶴就這么在心里自問自答。

    “這么晚了你來這里干什么?”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心里在期待鹿佑青的回答。

    鹿佑青掃了她一眼,轉過身去打開車門,從里面拿出了一個手提袋遞給顏鶴。

    “你的衣服,忘在我那了。”她無奈答道。

    顏鶴愣愣接過這個牛皮紙袋,打開掃了一眼,外套內搭,還真的是她下午放在鹿佑青房車里面的衣服,心口忽然堵住了一塊,有些呼吸不暢。

    “你就是來給我送這個的嗎?”她不可思議道。

    “當然了。”鹿佑青疑惑的皺眉,可是看著顏鶴捉摸不透的疑惑表情,終究還是沒忍住彎了下唇,又被她迅速地恢復成冷淡的樣子。

    “早點休息,你明天還有拍攝呢。”鹿佑青走過去輕輕抱了下她,嗅著她身上的氣息感覺非常開心,而后又放開了她。

    “走了。”她說著,想要轉過身子進車里,又看到顏鶴愣愣的表情后心里忍不住泛起甜意。

    計劃里沒有去阿鶴酒店這一條,但又不是沒有親吻阿鶴的規定,她想著,湊向前去在顏鶴的唇瓣上落下輕輕一吻。

    “要記得想我。”她終于滿意地笑了,抬手輕刮了下顏鶴的鼻尖,轉身進入車里,在顏鶴注視的目光下疾馳而去。

    顏鶴的心情像是被放在過山車上翻騰,上下起伏讓她很不好受,她看著手中的手提袋,眉頭皺起。

    所以鹿佑青來這里,真的只是為了將這些衣服還給她的嗎。

    顏鶴感覺到一種深深的挫敗感,她本來以為,鹿佑青是來找她和她一起進去的,但是目前看來,她的這種以為只是她的一廂情愿而已,鹿佑青根本沒有往這方面想過。

    顏鶴捂住腦袋,深深地嘆了口氣。

    如果是之前的鹿佑青,來到她的酒店之前是絕對不會只是為了來給她送她忘記的衣服的,從另一方面來說,鹿佑青的治療很成功,顏鶴卻覺得有點傷心。

    她覺得自己現在真的很像艾慕,鹿佑青困住她的時候她天天想著逃走,可現在鹿佑青通過治療后變得越來越好,她又開始覺得自己很難受了,覺得自己在鹿佑青那里占據的空間不是那么大了。

    可是她們現在根本還沒有復合啊,顏鶴覺得自己是不是想的有點多了,她們現在還只是前前女友的關系,前女友來給對方送衣服不進入酒店不是應該的嗎。

    她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握緊手中的袋子,徑直走進了酒店之中,但是一臉惆悵的她并沒有看到,在拐角處的一輛已經熄了燈的黑色轎車,自她進去后從遠處折返,乖乖地呆在黑暗處與夜色融為一體-

    鹿佑青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家里顏鶴的氣息越來越淡,她越發不愿回到沒有顏鶴在的地方,相比之下,在顏鶴所借住的酒店外,她反而有一種輕松的感覺。

    和顏鶴分開九個月,前三個月她幾乎一宿一宿地睡不著覺,顏鶴說的話一直徘徊在她的腦海中像是噩夢一樣裹著她的意識,閉上眼睛意識就像拽著她沉入海底。

    醫生給她開了安眠藥,她每晚都會吃藥維持著人最基本的睡眠情況,夢里處處都是顏鶴的身影,她可以在夢里和顏鶴做任何事情,可是醒來后那些旖旎和柔情都會頃刻消散在冰冷的房間中,不給她留下一絲余地。

    她恪守著不去打擾顏鶴的約定,因此夢成為了她遇見顏鶴的唯一途徑,她開始頻繁地睡覺,即使睡不著也開始逼著自己入睡,只是想著能多看顏鶴一眼,能多擁有她一秒鐘,后來醫生斷了她的安眠藥,她又回到了整宿失眠的情況。

    已經說不清是多少天了,在黑夜里思念顏鶴已經成為了她的一個習慣,她越發的學會偽裝自己的情緒,甚至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這些的時候應該是開心的嗎。

    鹿佑青看著天窗上閃爍的星星,忽地彎唇笑了下。

    至少,離阿鶴近一些,她就不會這么難受了。

    直至天光初亮,天際的一絲亮光映入車內閉著眼睛的女人身上,鹿佑青緩緩睜開眼睛,緩了緩自己麻木的身子,看了下時間。

    睡了三個小時。

    鹿佑青嘆了口氣,相比之前她已經睡了很久了,整理了下自己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身子的酸痛,便發覺和醫生約定的時間到了,她再最后一次回頭看了看顏鶴所睡的酒店,抿唇輕道了句“好夢”,便駕駛車輛在初春的早晨劃開了一道喧囂的口子,逐漸駛離有顏鶴存在的地方-

    因著昨夜馮憶然的一席話,再加上晚上鹿佑青來到她的酒店外卻閉口不談上去做客的話,顏鶴的心總是懸著的。

    這一晚睡得并不好,她幾乎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滿腦子都在想自己是不是惹鹿佑青生氣了,昨晚那一切發生的太快了,鹿佑青和她呆在一起聊天的時間甚至沒有超過五分鐘,以至于她想提出要和鹿佑青交換聯系方式的時候鹿佑青的車子早已不見了蹤影,她只能半夜坐起身看著窗外的夜色發呆。

    一夜無眠。

    第二日去拍攝的時候她整個人也是無精打采的,但是由于是第一期的拍攝,她也只能盡可能地將自己的狀態調整過來,她想著在節目拍攝的時候再和鹿佑青聊一下吧,對自己昨天下午吻她的事情道歉。

    結果她早早地來到了拍攝場地,拿出相機在現場等了許久都沒有見到鹿佑青的身影,她去問現場的工作人員才知道鹿佑青今天并沒有拍攝活動,她和鹿佑青今天一天都見不了任何面。

    想法落空,顏鶴垂頭喪氣地放下自己的相機,眉頭蹙起,像只被主人丟棄的小狗,她忍不住去想是不是鹿佑青真的生氣了,連見面都不愿意看到她了,可是如果鹿佑青真的生氣了,為什么昨晚還要吻她還要對她說這么纏綿的話?

    顏鶴深深嘆了口氣,混亂的思緒剪不斷理還亂。

    正巧這時,節目正式開始拍攝,導演將這些參加拍攝的攝影師全都喊到了舞臺上,不出意外地,顏鶴作為第二期就會被淘汰的人員,和馮憶然一同站在了隊伍的最旁邊,她也沒有心情去聽這些,畢竟導演給她們分配的模特早在昨天晚上的單子上就已經分好了。

    第一期節目首先就是將這些參加的攝影師的作品一一展覽,由席位上的導師一個一個做著點評,說是點評,實際上就是走個流程等著夸贊主辦方真正想要捧的那個人,顏鶴表面耐心地聽著,實際上整個人的思緒就像上學時開小差一樣飄遠了。

    她忍不住地想,如果鹿佑青真的因為昨天的事情生氣不理她了,如果鹿佑青真的不覺得她們兩人之間的關系可以回到之前,那她要怎么辦?

    因為不清楚自己和鹿佑青之間的關系,她自然的把自己放在了鹿佑青前女友的關系上,就更是對自己昨天的事情感到抱歉,絲毫沒有想到自己和鹿佑青之前就是喜歡這么措不及防的吻的事實。

    顏鶴的心臟止不住地朝著最壞的結果發展,越想心中就越害怕,正巧這時導演喊了她的名字,她下意識抬頭,冷著臉的表情就這么展現在了攝影機之中。

    “顏鶴,恭喜你,經過抽選,你的模特是——鹿佑青。”導演緩緩道出這一句話,聲音隨著話筒回蕩在整個演播廳,在場的所有人包括顏鶴都懵了。

    在昨天的單子上,鹿佑青的攝影師分明不是顏鶴,甚至兩人在昨天官網發出來的花絮上都沒有任何交集的地方,導演為什么要突然換了人選。

    顏鶴剛經過起伏的心還沒有緩過來就又被高高掛起,她整個人愣在了原地,沉浸在鹿佑青還生她氣中的她臉色依舊是冷冷的,看著就像是對這一結果不滿意一樣。

    導演也被她奇怪的反應疑惑住,不對啊,按照她所想的,顏鶴如果真的和鹿佑青關系匪淺的話,對于這一分組應該會很開心。

    “看你的表情,好像并不喜歡名單上的人選。”導演煞有介事地開口詢問,心里已經想好了第一個節目熱搜,“可以告訴我們為什么嗎?”

    第94章

    顏鶴回過神,抬眸看向導演,棕栗色的眸子里的情緒轉瞬即逝,只剩下了一片澄澈。

    “怎么會。”她彎起一個笑,不露聲色,很有分寸的回答:“鹿佑青最近獲得了第三金,能和鹿老師進行合作,是我的榮幸。”

    她微微頷首,嘴角的微笑控制得體,一點都沒有被導演的詢問問到的窘迫,和鹿佑青糾糾纏纏這么多年,她倒是也從鹿佑青那里學會了一點了演技。

    導演一噎,被她的回答堵住,訕訕回復了兩句就沒再說話,本應該搭檔鹿佑青的馮憶然卻忽地揚起了眉毛,目光灼灼落在鹿佑青的身上,看得顏鶴后背發毛。

    聚集在一起的錄制終于結束,顏鶴像其他人那樣領到了關于自己要做的任務,就是想一下自己要做些什么拍攝準備工作,思考中馮憶然不知道從哪里走過來了,湊到她的身邊忍不住八卦悄悄說。

    “導演為什么要把鹿佑青的合作攝影師換成你了,你知道這件事情嗎?”馮憶然和顏鶴一樣,都是在前兩期會被淘汰的人選,拍攝對象是鹿佑青這樣的流量體本身就對攝影師的能力要求更嚴格,馮憶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劇本是在第一期被淘汰,她也不在意,現在她最好奇的就是鹿佑青的攝影師突然換成了顏鶴。

    “你和鹿影后,你們昨晚有交流什么嗎?”她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顏鶴無奈嘆了口氣,看了眼眼睛都在訴說“好奇”的馮憶然:“沒說什么,我有東西放在她那里了,她路過給我送過來了,剛才導演突然地變卦我也是剛剛知道。”

    “原來是這樣啊。”馮憶然故作恍然大悟的樣子。

    顏鶴看了眼她,就知道她肯定沒相信,心里無奈的嘆了口氣,本身自己對鹿佑青對她的態度就有些惶恐,現在這般突然的改變就更令她不安。

    “走吧,攝影機要開始錄制了。”她只能讓自己暫且冷靜下來,先錄制完今天的拍攝。

    這檔綜藝節目因為與網友的互動有實時性,所以基本上算是半直播半錄播的形式,錄制時采取每個攝影師單獨直播的方式,等后面攝影師拍攝好照片便進行簡單的剪輯通過全網播放的形式放映出來,讓觀眾在線投票。

    所以顏鶴頂著一副笑容對著自己寥寥無幾的幾百個人的直播間就這么微笑了整整一天,晚上回到酒店時已經累到全身酸痛,她還記得走到酒店門外有沒有熟悉的黑色轎車,不出意外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沒有。

    顏鶴喪氣地嘆了口氣,躺在床上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忍不住亂想,她斷藥不過才一兩個星期,失眠的情況偶有發生,她自己也習慣這么混亂的思緒。

    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了一下,她拿起看了看消息,是夏晚詢問她明天的單獨拍攝。

    顏鶴簡單了說了下事項,隨后對方發來了一個地址,說明天中午十點在這里拍攝。

    顏鶴復又放下手機,又忍不住拿起手機點進鹿佑青的社交平臺,想知道她今天到底做了些什么,沒有看到鹿佑青的行程消息,反倒是看到了鹿佑青在半個小時前發的一條微博。

    【今晚的月亮很好看。】附圖是一張被淡薄的云霧半遮半掩的月亮。

    顏鶴從床上爬起來,拉開酒店的窗戶,也看到了鹿佑青照片中一樣的月亮,澄澈的月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的身上,好像她也看到了站在某處賞月的鹿佑青,忽地就不覺得這么孤獨了。

    她拿起手機,將月色拍了下來,在鹿佑青的評論里放下了自己拍攝的照片,隨后轉身,心滿意足地睡覺了-

    翌日,顏鶴帶著自己的拍攝設備來到與夏晚約定好的地方,二人所約是位于清城南郊的一座最高的山,站在山頂能看到整座清城的風景,顏鶴在清城這么多年,大多數時間都呆在城市北郊,細想來她沒有來過這個地方,還是蠻好奇的。

    乘著纜車看著山下的景色緩緩變得遼闊,顏鶴拿著相機的心開始蠢蠢欲動,這么好的觀景區,她在清城這么多年沒有來真的太可惜了。

    夏晚就在山頂的一棵樹下等著她,顏鶴拿著手機按照指示很快就找到了她。

    “夏晚小姐。”她朝對方友好地打了下招呼,“久等了。”

    夏晚接過她手里的設備:“沒什么,我也才剛到。”她看著山頂的風景,忍不住彎起唇:“今天山頂人很少,應該能較早結束工作,我聽說你昨天錄制節目很晚才回去。”

    顏鶴笑道:“沒事,錄制兩個星期我就會離開了。”

    “離開清城嗎?”夏晚突然問。

    顏鶴翻找設備的動作忽地停住,片刻后又恢復之前的樣子:“也許吧,我的公司也不在這里。”她的笑容有幾分苦澀,心臟像在被重重敲擊著,發出陣陣轟鳴。

    這兩天遇見鹿佑青太過興奮,她都差點忘了,她來清城是來出差的,到時間就會回去了,兩個星期的時間,她和鹿佑青可以重新解開心結重歸于好嗎?

    顏鶴不敢去想,模糊的肯定與否都會令她感到不安,明明之前九個月她自己一個人都能慢慢度過,但是就在遇見鹿佑青的這幾天開始,她對鹿佑青的思念就像洶涌的浪潮一般與日俱增,甚至除卻工作的時候她都是一直在想著她,這種情況像之前她在國外的那三個月,但是心情卻和之前大不相同。

    這不是害怕,不是恐懼,只是單純地想念,食髓知味。

    身后的夏晚驀地拍了拍她的肩,她這才從沉浸的思緒中回過神:“怎么了?”

    “你怎么了,我剛剛喊你好多次你都沒有回應我,我以為你太累了睡著了。”夏晚憂心道。

    顏鶴尷尬地抿了抿唇:“沒什么,我們開始拍攝吧。”她說著拿起相機,卻被夏晚攔住了動作。

    “先等一下,我剛剛看到了一位朋友,我們先去打個招呼吧。”她說著朝著顏鶴身后一處指過去,顏鶴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猝然瞪大了雙眼。

    鹿佑青就站在離她不過幾十米遠的地方,她穿著黑色沖鋒衣外套,一頭利落的長發扎了起來,渾身都散發凌冽的美感。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視線,鹿佑青的眼神朝她那邊看去,兩人的目光就在空中交匯。

    她和鹿佑青的相遇似乎總是在寒冷的季節,初春,深秋,好像都是刮著冷風,吹得人的心都在發顫,卻又忍不住彼此靠近,相互取暖。

    鹿佑青眼睛像一汪深邃的泉,如漩渦一般吸引著她的目光,顏鶴的心跳忽地變得雀躍,她朝著鹿佑青彎起一個發自心底的笑,卻見對方只是淡淡掃了她一眼,隨后轉過頭去繼續工作。

    顏鶴:“?”她的唇角忽地落了下來,微微蹙起眉,有些難受。

    夏晚沒有發現兩人的眼神交涉:“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我記得導演把我們的合作人選調換了,你的拍攝對象變成了鹿影后。”

    顏鶴心中澀住:“算了,她在工作,還是不要打擾她的工作了,等她休息的時候我們再去。”她拿起自己的相機,整理好心情:“開始拍攝吧。”

    顏鶴是個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就會忘記其他事情的人,她全身心投入進工作之中,對于外界的感知自動忽略了一些,自然沒有感覺到自己方才就一直時不時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鹿佑青拉開沖鋒衣外套拉鏈,擦拭著額角的汗,靠在一棵樹邊休息,一旁的化妝師正在為她補著妝。

    她來北郊的這座山上是因為所代言的一款服裝的廣告需要在戶外進行拍攝,也是因此,她才能看到顏鶴在她的眼前工作的樣子。

    很專心致志,用心拍攝著她的每一張照片,顏鶴工作的時候總是這么認真,甚至背影都能看到她工作的一絲不茍,盡管無數次地告訴自己是在工作,可鹿佑青的目光卻總是落在顏鶴的身上,想知道顏鶴到底做了些什么,心也隨著離開了自己。

    之前就是一樣,只要有顏鶴在的地方,鹿佑青的注意力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吸引過去,連她自己都無法控制。

    醫生叮囑她的話又一次在她耳邊回蕩,要冷靜,要冷靜,可是鹿佑青的心卻一直靜不下來,她的自持力在顏鶴的面前從來都是無用之功,甚至顏鶴都不需要和其他人做什么親密的舉動,只是站在那里,注意力不在她的身上,鹿佑青就已經嫉妒到發瘋。

    鹿佑青一邊小口地喝著水,一邊看著顏鶴認真為其他人拍攝的背影,眼眸漸深,垂在身側的手掌攥緊,掌心用力到發白。

    第95章

    長久以來壓抑的偏執和瘋態在她注視著顏鶴時翻涌在她的眼底,像一團無聲無息的火焰,帶著她固執的心沉入深淵。

    想奔過去,拉住顏鶴的手腕,讓她的視線只落在自己身上,讓她只能看著自己。

    鹿佑青的視野逐漸模糊,自心里滋生的酸澀流過她的四肢百骸,如附骨之疽般撕咬啃食她的心臟。

    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樣,為什么顏鶴看到她之后只是平淡地看了她一眼,為什么顏鶴對她的態度還是和之前一樣,甚至就連剛才休息的時候,都沒有看過她一眼。

    她想念顏鶴想念的快要瘋掉,在每個漆黑的冷夜蜷縮渴求夢里的顏鶴出現給予她愛撫,見到顏鶴之后拼命忍著自己瘋漲的欲望讓顏鶴看到她的改變,她想讓顏鶴能多注意她一些,不需要很多,只是和她無意間對視的一眼,就那么一眼,就足以令她死寂的心再次復燃起來。

    可是,阿鶴好像完全不關注她。

    這九個月,她難道已經不再愛她了嗎,她難道已經想明白和鹿佑青在一起只是無端耗費自己的精力決定丟掉她了嗎。

    她已經被丟掉了。

    昨天醫生對她的診斷像是一場夢魘,不斷折磨著精神脆弱的鹿佑青,她已經如履薄冰,可是現在她心里現存的最后一絲希望,也凐滅在自己見到顏鶴產生的絕望中,她不想和顏鶴分開,不想放開這僅剩的機會,可是她沒有辦法再做到對顏鶴撒謊了。

    阿鶴就是因為她之前的滿口謊言變得害怕她恐懼她,甚至不假思索地想盡所有方法只是為了要和她斷絕關系,那樣的日子鹿佑青不想再經歷,鹿佑青無法忍受兩人好不容易緩和的感覺再次如墜冰窖,她不可以再讓顏鶴看到以前的她了。

    能做的方法她都已經做了,她費盡心機,用了一切能想到的辦法只為了讓顏鶴對她的感情能多留存一些,可是好像這一切都只是她的幻想。

    丟失的再想找回,無論多么渴望也終究找不到了。

    她們的距離好不容易才能在獨木橋上走近一厘米,卻馬上又要分開數米,鹿佑青卻沒有任何辦法,她清晰的看到了自己和顏鶴之間產生的距離越來越遠,顏鶴向前走著,拋卻身后的所有連同鹿佑青,可是鹿佑青卻停在原地,守著回憶渾渾噩噩度日。

    已經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計劃在鹿佑青的心里宣告死刑,那些心理活動終究只是鹿佑青一個人的自娛自樂。

    鹿佑青傷心到流淚,一旁的化妝師看著她突然落淚的樣子站在一邊不知所措。

    “鹿小姐。”她惴惴不安道。

    鹿佑青低下額頭,抬手輕擦了擦眼角,聲音有些悶悶的:“沒事,我們繼續拍攝吧。”她扶著一旁的樹,撐著自己已經哭到虛弱的身子站起身,卻在抬頭的片刻余光里落入了一道人影,鹿佑青的呼吸忽地滯住。

    顏鶴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了過來,明顯發現了她的異常,眉頭都是蹙起的。

    鹿佑青顧不得自己的狼狽,忙轉過身將自己的眼淚擦干,她不能被顏鶴發現一丁點不對勁的地方,阿鶴此番來到清城,絕對不是想要看到她這副和之前相差無二的樣子的。

    至少要在阿鶴離開這里之前,讓她覺得自己已經在努力改變了。

    身后的腳步聲越發靠近,鹿佑青緊張得全身緊繃,她深呼吸讓自己能更快恢復。

    “鹿老師。”是和顏鶴一起的那個模特在喚她。

    職業素養讓鹿佑青很快調整了一個完美無瑕的禮貌笑容,她轉過身,視線掠過看著的顏鶴,像被燙到了一般飛速移開了視線落在夏晚身上。

    “夏小姐,好巧。”

    顏鶴的眉頭微乎其微地蹙了下。

    “這位是顏鶴,是之前寧導那個節目的一個參賽者,我今天約了她來這里拍攝,你們應該已經認識了。”夏晚還記得昨天導演告訴她她的攝影師換人的消息。

    “認識的。”顏鶴道,朝著鹿佑青伸出了手。

    鹿佑青的目光順著顏鶴的視線落在她伸出的纖長白皙的手上,垂下的眼睫忽地眨了幾下,如此生分的動作和語言讓她本就破碎不堪的心變得更加疼痛,她擠出一個笑,伸出手同她相握,不敢去看顏鶴。

    顏鶴目光如水,一直落在她的身上,注視著鹿佑青的每一分,闊別兩天,鹿佑青似乎又變得很憔悴,手好冰,沒有活氣一般,凍得顏鶴心口泛疼,眼里露出心疼。

    太冷了嗎,鹿佑青的身子自從上次落水之后就一直沒有好,后面又因為兩人的糾纏沒有徹底療養,所以即使在有些溫暖的初春也會體寒嗎。

    想到在鹿佑青落水之后,自己幾乎沒有和鹿佑青有多少相互依偎的交涉,鹿佑青在自己*離開之后只是她知道的就有鹿佑青淋了一夜的雨,鹿佑青穿著單薄的衣服來到深秋的國外小城見她……

    顏鶴的喉嚨猶如堵住了一團棉花,滯澀的情緒在她心底迸開,看著鹿佑青的眼眶已經泛紅。

    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在鹿佑青身上,一點都沒有察覺,她已經同鹿佑青握手許久了,而鹿佑青向來是不會拒絕和顏鶴接觸的每一點時間,和顏鶴觸碰的觸感是她要刻在心中度過黑暗時間的唯一方法,她巴不得和顏鶴呆著的時間能更久一點,甚至因為顏鶴握住她的手腕不斷收緊,她心里隱隱覺得開心。

    夏晚愣愣地看著兩人緊握的雙手,看著兩人之間奇怪的氛圍,直覺讓她覺得這兩個人的關系不只是“認識”這么簡單,她推了下眼鏡,咳嗽了兩聲,這兩個人才終于反應過來,松開了緊握的手。

    “那個,我們就先走了,不打擾你繼續工作了。”夏晚看了看鹿佑青身后的工作人員。

    “等一下,夏晚你先回去,我有些話要和她說。”顏鶴話說得很直白,被一堆人看著也沒有減輕自己的音量,已經非常明確地表明了自己和鹿佑青之間就是有關系。

    她也確實不想再粉飾自己和鹿佑青之間的關系了,這兩天她想了很多,越發覺得自己和鹿佑青之間的關系變得越來越拘謹,甚至每一句話每一個動作都要思索怕對方生氣。就算加上前女友或者是前未婚妻的關系,她們的狀態也非常不合適。

    她總覺得兩人之間像隔了一層屏障,怎么都無法看到對方最真實的樣子,最近兩天她甚至開始對兩人之間的感情感到不安,這不是以前的她們。

    顏鶴直覺她們兩人之間出了什么問題,總之不能再拖了,顏鶴當機立斷拿出手機:“你的聯系方式還是那個手機號嗎?”

    鹿佑青剛哭完人還有些蒙,聽到顏鶴的聲音下意識點頭,聲音悶悶的:“是的。”

    顏鶴斂著眉眼在手機上輸入鹿佑青的私人手機號,然后點擊添加:“好了。”之前沒有添加是覺得太過冒昧,現在她覺得以她和鹿佑青之前的關系,冒昧的事情她們做得太多了,沒必要再這樣了。

    她轉過身,去追趕夏晚,同時扭頭看鹿佑青,揮了揮手機:“記得同意。”

    鹿佑青看著她的背影,碎掉的心好像又被人撿了起來,小心地拼湊在了一起,竟然覺得有些恍惚。

    在眾人怔愣的目光中,她拿起手機,消息提示有新的聯系人,看著手機中熟悉的頭像,熟悉的名字,鹿佑青抬手輕觸,指尖忍不住摩挲。

    “阿鶴……”

    淚一點點滴在手機屏幕上,模糊了視線,鹿佑青心中下了整整一年的雨在這一刻終于停下。

    第96章

    夜色朦朧,天邊的最后一絲黃昏也要浸入遠處的山間,顏鶴站在了別墅的大門前。

    自中午和鹿佑青加了聯系方式之后,她就一直陷在要如何開口的思考之中,自從恢復記憶后和鹿佑青糾纏的這一年多的時間里,顏鶴換了無數部手機和手機號,和鹿佑青的聊天記錄也早已清空,兩人能看到的之后空蕩蕩的聊天框。

    顏鶴在中午午休的時候給鹿佑青發去了消息,詢問她一整天的工作安排,許是鹿佑青也在休息,那邊很快給她發來了消息,并附上了自己的工作流程。

    顏鶴于是在鹿佑青最后一項工作結束后約莫一個小時后,打車來到了她以前和鹿佑青一起居住的別墅區。

    冬去春來,細細想來,她的確已經將近一年沒有來到這里了,除卻風景變得有些不同,路邊多了一些植被,其他的一切建筑和初春化冰的冷風一般,安靜等著顏鶴的到來。

    再次站在別墅高大的大門前,顏鶴沒有了之前的害怕和抗拒,相反的,她開始認真的看著這面大門,一點點從內心接納這座困著她的地方。

    拿起手機,顏鶴輸入已經爛熟于心的一串數字,“嘟嘟”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顏鶴卻沒覺得漫長,只是站在大門前,靜靜等著鹿佑青接聽電話,心里平靜如水。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突然來到了這里,只是心里想著念著鹿佑青,她的動作就比她的思考還要主觀地映現出她最真實的感受,她來見鹿佑青了。

    心中打了一肚子的稿,想著見到鹿佑青之后要怎么才能對鹿佑青說,要怎么才能讓鹿佑青知曉她的情意,只是這么想著,顏鶴的心臟就忍不住開始雀躍,又開始想她了。

    漫長的“嘟嘟”聲響之后,那邊才終于接聽了電話。

    “鹿佑青。”顏鶴等不及鹿佑青說話,搶先一步開口。

    “我在別墅門前。”她放輕聲音,看著遠處的昏黃的日光徹底潛入山中,眼中滿是柔情。

    “女士,可以給我開下門嗎?”

    鹿佑青似乎被她突如其來的話驚到了,好半晌都沒有回過神來,只有越發急促的呼吸聲透過話筒傳到顏鶴的耳中有些失真,依舊不顯她真正激動的情緒,顏鶴聽著眉眼彎彎,還未等她再次開口,便聽到電話中的女人焦急的聲音,失真的女人聲音即使添了幾分僵硬依舊如此好聽。

    “阿鶴你等我一會好嗎,就一會。”

    隨后話筒那邊傳來被掛斷的聲音。

    顏鶴愣了下,放下手機,又看向矗立在漆黑夜色中的別墅,彎起唇笑了,只是聽到鹿佑青的聲音就已經如此開心,等到待會見面了她要怎么開口呢。

    顏鶴看著看著別墅,忽地發覺有些不對,怎么天黑了,別墅卻依舊是一片漆黑,鹿佑青在睡覺嗎?這么久才接電話,她睡得好沉啊。

    而另一邊,“睡著”的鹿佑青從地上慌忙站起來,將島臺上擺滿的東倒西歪的酒瓶放在柜子里,喝完的沒喝完的都被她一同放了進去,隨后起身跌跌撞撞地跑過去將能打開的窗戶盡數打開通風,她的腦袋昏昏沉沉的,動作非常遲鈍,甚至還手笨地又打碎了一瓶酒,廚房里頓時充滿了酒的味道,她皺起眉,用著自己最大的速度將桌子上和地上的酒液打掃干凈。

    自顏鶴離開后,有時候她會因為太過思念顏鶴思念到全身都在痛,便會選擇用酒精暫時困住自己,不讓自己做出一些過分的事情,于是她的酒量變得越發的好,直至將自己喝到意識不清才堪堪麻痹自己思念到發麻的心。

    她努力的克制自己偏執的心態,控制自己不做出和以前一樣讓顏鶴傷心的事情,她愛顏鶴勝過愛一切。

    借酒澆愁愁更愁,所以她沒有一次是真正壓下了思念,不過是找個由頭讓自己最真實的想念和情意釋放而已。

    因為今天的那一幕,和顏鶴分別之后,她對顏鶴深沉的思念快要承受不住,怕自己忍不住去找顏鶴,只能通過酒精來困住自己,喝到爛醉什么都做不了,自然就不會去找阿鶴了,不曾想顏鶴卻來這里找她了。

    鹿佑青的意識非常清醒,控制自己慢半拍的身子將所有可能被顏鶴看到酒跡的地方全部打掃干凈,然后脫下自己的衣服扔進洗衣機里,抱著睡衣進了浴室用最快的速度洗了個澡。

    不可以被顏鶴看到,她甚至都沒有來得及辨別到底是熱水還是涼水,只是想把身上的味道洗干凈不被顏鶴發現,等她的意識恢復幾瞬,才終于后知后覺地發起抖來。

    擦干凈頭發,連吹都來不及吹,她嗅了嗅自己的身上確保沒有任何味道,這才穿好睡衣奔向樓下,不想顏鶴多等她一秒。

    打開大門,距離她關掉電話正好過去了十五分鐘的時間,鹿佑青趁著院中昏暗調整了一個非常驚喜的表情,眼睛都亮晶晶的。

    “阿鶴,你怎么來了?”她的聲音微微顫抖,恰好她的表情是激動的,沒讓顏鶴發現異常。

    “我不可以來嗎,我也是這里的房主。”顏鶴嘴角噙著笑,她向前一步靠近鹿佑青,敏銳的察覺到鹿佑青身上透過來的淡淡冷氣,還混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酒精氣息,她一愣,看清了鹿佑青身上穿著的單薄的睡衣還有濕著的頭發,瞳孔緊縮。

    “我們先進去。”她說著,攬住鹿佑青的肩膀想幫她蕩著晚上的晚上的寒風,不料鹿佑青對于她的靠近卻是下意識地想要避開,顏鶴抬起的手滯住一瞬,隨后改為握住鹿佑青的手腕,而鹿佑青卻只是擔憂被顏鶴聞到身上的味道,沒有看到她的反常。

    兩人就這么各有心事地手牽手進入了別墅。

    一打開房門,顏鶴最先感覺到的不是溫暖和燈光,反而是冷風透過打開的窗戶吹拂在她身上的顫栗,她人一愣,皺起眉。

    “怎么開著窗戶?會感冒的。”她說著放開鹿佑青的手,就要去將窗戶關上,卻被鹿佑青攥住。

    鹿佑青眼眸濕濕的,眼角和臉頰透著不正常的粉紅,在燈光下眼角黑色的淚痣映在緋紅的肌膚上越發凸顯勾人,她拉著顏鶴的手,一點點輕輕晃著,就這么晃進顏鶴的心里。

    “不要關上啦,我也已經好久沒回家了,開窗透透風就沒有灰塵的味道了。”

    顏鶴的呼吸窒住,鹿佑青還記得她不喜歡灰塵的味道,一顆心都因為鹿佑青變得悸動。

    “好,那我們去臥室。”

    鹿佑青乖巧地點頭,她喝了很多酒,意識本來就不清醒,再加上洗了涼水澡,腦袋越發地昏沉,只記得不能讓顏鶴發現她一直在喝酒的事情,剩下的顏鶴說什么她都無條件同意。

    她從沒有在臥室喝酒,臥室里阿鶴的氣息不能被擾散,于是顏鶴進去的時候,看到的是和記憶中一模一樣的房間擺設,書、臺燈、甚至桌子上她和鹿佑青的合照,都和記憶中別無二致,就像是,從她離開之后就將房間封閉了起來。

    顏鶴站在門口,呆呆的看著房間,鹿佑青站在她的身邊,溫情地注視著她,眸中脈脈有光。

    從顏鶴離開之后,怕顏鶴留下的氣息消散,除卻必要的打掃,她幾乎不敢動房間里的任何東西,想盡可能留下顏鶴存在的痕跡,可是被子要洗,地板要清潔,房間要打掃,顏鶴的氣息終會消散,她日夜惦記的人也只是出現在她的夢里,從不在現實擁抱她。

    鹿佑青垂下眸子,看著自己被顏鶴握著的手腕,心口悸動,喝醉的她沒有壓在身上的顧慮,大膽地將指節探入顏鶴指縫,和她十指相扣。

    顏鶴回過神來,眼眶有些微紅,她抿唇,目光深沉地同鹿佑青對視,伸手輕觸她眼角的淚痣。

    “我們去吹頭發,好嗎?”她眷戀地撫摸鹿佑青濕漉漉的發絲,心口喧囂著整個春天的落英繽紛。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鹿佑青變得好乖,乖乖地點頭坐在床邊,乖乖地坐著任由她吹頭發,像是一只將所有尖刺都收起的小獸,非常安心地呆在她的身邊。

    顏鶴也很開心,這是否就證明,她和鹿佑青對對方的感情依舊沒有改變,她們依舊是對方最信任最情深的人。

    顏鶴忍不住彎起唇,輕柔的撫摸著鹿佑青的腦袋。

    鹿佑青卻在這時昏昏欲睡地靠在她的懷中,酒意令她很困倦,忍不住想要靠在自己最信任的人懷中。

    溫香軟玉落入懷中,顏鶴下意識抱住她,卻在這時終于嗅到了鹿佑青身上淡淡的酒精氣息,她微微蹙眉。

    “喝酒了就好好休息。”她說著,將鹿佑青抱起放在床上,就要給她蓋上被子。

    鹿佑青卻在這時清醒了過來,她竭力控制著自己不許入睡,怕睡著了之后再次醒來又只是她一人:“喝了一點點。”眼見被發現,她只能承認道,“還不困。”

    “真的不累嗎?”顏鶴忍不住彎下腰去看她,神色擔憂,她記得鹿佑青今天的行程中并沒有應酬,也就是說,是她自己要喝酒的。

    顏鶴將她身前的睡衣攏好不讓冷風鉆入,“那我去給你煮一些醒酒湯。”

    鹿佑青撐起身子坐起來,連忙抓住她的衣角,搖頭:“我不醉,阿鶴多陪陪我吧。”

    “阿鶴是特地來見我的嗎?”鹿佑青想要趕緊將她喝酒的事情掀過去,更怕顏鶴進入廚房發現那些還沒有處理的酒瓶。

    “我如果說我是來見你的,你會相信嗎?”顏鶴壓下心中的疑惑,看著鹿佑青的眼睛真誠道。“我很想你,無論是分開的這兩天還是分別的那九個月我都很想你,你會想我嗎?”

    鹿佑青的呼吸陡然止住,震驚地看著面前的人,看著面前的人眼眸霧氣朦朧,呆在了原地,腦袋昏昏沉沉致使她說話都有些顛倒,亂七八糟地只想把自己最濃烈的感情訴說:“我想阿鶴,我每天都在想阿鶴,我沒有一刻不是在想你的,閉上眼睛在想阿鶴,睜開眼睛也在想阿鶴,我真的好想你。”

    她向前緊緊抱住顏鶴的腰身,將自己整個人埋在顏鶴的懷中,被顏鶴包裹的感覺令她激動到渾身顫抖,鼻尖是顏鶴身上帶著淡淡的初春冷冽的香氣,她禁不住落下淚來。

    “不是夢里的阿鶴,是真實的阿鶴,是我想了一年的阿鶴。”鹿佑青的聲音都因為開心在發顫,失而復得的感覺沖散了她以為醉酒而不安的心,顏鶴如此開誠布公的說開了兩人都為之困擾不敢跨越一步的夢魘,熨燙了鹿佑青從相遇之后就一直陷入黑暗的心。

    “阿鶴也好開心,很高興鹿佑青也在想我,我這幾天一直都在擔心,怕你因為我前兩天的唐突生氣,我還以為我們真的要分開了。”顏鶴也因為興奮緊緊抱著鹿佑青,但擔憂著鹿佑青穿得少又喝醉了酒的緣故,她還是不放心地讓鹿佑青躺在床上,伸手將鹿佑青散落的頭發別在她的耳后。

    “不會分開,不要分開。”鹿佑青連忙回絕顏鶴的話,甚至連假如的可能都不給她,“我們不會分開的,這九個月我有在好好的治療,我一直在聽醫生的話按時吃藥,我快要好了,我們不會分開的。”

    她死死抓住顏鶴的衣角,焦急地同她解釋,或許是在國外的那次經歷讓她ptsd了,鹿佑青怕顏鶴仍然覺得她在說謊,混沌的大腦讓她迅速做出最本能的反應,她起身下床,幾乎是在顏鶴沒有反應過來的瞬間離開臥室。

    “我去給阿鶴拿病例單,上面都有醫生的簽名,我沒有說謊,我真的一直都在慢慢變好。”醉酒的她將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恐懼原原本本展示了出來,怕顏鶴不相信她,怕顏鶴依舊對她有所忌憚,她幾乎是急不可耐地想要證明自己的改正,踉踉蹌蹌地下來樓梯就要奔去書房。

    顏鶴急忙從臥室里追出來,下了樓梯從身后緊緊抱住鹿佑青:“不需要去看,我相信你。”

    過去了這么久,她沒想到鹿佑青對欺騙她這件事這么耿耿于懷,只是一句小小的感慨都會令她感到恐慌,顏鶴的心在密密麻麻地泛著疼,懷中的女人因為劇烈的跑動在喘著氣,急促的呼吸一同暈染在顏鶴的耳邊。

    “我相信你,不需要看病例,真的不需要。”她一句句說著相信,一點點安慰著鹿佑青,鹿佑青慢慢安靜下來,轉過身子眼眶滿是水霧。

    顏鶴俯身緊緊抱住了她,她知道鹿佑青在想些什么,于是輕拍她的背,一點點安慰她:“不會再有那樣的事情發生了,我答應你,我們不會再分開了。”

    懷中的女人呼吸變得越發急促,最后發不出任何聲音緊緊抱住顏鶴,埋在她的脖頸頭忍不住哭了出來,哭聲從一開始的壓抑逐漸變成啜泣,淚水濡濕了顏鶴身前一大片衣物,最終她因為酒精的作用在顏鶴的懷中睡著了過去。

    顏鶴眼眶發紅,脖頸處的濕潤讓她的心都在發酸,同時也好開心,她和鹿佑青算是真正的明白了彼此的心意,即使兩人現在或許還有一些現在無法解決的問題,沒有痊愈的病癥,但此時此刻她們知道對方是愛著自己想念著自己的,這就足矣。

    顏鶴抱起懷中熟睡的女人,準備將她帶去臥室,路過餐桌的時候,卻冷不丁地看到,桌旁的垃圾桶內,似乎有一些碎掉的東西在熠熠閃著光。

    第97章

    顏鶴的腳步在走到垃圾桶旁停住,她低下眸子看了看垃圾桶內的東西,好像是一堆玻璃碎片,同時還能嗅到一股酒味,她疑惑地眨了眨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些。

    偏這時自窗外刮進來一陣冷風,鹿佑青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睡衣,被著冷風一吹輕哼著往顏鶴的懷里鉆,安安靜靜貼在她的胸口,溫熱的鼻息噴灑在顏鶴的衣衫,隨著濡濕的水跡一同往顏鶴的心口里鉆。

    顏鶴抱緊她,加快了上樓梯的腳步,打開臥室門將懷中的女人輕放在床上,為她蓋上被子。

    許是知道自己在顏鶴的身邊,鹿佑青睡得很熟,眉眼都舒展著,手中攥著顏鶴的衣角不肯撒手,夢里的反應是人最真實的思考,鹿佑青在夢里都在害怕顏鶴會不告而別再次留下她一個人。

    顏鶴低眸,看著她蒼白消瘦的手腕緊攥著她的衣角,指節修長,輕輕一掐似乎就能在這白嫩的肌膚上留下紅痕,她驀地紅了眼睛,心口發澀。

    俯身落在鹿佑青額上一吻,她伸手去牽鹿佑青放在她身旁的手,附在她的耳邊溫柔得不像話。

    “乖,我一直都在你身邊,不會離開的,不要害怕我不會走的,乖乖睡覺好不好。”

    隨后她一點點地將鹿佑青手中的衣角換成自己的手,讓自己的手同鹿佑青十指相扣,鹿佑青的身上很涼,即使在房間里暖風中這么久了依舊是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好像萬年不化的寒冰,顏鶴皺起眉頭,輕揉著她的手,心里滿滿的心疼。

    鹿佑青本就體寒,還一直不管不顧自己的身體,天冷的時候她一個人會多難受。

    顏鶴心里滿是愧疚,愧疚自己因為自己的原因讓鹿佑青一個人承受了這么多,又生氣鹿佑青一點都不愛惜的自己的身體把身子弄成這樣,越想著想著,就忍不住紅了眼睛。

    還好,現在她在鹿佑青的身邊陪著她,不會再離開了,鹿佑青也不會因為一直尋找她而忽略自己的身體,一定可以養好的。

    顏鶴的目光堅定地看著兩人交握的手,自眸底漾出一片溫潤的水。

    將鹿佑青的手放進被子中,貼心地為她蓋好被子,看著鹿佑青已經熟睡的睡顏,顏鶴腳步輕輕地離開了臥室。

    下了樓梯,顏鶴再次來到自己發現異常的垃圾桶旁,蹲下身子湊近看,只聞到了濃烈的酒的味道,她也看清了垃圾桶內到底是什么東西。

    是被打碎的酒瓶。

    顏鶴微微蹙起眉,有些疑惑。

    鹿佑青喝酒為什么會把酒瓶打碎,當時發生了什么,聯想到在院內她想要抱住鹿佑青卻避開她的動作,顏鶴越發地覺得奇怪,冷風吹過,她下意識顫抖了下。

    離開了鹿佑青,顏鶴被吸引著注意力的腦袋迅速地轉動起來,樓下開著窗戶實在是太冷了,就算是要開著窗戶透氣也不需要開這么久吧,更何況她來見鹿佑青的時候天色已經很暗了,這個時候打開窗戶只會讓屋子外的冷氣進入。

    她起身,先將樓下開著的所有窗戶全都關掉,確保沒有冷風進來這才罷休,等到她進去廚房,想要將廚房開著的窗戶也關掉的時候,眼尖的她立馬發現了廚房的透明柜子里不對勁的地方。

    透明柜子的下層擺放著一瓶瓶的酒,她打開燈,燈光照在玻璃上,照在酒瓶上,顏鶴發現這些酒瓶有些是已經見底的,有些卻是滿的,更有甚者甚至都沒有蓋上蓋子,就這么直愣愣擺在柜子里。

    想到鹿佑青身上淡淡的酒意和見她時甚至都沒有擦干的頭發,顏鶴腦袋空白,一瞬間明白了什么,心臟像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誰會在見對方的時候要洗澡甚至都來不及擦干頭發,應該是想要洗去身上的酒的味道,就這么害怕她發現嗎,甚至不惜冒著這么冷的天的風險。

    顏鶴控制不住地腳軟,她沖過去將柜子打開,將里面擺著的所有酒瓶都拿了出來。

    空的,空的,還是空的。

    這么多瓶酒都是空的,顏鶴拿著這些空蕩蕩的酒瓶,指尖都在發麻,腦袋混混沌沌。

    鹿佑青沒有和她說自己為什么要喝酒,顏鶴便也以為她只是小酌一杯醞釀睡意,不曾想鹿佑青卻是喝了這么多,她喝了這么多想要做什么呢,顏鶴記得鹿佑青不喜歡喝酒的啊。

    鹿佑青在遇見她之后都會喝酒,那和她分別的這九個月呢,以鹿佑青的偏執,或許根本就無法承受沒有她的生活吧,所以才會借酒消愁。

    這九個月,鹿佑青到底經歷了什么。

    顏鶴近乎頹廢地坐在地上,指尖浸在酒液之中麻痹著她近乎破碎的心,時至現在,坐在一片酒意中,顏鶴這才明白,鹿佑青的狀況似乎她不是所認為的變好。

    因為顏鶴簡單的一句話會害怕成這樣,想要拼命地證明自己沒有在說謊,在睡夢中也要緊緊抓著她生怕她消失,鹿佑青比任何人都想要顏鶴看到她的轉變。

    鹿佑青的病癥或許沒有好,鹿佑青的狀況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糟糕,顏鶴癱軟在地上,她靠著柜子蜷縮在一起,咬著自己的指節不讓自己哭出來的聲音被鹿佑青聽到。

    此刻冷靜下來稍稍思考,她這才發現鹿佑青和她見面的這幾天的諸多異常,突然地忽冷忽熱,見面時刻意回避她的目光,甚至是今晚想要掩蓋的酒意。

    地上被她整整齊齊擺著一瓶瓶酒瓶,顏鶴一直都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卻總是在鹿佑青的事情上遲鈍和抗拒,以前的她不愿受到鹿佑青的桎梏,不愿接受鹿佑青近乎瘋狂扭曲的愛意,執拗的想要離開,現在的她終于從那種噩夢之中脫身,卻發現,鹿佑青被她丟棄在了夢魘之中,獨自一人陷在無盡的黑暗中惶惶不得終日。

    顏鶴抱住自己的腦袋,抽噎著哭泣的聲音,眼眶發紅,心臟碎得七零八落。

    她的鹿佑青,在她們的分別的時間過得很不好,因為她的那些話做的那些抗拒的事情,鹿佑青即使在見面了之后也怕她會再次生氣變得小心翼翼,怕自己露出一點點的偏執和醋意都會讓顏鶴再次離開,不敢在她面前展露真正的自我。

    從前的鹿佑青,怕被顏鶴知曉自己的偏執變成一個溫柔的妻子,現在的鹿佑青,亦是怕鹿佑青發現她的情緒偽裝成一個溫柔的人,這些都是顏鶴造成的。

    怕顏鶴生氣,怕她再次離開,所以掩下自己陰暗的一面只讓顏鶴看到她的轉變,若是之前的顏鶴定會覺得自己又被欺騙生氣想要離開,可是此刻顏鶴只覺得心中發麻,難過得快要死去。

    她好難過,心一抽一抽地痛,淚不斷從臉頰落下滴在地板上與酒液混合在一起,她還想為什么她們見面之后總覺得兩個人之間隔了一層很厚的屏障,原來這屏障是她親手鋪開的,用來隔斷自己和鹿佑青之間唯一的通路。

    顏鶴現在,也真的好像站在了獨木橋上,前后都是濃霧,甚至連腳下的路也看不清,稍錯一步就是深淵。

    她像個彷徨在橋上的孤客,不知道自己的下一步路要向何走去,要怎么樣才能緩解鹿佑青心中的惶恐-

    因為身旁有顏鶴的氣息,鹿佑青這一覺睡得很舒服,等她醒來的時候,外面已經徹底黑了一片。

    鹿佑青躺在床上睜開雙眸混沌地看著天花板,腦袋還未徹底清醒就想到了顏鶴,然后她想起自己睡前顏鶴說不會離開的話,下意識想要起身去找顏鶴,耳畔卻忽地響起了布料的摩挲聲。

    “怎么了?”顏鶴從床上坐起,從后面抱住了鹿佑青,頭抵在她的肩頭,她好像知道鹿佑青為什么突然這么著急起身,抱著她即使含著睡意也要安慰她。

    “我在這里呢,阿鶴在這里,阿鶴哪都沒有去,阿鶴一直在陪著你呢。”

    鹿佑青本害怕的身子忽地就定在了原地,肩頭不斷傳來的熱意告訴她她沒有在做夢,顏鶴的確就在她的身旁陪著她。

    “你餓嗎?要不要吃點東西墊墊肚子?”顏鶴的嗓子哭得有些沙啞,還好可以用剛睡醒這個借口搪塞過去,此刻坐起來也清醒了不少,意識到鹿佑青睡了好久還沒有吃飯,她松開環抱著鹿佑青的雙臂,想要去給她弄點吃的。

    卻在放開手的下一秒,懷中的女人突然轉過身,用力抱住她,帶著她一起倒在了柔軟的床上。

    顏鶴陷入柔軟中,本因為哭泣有些昏沉的腦袋還沒有反應過來,唇瓣便先被柔軟堵住,緊接著是山呼海嘯般的親吻。

    第98章

    鹿佑青的精神已經有些崩潰了,宿醉加上洗的涼水澡讓她渾身發燙,意識像被放在了火中炙烤,漆黑的夜中讓她似乎又陷入了自己的執拗中,被束縛著無法脫身。

    她想要微涼的懷抱,想要有人安慰她沒有安全感的內心,意識尚不清醒,她甚至連自己的力氣都無法控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這一抱用了多大的力度,只是死死地抱著顏鶴,想要將人緊緊地揉在懷中,恨不得自己和她骨血都融為一體,再不分開。

    醒來沒有看到顏鶴的那刻,鹿佑青只覺得心臟驟停,她甚至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她實際上根本就沒有遇到顏鶴,這一些都是因為她的太過想念所勾想出的幻覺,畢竟她又不是沒有經歷過,她又不是沒有沉淪在自己的幻覺中。

    內心有道強烈的聲音告訴自己,要抱住阿鶴,抱住她的所有她才會獲救。

    “阿鶴……阿鶴……”她黏糊地抱著顏鶴,趁換氣的過程中不住地喚著顏鶴的名字,以此填補自己千瘡百孔的內心,她不是表面看起來這么從容自若,有好多時候她想念阿鶴想念到快要死去,見到顏鶴后也要拼命壓制自己的偏執的欲望,而此刻,在酒醉和發燒的作用下,她壓抑在心底的欲望終于控制不住,洪水般侵占她的思考。

    “不要離開我……阿鶴不要……我不能沒有你,我騙你的,我比你想象的還要不好,但我一直都在治療,我在努力吃藥,阿鶴別不要我。”她哭著封住顏鶴的唇,怕再在顏鶴的口中聽到那些會令她傷心的話,她真的會崩潰的。

    顏鶴被她壓在床上,被抱著的腰身緊緊地貼在鹿佑青身上,力氣大到她感覺自己的肋骨都要斷開,卻依舊沒出聲制止鹿佑青的動作,默默任由鹿佑青錯亂地吻著她,甚至伸出手去輕撫鹿佑青的額頭,極盡溫柔。

    這就是真正的鹿佑青嗎,是被鹿佑青藏在心底最深處的樣子嗎,說的這些話也和之前好像,不安,破碎,執拗,偏執,她真的好害怕自己會離開她,和之前一樣。

    顏鶴忍不住想著,心中卻再沒有了之前那般憤怒和無奈,她覺得心好痛,像被鈍刀子默默地磨,鮮血淋漓,她閉上眼睛,認真同鹿佑青交吻,自眼角滑落一滴淚珠。

    “阿鶴不會離開你,阿鶴再也不會走了。”她松開唇,睜開眼眸看向身上人,兩雙泛著霧氣的眸子交織,隨后顏鶴抬手輕捧住鹿佑青的臉側,親昵地蹭了蹭她的臉頰將淚水擦干凈,握起她的手,指節探入她的指縫中同她十指緊扣。

    她終于想明白,既然鹿佑青愛著她,她也愛著鹿佑青,她們為什么要分開,分開的這段時間她們都不好受,也沒有產生多大的用處,只是一方向前走另一方仍困在原地不是她們想看到的,鹿佑青需要她她也同樣需要鹿佑青。

    愛會給人莫大的底氣,或許待在一起鹿佑青的病仍沒有好轉,或許顏鶴以后仍然會害怕鹿佑青的偏執和病態的性格,但此時此刻,她想她不會再走了。

    “你*的身上好燙,很難受嗎?”下了決定的顏鶴心里石頭落了地,坐起身帶著鹿佑青坐在了她的腿上,夜色下她敞開的浴袍里露出比月色還要柔白的肌膚,顏鶴輕輕為她系上,手背測了測她的額頭,皺起眉。

    “好燙,發燒了,你喝了酒不能吃藥,我去拿些濕毛巾。”她說著起身想要走,卻被人緊握住手。

    “你要和我一起去嗎?”顏鶴知道鹿佑青現在意識或許不清醒,只是遵循本能地想要留顏鶴在她身邊,顏鶴沒有強求,看到鹿佑青仍是看著她眨著霧蒙蒙的眼睛,她默默拿起了一旁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然后抱起鹿佑青,兩人一同出了臥室。

    取毛巾,取水,拿酒精冰塊,退燒貼,顏鶴怕鹿佑青會再次受涼,動作做得很快,鹿佑青就只是牽著她的手跟在她的身后看著她。

    等到兩人走近廚房準備從冰箱里拿些冰塊的時候,鹿佑青的視線隨著顏鶴彎腰的動作往下望,余光中忽地就看到了放在玻璃柜子里最下層的那些酒。

    酒的數量變少了,應該說是已經沒有那些她已經喝完的空酒瓶了,鹿佑青眸色一沉,握著顏鶴的手下意識地攥緊,顏鶴回頭望去。

    “怎么了?”

    “我冷。”鹿佑青低下眸子,眼底是翻騰的水波。

    顏鶴聞言,沒再多挑選,拿了一些冰塊將冰箱門關上:“那我們趕緊回去吧。”

    “嗯。”

    兩人默默地離開廚房,路過島臺的時候,鹿佑青特地朝著島臺下的垃圾桶看了眼,她記得之前她打碎了一瓶酒,因為時間緊迫,她只是把清掃后的玻璃碎片扔進了垃圾桶內,現在垃圾桶內卻是干干凈凈,玻璃碎片連同柜子里的那些空酒瓶一同不見了蹤影。

    鹿佑青的心徹底沉了下去,指尖都在發顫,她低著頭不讓顏鶴發現她的異常,顏鶴還以為她是被冷到發抖,腳步都加快了許多。

    進了臥室,鹿佑青躺在床上,顏鶴用濕毛巾敷在她的額頭,將浴袍的帶子解開,用酒精給她擦拭身體降溫,冰涼的觸感觸及她白到泛粉的肌膚,鹿佑青忍不住瑟縮了下,顏鶴的動作便動作便停下,擔憂地問。

    “很涼嗎?”

    她真的好溫柔好體貼,什么都詢問鹿佑青,鹿佑青腦袋昏昏沉沉以為自己在做夢,心像陷入了棉花里。

    “沒關系。”鹿佑青咬著牙,不讓自己的哭腔和絕望溢出。

    她越沉淪在顏鶴的溫柔中,心就越被高高懸起,阿鶴已經知道了,阿鶴已經知道她過得不好甚至病都可能沒有好了,混沌的意識讓她回憶起之前顏鶴離開時的樣子,也是這么溫柔對她,也是這么呵護著她看不得她半點難受,可最后的結果是什么呢,是阿鶴在她去工作的時候開車決絕離開了她,是阿鶴從演播廳的洗手間里跳窗,是阿鶴拿起行李箱頭也不回地轉身。

    這次,她又要在明天早上離開嗎?不想天亮,可是天馬上就要亮了,阿鶴也……馬上就要走了。

    溫柔細心呵護的顏鶴絲毫沒有發覺鹿佑青已經想到了這種地步,她只是一點點小心擦拭著她的皮膚,生怕弄疼了鹿佑青。

    等做完這一切,顏鶴又將濕毛巾換了遍水重新覆在鹿佑青的額頭上,撫摸著她滾燙的臉頰溫柔笑道:“你先睡吧,生病了要好好休息,我在這里陪著你。”

    要閉眼睛了,閉上眼睛阿鶴就會離開了,鹿佑青絕望的想著,心里落了大雪,手掌用力攥著床單,指節都在泛白,她不想閉眼,不想顏鶴再次離開,她不相信顏鶴的說的這些溫柔的話,她只知道以前的顏鶴對她溫柔之后就會馬上決絕離開,她不想顏鶴離開,不想顏鶴對她溫柔。

    房間里只開了一盞昏黃的小燈,燈光為兩人蒙上了一層朦朧的視線,望著顏鶴溫柔的雙眸,鹿佑青的眸子忽地定住,緊接著拉住顏鶴的手一拽,顏鶴彎著的姿勢被她這么一拽重心不穩,倒在了她的身上。

    “我們做吧。”鹿佑青捧住顏鶴錯愕的臉頰,吻了上去。

    心在滴血,連帶著這個吻都是苦澀窒息的,即使要離開,即使不再愛她了,鹿佑青也希望自己留給顏鶴的最后一面是她動人的模樣,不是自己崩潰會讓顏鶴害怕的樣子。

    第99章

    被吻住的時候顏鶴人都是懵的,覆在鹿佑青額頭的濕毛巾滑落,掉在顏鶴撐在一邊的手背上。

    濕潤的微涼感讓她的理智逐漸清醒,同時也更能感受到鹿佑青身上散發出的頹靡和絕望氣息,連帶著這個吻都有些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意味。

    鹿佑青的吻很用力,雙手死死箍著她的肩,不想讓她回避半分,同時伸手鉆進她的衣服里去解顏鶴的內衣,滾燙的觸感讓顏鶴心為之一跳,她忍著渾身軟下來的感覺,用力掙脫了鹿佑青的懷抱。

    “你還在生病,不可以。”

    “可以。”鹿佑青死死看著她,一雙濕漉漉的眼中蘊著的全是乞求和絕望,漆黑的眸子沒有一點生機,顏鶴要說的話忽地堵在了嗓子里,不知道要如何開口。

    鹿佑青的這副樣子,她似乎在哪里見過,落了雨的臨市別墅,那天晚上鹿佑青就是這么看著她的。

    似有電流從脊柱竄過,顏鶴渾身顫抖,怔在原地。鹿佑青見狀,重新抱住她封住了她的唇攻城略地。

    意識被人翻動著,顏鶴的回憶在激烈的吻中逐漸變得清晰,在臨市別墅的雨夜,那晚她說要和鹿佑青徹底分手,鹿佑青苦苦哀求得不到她的任何心軟,然后鹿佑青隨著她一同走進房間,偏執的和她說著溫柔的話,那時房間刺眼的光線下,鹿佑青眸子里的情緒和此刻別無二致。

    絕望,痛苦,不甘,偏執,鹿佑青從來沒有變過,她還是那個顏鶴一有點風吹草動要離開她就會發瘋的鹿佑青,只是現在,她因為自己的性格變得絕望疲憊,像縮在殼里的蝸牛。

    顏鶴心變得苦澀,她心好痛,痛苦的想哭,難過的像瀕臨溺水的人快要窒息,她渴望得到救助,渴望得到愛人的安慰,于是閉上了眼。

    兩具優美的身體如蛇交尾般纏在一起,顏鶴覆在鹿佑青的脖頸,從她的耳根一點點地啄吻落在鎖骨,細細密密的觸感令女人忍不住輕哼,壓抑的呼吸聲覆在她的耳畔,滾燙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肌膚,嫩白漸漸泛上粉意。

    “嗯。”鹿佑青額頭很燙,意識昏沉告訴她她已經很累了,可是潛意識無法入睡,身體的反應令她不得不清醒著沉淪,心也似乎墜入了深淵。

    顏鶴的吻好溫柔,被觸碰的每一處肌膚都會泛起酥酥麻麻的癢意,她耐心的一點點在剝離鹿佑青心中的不安,可是鹿佑青的心早已千瘡百孔,碰一下就會變得破碎不堪,身體逐漸變得滾燙,可是她的心卻像墜入了冰窟。

    真的一點都不想顏鶴離開,不想顏鶴離開自己,可是她能做什么呢,即使很想像之前那樣把顏鶴鎖在身邊,變成只有她們兩人呆著的世界,但是不可以,阿鶴會生氣,她竭力壓制著自己的偏執,讓自己主動沉淪在這場情谷。欠交織中。

    可是淚卻不由自主從眼角滑落,打濕床單,隨著累積的感覺交織纏繞滴落在指尖。

    吻忽地停了下來,卡在了半空中,鹿佑青半醉半醒地睜開了眸子,這一瞬間她忘卻了偽裝,眼里的痛苦混雜著迷離不加掩飾地落在了顏鶴的眸中。

    “阿鶴……”她的聲音顫顫,隱在昏暗中的顏鶴令她看不清模樣,她有些不安,指尖在手心蜷縮。

    “你其實并不想在今晚和我做吧。”顏鶴坐了起來,俯下身子湊近鹿佑青,順著她下頜滑落的水珠落在了鹿佑青的臉頰上,她伸手將鹿佑青臉側的發絲別在耳后,在鹿佑青顫抖的目光中繼續溫柔地啄吻她的唇,“以最后一次的形式。”

    “還是會覺得我會離開嗎?”她額抵著鹿佑青的額頭,在昏暗中繾綣地看著她,眸底深沉凄楚。

    鹿佑青的聲音忽地頓住了,怔怔地看著顏鶴閃著熹微亮光的眸子,顏鶴怎么知道她的內心所想,所以是想提前離開了嗎?要像之前一樣決絕地離開她了嗎,好快啊,還以為至少會等到天亮呢。

    不想分開。

    彷徨讓鹿佑青下意識伸手抱住顏鶴,蜷縮在她的心口渾身發抖,孤注一擲地在痛苦中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想法:“別走,不要離開,別離開我。”

    她的聲音顫抖,還含著幾分情動的暗啞,聽著格外令人心疼,鹿佑青心里滿是痛苦,她覺得顏鶴馬上就要離開她了,因為她的病依舊沒有好,因為她在之前不小心說了自己病還沒有好的事實,這些無疑為她判下了死罪。

    顏鶴被她緊緊的抱著,沒有任何動作,相貼的身體沒有衣物的遮擋,心臟跳動的聲音格外清晰,逐漸在耳邊同頻,鹿佑青強忍著不讓自己落下淚來,可是還是忍不住抱住顏鶴在哭,她好害怕顏鶴會走。

    “為什么會覺得我會離開你呢?”在長久的沉默后,顏鶴于只剩啜泣聲中極端痛苦地開口,她歪頭靠在鹿佑青的脖頸,嘩嘩落下淚來。

    “對不起……對不起。”顏鶴終于忍受不住心中的疼意,抱著鹿佑青哭了出來,是她太讓鹿佑青沒有安全感了,是她讓鹿佑青變成這樣偏執敏感的心理。

    如果不是她一直這么強烈地想要離開,一點都不想面對鹿佑青,看到鹿佑青就想跑,或許鹿佑青的情況就不會變得這么糟糕,就不會這么敏感地發覺她一點不對就要把自己縮在殼子里不敢面對,變成現在一發不可收拾的模樣。

    顏鶴緊緊抱住鹿佑青,埋在她的脖頸中嗅著她身上的氣息,邊哭邊道歉。

    鹿佑青本還痛苦著的情緒忽地頓住了,她發著燒的腦子尚還沒有弄清楚顏鶴為什么要對她道歉,但她不喜歡顏鶴這么說,她會心疼,于是她扶正顏鶴的臉頰,讓她看著自己,一點點吻去顏鶴眼角的淚。

    “阿鶴不哭,我會心疼的。”她抱著顏鶴,明明自己也在落著淚,話都說不利索,卻還要一字一句說著不要顏鶴哭的話,眼角紅紅的眸底滿是執拗。

    “阿鶴沒有做錯什么,是我太偏執了讓阿鶴傷心,阿鶴離開我是應該的,所以就算阿鶴現在要離開,我也……”她深呼口氣,“我也絕對不會說些什么,不會去找阿鶴的。”

    透過朦朧的視線望著她,鹿佑青漆黑漂亮的眸子藏著月色,在眼底流淌出一條微亮的河,可這雙好看的眼睛里綴滿了膽怯,她其實很不想,卻仍要裝出一副很寬心的樣子,為了讓顏鶴放心。

    顏鶴低下眸子,羽睫微顫滿目凄楚,從她和鹿佑青認識到現在,鹿佑青從未對她表達過任何不滿,即使到了現在,她也在認為這些事情都是自己的過錯。

    顏鶴忽地彎唇苦澀笑了下,她看向鹿佑青悶著聲音開口:“真的嗎?”

    “真的,阿鶴快走吧,我,我自己一個人會好好生活,不會讓阿鶴擔心的。”鹿佑青感受到自己的心在被一刀刀穿過,她想讓顏鶴快點走,僅剩的力氣已經維持不住她面上的得體了,像只瓷娃娃被拋在半空馬上就要碎開。

    “所以即使阿鶴不想走,你也要趕我走嗎?”

    鹿佑青猛地抬起頭,瞪大雙眼震驚地看著她,她以為自己又發燒又喝醉聽錯了,怕狂喜之后又是急劇的下墜,她甚至不敢說話,只是急促地喘著氣看著顏鶴,期待著她說話。

    她不愿開口那便由顏鶴說,顏鶴抬起她的臉,讓她看到自己眼中的堅定和真摯,牽著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讓她感受到自己心臟因為她而劇烈跳動。

    “我知道,你依舊很在意我之前做的那些事,會害怕我會突然離開你,我今天晚上發現了你放在柜子里喝完的酒,我以為我會像之前那樣生氣憤怒感受到被欺騙,可是沒有,鹿佑青,你知道我看到那些酒的時候在想什么嗎,我很想哭,想要去找你去抱住你,讓你不要因為之前的我而感到恐懼。”

    “對不起,我讓你受了太多苦了,因為我你已經不敢表達真實的自己,一言一行都會擔心我會不會生氣離開,我太讓你沒有安全感了,我的鹿佑青因為我傷透了心,我怎么可能還要離開呢,我真的很抱歉,都是因為我。”

    因為不讓顏鶴難過生氣,鹿佑青已經做了太多太多事情了,她在暗地里承受的那些痛苦,顏鶴很怨恨自己為什么現在才明白。

    眼淚不受控制地落下,可是顏鶴現在已經沒有時間去擦,因為她的愛人同樣也在落著淚,哭成了一個淚人。

    一個晚上經歷了大喜大悲又是大喜,鹿佑青已經沒有任何精力,她抱著鹿佑青軟得像沒有骨頭,聲音都沙啞得不像話。

    “阿鶴……”顏鶴話說得太快,她還發著燒尚且不能快速理解顏鶴的意思,但是她聽到了顏鶴說“我的鹿佑青”,只這一句就足矣撫平她心中的傷痛。

    她是阿鶴的,阿鶴說了她是她的,她沒有被丟下。

    鹿佑青緊緊靠在顏鶴脖頸,淚流滿面,“我是你的,我是阿鶴的,阿鶴你再說一遍好不好求求你了。”

    顏鶴抱著她的身子,輕撫著她的背安慰著她,乖乖地一句句重復:“阿鶴是鹿佑青的,鹿佑青是阿鶴的,阿鶴是鹿佑青的,鹿佑青是阿鶴的……”

    “我是阿鶴的,阿鶴是我的。”鹿佑青激動到落淚,她胡亂地吻著顏鶴,忍不住輕咬顏鶴耳垂,聽到耳畔的輕聲一哼她這才真正確定自己沒有做夢。

    “阿鶴不會離開了嗎,阿鶴是不會不會離開我了?”鹿佑捧著顏鶴的臉頰,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她的身子劇烈地發燙,似乎閉上眼睛就會昏睡過去,但潛意識不讓她入睡,不聽到顏鶴的承諾她絕對無法真正閉眼。

    顏鶴深深看著她,沒有回答,就在鹿佑青一腔熱血馬上就要涼下去時,顏鶴忽地松開了鹿佑青的身子,在鹿佑青怔愣的目光中來到一旁的床頭柜,蹲下身子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阿鶴?”她疑惑地喚了聲。

    顏鶴很快站了起來,在她手中多了個東西,在昏暗的房間里反射著淡淡的冰冷光線,還未等鹿佑青看清,便先聽到了一聲熟悉的機械鎖扣音,緊接著顏鶴上床,將那東西的另一個扣扣在了鹿佑青的左手手腕上。

    隨著冰涼的金屬觸感一同落在鹿佑青感知中的,還有顏鶴堅決沙啞的聲音。

    “用這個把我們拷在一起,今晚無論發生什么,我們都不會分開了。”

    第100章

    顏鶴知道鹿佑青非常沒有安全感,即使她現在就在她的身邊,對她說自己在,對她說自己不會離開她會永遠陪著她,鹿佑青依舊不敢相信,她的潛意識會認為顏鶴注定要離開她。

    只是這么想著,顏鶴的心就在一抽一抽地痛,沒有辦法,現下鹿佑青的精神快要崩潰,無法在精神層面安慰她,她索性用更直觀的感受讓鹿佑青知道即使在她睡覺的時候自己也不會離開她。

    鎖扣冰涼從觸感圈著手腕,像圍了一圈寒冷的冰,鹿佑青身子本就燙著,此刻被突然的一冰她下意識瑟縮了下,顏鶴還以為她在抗拒,溫聲下來。

    “用這個把我們鎖在一起,即使你睡著了我也沒有辦法離開你。”她抬起手和鹿佑青十指相扣,手腕晃動著金屬碰撞的清脆聲音。

    “我不知道它的鑰匙在哪,只有你知道,所以只要你不主動打開它,我們就不會分開。”她的聲音帶著毋庸置疑的堅定,聲音悶悶的卻格外讓人心安,此刻緊緊握著鹿佑青的手,將她圈在懷里耐心地將她被淚水濡濕貼在臉側的發絲別到耳后,親昵地蹭了蹭她的鼻子。

    “我知道你現在還在害怕我會在你睡著的離開,這樣應該可以消減一些你的不安吧。”

    鹿佑青乖乖地靠在她的懷里,低下眸子愣愣地看著連接兩人的那個冰涼的鎖扣,銀白色的金屬依舊反射著冰冷的亮光,落在她的眸子照亮了她眸中的血雨腥風,她忽地安靜了下來。

    她現在和阿鶴綁在一起,她在哪阿鶴就在哪,無法分開,無法掙脫,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們已經是一個人了。

    心臟習慣性地開始抽搐,鹿佑青瞳孔深處猛然震顫,赤誠的滾燙愛意自她翻騰的眼底溢出,看向顏鶴的視線變得熾熱隱忍。

    “不會分開了嗎?”她喃喃。

    “不會了,我一直都會陪著你,你安心睡,我就在你的身邊,你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我。”顏鶴晃了晃兩人交握的手,手腕處的金屬扣叮當作響,悅耳動聽。

    一個用來調節氛圍的東西,用在這種地方居然變得如此讓人安心,鹿佑青抬起眸子看著她,眼圈通紅,她伸出手,輕輕觸碰這金屬扣的圈,指尖冰涼,傳遞到她心臟的卻是滾燙的血液。

    她和阿鶴變成了真正意義上的不會分開,鑰匙在哪里只有她知道,也就是說,分開與不分只在她的決定中。

    她第一次如此真實的感受到顏鶴和她心與心貼得如此之近,這的確給了她很多很多的安心,感覺意識馬上就要沉在愛海之中。

    顏鶴深深看著她,懷中的鹿佑青像只小鹿一樣懵懂地去觸碰兩人手腕的鎖扣,膽怯又好奇,最后得到了肯定之后再次看向她的目光中,清澈的眼底滿滿的全是愛意。

    “阿鶴,和我不會分開了。”鹿佑青兜不住心口的激動,緊緊握住她的手,顏鶴順勢帶著她倒在床上,蓋好被子。

    “是的,你不相信我說的話,但是這個總會看到,除非我找到鑰匙,不然我怎么都無法離開你。”顏鶴耐著性子,繼續一遍一遍地說自己不會離開她,她想,自己以前說了多少句要和鹿佑青分開的絕情的話,那她現在就要說十倍百倍的和鹿佑青永遠在一起。

    對鹿佑青造成的傷痛即使痊愈也會留下痕跡,顏鶴萬分愧疚也無法回到從前彌補,她說的這些總能安慰一點鹿佑青不安的心,只要能讓鹿佑青開心一點點,那她的這些話這些話就不是白費的。

    側身同鹿佑青相抱,鹿佑青同她相扣的那只手緊緊握著她,同時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抱著她。

    鹿佑青已經很累了,酒意和發燒像燃燒的火焰灼燒著她的意識,再加上她今晚的情緒大落大起,此刻早已困倦得沾到枕頭就意識不清,卻還仍堅持著睜開眼睛看顏鶴,怎么也看不夠。

    “快睡吧,明天你醒來,睜開眼睛我就在你的身邊。”顏鶴抬起手輕撫她的眉眼,鹿佑青乖順地閉上眼睛,掌心被長睫輕蹭,微癢的感覺讓顏鶴心為之一顫。

    她松開手,去握鹿佑青的另一只手為她暖著身子,鹿佑青的身子很冰,在被窩里這么久還是涼涼的,顏鶴很心疼,同時又生自己的氣,埋怨她為什么要讓鹿佑青的體寒越發嚴重。

    她的聲音是很溫柔的,帶著愛人的輕哄,鹿佑青本就疲憊不堪的身子窩在她的懷里,處處都能感受到顏鶴的存在,她心安了不少,只消片刻顏鶴就聽到了身旁人清淺均勻的呼吸聲。

    顏鶴懸起的心放松下來,又繼續暖著鹿佑青的手腳直至有了暖意,她這才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鹿佑青抱著她,腿也抬起放在她的腿上,是非常信任和安心的一個姿勢,兩人緊緊地相貼,顏鶴耳邊和胸口感受到她心跳在跳動,像牽動著自己的神經,順著脈絡延入心底。

    鹿佑青睡得很沉,顏鶴卻是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今天一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她發現了鹿佑青的治療很困難,再是鹿佑青發燒加上喝醉在意識昏沉中對她說的那些話,一寸一寸敲擊著顏鶴的心。

    鹿佑青現在不會對她說謊了,喝醉后的她說出口的這些話都是自己心底最真實的念想,她的治療沒有進展,她開始膽怯和害怕,變得害怕顏鶴會離開,甚至半夢半醒時都在害怕她會突然消失,顏鶴的一點點不滿都會在她心里引起山呼海嘯般的災難。

    顏鶴難受得厲害,很想大哭一場,但是不可以,她拼命壓制著自己想要顫抖的反應,手死死捂住嘴,不讓嗓中的嗚咽讓好不容易睡著的鹿佑青聽到。

    鹿佑青已經很痛苦了,她不能再讓鹿佑青知道她也在難過。

    心疼鹿佑青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傷心鹿佑青的改變是踩在她自己鮮血淋漓的傷口之上,更難過鹿佑青會不顧一切地這么愛她,愛她甚至超過愛自己。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了。”指節輕輕點在鹿佑青的臉龐,顏鶴落著淚,指尖顫抖,唯有在鹿佑青睡著的時候,她才會一點點地對她道歉,鹿佑青見到她哭見到她流淚已經是下意識的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了,如此想著,顏鶴更痛苦起來了。

    她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徹底解決鹿佑青的不安,難道以后只能用鎖扣把她們扣在一起鹿佑青才會安心嗎。

    懷中熟睡的女人似乎感覺到顏鶴的觸碰,意識想要清醒可是身子還昏睡著,從嗓中發出幾聲無意識的嚶嚀,顏鶴見狀溫柔地啄吻她的唇,附在她耳邊壓住聲音的顫抖安慰她。

    “乖,睡吧睡吧,我在身邊呢,不怕不怕。”

    她輕撫著鹿佑青的臉頰,拭去她還未流干的淚珠,親昵地蹭了蹭。

    她想,鹿佑青的心魔是害怕她會離開,因為她之前面對鹿佑青產生的抗拒和決絕的態度,這才是鹿佑青痛苦的根源,沒有什么比覺得愛人厭惡自己更讓人絕望的事情了。

    可是她要怎么做,鹿佑青已經變得敏感和多疑,一點風吹草動就會發瘋,顏鶴已經沒有試錯的成本了。

    混混沌沌想了一夜,顏鶴想了無數種方法又無數次被自己否定,最后意識徹底沉淪,昏睡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時,顏鶴睜開眼睛看到熟悉的天花板還有幾分恍惚,意識清醒之后她馬上扭頭去尋找身旁的人,卻冷不丁和床邊坐著的女人目光對視。

    鹿佑青似乎也沒想到她會這么快醒過來,被捕捉到的目光羞怯地回避,低下眸子。

    顏鶴懸起的心頓時放下,她彎唇淺笑,剛想問她為什么要坐在那,目光卻忽地定在鹿佑青垂下的左手手腕上,她慌忙動了下自己的右手手腕。

    空的。

    “怎么在那里坐著?”顏鶴坐起身看著她,初晨的陽光灑在她的眸中,眼底無比清澈。

    被這么溫柔地看著鹿佑青下意識想把自己藏起來,將自己潰爛不堪的傷口通通掩埋起來,她還是覺得顏鶴知道了這些會生氣,這已經成為她生理性的思考,一時半會根本無法消散。

    鹿佑青覺本來就淺,再加上喝了酒發燒頭很痛,她醒得很早,看著顏鶴在睡覺,便想著自己去做早飯等顏鶴醒來就可以吃了,可是她已經好久沒有看到阿鶴睡著的樣子,忍不住一直看著她,就這么看到了顏鶴醒過來。

    “想去做早飯。”鹿佑青如實回答,“阿鶴還睡著,怕吵到阿鶴,所以解開了鎖扣。”

    她似乎知道顏鶴在想些什么,主動說了出來,不知為何,清醒時的她身周彌漫著淡淡的頹靡氣息,和陽光之間似乎有一層隔閡,光透不進來,她也不愿去見陽光。

    顏鶴注視著她,心口泛起陣陣苦澀,看著她空空如也的左手手腕,眸色晦暗。

    “原來是這樣,那我陪你一起去。”她嘴角噙著笑,掀開被子湊了過去,牽起女人白皙的手,微涼的觸感讓她的心像被燙了下。

    “燒退了嗎?”用額頭覆在鹿佑青的額頭上,沒有昨天那么滾燙的溫度,顏鶴這才放了心。

    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鹿佑青看著顏鶴,長睫忍不住輕顫,顏鶴溫熱的呼吸同她的呼吸交錯纏繞,如攀援生長的藤曼,扎根在她的心里。

    兩人一同進入了廚房,鹿佑青的目光下意識落在玻璃柜子最下方,看到那些酒的確比她自己擺的少了很多,身子下意識抖了一下。

    不是夢也不是幻覺,昨天的那些是真真實實發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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