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顏鶴動作一怔,忙轉眼看她,眼梢微挑:“真的嗎?可以去學校看嗎?”
鹿佑青被她逗笑,抬手勾了下顏鶴的鼻子:“當然,我們的高中就在蕪城。”說這句話的時候,她的眼睛微亮,好像落了漫天星辰,宛若天間謫仙人落入凡塵。
她這么輕松地說著,可放在椅子下面的手卻越扣越緊,指甲隱隱有了裂開的跡象。
顏鶴是折了翼的飛鳥,箍住鳥的繩子在她的手中,她想讓鳥一直在她的身邊,卻也知道,繩子一直繃著會斷掉的。
就算她不開口提學校的事情,顏鶴來到蕪城,一定也是有想要去高中看一看的想法,對比之下,自己先開口比讓顏鶴提起更能接受多了。
想著,鹿佑青忍不住呼出一口氣,嘴角重新浮現笑意:“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空閑了。”
“會有時間的。”顏鶴重新打開吹風機,手指溫柔地穿插在她的發絲中,將鹿佑青心底的惶恐不安安撫下去,她閉眼緩緩松開手。
誰都沒想到鹿佑青一語成讖,之后的一段時間里她拍戲愈發頻繁起來,甚至連拍好幾天大戲都變成了稀松平常的事情,這就導致了她拍完戲后第一件事就是倒頭就睡,根本沒有任何心思想起其他的事情。
顏鶴作為她名義上的助理,自然是將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心中的心疼像潮水般蔓延了出來,她沒有再提去學校的事情,只是默默陪著她讓她不至于這么累。
其中導演有間隔地會適當地放一天的假期,鹿佑青就會想起那時她和顏鶴承諾的事情,想著帶著她一起去看,但是被顏鶴拒絕了,并且強硬地讓她在酒店里休息。
這些時間,鹿佑青會給她講一些兩人在高中時的一些事情,大多都是兩人相處的一些日常,顏鶴很喜歡聽她講,她能感受到高中兩個少女,對于愛情的青澀和羞怯,這是她作為步入社會的成年人,無法體會到的。
她越發期待兩人之前的學校長什么樣子了。
忙碌的工作終會結束,在拍攝完了最累的戲份之后,時間也已經過去了一月有余,冬天已經過去了好多,在圣誕的前一天,導演終于大發慈悲地給了鹿佑青三天的休息時間,兩人便準備著第二天去高中母校。
顏鶴本想著讓鹿佑青休息一天再去,可鹿佑青只是笑著說圣誕節對她來說有著不同的意義。
翌日中午,難得地沒有之前那么冷,天空雖還是陰的,顏鶴興奮的心情卻沒有任何消減。
和鹿佑青乘著車來到了昔日的高中母校,越靠近遠處的學校,顏鶴跳動的心越發激動,鹿佑青握住她的手,悉心地為她講著路邊的商店。
“這是賣文具的店,我們上學的時候這家店就開著,這里是賣早餐的商鋪,這家店里的小面你最喜歡吃了。”她笑吟吟地為顏鶴講述著兩人多年前在這里發生的一切,語氣嫣然。
顏鶴側著頭,目光從車窗外緩緩落在了她身上,其實她根本就不認識這些商鋪和道路,她只是沉浸在鹿佑青溫柔的聲音中,看著她的眉眼,心中漫出愛意。
路邊的商鋪在多年的時間里比記憶中還要舊一些,但是店里面的人卻依舊很多,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熙熙攘攘走在路上,三兩成群聊著今天發生的事情。
車子停在學校外,顏鶴頭抵著車窗,靜靜看著外面的人,心里變得越發平靜,似乎是步入冬季,路邊的店門口掛上了彩燈,校門口還有賣蘋果的小販。
兩人在外面等著學生都進入學校,一直等到上課的鈴聲響起,這才從車上下來。天空還是陰著的,一陣陣風吹過,顏鶴不由地裹緊了衣服。
開車的司機不知道和校門口的保安說了些什么,保安只是看了兩人一眼就將門打開,她們也得以走了進去。
學校空蕩蕩的,四周的人群變得稀少,偶有路過的學生也只是匆匆看了眼兩人,隨后加快了趕路的腳步,天地間似乎只剩下了她們兩人,鹿佑青環視著四周的景色,又將目光落在了顏鶴的身上。
“已經七年了,學校還是這個樣子,好像根本沒有變過。”
顏鶴淺笑,看了看四周:“是嗎。”她沒有記憶,看著這學校也沒有多大的情緒。
鹿佑青向前握住顏鶴的手,灼熱的視線看著她:“阿鶴有想起什么嗎?”
顏鶴看著兩人相握的手,鹿佑青白皙的手已經由于寒冷凍得有些泛紅,她握緊,很熟練地牽著鹿佑青的手放進了自己的口袋之中,搖了搖頭。
“沒有,我什么都沒想起來。”她的聲音有些低,有幾分歉意,抱歉鹿佑青帶她來到這里,她卻還是什么都沒記起來。
鹿佑青露出了一個安撫似的笑容,她騰出一只手撫摸了顏鶴的發,安慰道:“沒關系,我會一直在阿鶴身邊,阿鶴記不記起來都無所謂,不著急。”
顏鶴耷拉著眉眼,看上去就像一只受了欺負的小獸,聽著鹿佑青這么說著,她忍不住點了點頭。
兩人繞著校園走了一周,待走到操場的時候鹿佑青已經有些累了,顏鶴便讓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自己繞著操場走了幾圈。
鹿佑青坐在椅子上,注視著顏鶴的背影,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視線,顏鶴轉身看向她,兩雙眸子的目光交匯,離得很遠卻也能感受到顏鶴在對她笑著。
顏鶴抬起手,對著她擺手,鹿佑青也忍不住心中的悸動伸手,指尖卻碰到了點點微涼,她一愣,下一秒眼睫落上了片片白色晶瑩,又很快化成了水。
下雪了。
鹿佑青抬頭,昏暗的天色中,雪花紛紛揚揚自天上落下,落在她的眉,她的眼,她的唇,點點微涼觸及肌膚,她看著這雪花不可思議地伸手去觸碰,回憶驀地回到了七年前,記憶中那一次圣誕,當天同樣下了一場雪。
那時的天色與現在別無二致,同樣地昏暗,同樣地壓抑著讓人無法呼吸。
教室的同學已經早早地離開了學校,鹿佑青一個人在教室里呆著,等著外面的熱鬧徹底消失才收拾好東西,從教學樓里出來。
節日對她來說,和平常的一天沒有任何區別,可是她討厭節日的熱鬧,所以一并討厭起了節日,姐姐離開了之后,這份討厭就更甚了。
從教學樓里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很黑了,空氣中白茫茫的雪將天地融為了一體,她一個人走在路上,路燈在雪地上拉長她的影子,冷風吹著她的校服,她斂著眉,一步一步走著。
雪越下越大,落在她的身上,她只能停下腳步拍打身上的雪,可就是這一停,她看到了在雪中的一道人影。
前方的路燈下,一個高挑的少女直直站在燈光下望著她,見鹿佑青看向她,她抖落身上的雪花,奔到鹿佑青的面前,燈光映照著她清澈的眉眼,像是落在雪中最漂亮的明珠。
“鹿佑青。”少女第一次這么鄭重地叫她的名字,同時看著自己的手表,好像在等著什么,雪花落在她的身上,她的眼睫已經凝上寒霜,呼出的氣息都沒有了白霧。
顏鶴緩緩抬腳向前走了一步,拉近兩人的距離,鹿佑青終于能看清顏鶴的手中的東西。
那是一個八音盒。
顏鶴終于笑了,她用凍僵硬的手握住鹿佑青的手,牽著她一同扭轉八音盒上方的按鈕,悠揚的音樂自八音盒響起,打破了漆黑夜里的寒冷,像是踏著空中的雪花奏出了一曲美妙的曲子。
“圣誕節的最后一分鐘,轉動八音盒,音樂就能凝固時間,聽著音樂的人,會記住圣誕當天發生的所有事情。”她聽到在顏鶴在音樂聲中說。
“鹿同學你呢,也會記住我嗎。”
這么冷的天,鹿佑青不知道她怎么知道自己在這里的,不知道她站在這里捧著八音盒固執地等了自己多久,就為了一絲能在零點見面的可能。可是顏鶴等到了,她眨著亮晶晶的眸子,身子凍得發抖,連開口說出的話都在打顫,卻還是笑著看著鹿佑青,緊張地期待她的回答。
她以為不會有人記住自己的節日,卻有一個人闖了進來,肆意地卷起她內心的翻涌,就像是一束光,照亮了她不堪陳舊的心。
這一瞬間,鹿佑青忽然不再懼怕寒冷,不再害怕遠處傳來的喧鬧,她已經有了可以讓自己心安的存在,并且這份存在會一直陪伴著她。
鹿佑青垂眸,落在那幽幽運轉的八音盒上,伸手接了過來,沒有說話,在顏鶴緊張的目光中向前走了一步,捧住她的臉,瘦削的身子在冷風中貼近,柔軟觸碰,熱意流轉。
亦是她的回答。
回憶紛紛揚揚,如同天空中飄動的雪花一同落在她的記憶最深處,鹿佑青收回目光,意識自回憶中抽離,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
從那以后,那個象征著她和顏鶴承諾的八音盒就被她一直珍藏著,從來不敢拿出來。
可就那一次唯一從家里拿出來,八音盒就壞掉了。
想著,鹿佑青的眸子沉了沉,扯著唇角苦笑了一下,不止是八音盒,那一次事情引發的所有后果,皆超出了她的預料。
八音盒被人弄壞,顏鶴也為了保護她受了很嚴重的傷。
鹿佑青眼底晦澀的情緒翻涌,她轉回視線將回憶壓下去,不愿再去想,轉而去尋找操場中顏鶴的身影。
雪越下越大,她只能起身拍打身上的雪,目光落在操場上,卻忽地頓住了。
操場一片白茫茫,天地之間除了她自己哪里還有其他人的跡像。
第42章
鹿佑青心里沒由來的惶恐,心底突然塌了一塊,連帶著她也無法冷靜下來了,她慌忙奔向剛才顏鶴站著的位置,卻只看到了白茫茫的雪地上不明顯的腳印。
她渾身發著抖,踉蹌著腿腳循著腳步延伸的地方走去,滿腦子都是顏鶴又要不辭而別離開自己。
或許顏鶴從始至終就沒失去記憶,只是礙于又受限在她的控制之中不得不做偽裝,又或許是她失去了記憶,在她不知情的情況下恢復了記憶,特地等到這個時候再次離開自己,就是為了報復她,就是讓她再一次陷入這種絕望之中。
鹿佑青不住地想著,腦中無數次構畫出顏鶴離開自己從此她再也找不到顏鶴的畫面,一顆心好像被一雙大手攥住,呼吸不穩,眼底盛著馥郁的偏執。
不可以,不可以這么做。
明明她都有在好好地改變了,為什么要不見,鹿佑青眼眶通紅,心里燒著偏執病態的火,她還是無法控制,無法忍受顏鶴從她的身邊消失。
大雪自空中飄零,緩緩落在操場上,鹿佑青只顧著跟隨著地上的腳印,深一腳淺一腳地在路上磕絆跑著,太過心急重心不穩摔在了地上,手掌像是被火焰灼燒著,她卻一絲毫不在意,愣愣半跪在地上,一顆燒著的心忽然就像是被大雪澆滅,力氣如水般泄去,她無助地站起身,身上被磕碰的地方隱隱發著痛。她突然覺得好冷,似乎又回到了得知顏鶴駕車離開別墅的時候。
當時也是和現在這樣吧,顏鶴百般依賴著她,裝作一副離開她就會死掉的樣子,她深陷在這份情愛中,忍不住軟了心,然后就得到了顏鶴出逃別墅的消息。
那個時候的她,和現在是同樣地悲涼,被欺騙了。
鋪天的傷心和絕望像是一張密不透風的網,牢牢將她網在其中,在漫天的大雪中,她顫抖著抬起雙手,寂寥的東風肆虐地卷起飛雪刮過她的臉頰,她看著這昏暗的天,突然扯過唇瓣笑了,一雙眼睛像浸入了夜色般濃黑。
遠處突然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鹿佑青忙轉頭望去,一抔死灰的心蓬勃猛烈的燃燒起來,她忙抬起腳步顧不上身上磕碰的傷奔了過去。
越近就越能聽到角落里傳來的悉悉索索的交流聲,鹿佑青就越害怕角落里的那人不是自己想看到的,她心隨之懸起,停下腳步,看到了角落里正和兩名學生相談甚歡的顏鶴,心口的顫動突然停住,崩壞的意識在這一刻重新回到原位,冰冷的血液也仿佛開始流動,她沖向前緊緊攥住了顏鶴的手腕,暗啞著聲音。
“你去哪了?”
顏鶴原本正在和面前的兩個學生聊著關于小動物的事情,手腕卻突然被人攥住,她回頭對上了鹿佑青發紅的雙眼,身形一頓,心臟習慣性地抽搐了一下。
“你怎么來了?”她下意識試探地喚她。
鹿佑青狀態并算不上多好,剛才的摔倒令她純白的羽絨服沾染了不少混雜著操場上的泥土的雪,她發著抖,臉頰和唇瓣蒼白如一張白紙,好似馬上就會被這風雪吹散,可偏偏眼圈卻紅了,發絲散亂著,露出如雪一般白的肌膚,攥著她手腕的手冷得像一塊冰。
“怎么了?”顏鶴忙握緊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掌為她傳遞熱意,“怎么會這么涼?”她皺起眉心疼地開口。
鹿佑青怔怔地看著她,一雙漆黑的眼睛此刻翻涌著復雜的情愫,仿佛怎么也看不夠,快要落下欣喜的淚來,好像兩人不是分別了兩分鐘而是二十年。
“你怎么到這里來了?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允許不許離開我的視線嗎”鹿佑青終于開口,聲音兇兇的卻透著委屈,一點都不可怕,眼眸中溢上霧氣,可攥著顏鶴手腕的力氣又使勁了幾分,白瓷的肌膚上顯出點點紅痕。
顏鶴愣在原地,沒想到自己的離開會讓鹿佑青這么傷心,慌忙開口道歉:“抱歉,我剛剛聽到了這邊有小動物的聲音,就過來看了看。”說著她移開身子,讓鹿佑青看到被面前的高中生抱在懷里的一只毛發黑色的小狗,小狗焉巴巴窩在穿著校服的少女臂彎中睡覺,聽到聲音后懨懨地搖著尾巴。
鹿佑青順著她的目光落在了小狗身上,被大雪淋著的長發隨著她的動作落下:“小狗?”她緩緩開口,聲音依舊含著點點哭腔,還有一點懵。小狗聽到了她的聲音,哼唧了幾聲又繼續搖起尾巴。
抱著小狗的兩個高中生少女看著面前兩人牽手的姿勢,又聽到二人剛才的對話,自然意識到了她們的關系不簡單,雪下得太大令她們看不清面前兩人的長相,只能感覺到這是兩個非常漂亮的女人,二人相視而笑,和顏鶴道了再見之后便抱著睡著的小狗離開了。
天地復又變得一片安靜,萬物俱靜,好像只有她們二人,顏鶴看著身旁的鹿佑青,她的手腕還留著鹿佑青的的指痕,只是目光落在鹿佑青白嫩的手上時,目光卻陡然一頓。
“你手受傷了。”她說著牽起鹿佑青的手仔細地看著,在鹿佑青手背上是一大片剮蹭的痕跡,皮肉磨損處還滲著淡淡的血珠。
顏鶴深深皺起眉,她沒想到自己的短暫離開會讓鹿佑青如此著急,一時間整個人陷入了愧疚之中。
她伸手,捧住鹿佑青的臉讓她看向自己,同時撣去她頭發上的雪:“對不起,我以為我很快就會回去的,就沒有事先告訴你。”她耷拉著眉眼,和鹿佑青十指緊扣,棕栗的眼瞳中倒映著雪中鹿佑青的模樣,很用心地在道歉。
鹿佑青抬眸看向她,眸中含著濕濕的水,忍不住側頭去輕輕蹭著顏鶴的掌心,開口時聲音仍在發顫。
“阿鶴,不要再這么做了。”她垂下眼眸,鴉羽般的睫毛落了雪,像在雪中翩翩起舞的仙子化作了人性,整個人柔弱地好似一陣風就能她剛凝成的身子吹散。
“我真的好害怕阿鶴再不告而別。”她伸出手死死捉住顏鶴的衣袖,向前一步,清潤微冷的聲線含著脆弱的水氣,眷戀地貼在她的懷中。
顏鶴心中驀地塌了一塊,她俯身帶著身上凌冽的清香,在鹿佑青的唇上落下一吻:“對不起,我不該讓你傷心的。”
雪越下越大,天與地仿佛融為了一體,兩人看著這大雪,決定先行回去給鹿佑青把傷口處理一下。
“走吧。”顏鶴握緊鹿佑青的手,對她笑著。
鹿佑青定定看著她,隨后綻放出了一個人畜無害的笑意:“好。”
雪并不似雨這般落在身上寒冷刺骨,兩人在雪天慢慢地朝著校外走著。
“學校里面為什么會有這么小的小狗?”鹿佑青詢問道。
“是那兩個學生養的,一直都養在操場后面的角落里,今天下了雪,她們怕小狗會受凍,所以就來看看。”顏鶴耐心解釋道,隨后突然想起她之前好像也向鹿佑青詢問過家里是否養小狗的問題。
“我們家里有沒有養過小動物?”
鹿佑青微微皺起眸子看向她:“沒有,我工作太忙了,阿鶴之前是我的助理要跟著我,經常不在家。”
顏鶴若有所思:“那為什么……”她突然意識到自己要把抽屜拆開的事情說了出來,忙閉上嘴。
顏鶴疑惑地看著她:“什么為什么?”
顏鶴:“沒有,我亂說的。”
她說謊的演技太過拙劣,鹿佑青一眼就看出了她絕對有什么事情瞞著自己:“阿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瞞著我?我說過的,阿鶴不要對我說謊。”
顏鶴額頭都要冒出汗了,都怪這天氣:“真的沒有,我就是好奇家里有沒有寵物。”
看她這副遮掩的樣子,鹿佑青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彎唇應了一句“原來是這樣啊”沒再調侃。兩人就這么默默地在路上走著,聽著落雪聲緊牽著手。
“對了,我想找一份工作,關于攝影的。”顏鶴看著這白雪皚皚的校園突然說道。
鹿佑青本低著頭在想些什么,聽到她的話陡然抬頭:“工作?”
“嗯,我想了想,還是需要重新拾起這份工作,所以這兩天我向好幾家攝影工作室投去了簡歷和郵箱。”顏鶴笑著,滿滿地是對未來的期望。
想找工作,還有一個原因她沒有說。
上次在熱搜上看到了自己和鹿佑青的緋聞,下面的評論全是不相信她是鹿佑青的女朋友甚至是未婚妻的,顏鶴深深的意識到了兩人現在的差距有多么大,她想要自己能夠配上鹿佑青,想自己和鹿佑青結婚的時候能被所有人祝福。
顏鶴笑著,對自己和鹿佑青的以后充滿了期盼。
于她的開心所不同,鹿佑青聽到她說完話后臉色忽地沉了幾分,她看著前方柔軟的白雪,在“咯吱”的踩雪聲中忽然道:“一定要去工作嗎?”
“什么?”顏鶴沒能聽得太輕,偏頭問她,一雙眼睛脈脈有光。
鹿佑青對上她的眸子,彎唇微笑,眼中飽含深情:“我說,阿鶴一定可以找到工作的。”
顏鶴又露出了一個更大的笑容。
乘車來到最近的醫院將傷口處理了下,等兩人再出來的時候雪大到路上已經堵車了,此時天色已經傍晚,就算現在回去時間也已經到了凌晨,二人索性在周邊找了一家度假酒店住著。
因為三天后兩人直接和劇組飛往另一座城市,所以行李一直是隨身帶著,放在車輛后備箱里,此刻住在這家酒店倒顯得方便了不少。
一天的勞累和寒冷下,顏鶴已經很累了,在酒店里吃過飯后就準備早些睡覺,卻突然發現酒店的套間自帶溫泉浴池。
這么冷的天,窗外下著大雪,在室內舒舒服服地泡一場溫泉浴實在是無法令人拒絕,于是她換了衣服先進去泡澡,鹿佑青說要再和導演打一通電話交流工作細節要晚點進去。
充滿水汽的浴室中間是一池很寬的溫泉浴池,浴池蒸騰著水霧,溫潤的水面反射著光亮,顏鶴慢慢走進去,溫熱的水托著她的身子,洗去她精神的疲勞,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放松身子坐在了浴池中,放在一旁的浴袍被水浸濕,顏鶴于是開口讓鹿佑青幫忙把行李箱里面的睡衣拿出來。
顏鶴本是想等著鹿佑青一起進來泡澡,等了好久都沒等到鹿佑青進來,反倒是自己因為浴池舒服地閉上了眼,意識渙散昏昏欲睡。
耳旁忽地傳來門打開的聲音,緊接著裸露在外的皮膚感受到了幾分涼意,顏鶴意識到是鹿佑青進來了,想撐起意識看她卻還是被混沌的意識掌箍,靠著池邊坐著沒有動。
身旁的水忽地傳來幾陣漣漪,緊接著鼻間縈繞著清淺的香氣,顏鶴緩緩睜開眼,還未看清身旁的人,放在一旁的手腕忽地落上了一圈冰冷的環狀東西,緊接著是咔噠的機械扭轉的聲音。
她意識陡然蘇醒,垂眸看去眼中映出了那個銀白色的東西,與之一起出現的,還有鹿佑青手中那根黑色的皮質的最前方還有著扣的東西。
什、什么
身旁的人忽地有了動作,平靜的水面再次泛出漣漪,鹿佑青跨坐在顏鶴身上,水面堪堪只到她的鎖骨,晃動的水面將水下的一切變得模糊。
“我的好阿鶴。”鹿佑青伸手將東西套在顏鶴的脖子上,她俯身,嬌媚聲音吐氣如蘭。
“我說阿鶴今天為什么會問我家里有沒有寵物,原來是把這些東西也帶來了。”
“阿鶴,好乖。”
第43章
冰涼的觸感觸及顏鶴的手腕,同溫熱的水溫猶如天壤之別,顏鶴被這冰冷一激,徹底從混沌中清醒了過來。
鹿佑青柔媚的聲音落在她的耳邊,身上落下的重量讓她不得不坐直身子靠在池邊,馥郁的香氣四面八方傳來,直直鉆入她的鼻中,她呆愣著看著面前的鹿佑青,如雪落般的肌膚因為霧氣泛起了幾分粉意。
脖頸處傳來點點微涼觸感,顏鶴看著鹿佑青媚眼如絲的眼睛,薄唇翕動想要說些什么,下一秒感受到了被束縛的窒息感,她被拉著猛地向前,鼻尖擦過鹿佑青的臉頰,絲絲縷縷的電流自觸碰處延伸,一直蔓延到了心里。
鹿佑青扯著繩子的手翻轉了兩下,將繩子牢牢握在手里,再抬頭看向顏鶴的眼眸中滿是曖昧和調笑。
“叫你說話了嗎?”她說著,尾音帶著性感的啞音,輕笑著嗔她。
同顏鶴十指緊扣的那只手松開,自手臂流連至她的臉頰,輕碰,摩挲她的側臉,她的耳朵,拇指壓在顏鶴紅潤的唇瓣上,眼神越來越晦暗。
顏鶴耳尖燙到有些難受,她想別開頭,放在一旁的手輕動,手腕處冰涼的觸感尤為顯著,她意識到是自己讓鹿佑青幫忙拿行李箱內的睡衣才被她看到這些東西,腸子都悔青了,緊咬著唇忍不住心中的無語。
臉頰突然被人捧住,同時脖子感到一股拉力,她被迫抬起頭同鹿佑青對視著,溫吞的水下感覺尤為奇怪,熱意四面八方涌來。
鹿佑青的頭發被水霧浸染,已經濕噠噠貼在身上,她鼻尖輕碰著顏鶴的鼻梁,緩緩俯身同她接吻,蘊滿霧氣的室內只剩下呼吸聲音,在封閉的房間里溫度越發上升,直要將人燒著。
緊貼的肌膚感受著對方蓬勃的心跳,柔軟相互觸碰,心底的跳動逐漸同頻,鹿佑青抬手勾住她的脖頸,黑色皮質的繩子反射著盈盈的光亮自她手中滑落,落在水面漾起一陣漣漪。
水下漾出點點波浪,顏鶴忍不住窒息偏開了頭,瞳孔深處猛然震顫,她想開口說些什么,可是好難受,鹿佑青對她做了些什么,全身都沒有力氣,好像有什么從未見過的事情馬上就要發生。
鹿佑青握住她的手,同樣也喘著氣,眼底藏著一片濕濕的水,深情迷離,身子貼著顏鶴輕輕蹭著,她抱著顏鶴的腰身,覆在她的耳邊開口,說出的話卻是不成調的眉意,化作曲子落在顏鶴的耳中。
“這些阿鶴都做過的,只是你忘記了,乖,放松,跟上我。”她像哄小狗似地揉著顏鶴的頭,又吻她的眉眼,鼻子,嘴巴,最后與她深吻,顏鶴覺得自己現在的確是條狗了。
唇貼著唇,顏鶴失去了記憶,又是在水下,水面一直在晃動,她總是找不準鹿佑青的唇,本來就很害羞,偏偏鹿佑青還總在她耳邊笑著,本就紅著的耳朵像充了血一樣。
“還是讓姐姐來吧。”鹿佑青笑著同她十指緊扣,坐在她的身上繼續吻了上去,水面隨著她的動作一直在晃動。
一曲終了,鹿佑青忍不住喘著氣貼在顏鶴的身上,全身無力地靠在她懷里,所有的力氣都依托在了顏鶴身上,眼中盛滿水霧。
顏鶴抱著她,手輕輕撫摸她的背安慰著她,同樣也在喘著氣,她垂著眼眸看著懷中的鹿佑青,女人嫩白如雪的肌膚沾染上霧氣,泛著粉意。
鹿佑青懨懨地抵著她,眼睛緩緩眨動,想著應該給顏鶴一些緩沖的時間,暫且不應該再進行一些別的了,就準備起身和顏鶴說一下要睡覺了。
她想起身,可顏鶴依舊將她牢牢箍在懷里,她人一愣,抬頭看她。
“阿鶴?”
下一秒她突然一覺渾身一冷,緊接著被人帶著坐了起來,同時唇被封住,她被迫與人接吻。
或許是顏鶴的確是恢復了些記憶,這次的吻變得很熟練,不再像上次這么茫然瘋狂,她循循善誘,將鹿佑青的意識完全沉浸在了這溫柔鄉,腰身禁不住貼近顏鶴輕蹭,下一秒卻聽到耳邊傳來咔嚓的聲響,緊接著是手腕處的冰涼觸感。
鹿佑青一愣,連忙從沉淪的意識中掙扎出來,睜眼看去,只看到她和顏鶴兩只被牢牢箍在一起的手,銀白色的物品反射著亮光,直直落在她漆黑的眼中。
她恍然掙開了顏鶴的吻,同她鼻間相抵呼吸錯亂,看著兩人的手發著愣。
“嗯?”顏鶴睜眼,疑惑地看著她,棕栗色的眼中滿是澄澈的不加掩飾的愛意,鹿佑青心神一動,忍不住再次軟下心來。
顏鶴反手握住鹿佑青的手,在冰冷鐵物的碰撞聲中同她十指緊扣,再次吻了上去。
吻很綿長,好像有一個世紀,顏鶴帶著她的手,緩緩沉入水中,水溫柔地包裹著冰冷,觸及滾燙,兩人皆忍不住松開了吻大喘著氣。
鹿佑青震驚地看著顏鶴,手被迫和顏鶴落在一處,似乎能感受到水下那滾燙的熱意,自己的手與熱意觸碰,她心下意識地顫了一下,嗓子里忍不住傳來細細眉意,貼在顏鶴的懷里,身子都在發顫。
“阿鶴,混蛋,等一下,我……”她開口卻是一串不成調的話,顏鶴將她抱在懷里,溫柔地吻著她的脖頸,鹿佑青身上馥郁的清香好似怎么也聞不夠,滾燙包裹著指尖,灼燒著她的意識,不知是什么更熱。
鹿佑青的手與顏鶴的手相連,只能被動的和顏鶴一起感受著熱意帶給顏鶴的愛意,鹿佑青心急,在水下的觸感尤為清晰,她另一只沒有被控的手扯著繩子,力度之大讓顏鶴忍不住皺眉,可對上鹿佑青滿是嗔怒的眸子,又忍不住笑了,她抱著鹿佑青再次吻了上去,徹底封住鹿佑青罵她的聲音。
鹿佑青想要掙脫,可是箍著的冰冷讓她和顏鶴相連,她的力氣又沒有顏鶴大,只能握住顏鶴的手腕,被迫地同她一起動作。
這下真的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溫泉的水溫是不會變涼的,誰都不知道到底過了多長的時間,顏鶴也不知道鹿佑青到底啞著嗓音喚了多少遍她的名字,只有指尖的滾燙尤為清晰,綻放的花好似烙在她的心底。
去淋浴沖了澡,水聲響了很久,磨砂玻璃上的倒影,女人的身姿和軟語淅淅瀝瀝和傾灑的月光融在了一起,顏鶴讓鹿佑青幫忙拿出來的睡衣最后也沒有用上。
翌日天晴,昨夜未關緊的窗戶依舊開著,有微風透過罅隙緩緩吹動窗簾,陽光灑落地面,鋪上一層金色的光。
陽光落在床鋪,照在床上熟睡的身影之上,顏鶴幽幽轉醒,朦朧的眸子看著窗外一時沒能分清自己在哪里,好一會才徹底清醒。
環視四周,目光落在浴室磨砂的玻璃上時,昨夜的記憶皆數涌現在她的腦中,她呼吸頓住,想到了昨晚鹿佑青最后沒有力氣臥在她懷里求饒的聲音,人都愣住了。
懷中的溫香軟玉還在睡著,依稀能聽到對方清淺的呼吸聲,抱著她的身子蜷縮著睡得很舒服,狹長的睫毛盛著陽光,露出的凝白肌膚上紅痕點點,仿佛雪落紅梅。
昨夜的記憶再次涌來,顏鶴臉頰又感覺有些熱,想要轉過頭去,卻忽然發覺脖頸處強烈的異物感,她緩緩伸出手,觸碰到了那突兀的東西。
昨夜太困了,居然忘記拿下來了,她手扣著這東西默默想著,那么就是說。
顏鶴動了動手,果真感受到了手腕處的微涼,還有隨之被牽動的鹿佑青的手腕。
“嗯?”懷中的人忽地動了動,似乎是察覺到顏鶴的動作,昏沉的意識逐漸轉醒,鹿佑青緩緩睜眼,迷離的眼眸里盛著剛醒時的水霧。
“阿鶴?”她開口,聲音卻沙啞地不像話,昨夜的記憶瞬間涌現。
聽到她的聲音,兩人皆愣住了,顏鶴忍不住移開視線想要驅散身上的熱意,卻被鹿佑青一扯繩子被迫看向她。
“我的好阿鶴,真的很厲害。”鹿佑青的嗓子依舊很沙啞,她抬手握住顏鶴的臉頰,帶動著顏鶴的手也隨之抬起,鹿佑青的目光緩緩落在兩人相連的光潔手鏈上,墨色的眼眸驀地深了深。
顏鶴自知自己昨夜確實有些過頭,低下眸子等著鹿佑青發怒,羽睫微煽,像是一只做錯事的小獸等著主人降下懲罰。
看著顏鶴這么主動的樣子,鹿佑青又忍不住心軟了,她總是會對顏鶴心軟,只要顏鶴對她露出一點受傷的表情,她就忍不住心中泛起酸潮,怎么都控制不住。
她低下眸,看著顏鶴脖頸和鎖骨上盡是片片紅痕,眸色暗了暗,她伸手輕輕觸碰著這點點痕跡,這些都是她弄出來的,也只有她可以,昨夜她趁著顏鶴不注意,無數次地在顏鶴身上烙下了專屬于她的印記。
想著,鹿佑青低下頭彎唇笑了,眸色晦暗。
這場沒有硝煙的審判最后還是消隱于鹿佑青的心軟之中,拿出鑰匙打開這些東西,鹿佑青揉了揉手腕,穿上一件干凈的睡衣,起身去洗漱。
顏鶴坐在床邊收拾著東西,脖子上的痛意似乎還殘留在原處,她拿出鏡子照了一照,果然看到了自己脖子一圈的紅痕和身上的點點痕跡,可見昨夜她們到底有多瘋。
顏鶴咽了咽口水,覺得嗓子有點疼,忍不住揉了揉,恰好這時放在一旁的鹿佑青的手機響了起來,她的注意力被吸引,余光掃了過去。
手機屏幕上的聯系人顯示“顏女士”。
第44章
顏女士。
顏鶴看著手機上屏幕上的這個聯系人,人有一瞬間的懵,目前她遇見的鹿佑青認識的姓“顏”的只有她,所以手機上這個人是。
正巧此時,鹿佑青將浴室的門打開,聽到聲音后走了過來,待她看到手機上的人名時,也和顏鶴一樣有一瞬間的怔愣,隨后馬上拿過電話,復雜地看了一眼顏鶴,接通了電話。
“阿姨。”她的聲音依舊沙啞,開口時自己都怔愣了一瞬,臉色有些緋紅,還好作為演員強大的職業素養讓她很快調整了過來,接著面不改色繼續道。
“您有什么事嗎?”
顏鶴聽著鹿佑青談話的聲音,下意識地一顫,這是她失憶以來真正意義上接觸自己的母親,并且還是以鹿佑青這么沙啞的聲音,再怎么說都會覺得有幾分尷尬,即使只是隔著手機聽那邊的消息,她還是有些緊張,心臟止不住地提起,豎起耳朵仔細聽著。
鹿佑青沒有開揚聲器,顏鶴聽不清電話那邊母親的聲音,只能惴惴不安著看著鹿佑青。
鹿佑青看了顏鶴一眼:“嗯,阿鶴在我旁邊。”
顏鶴心忽地提起,不知所措,就在她以為鹿佑青要把手機遞給她還在思考要說些什么的時候,鹿佑青卻掛了電話,看著她,輕輕嘆了口氣。
顏鶴心提到了嗓子眼*:“我媽她說了些什么嗎?”她沒有記憶,對于母親的印象也只有一個單薄的詞語,勾畫不出記憶中母親的模樣。
擔憂自己的母親對于她們兩人的關系,又對于這個和她素昧見面的女人有一種生理上的接近。
鹿佑青看著她,走向前去眷戀地撫摸她脖子上的那圈紅痕:“看來明天要花些時間將這些遮住了。”
她又嘆了口氣,真是可惜,她還沒有好好欣賞這些呢。
“什么?”顏鶴脖頸有些癢,忍著癢意沒有避開,“我媽媽說了什么?”
鹿佑青看著她:“母親說,她明天要回一趟國,到時候我們去接她。”
回國?
顏鶴下意識地問:“是來看我嗎?”
鹿佑青忽地笑了:“雖然說是回國見老朋友,但是我覺得母親應該就是為了見你的。”
顏鶴的眸子忽地亮了起來,忍不住笑意,不知為何,她自己對于即將見面的母親有種很奇怪的心情,期待和母親的見面可是卻又很緊張。
鹿佑青撫摸她頸間的素白柔荑緩緩移動至她的臉頰,捧住她的臉,親昵地依偎。
“沒事的,有我在,不會有事的。”她軟著聲音開口,安慰著顏鶴繃著的心。
之后的時間,兩人并沒有再回到劇組,整整一天都呆在酒店里面,鹿佑青給顏鶴講了許多關于母親顏素弈的事情。
顏女士是蕪城一家公司的董事,顏鶴還很小的時候她就去工作了,因此與顏鶴的關系并不親昵。
高中的時候,顏鶴和鹿佑青關系很好,因此鹿佑青得以和顏素弈有了較長一段時間的接觸,也因此對她的了解更深入了些。
顏鶴和母親的關系不好,高考后的關系甚至降到了冰點,鹿佑青就一邊做母親的安撫工作,一邊做女兒的安撫工作。
“吵架?”顏鶴聽著鹿佑青的講述,不自覺皺起了眉頭,彼時她側躺著枕著鹿佑青的腿,半闔著眼,在柔軟的沙發上昏昏欲睡。
鹿佑青坐在沙發上,低著頭看著顏鶴,古井無波的一雙眼眸盛著笑,黃昏的陰影落在她的眉宇。
“嗯。”她應答道,伸手別過顏鶴散落在臉上的發絲,輕撫她素凈的臉龐。
“高考之后,你和顏女士因為志愿選擇的不同產生了分歧,后來不歡而散,顏女士也是因為這次去國外療養了。”
鹿佑青言簡意賅地講著,實際上當時的情況比她講述的還要糟糕,因為被母親控制著選擇自己不喜歡的志愿,阿鶴差點沒有學上,顏素弈也在妥協那件事情之后飛到國外從此減少和顏鶴的聯系。
而作為整件事情主人公的顏鶴此時卻睜開眼,從鹿佑青腿上起身,緊皺著眉:“療養?我媽她生病了嗎?”
沒有記憶的阿鶴還真是可愛,鹿佑青緊上去抱住她安撫著她:“沒有,是經年累月的工作下身子有些羸弱,而且當時你們之間的矛盾不可調和,去國外是當時避免矛盾最優的方法了。”
“原來是這樣。”顏鶴靠著她的肩,聲音有些悶悶的。“那我和她見面的時候,要說些什么?”
鹿佑青:“什么都不需要說,母親知道你的情況,她來就是為了看你的。”
不然顏素弈是不會讓她們兩人去接機的,這么多年,她們對于當年的事情早已消了氣,顏素弈給她打的電話多半都是在旁敲側擊詢問顏鶴的消息,而顏鶴也會在這兩年被噩夢嚇到被鹿佑青抱著時哭著喊著媽媽然后醒來,只是當年鬧得實在是太大,無論是母親還是女兒誰都不愿先低頭。
顏鶴和顏素弈是一樣性格的人,如果是之前還沒有失憶的顏鶴,這兩人的自尊使然,顏素弈依舊不會讓顏鶴來接機。
鹿佑青抱著顏鶴,輕輕撫摸著她的脊背,目光沉沉如一湖幽暗的水,不知不覺就想到了多年前的那個夏天。
安靜,靜謐昏暗,顏鶴蜷縮在她的懷中,茫茫的天地間,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鹿佑青,她只能依靠她,只有依靠她。
鹿佑青沒告訴顏鶴,當時的情況除了出國其實還有更優的辦法可以解決顏鶴和顏素弈之間的矛盾,可她沒有說,只是默默在夜色中抱住當年哭到渾身顫抖的顏鶴,對她說。
“沒關系,你還有我。”-
翌日的城東機場,顏鶴和鹿佑青早早地就乘車來到了接機的地方,在看到自遠處緩緩出現的一抹女人身影的時候,顏鶴心忽地滯住,不加任何思考只是通過直覺,她就能感受到這個人是自己的母親。
握著鹿佑青的手緊張地攥緊,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升起緊張的情緒。
鹿佑青反握住她的手,輕輕拍著她的手背表示安撫,隨后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牽著顏鶴走了過去。
“媽。”她走過去接過女人手中的行李箱,禮貌道。
“小鹿,有勞你了。”顏素弈摘下墨鏡,看著兩人,目光落在顏鶴身上時深深看了眼她,顏鶴忙跟著開口。
“媽媽。”她乖乖道。
顏素弈愣了一瞬,嘴角抽搐了幾下,將嘴角忍不住的笑意壓了下去,她將墨鏡遞給一旁的助理,開口:“走吧。”
車內鹿佑青開車,顏素弈助理坐在副駕駛,只留著顏鶴和顏素弈母女二人坐在后座上,顏素弈舟車勞頓,支起手肘撐著休息,顏鶴就坐在另一邊悄悄觀察她。
她之前從鹿佑青的手機中看到過顏素弈的樣子,當時只是覺得歲月不敗美人,連一絲皺紋都無法破壞美貌,可現在真真見到她,看到皺紋只覺得心酸,看著看著就忍不住紅了眼。
她移回頭去,悄悄擦了擦眼淚,自己應該是很愛媽媽吧,雖然知道她們之前產生了很大的爭吵,雖然很多事情都記不得了,但是看到顏素弈時她還是會產生生理上的親近,她想著,心中泛起難過的酸澀。
“別哭了。”一旁突然出現一張紙巾,顏鶴抬頭看過去,顏素弈眼圈也有點紅。
“你媽我又沒死,哭什么哭。”顏素弈說。
顏鶴接過紙巾,擦著眼淚眼淚卻越擦越多,她不受控制地落淚,卻還是插空默默反駁:“別這么說。”
有時感情就是這么奇怪,母女之間尷尬的氛圍在這兩句話里徹底消散,顏鶴緩緩靠近顏素弈,隨后靠在了母親的肩膀,安心的閉上了眼。
幾人回的自然是顏鶴之前的家,之前鹿佑青請阿姨將家里重新打掃了一遍,現在三人回去完全可以直接居住,顏鶴也是失去記憶后第一次來到自己生活了十幾年的家,看著家里的一切都覺得既熟悉又陌生。
顏素弈的房間早已打掃好,她舟車勞頓又加上身子羸弱,早早地上去休息了,顏鶴于是和鹿佑青在家里又看了一圈。
“覺得很熟悉嗎?”鹿佑青問她。
“熟悉又陌生,很親切的感覺。”兩人來到了顏鶴之前居住的臥室,打開門房間里面的擺設好像從來沒有變過,書架上的書依舊是高中的書籍,桌子上甚至還有攤開的書本和志愿書,陽光透過窗欞灑在地板和桌子上,鋪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好像房間的主人只是出門吃個飯,一會就過來了,可是這一頓飯,顏鶴吃了七年。
顏鶴離開家后,顏素弈從未動過她的任何東西,她盡可能地保持著房間內物品的原狀,只是隔一段時間請阿姨來清理灰塵,好等著顏鶴回家的時候能再一次住進家里,所以即使在國外七年,她也從未停止關注家里的監控和電力。
顏鶴看著房間,不知為何腳步覺得好重,一步一步挪進房間里,看著這里的一切,腦海深處發出密密的刺痛,她忍不住皺起眉。
鹿佑青忙揉著她的腦袋,扶著她坐在床上。
“我們不要想了,乖看我,放松。”她的聲音滿是擔憂,像是深沉的夜中最溫柔的那一抹月色,顏鶴靠在她的懷中,皺著眉等著疼痛的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鹿佑青的呼吸都變得平穩,顏鶴腦海里翻涌的冰冷浪潮終于褪去,她睜開眼,對上鹿佑青滿是擔憂的眸子,心口泛濫愛意。
“我沒事。”她開口,有些蒼白的唇瓣緩緩翕動,她起身,將眼圈紅紅擔驚受怕的鹿佑青圈進自己懷中,兩人抱著彼此親昵的依偎著。
鹿佑青感受著面前女人溫暖的懷抱,因為顏鶴又恢復了幾分記憶的惶恐開始慢慢褪去,她側過臉埋進顏鶴的脖頸輕蹭著,嗅著她身上淡淡的氣息,顏鶴的脖頸上還有著她留下的印記,只是可惜被她用粉底蓋住了。
就在這時,顏鶴忽地松開了她,鹿佑青疑惑抬頭,就看見顏鶴眼睛一閃一閃的:“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鹿佑青心口一窒:“什么?”她下意識問,語氣絕對算不上多好。
還好顏鶴沉浸在自己的興奮中,沒有注意她的話,她起身拉開一旁的桌子抽屜,從中翻出了一本很厚的練習冊,翻來翻去。
“找到了!”她驚呼著,從書頁的夾層里拿出了一張泛黃的照片視若珍寶地遞給鹿佑青。
鹿佑青一愣,接過照片,照片上是穿著校服的她和顏鶴的合照,背景是房間的墻壁,少女兩顆校服扣子被隨意地解開,露出一大片嫩白的肌膚,唇瓣紅潤,一雙眼眸泛著盈盈水波,就這么望著身旁的少女,顏鶴則看著鏡頭露出羞怯又開心的笑容,唇角是一抹旖旎的紅痕,泛黃的照片依舊抵擋不住兩位少女眼中清澈的情意。
即使時隔多年,看著照片上青澀的少女,回憶如潮水般朝鹿佑青涌來。
“我記得這是我一次模擬能上清大后你給我的獎勵,一張接吻后的照片。”顏鶴笑著說,“然后被我當作激勵我做數學題的書簽夾進練習冊里面了。”
她笑得很開心,因為自己想起了一段很恩愛的回憶而欣喜著,看著鹿佑青都有些呆愣的表情,人忍不住湊向前,頭發一晃一晃的。
“對了,我的記憶里我和你補習的畫面全是在家里的,而且我從來沒穿過校服,我是沒有上學嗎?那時候發生了什么?”她疑惑道。
聞言,鹿佑青的目光終于從照片上收回,她看向顏鶴眼神深邃,思忖了片刻,緩緩開口。
“寒假的時候,你受了傷,后面很長一段時間一直在住院,你媽媽就給你辦了居家學習。”鹿佑青思索著要怎么說才能不讓顏鶴記起那些不好的事情,但顯然顏鶴的關注點也不在那處。
“所以,你放學之后就來我這里給我補課嗎?”
鹿佑青一怔:“算是吧。”
如果她的吃住一直都在顏鶴家里,甚至有好幾次晚上兩人偷偷睡在一張床上也算是放學后的話。
“真的嘛,那這算是因禍得福吧。”顏鶴坐在椅子上笑著說。
鹿佑青看著她,被她唇角的笑意感染,抬手勾了下面前人的鼻子。
“你呀你。”
她忍不住跟著笑,可是回憶卻不受控制地滑落了那個冬天,那個寒冷刺骨的下午。
那一天的事情她記得很清楚,由于前一天和顏鶴約定好第二天要出發一起旅游,她的背包里裝了很多東西,顏鶴愛吃的糖果,顏鶴愛吃的零食,顏鶴愛喝的水,還有顏鶴送給她的八音盒,她幻想著能和顏鶴在山頂的晚上聽著八音盒依偎而坐。
可是事與愿違,當趙磊的名字出現在她腦海的時候,她甚至有一瞬的恍惚這個人是誰,下一秒才意識到是那個造她作弊的謠言被開除的人。
具體說了什么記不得了,好像是趙磊被學校開除后后面又去了幾所學校結果都不要他,后面才知道是顏家那邊打了招呼,他怒極了,不敢惹顏家卻能把怒意發泄到家里破產的鹿佑青身上。
推搡中,鹿佑青的書包被奪走,拉鏈被扯開,小巧精致的八音盒就這么從包中掉了出來,一瞬間鹿佑青的世界靜止了,具體的她也記不清,等她反應過來身上就已經全是血了,不是她的,是顏鶴的。
顏鶴倒在她的懷中不住地發著抖,鮮血從她的腦袋里溢出,迅速染濕鹿佑青潔白的長裙,血腥味混雜著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包圍著鹿佑青,鹿佑青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腦子一片空白。
“哐當”鋼管掉在地上,滾至她的腳邊,她的世界一片黑白。
后來,趙磊跑了,顏鶴被送進了醫院搶救,昏迷了整整一個星期才徹底醒來,八音盒上的裂痕也再也無法修復,永遠唱不出悅耳的樂曲,而那一天徹底成為了鹿佑青的不敢回憶的絕望之日。
記憶悄悄收回,面前的顏鶴仍在滔滔不絕地說著她回憶的事情,一會是自己寫不好數學題鹿佑青不許她親,一會是寫題的時候鹿佑青靠她很近感覺空氣里都在冒粉紅泡泡。
鹿佑青看向她,耐不住心口的悸動和洶涌的愛意,以吻封上了她的唇。
顏鶴一怔,看到了自鹿佑青眼角滑落的淚痕,心口像開了一個大口子,有獵獵的風吹過,她閉上眼,沉浸在和鹿佑青的吻中。
就在這時,未關的房門忽地被人敲響,顏素弈的聲音透過門板響在了房間里。
“保姆做好了飯,一起去吃吧。”
顏鶴和鹿佑青從激烈的吻中脫身,額頭抵著額頭,鼻息交錯呼吸交纏。
聽到外面顏素弈的聲音,顏鶴忙清了下嗓音:“知道了媽媽。”她的聲音暗啞,還好隔著門板,顏素弈沒有多么懷疑就離開了。
再次看向面前的鹿佑青,她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兩人的姿勢發生了變化,鹿佑青正跨坐在自己身上,一雙濕濕的眸子泛著霧氣,唇瓣紅潤,像是被欺負地要哭出來。
顏鶴忍不住抬手擦過鹿佑青唇瓣的水澤,抵著她的額頭親昵著笑著說:“媽媽讓我們去吃飯。”
鹿佑青抿著唇,柔軟的舌尖觸及指尖,似從觸碰之處泛起了陣陣電流,兩人皆是一愣。
怕再次吻上去,兩人趕緊起身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樓下的顏素弈已經坐在桌邊了。
“來了。”她的目光掃過兩人,淡淡一笑:“快來吃飯,飯都涼了,不知道你們兩個在房間里干什么呢。”
顏鶴腳步一頓,欲蓋彌彰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兩人于是坐在了桌邊,沉默著吃著這頓飯,顏素弈看著兩人這奇怪的氛圍,不由地彎起唇笑了下,顏鶴本就心虛,這一笑倒好直接讓在喝水的她被嗆到了,拿開水杯咳嗽著。
鹿佑青馬上放下筷子拍著她的背,聲音滿是著急:“怎么樣,有沒有嗆到,快緩一緩。”是出于生理和下意識的反應,沒有一絲演技摻雜。
顏素弈伸出的手緩緩落下,她看著鹿佑青,一雙和顏鶴無甚差異的眸子微微勾起,欣慰地笑了。
顏鶴和鹿佑青在一起六年,她其實一直知道兩人的關系,這幾年鹿佑青對顏鶴的好她也全看在眼里,想著,她忽地回憶起了當初第一次看到鹿佑青的場景,那一次的見面,屬實算不上多好。
記得那一次她在國外談工作,接到醫院電話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就算第一時間定了回國的機票,等她來到醫院的時候距離顏鶴進醫院也已經過了十幾個小時,她是在醫院急診的走廊外見到鹿佑青的。
這么冷的天,鹿佑青穿一身單薄的白色長裙,裙子上沾染著鮮血已經干涸了,她坐在走廊的地板上,蜷縮著身子抱著膝蓋,凌亂的長發露出的半邊臉頰蒼白如一張白紙,眼神呆滯,渾身止不住地發著抖,像在寒風中一朵蕭瑟的百合花,馬上就要凋零。
她自己一個人在急診室外面呆坐了十幾個小時,夜間走廊的溫度低于零下,她就穿著這單薄的長裙,一刻都未眨眼。
在飛機上顏素弈就得知,顏鶴是為了救面前的這個少女才被鋼管擊中,可在看到鹿佑青的時候,她這十幾個小時的怒意忽地就不知道從何處宣泄。
鹿佑青注意到了她,只是稍稍抬頭看了她一眼,隨后又埋頭在膝蓋上,繼續死死盯著亮著紅燈的急診室。
后來急診室的燈終于滅了,等醫生走出來的時候,顏素弈看到鹿佑青扶著墻壁站了起來,像一棵挺直的松,顫抖著嘴唇想要開口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死死地盯著醫生看。
醫生宣布顏鶴沒有什么大礙,然后顏素弈就看到了,松樹的腰被折彎,鹿佑青泄去了所有力氣,直直倒在了地上徹底昏迷了過去。
后面鹿佑青被抬至病床上時,她這才看到鹿佑青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傷,其中手臂上被剜的傷深至見骨,卻在這十幾個小時里被她硬生生熬到止血。
之后就是顏鶴昏迷了一個星期,她要去工作,于是找了保姆去照顧顏鶴,卻被保姆告知她的所有工作都被一個少女搶了去。
鹿佑青從病床上醒來就沒有聽醫生的話好好休息,她一直呆在顏鶴的病房,雕塑般坐在椅子上死死看著顏鶴,等著顏鶴醒來,除卻吃飯和換藥,她幾乎一刻不停地呆在顏鶴身邊,從白天到黑夜,從黑夜到白天。
第45章
顏素弈唏噓地嘆了口氣,當時的場景太過震撼,她第一次在一個剛成年的少女身上看到什么是深愛,而當時鹿佑青的那份炙熱的愛,到現在似乎都沒有改變。
顏素弈欣慰地彎起唇,在國外的那幾年,她有意識地減少了得知顏鶴消息的途徑,雖然也會從一些地方得到自己女兒的消息,想去看她,但她怕自己會心軟回國,她的自尊不允許她向顏鶴低頭,所以干脆不去了解顏鶴,而令她如此有恃無恐不擔心顏鶴的主要原因,就是鹿佑青。
消息途徑減少的后果就是,她并不知道這幾年顏鶴和鹿佑青之間發生的事情,也不知曉顏鶴和鹿佑青到底產生了多大的矛盾,從她的角度看去,鹿佑青的確把顏鶴照顧得很好,至少目前這個失憶的顏鶴,沒有對她這個母親露出任何傷心的表情。
鹿佑青的眼睛很漂亮,看人的時候眼尾會微微勾起,含著媚意一般,偏偏人長得很溫柔清冷,像嫵媚的狐貍走在雪中,高貴又令人不敢褻瀆,明明是冷情冷心的模樣,卻比任何人都要深情。
顏素弈能看到鹿佑青的眼底藏著的深沉渴望和迷離,這樣的情緒在她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出現,是只盯著一個人就不會松口的野獸,這些情緒只有在看到顏鶴的時候才會真正顯露出來,時至現在這份感情非但沒有消減,現在看著顏鶴的眼神還隱隱有加深的趨勢。
顏素弈看著鹿佑青和顏鶴的互動,看著鹿佑青對顏鶴自然而然顯露出來的關系,一雙和顏鶴相同顏色的棕栗色深瞳忽地沉了些許。
出國前夕她曾經問過鹿佑青,問當時年僅十八歲的她,為什么要這么堅持照顧顏鶴,她不相信什么年少的喜歡。
鹿佑青沒有拐彎抹角,一雙漆黑的眼里不含任何情緒,偏偏讓顏素弈第一次覺得被震撼住。
她說,因為她愛顏鶴,這輩子都不會松手,顏素弈的相信與否都不會改變她的心意。
而事實證明,鹿佑青回答的這些一點都未食言,她的確愛了顏鶴七年,直至現在。
杯盞瓷器觸碰的“叮呤”聲響起,顏素弈從久遠的記憶中回神,看著對面鹿佑青拿著勺子皺著眉擔憂地圍著顏鶴的樣子,低下頭欣慰的笑了,她眼尖看到了鹿佑青左手中指上的那枚戒指,心神一動。
“你們兩個,什么時候求的婚?”她忽地開口。
顏鶴和鹿佑青同時轉過頭去看她,隨著她的目光一同落在了鹿佑青的左手中指指根處,鹿佑青最先反應過來,回答道。
“去年年初求的婚,本來想等今年工作不這么多后告訴您然后舉辦婚禮完婚的,但是阿鶴出了一點情況,這些就暫時擱置了。”她話說得誠懇滴水不露,放在桌下的手握住了顏鶴的手。
顏素弈點點頭:“都談了這么久了,是該準備結婚了。”
她對于兩人結婚這件事沒有任何異議,下面就看這兩人到底準備什么時候舉辦婚禮了。
顏鶴看向鹿佑青,恰好這時鹿佑青也在看著她,相握著的手的溫度逐漸上升,猶如火焰點點落在手心,炙熱順著血液流至全身,便覺得呼吸都有些灼熱了。
結婚。
說起來顏鶴從未想過這件事,失憶后她和鹿佑青相處的這段時間里鹿佑青也從未和她交流過關于結婚的事宜,就好像未婚妻這個名字好像就是和女朋友差不多,都是對愛人的稱謂,而現在被提起,她才真正意識到她和鹿佑青的關系究竟有多親密,顏鶴有些觸動,心中隱隱產生了幾分期待。
失憶之前兩人的確商量過婚禮的諸多事宜,但是目前顏鶴失憶了,所有的這一切都要推翻重來,她不禁微微皺起眉,倒是真的思考了起來。
鹿佑青就在一旁看著她,露出一抹很復雜的笑容。
一頓飯吃完后,顏素弈去了樓上休息,顏鶴就和鹿佑青在別墅內到處走走看看,順便聽著鹿佑青給她講兩人高中和大學發生的事情。
鹿佑青說,和母親爭吵之后顏鶴就搬去了她家和她一起住,兩人在家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準備大學要用的東西,就這么無所事事了也很快樂地度過了一個暑假。
鹿佑青的語氣都是欣喜的,眼睛也脈脈有光,她是真的很喜歡這一段時光。
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別墅的室內游泳池邊,顏鶴發現游泳內還灌滿了水,清澈的水被微風吹動,蕩出一圈一圈的漣漪。
“阿鶴小時候很喜歡游泳,高中課業壓力大的時候會經常在這里游泳。”
顏鶴跟著她坐在了泳池旁的躺椅上,轉頭看著鹿佑青,小鹿般的眼睛亮亮的。
“聽你這么說,看來我游泳技術還很不錯呀,我記得清城的家里也有一座游泳池,我能游一下嘛。”
鹿佑青轉頭看著她,目光如炬:“可是你現在還記得游泳動作嗎,我覺得有必要要先為你做個培訓。”
顏鶴愣住:“那個,我突然覺得有些累又不想游了,我們出去走走吧,去你家看看。”
鹿佑青一怔,隨后很快恢復了原狀:“我家?”
“對呀,你剛剛不是說我暑假都住在你家里嗎,我有點好奇想去看看我們生活過的地方了,也想看看你生活的家。”
關于鹿佑青的一切,顏鶴都迫切地想要知道,仿佛只要多知曉鹿佑青的以前,就能更多一分撫慰她心里因失憶而產生的不安,更何況是她從未見過的年少時的鹿佑青生活過的地方。
聞言鹿佑青垂下眸子,狹長的羽睫微微顫動,雖然很不愿讓顏鶴多接觸恢復記憶有關的事情,但是她根本就無法拒絕顏鶴的請求,顏鶴只要稍稍對她露出自己的軟肋,甚至都不需要做些什么,鹿佑青就忍不住軟下了心,無論顏鶴想要什么她都忍不住答應,這一次也是一樣。
“好吧。”鹿佑青聲音低低的,真是的,這就是犯規,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阿鶴呀。
聞言顏鶴嘴角綻開了很開心的笑容,她向前一步抱住了還在氣惱自己的鹿佑青,牢牢圈著她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
“你真好。”
鹿佑青斂著眸子看她,眼神無奈,心口卻泛出密密麻麻的甜意。
乘著車兩人先去了附近的超市買了些果蔬準備晚上的菜,最后才驅車駛入鹿佑青家里所在的別墅區,兩人的家相距得并不遠,不過半個小時就到了。
鹿佑青還記得大門的密碼,走向前去輸入密碼只聽得大門“叮呤”一聲,許久未開的院子大門被推開發出了刺耳的摩擦聲。
“這里和那邊一樣,已經好多年沒有回來了。”鹿佑青帶著顏鶴向別墅里面走去,此時的天已經有些昏暗了,落日與天融為了一體,在遠處的天翻涌著云。
“雖然說會請清潔公司來打掃,但時間相隔的也有些遠,現在里面應該積了一些灰了。”鹿佑青輸入密碼,推開了別墅的門,她記得顏鶴并不喜歡灰塵的氣味,便側身站在了顏鶴的面前讓她離客廳遠一些。
窗簾被牢牢拉緊阻擋著光亮,客廳內沒有一絲光亮侵入,昏暗的縱深壓抑著讓人有些難受,空氣中還能嗅到揚起的灰塵,顏鶴輕蹙起眉,鼻子有些不舒服,抬腳和鹿佑青一起走了進去。
鹿佑青按了下墻壁上的燈開關,燈泡發出稀薄的聊勝于無的燈光,她無奈走過去將窗簾拉開,近落日的昏黃燈光照射進來,照亮房內翻騰著的灰塵,兩人不禁咳嗽了幾下,這才看清屋內的裝潢。
客廳的沙發,茶幾,以及所有的物品上都蓋著一層白色的防塵布,布上已經落滿了一層厚厚的灰塵,看著的確是好久都沒人來了,顏鶴收起沙發上的布,兩人這才找到了地方坐下。
顏鶴好奇地在客廳里看來看去,絲毫沒有因為沒水沒電還有空氣中的灰塵感到難受,雖然鼻子有些癢癢,但完全不能阻擋顏鶴心臟深處顫抖的情緒。
這是她失憶后第一次來到鹿佑青的家,近距離地接觸小時候的鹿佑青接觸過的東西,仿佛能借著這些物品看到那些被她忘卻的鹿佑青的模樣,十七八歲的鹿佑青,青澀的鹿佑青,她所一直喜歡的鹿佑青,顏鶴只覺得自己心里暖暖的,哪還能分出什么其他的情緒。
鹿佑青牽著她來到了自己的房間,讓她看自己之前居住過的地方,雖然早就已經和顏鶴住了很長時間,可是第一次牽著顏鶴走進自己的房間,恍然間似乎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十八歲,還在和顏鶴曖昧著情愫的年紀,心潮澎湃。
她的房間相比顏鶴的房間,布局顯得整潔了很多,房間里沒有貼海報,沒有掛配飾,站在門口看去甚至有種酒店房間的即視感。
“怎么看著有點空蕩蕩的。”
看著顏鶴疑惑的樣子,鹿佑青忍不住抿嘴笑了,其實是她在上大學之前,就已經將臥室里所有有關顏鶴的物品全都收起來放進行李箱,跟著她一起去到了清城。
她當然無法容忍顏鶴的物品不在她身邊,反正家里東西也不多,索性直接全拿走,連同著顏鶴這個人一起,一同被她打包帶走到清城。
鹿佑青臥室里面的東西很少,顏鶴很快就離開了,“我可以到處看看嗎?”
得了鹿佑青的允許后,顏鶴踩著樓梯上了樓,燈光依舊被窗簾阻擋,顏鶴看不清前方的路,伸手隨便扭動了一個房間的把手,接著走了進去。
比起其他房間,這間房間倒顯得尤為干凈,進入房間都沒有了揚起的灰塵,空氣中隱隱有淡淡的焚香的氣息,甚至房間里都沒有什么東西,床,柜子,除此之外,只有空蕩蕩的一個佛龕擺在那處。
房間里的窗簾遮擋著陽光,顏鶴看不太清佛龕里的東西,她抬腳走近,昏暗的房間里佛龕里的物品也仿佛蒙上了一層布,待她走近,終于看清了里面到底是什么。
是兩張黑白遺照,左邊的女人長著和鹿佑青如出一轍的眼、眉、鼻,可細看去又有很多不同,左邊的女人彎著唇,即使是黑白遺照也能看出女人生前的活潑陽光,兩張遺照,左邊女人看著比右邊女人年齡大了一些。
顏鶴腳步有些軟,對于已故之人的肅穆讓她下意識朝后退了兩步,脊背卻忽地碰到了柔軟,緊接著耳邊響起了鹿佑青如流水擊澗的玉石般的聲音。
“這是我的姐姐。”
“和她的愛人。”
第46章
鹿佑青聲音低低的,讓人聽不清楚她話里的情緒,身上清冷的氣息隨著她抱住顏鶴的動作縈繞著顏鶴的鼻間。
顏鶴渾身一怔,轉頭看向她,鹿佑青一雙漆黑的眸子里像是一潭死水,*陽光都無法進入她的眼中。
“你的……姐姐?”
鹿佑青輕嘆了一口氣,她緊緊抱住顏鶴,將自己的腦袋埋在顏鶴的頸窩中,好像只有這樣才能撫平她內心的難過。
“你失憶了,不記得是應該的。”她輕嗅著顏鶴身上淡淡的香氣,聲音悶悶的,回憶在她的腦海里止不住的翻騰。
鹿佑青的姐姐叫鹿凝韞,比鹿佑青大十歲,鹿佑青八歲的時候父母意外去世,家里產業的重擔一瞬間就放在年幼的鹿家姐妹身上。
僅僅上高中的鹿凝韞被迫接手鹿家,進入家族產業的爭奪中同公司的那些老滑頭爭奪股份,竟還真讓她廝殺出來了一條道路,奪得了父母公司的百分之五十的股份,還治得那些老滑頭服服帖帖的,那一年鹿凝韞十八歲。
鹿凝韞喜歡的人叫時敘,是鹿凝韞的高中同學,時敘很喜歡探險,喜歡爬山,喜歡涉足從未有人去過的領域,鹿凝韞很喜歡時敘,和她在一起的時候陰郁的臉上總是掛著笑意。
鹿佑青也很喜歡小時姐。
時敘說過,如果她死了,就讓鹿凝韞帶著她的那份一起生活下去,鹿凝韞聽著她的聲音,只是微笑不說話。
鹿佑青十二歲的時候,鹿凝韞和時敘準備結婚,卻在結婚前夜爆發了激烈的爭吵,嚴重到甚至說到了分手的地步,鹿佑青至今不知她們究竟是為了什么而爭吵。
后來時敘獨自一人去了雪山散心,在她去雪山的第二天,那座雪山爆了發生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雪崩,鹿凝韞去雪山找了一個月,搜救人員已經放棄搜尋離開她還在找,卻依舊沒有找到時敘的尸體,時敘活不見人死不見尸。
從雪山回來的時候,鹿凝韞整個人大變了樣,顴骨瘦得凹陷,整個人的精神氣似乎也隨著時敘留在了那座雪山。
鹿佑青很怕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親人也要離開她,怕鹿凝韞就此頹廢下去,她對鹿凝韞說時敘希望她帶著自己的那份繼續生活下去,她說時敘也不希望看到她這樣,鹿凝韞果然開始變得好轉了,工作中生活中都在慢慢變好,鹿佑青也真的以為姐姐要向前看了。
三個月后的一天深夜,鹿佑青很餓,她從房間里出來想去找點吃的,卻聽到姐姐的房間傳來了很窸窣的聲音,她走過去,透過未關嚴實的門縫,她看到自己的姐姐抱著一張黑白遺像,站在窗前的月光下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還時不時地做出擁抱牽手的動作。
月光下,黑白遺像里的女人明眸善目,鋪了一層詭異的光,鹿凝韞就站在遺像前,說些前言不搭后語的話。
鹿凝韞一會笑一會哭,病態的雙眸含著癡癡的眷戀。
她說,你不就是想要掙脫我嗎,不就是想要離開我嗎,居然想到了假死這個辦法,死亡也不會讓我們分開,我們終會在地獄見面。
上一句說著多么愛她愛她愛到骨子里的話,下一句就是要和她死在一起,血液骨血融在一起,癡纏地觸摸遺像上的女人的臉頰。
鹿佑青知道,她的姐姐沒有釋懷,她的姐姐生病了。
鹿凝韞被送進了精神病院,她抗拒治療,精神時好時壞,大多數情況下都是在壞的那方面,醫生說,鹿凝韞受打擊太過嚴重,幻想出了一個沒有出事的時敘。
鹿佑青去見了鹿凝韞,病房里穿著寬大病號服的鹿凝韞坐在床邊,眼神幾乎是癡戀地望著一旁的空氣,看到了鹿佑青還開心地讓鹿佑青向空氣打招呼。
鹿凝韞真的瘋了。
后來,公司的董事開始有所不滿,開始暗戳戳的要奪取股份并想搞垮鹿凝韞,鹿凝韞在醫院的強制治療下情況有所好轉,開始出院治療去公司工作。
她開始每天按時吃藥,發病的次數慢慢減少,也不再和空氣說話,一天比一天清醒。
可只有鹿佑青知道,鹿凝韞不允許她坐在自己旁邊的位置;早飯午飯晚飯的時候,鹿凝韞會多做一份放在自己身旁;晚上睡覺的時候會給門開一條縫不關閉,鹿佑青問她為什么不關門,她只說有人工作很晚才會回家,她要留門。
可是家里只有她們兩個人,就連保姆也被嚇走了。
鹿佑青在家里廁所的垃圾桶里看到了被吐出來的藥。
鹿佑青十八歲的那個夏天,雪山那邊傳來了消息,有村民在雪山發現了一具女性尸體,因氣溫低于零下尸體保存比較完整,是時敘的尸體,她在雪山沉睡了六年,終于可以回家了。
鹿佑青跟著鹿凝韞去見了時敘,玻璃棺內的女人閉著眼沉沉睡著,狹長的睫毛上結著一層冰霜,靜謐得似乎下一秒就會醒來,鹿凝韞盯著尸體看了好久,久到房間的陽光傾斜消失。
時敘的手機里有一封因為信號中斷沒有發送出去的郵件,鹿凝韞看著那封郵件在房間里呆了三天三夜。
鹿凝韞為時敘辦了一場葬禮,葬禮上她沒有哭,沒有笑,只是默默地站在墓碑旁邊,呆滯著看著墓碑上笑著的女人。
鹿凝韞變得非常清醒,她開始瘋狂的工作,處理工作上的事務,甚至不顧身體健康幾天幾夜都在忙工作。
在葬禮結束的第六天晚上,她敲開了鹿佑青的房門,抱著她哭了很久。
鹿佑青安慰了她很久,她以為姐姐看到了尸體明白時敘真的離開了,就不會再犯病,從而聽著時敘的話帶著時敘的希望好好地活下去。
第二天很早,鹿凝韞買著機票離開了蕪城,鹿佑青以為姐姐是去談生意,可再次聽到關于姐姐的消息,是她的死訊和一筆巨額的遺產。
在時敘葬禮后的第七天,鹿凝韞死在了圣潔的雪山,她穿著一件薄薄的婚紗,裙擺像雪花般輕柔拂動,凍到蒼白僵直的手心里嵌著一枚銀白戒指,是她求婚時敘時的婚戒,她早早地寫好遺書,準備好婚紗走向雪山,沒有人知道她在攀登雪山的時候在凌冽刺骨的寒風中想著什么。
鹿凝韞和時敘在一起四年,四年后時敘去世,鹿凝韞為時敘瘋了六年,兩人在一起的時間遠遠少于鹿凝韞生病的時間。
遺書中,鹿凝韞要求自己的墓要和時敘合葬,鹿佑青聽從了,她在墓碑上寫道【吾姐鹿凝韞與其妻時敘之墓】。
鹿佑青獲得了一份巨額的遺產,這筆錢的費用足以令她衣食無憂地度過這輩子和下輩子,代價是失去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僅剩的親人。
公司失去了鹿凝韞這個骨干,又在董事多年的不作為和小人得利下很快就破產了,鹿佑青繼而失去了有關家人存在痕跡的所有東西。
處理好姐姐的后事,鹿佑青在一個晚上鎖上了別墅的大門,于深夜中來到了城郊的一座橋上。
天很黑,濃稠化不開的黑貫徹四周,黑壓壓地想要塌下來,如墨的烏云卷著西風,呼嘯著吹在她的身上,她身上單薄的衣衫被風吹得獵獵作響,而她卻只是漠然看著湍急的河流,一雙眼睛像打翻的墨,漆黑無比。
之前為了勸鹿凝韞振作起來,她對姐姐說要帶著時敘的那一份活下去,可當她真正面對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忽地就發現,鹿凝韞做不到,她同樣也做不到。
身后突然出現了一抹聲響,好像有人在喚著她,鹿佑青回頭,望見了這令人窒息的長夜中最閃亮的一抹色彩。
少女清澈的眼眸倒映著她的身影,她伸出手,嘴角彎著笑:“同學,你是在這里賞月嗎?”
她指著天上翻涌的烏云,繼續朝鹿佑青伸出手,捉住鹿佑青垂下的手腕:“你的手好涼呀,我給你暖一下。”
“我知道有一處地方,看到的風景非常漂亮,比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月亮好看多了,你要和我一起嗎?”
“哎呀走啦,走走走我們一起去。”
顏鶴拉著渾身發抖的鹿佑青,帶著本想在當晚去找姐姐和小時姐的鹿佑青走出黑夜,驅散寒氣,直直走到了路口的路燈下,又帶著她去一家店里喝了熱水,然后帶著她去了還未關門的游樂場,和她坐了摩天輪。
在這個絕望的夜晚,連天氣都要帶著鹿佑青沉淪下去的一場濃稠的黑夜,顏鶴卻沖破屏障,帶給了她溫暖,修復她冰冷破碎的心。
那一夜之后,鹿佑青再不是彷徨絕望的人了。
第47章
昏暗的房間里,兩具緊緊擁抱的身體相顧無言,脖子上隱隱有些濕潤,顏鶴側頭看著鹿佑青埋在自己脖頸中的腦袋,連她的發絲都在訴說著痛意,心間也止不住難受起來。
她伸出手,輕撫摸鹿佑青的頭發,沉默地安慰著她。
鹿佑青將自己復雜的情緒收拾起來,從回憶中掙脫出來,她在鹿佑青脖頸輕蹭了蹭,抬起頭漆黑的瞳孔內盛滿霧氣,她微微笑著擦了擦眼淚,說。
“都過去了。”
隨后目光移到佛龕內的兩張遺像上,眼神晦暗。
“我的姐姐叫鹿凝韞,這是姐姐的妻子時敘。”
顏鶴順著她的視線望去,剛才令她覺得有幾分肅穆莊嚴的氣氛由于有了鹿佑青陪著也不覺得這么冷了,她禮貌的開口。
“鹿姐姐時姐姐好。”
鹿佑青不禁彎唇看著她,似是很喜歡她這個稱呼,繼續開口說。
“姐姐和小時姐在一起四年,后來小時姐因意外去世了,姐姐太過想念她思念成疾,在我高中的時候也隨她而去了。”她話說得言簡意賅,沒有將她姐姐生的什么病做的什么事情說出來。
失憶前的顏鶴不知道的事情,失憶后的顏鶴也不需要知曉,鹿佑青的臉頰在昏暗的光影下忽明忽暗,眼中盛著復雜的情緒。
“每年清明,我們都會回蕪城看望姐姐,今年也是一樣,只是你忘記了。”她彎著眸子,深沉地看著顏鶴。
聽著鹿佑青的話,顏鶴陷入了沉默。
她記得她之前在關于鹿佑青的報道上提到過的介紹,鹿佑青的父母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出車禍去世了,而現在她的姐姐也在她十幾歲時也離開了她,她就這么孑然一身地度過了自己的年少嗎。
顏鶴不知道,她不知道鹿佑青之前經歷了什么,就如同她亦不知曉她會和鹿佑青每年都回來看望姐姐們。
“我們為姐姐上柱香吧。”她看著佛龕內已經完全被黑暗籠罩的遺像,沉默著開口。
鹿佑青從抽屜里拿出了香和打火機,香燃燒升起的縷縷青煙升騰在房間里,模糊了兩人的視線。
從鹿佑青家離開的時候,顏鶴走在路上,天氣已經很冷了,呼吸的氣息都帶著白茫茫的一層霧氣,她將自己的半張臉埋在圍巾之中,依稀還能嗅到淡淡的肅穆的香的味道。
風吹樹林,發出摩挲的呼嘯聲,顏鶴看向已經徹底黑下來的天,心情也如一湖平靜的水般,無任何波瀾。
鹿佑青和她并肩走在路上,車子被司機停在了別墅區外面,兩人在別墅區里邊散著步邊朝外走著。
身后是一片茫茫的黑色,前面路燈稀薄的燈光為兩人照亮了路,走在燈光下,柔和的白色燈光將兩人的影子無限拉長直至深入黑夜,她看著路燈沉默著不說話。
身旁的鹿佑青卻忽地牽住了她放在口袋里的手,她回首,對上鹿佑青一雙盛著笑的眸子。
“以前我們上大學的時候,從教學樓到寢室樓就有這么一段長長的路,晚上路邊的路燈會像現在這樣亮起來。”
難得地聽到鹿佑青會提起大學的事情,顏鶴被她的話吸引了興趣,停下腳步站在路燈下等著她繼續說。
“晚課的時候,路上人很少,我們走在路上,風吹著很舒服,我們站在路燈下,就這樣。”
她執起顏鶴的手,另一只手捻著衣角,輕點腳步,一步一步,起步,轉身,回握,在路燈下翩翩而舞,顏鶴隨著她的動作,身體的記憶令她伸手隨著鹿佑青的動作而動作,協調,優美,如湖中的兩只純白的天鵝。
燈光落在兩人的身上,兩人跳動的影子被無限拉長,鹿佑青動作優美,眼睛卻定定看著她,微勾起的眼角盛著笑意,眼底滿是深沉的愛意。
顏鶴好像真的看到了,在校園的夜晚,兩個熱戀中的女生在夜色下,在燈光中緩緩跳著一曲愛的華爾茲,連空氣都是甜甜的愛意。
在這寒冷的天氣里,鹿佑青濃烈的愛意如火焰灼燒著她的內心,顏鶴突然想到了之前顏素弈說的話。
結婚。
她第一次如此強烈地生出要和鹿佑青結婚的想法,叫囂著充滿她的腦海、她的思考,她的全部,無關母親,無關其他,她只是想和鹿佑青永遠在一起。
她想和鹿佑青結婚,想在外人面前能主動說出自己和鹿佑青的關系,想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鹿佑青是她的妻子,只要稍微一想,顏鶴的血液都沸騰起來。
鹿佑青失去了父母,姐姐,她的生活中只剩下了顏鶴,只有顏鶴了。
顏鶴盯著鹿佑青,棕栗色的眸子里映著她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深情愛意,記憶還沒有恢復沒有關系,就算永遠都不會恢復也沒有關系,她可以和鹿佑青在漫長的余生里慢慢回想,可以聽鹿佑青給她講她們之前生活的細節,一點一點拼湊出她和鹿佑青熱戀的全部。
一曲畢,鹿佑青高高執起顏鶴的手,在她的目光中轉了一圈,低頭彎腰謝幕,隨后抬眸看向顏鶴,燈光下她一雙眸子格外好看,仿佛浸了一池清冽的湖水,溫柔得似乎可以包容萬物,她眼波流轉,深情地看著顏鶴。
顏鶴向前一步抱住她,兩人的距離陡然靠近,呼吸中似乎能嗅到對方身上和自己一樣的洗發水的味道,鹿佑青彎著唇看著顏鶴,媚眼如絲如鉤,她知道顏鶴想要做什么,于是便伸出手去,圈住顏鶴的后頸,噙著笑吻了上去。
柔軟的觸感觸及唇瓣,甜意充斥唇間,顏鶴心口下意識顫動了一下,她抬手擁住鹿佑青的腰身,閉上眼主動加深了這個吻。
夜很深,寒氣肆虐,燈光下兩具相擁的身子的影子被無限拉長,融合在一起仿佛再也不會分離-
晚間吃過飯后,鹿佑青和顏鶴早早的回去睡覺了。
鹿佑青說過,之前她在顏鶴家里給顏鶴補習功課的時候都是在隔壁的客房睡的,但現在她們的關系就算顏鶴同意顏素弈也是絕對不會允許鹿佑青睡客房的,兩人就這么在顏素弈的目光下走進了顏鶴的房間。
顏鶴的房間在二樓,在窗外有一塊延伸出來的陽臺,足夠她們兩個人站在共同賞這冬日的月色。
夜很冷,冬日一天比一天寒冷,鹿佑青靠在欄桿前,抱著胳膊看著月亮,她難得地沒有被那些偽裝壓著,不去思考顏鶴恢復記憶的可能,不會被顏鶴會隨時恢復記憶的事情壓著心臟,就這么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去想。
身上突然被溫暖覆蓋,她回過神偏頭看去,是一張柔軟的毛毯。
拿過東西的顏鶴又站在了她身邊,握過她的手替她暖著,風從右側吹來,顏鶴就站在她的右側,為她擋著風。
鹿佑青不再看月,每時每刻只要是顏鶴在她的身邊,她眼中看到的一切都會褪色,只能看到顏鶴,顏鶴垂下的長發被風吹起,露出她凌冽的下頜線和高挑的眉骨鼻梁,鹿佑青已經不知道自己愛了顏鶴多久,可每次看到顏鶴她又都會再一次心動。
鹿佑青的心臟似乎被設下了一道程序,看到顏鶴會自動觸發愛的情意。
“我們回去吧,這里太冷了。”她不忍顏鶴受凍,開口道。
“好。”
房間里的溫度適宜,顏鶴將外套脫下,隨后開始收拾床上的東西,她的房間還是她離開家之前的擺設,床上擺了許多毛絨的玩偶,將寬大的床占據了至少三分之一的空間,她們二人一起將這些玩偶收拾了放進柜子中。
柜子里也皆是顏鶴十八歲的衣服,其中還掛著幾件蕪城一中的校服,根本就沒有幾件能穿的衣服,那些衣服對現在的顏鶴來說已經有些小且不符合兩人現在的審美了,無奈兩人就只能將行李箱從車里拿了下來,這才換上了睡衣。
顏鶴收拾著床上的物品,同時思索著就一個枕頭她們兩人要怎么睡時,身子卻突然被人一推倒在了床上,背脊觸碰到床板,冰涼令她渾身一顫。
鹿佑青跨坐在她的腿上,眼中含著媚意,像一只得了逞的小狐貍一般。
她穿著顏鶴的襯衫,寬大的襯衫扣子被她松松垮垮地扣著,一邊的襯衫從肩上滑落,露出大片肌膚和嫩白的鎖骨,再往下更看到更深,此刻就這么坐在顏鶴身上,一只手扶住顏鶴的肩膀,與她呼吸交纏。
顏鶴疑惑地看著她,鹿佑青卻只是伸出手,修長的指節勾著她的下頜,似碰似無的輕輕點著,拇指壓在顏鶴紅潤的唇瓣按壓摩挲,她伸出另一只手,手上拿著的黑色皮質東西令顏鶴眸光一顫。
“等等,你不會想和前天那樣吧?”顏鶴慌忙避開了她的手,伸出一只手抵住鹿佑青的肩膀讓兩人分開些距離。
“不可以嗎,東西帶來了不就是要用的嗎?”鹿佑青微微皺起眉,對顏鶴抗拒的反應有些不滿。
“這里是我家,我媽就在樓下,被聽到了怎么辦?”她微微皺起眉,看著鹿佑青手中的東西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前天的記憶又翻涌在她的腦海,脖子上的疼痛似乎如影隨形。
“不用怕,家里隔音很好的。”鹿佑青媚眼如絲,嘴角勾起笑意,甚至拿著那東西輕輕拍打了下顏鶴的臉頰。
微涼的觸感令顏鶴清醒了幾分:“你怎么知道家里隔音很好?”
鹿佑青笑:“想問我怎么知道?”她俯身湊在顏鶴的耳畔,對著顏鶴的耳朵忽地吹了口氣,感受到身旁女人的顫抖,她輕笑了聲,在耳畔吐氣如蘭。
“那就,吻我呀。”
第48章
鹿佑青身上的香氣格外好聞,她似乎涂了身體乳,甜膩的氣味伴隨著她的湊近越發馥郁起來,一呼一吸之間皆是粘稠,顏鶴的腦子都要被這香甜的氣息沖昏了頭腦,不知道她哪來的勇氣,炙熱的目光緊緊盯著鹿佑青,而后忽地吻了上去。
房間里只剩下曖昧細碎的齒唇交纏的聲音,顏鶴很喜歡和鹿佑青接吻,自從完全接受了和鹿佑青的未婚妻妻的關系,她就非常喜歡黏著鹿佑青,仿佛她的所有不安和彷徨都被鹿佑青完全接著,這對于一個失憶的沒有任何可依靠的人來說,是莫大的歡喜。
意識隨著身子的疲憊開始逐漸沉淪,恍惚中顏鶴忽地聽到了鹿佑青在她耳旁的輕笑,輕佻又帶著勾人深陷的愛意,她還未反應過來這個笑的意思,下一秒一種非常熟悉的冰涼的觸感就圈住了她的手腕。
顏鶴一驚,恍然從沉淪中睜開眼睛,卻見鹿佑青手中依舊拿著那皮質項圈,因為疑惑為什么不繼續接吻了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打著她的側臉,而在她自己的手腕上,赫然是前天被她帶進水下一同體驗過灼熱潮濕的精致東西。
望見那熟悉的東西又出現在了她的手腕,顏鶴人都愣了幾秒,她轉過頭,憂心地看著鹿佑青,唇角還殘留著液體,在燈光下牽扯成一絲曖昧的銀絲。
“還要嗎?”她啞著嗓音詢問道。
“要你。”鹿佑青紅唇微動,覆在顏鶴的眼前同她鼻尖相碰,顏鶴的唇瓣紅潤,她伸手壓在她飽滿的唇瓣上微微按壓,另一只手卻牽過顏鶴被扣住的那只手,將剩下剩余的一扣往床頭上扣。
顏鶴心一顫:“等一下……”
她還未說完,鎖扣已經扣住了床頭的架子上,就差鹿佑青按下去了。
“等什么?”鹿佑青故意停下了動作,等著她說話。
“我,我還沒準備好。”顏鶴顫著聲音開口,她也不知道自己要等什么,明明自己心中緊張和期待各占了半分。
聽到她的回答,鹿佑青歪了歪頭,露出不解的微笑:“上一次我說等一下的時候,阿鶴是怎樣回應我的呢。”
顏鶴徹底不說話了,她低下頭,等待著神一般的鹿佑青對她下達最后的審判。
而就在這時,房門突然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鹿佑青要繼續下去的動作也因此停止,她看著喘著粗氣的顏鶴,被打擾的煩躁讓她皺了皺眉,開口,聲線有些暗啞。
“哪位?”
“是我。”門外響起了顏素弈的聲音。
顏鶴和鹿佑青面面相覷,兩人落下視線看了兩人穿著,剛才的一番動作中,鹿佑青身上寬大的襯衫的扣子全部陣亡,襯衫已經變成了一件掛在鹿佑青手臂上的外套,她里面什么都沒穿,白生生的肌膚就這么暴露在了燈光下。
反觀顏鶴,她身上的睡衣尚且還完好,所以只能她去開門,但是她手腕上還扣著那個東西呢。
顏鶴整理了下衣服和頭發,伸手朝鹿佑青要鑰匙。
鹿佑青已經躺在了被窩中,側著身子撐著腦袋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看著顏鶴伸出的手,她疑惑地歪頭,像只狡黠的小動物。
“什么?”
“鑰匙?”
“什么鑰匙?”
“開鎖的鑰匙,我掛著這個怎么開門?”
鹿佑青聞言半闔起眼,眸中流動著濕濕的水,她依舊疑惑地看著顏鶴,眼底流動著熹微亮光,這下連回答都不回答了。
和她相處這么久了,顏鶴哪還不知道眼前的大影后現在如此精湛的演技就是在耍賴不給她呢,她無奈且寵溺地看向鹿佑青,輕嘆了口氣。
現在去找被鹿佑青藏起來的鑰匙肯定不現實,太長時間不去開門媽媽也會察覺到不對勁,想著,她拿一旁的毛巾搭在了手腕上,將那東西遮掩住。
起身開門,顏素弈看著她這一身亂糟糟的樣子,挑眉:“怎么這么久才開門?”
顏鶴扒拉了下頭發,不動聲色地接過顏素弈手上的果盤和牛奶,解釋道:“剛剛在吹頭發。”說著她動了下手腕上的毛巾,讓顏素弈看到。
顏素弈看了眼顏鶴身后床鋪上鼓起的一個包:“小鹿睡了嗎?”
顏鶴:“這幾天拍戲有些累了,所以今天就先睡下了。”
顏素弈點點頭,將想要和女兒閑聊的話咽了下去:“我明天去找老朋友,后天離開蕪城。”
顏鶴微微皺起眉,心中升起幾分不舍:“這么快就要走嗎?”
顏素弈:“我回國攏共就這些事情,而且一直呆在蕪城還要你們倆陪著我,太耽誤工作了。”
顏鶴本來想說不耽誤,能多陪陪你我就很開心了,可是礙于女兒的害羞她還是沒有說出口,只道:“那我和鹿佑青后天去送您。”
顏素弈說好,又和她寒暄了幾句就要轉身離開,她剛走沒幾步,忽地轉過身看向顏鶴。
顏鶴以為她是還有什么沒有說的話,忙看向她。
顏素弈語重心長道:“以后要節制一點。”說著轉身不緊不慢地下了樓,只剩下顏鶴一人在風中凌亂。
顏鶴本還沉浸在和母親呆不了很長的時間的難過之中,可又聽到她這一句話,心中哪還有什么悲傷難過,只剩下了震驚和羞怯。
她端著餐盤像具木頭人一樣走回了房間,對上鹿佑青從被子里忍不住笑的目光,眼神都在發顫,顯然鹿佑青也聽到了顏素弈離開前的那句話。
顏鶴放下餐盤,忙走近浴室的鏡子前查看,不看還好,一看顏鶴徹底明白顏素弈女士為什么要讓她和鹿佑青節制一點了。
顏鶴穿著的是長袖長褲,剛才和鹿佑青的親吻中,她的袖子被挽起,露出光潔纖細的手臂。
脖子上,鎖骨上,耳垂臉頰,甚至是手臂,只要是裸露的皮膚上,皆是星星點點的吻痕,尤其是脖子和鎖骨上的,點點紅痕朝下蔓延,直至隱入被衣服遮掩的更深處,這些吻痕有上一次的,還有剛才鹿佑青現吻的。
顏鶴臉頰陡然通紅,耳尖都在泛著滾燙,強烈的羞恥感讓她忍不住捂住雙臉,腦海里都在回蕩著顏素弈那句話,根本就未察覺到身后的腳步聲。
柔軟的身子隔著薄薄的布料抱住了她,脊背隱隱能感受到鹿佑青胸膛起伏的呼吸,帶著她的心跳也變得劇烈。
透過前方的鏡子,顏鶴幾乎能看清鹿佑青的全貌,她還是和之前在被子里那般,光潔的肌膚在燈光下盈盈泛著光,顏鶴睜大了雙眼,腦海里忽地閃過了一段畫面,好像這副場景她之前似乎在哪里看過。
鹿佑青抵著她的肩,貪婪嗅她身上的氣息:“阿鶴在想些什么?”
鏡中的鹿佑青和現實的鹿佑青好像分裂成了鹿佑青的兩個人格,一前一后壓著她,顏鶴不敢看鏡子,只害羞地低下頭。
“我在想,你讓我去看門是不是知道媽媽會看到我們身上的吻痕。”
聞言鹿佑青“撲哧”笑出了聲,胸膛的震動隔著一層根本算不上遮擋的布料傳到了顏鶴的心口,她也覺得心間麻麻的。
她轉過身,圈住鹿佑青的身子,委屈一般埋在了鹿佑青的肩頭:“好羞恥啊。”
鹿佑青柔柔揉著她毛茸茸的腦袋,嘴角卻止不住地笑,一句話一句話安慰著害羞到恨不得把自己縮進烏龜殼里的顏小烏龜。
“阿鶴已經很厲害了,我的好阿鶴已經很棒了!”
顏鶴抬起眼,亮晶晶的棕栗色眼睛看著她:“真的嗎?”
“真的,阿鶴已經很棒了,不害羞不害羞。”
鹿佑青嘴角噙著笑,將顏鶴散落下來的頭發別到耳后露出干凈的一張白嫩臉龐,而后吻了上去,顏鶴溫順地環住她的腰,接住她的重量。
夜色很長,綿密的吻令顏鶴脈絡都舒展了,在快要沉淪進這個月色的時候,她忽地想起鹿佑青沒有穿衣服在浴室里會不會很冷,剛要睜開眼睛放開這個吻時,卻忽地聽到“咔噠”的聲音。
她一愣,神經似乎也隨之跳動了一下,她想要松開環抱鹿佑青的手看一看發生了什么,卻發覺自己的兩只手都被束縛住了,這下猛然清醒了過來,她掙扎著睜開眼,朦朧的眼中盛著水光,喘著氣看著一臉微笑的鹿佑青。
突兀的觸感包裹著她的手腕,她嘗試著掙脫卻依舊沒有找到辦法,鹿佑青卻已經從她的懷抱中脫身了,她單手握住顏鶴兩只手,帶著手臂朝上,顏鶴下意識朝后退,身子直直撞在了冰冷的玻璃上,霎時間冰冷的觸感透過薄薄的布料令她渾身一顫。
“鹿、鹿佑青。”她顫抖著喚了一聲鹿佑青的名字,可回應她的只有脖子上被扣上東西的異物感。
“阿鶴乖。”鹿佑青向前一步,在她的耳邊嗔著:“這么緊張做什么。”她一只手箍著顏鶴的手,另一只手在顏鶴手臂上游離,而后捉住她的下頜,半強迫半安慰性質地和她接了個綿長的吻。
狹小的浴室梳妝臺上,顏鶴被半抵在鏡子前,身前身后似乎真的變成了兩個鹿佑青,一同箍著她不讓她做出有任何讓鹿佑青不滿的動作,一旦她露出想要退縮的想法,鹿佑青就拽著繩子讓她回到她原本的位置。
“小狗狗不乖,可是要受到懲罰的哦。”
顏鶴的睡衣被推到了手臂處,有一部分蓋住了她的眼睛,視覺看不到其他部位的感官就尤為明顯,顏鶴只能張唇無助地喘著氣,可到后面鹿佑青把她的唇也堵住了,手腕上和脖子上的東西讓顏鶴感覺自己真的要變成一條被主人支配的小狗,嗚咽地靠在鏡子上,等待著主人的垂憐。
身前滾燙身后冰冷,她忍不住朝鹿佑青懷里鉆,便覺得鹿佑青給她的愛更多了些,耐不住在鹿佑青耳邊嗓子里泛出細碎的嗚咽聲。
浴室里濺起陣陣水聲,在漆黑的夜空中同這銀白的月光交融,月光如流水,蔓延出一池彎彎的小河,銀白的絲線隨著河流,透過未關的窗戶,鋪在了地板和床鋪上-
翌日,顏素弈很早就去了老朋友家,留顏鶴和鹿佑青兩人在家里無所事事。
顏鶴身上還痛著,昨日的鹿佑青比她還像一只狗,一直咬著她,她本就是紅痕的身體此刻更被摧殘的沒有一處好地方,偏鹿佑青還一直在她耳邊讓她說一些不許離開她不許分手的話,不說就不給她。
顏鶴當時完全沉浸在鹿佑青給予她的愛中,鹿佑青讓她說什么她就說什么,完全沒有了自我一般,現在想著這些,昨日的回憶涌上心頭,她感到有幾分羞恥,可是心中又忍不住泛出幾分甜意。
那個時候的鹿佑青真的好不一樣*,前天,昨天,都只有她看到,鹿佑青的這副樣子只被她一個人看到,被她一個人撫慰被她一個人愛著,顏鶴這么想著,心底深處某一塊塌下去的地方忽地就被填滿,她的獨占欲得到了很好地滿足。
原來她和鹿佑青之前都是這樣生活的嗎,顏鶴靠在沙發上,竟開始嫉妒那個沒有失去記憶的自己,嫉妒她擁有這么多和鹿佑青在一起的時光可以回憶。
鹿佑青去室內泳池準備東西去了,很快顏鶴就收到了鹿佑青的消息,她收起思考,起身去了室內游泳池。
鹿佑青說她很喜歡游泳這項運動,顏鶴雖然不記得了,但從來對鹿佑青的話深信不疑,看著室內平靜的水面,倒也真的感覺到了幾分熟悉的感覺。
“阿鶴忘記了怎么游,我們先在淺水區呆一會吧。”鹿佑青提議道,室內并不冷,水的溫度也是恒溫的,鹿佑青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色襯衫,牽著顏鶴的手緩緩走進了淺水區。
溫潤的水浸染衣衫,被浸了水的衣服緊緊貼在身上,已經不能稱之為遮掩了,粉色的蕾絲內衣透過襯衫逐漸顯露,如同在水里暈開了一朵粉色的花,發絲被水浸濕,濕噠噠地緊貼在身上,她的身影顧盼生姿。
顏鶴和她穿著一樣的白色襯衫,隨著襯衫被水浸濕貼在身上,勾勒出她精致的馬甲線,她學著之前在手機上看到的動作在水中緩緩動著。
身子的記憶遠遠比腦海的記憶恢復得快,只是在水中依葫蘆畫瓢的游了幾下,顏鶴很快就感受到了動作的活絡,她在水中自由地游了起來,并且不過二十分鐘,她已經能去深水區游泳了。
鹿佑青不會游泳,于是便抱著一個游泳圈靠在池邊看著顏鶴游來游去,眼中是濃烈的不加掩飾的愛意。
顏鶴從水中探起身子,也笑著看向鹿佑青。
鹿佑青在岸邊朝她招手,顏鶴乖乖地游了過去,雙手靠在岸邊,彎著笑眨著眼睛看著她,棕栗色的眼睛盛著亮光,像一只乖乖的小鹿,鹿佑青耐不住情意與她接了個深吻。
顏鶴笑著游走了,繼續在游泳池里游泳,她想起之前看到的科普說正常人可以在水中憋氣的時間,忽然想試試自己能游多久,于是又游回岸邊拿過手機,自己跑到深水區的角落里偷偷試著。
她沉入水下,屏息凝神,全神貫注地憋著氣,等到她終于控制不住從水中起身的時候,查看時間發現是一分三十秒。
一分三十秒,顏鶴對這個時間很滿意,她彎起眉,正想轉身和鹿佑青說這件事,卻忽地發現室內沒有了鹿佑青的身影,而鹿佑青一直抱著的那個游泳圈,此刻正漂浮在水面上,隨著水的翻涌漂到了顏鶴的身邊。
第49章
鹿佑青不見了。
顏鶴深深皺起眉,看著水面上漂浮過來觸碰著她的游泳圈,一顆心好像墜入了冰水中,她連忙游起來,在水池中到處找著鹿佑青的身影。
“鹿佑青!鹿佑青!”她在水池里到處游走,不安的喊著鹿佑青的名字,由于恐懼她甚至不敢潛入水下去查看有沒有鹿佑青的身影,她怕如果真的看到了……
滔天的彷徨席卷著無措的顏鶴,顏鶴一瞬間覺得這溫潤的水寒冷刺骨,刺著她的動作都變得緩慢,她發著抖,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沉入水下,卻在這時聽到了不遠處門打開的聲音。
精神的弦跳動,顏鶴猛地浮上來,在水中抬起頭,模糊的視線定格在岸上一道窈窕的身影,待視線清晰,她顫動的目光終于看到了岸邊一臉擔憂的鹿佑青。
“怎么了阿鶴?”鹿佑青原本想趁著顏鶴游泳的時候去拿飲料,卻在隔壁忽地聽到了鹿佑青著急呼喚她的聲音,她怕顏鶴出了什么事情,連忙奔了過來。
鹿佑青站在岸邊,她依舊穿著濕濕的貼在身上的襯衫,露出一雙修長勻稱的大腿,此刻她彎著腰看著顏鶴,一雙漆黑的墨瞳內盛著滿滿的著急。
見顏鶴只看著她微微喘氣不說話,鹿佑青著急地想下水來問她到底怎么了,可是她不會游泳,顏鶴又在深水區呆著,無奈她只能在岸邊朝著顏鶴招手。
顏鶴沉默著緩緩游了過去,趴在淺水區的岸邊顫抖著身子看著她,長睫墜著水珠如撲扇的蝶翅,一雙棕栗色的眸子里倒映著鹿佑青擔憂的模樣,她游過去,鹿佑青順著她俯下了身。
“阿鶴?”她擔憂的開口,手輕撫顏鶴的臉頰,微涼的水落在她的指尖,順著她的手掌滴在地上。
顏鶴喘著氣,濕法貼在她的身后不住地滴著水,順著她高挑的眉骨滴落,她的心臟劇烈跳個不停,手撐著岸邊半邊身子露出水面,像一條美人魚般撐起身子,封住了愛人的唇。
清冽溫度透過愛人的肌膚傳到了鹿佑青的心底,鹿佑青睜大眼睛看著這個突然變了性子的顏鶴,滿眼疑惑。
感受著愛人身上的溫度,聽著她噴灑在自己身上灼熱的呼吸,顏鶴驚慌失措的內心好像終于找到了幾分安寧,她顫抖著松開了唇,一雙清冽的眉眼定定瞧著鹿佑青,而后伸手牽著鹿佑青的手,帶著她走進了游泳池最淺的一處地方。
她仍是一句話不說,鹿佑青的眉頭都已經深深皺起了。
“怎么了阿鶴,怎么不說話?”她擔憂地聲音都輕了,“發生了什么事嗎?”
顏鶴這才轉頭看向她,一雙目光深沉如水,她搖搖頭,在水中深情地抱住了鹿佑青。
“沒什么?”顏鶴說。
她只是忽然發現,鹿佑青在她心里的重要程度,已經到了她無法想象的地位了,僅僅是一個不打招呼的離開,她就會驚慌失措成這樣,還不住地腦補一些非常可怕的環節,她忽地理解了為什么鹿佑青讓她必須包備才能離開她的視線。
她現在就恨不得將鹿佑青牢牢鎖在她的身邊。
“你以后,也不能不打招呼就離開我的視線。”她深吸一口氣,把自己起伏的情緒壓了下去,抖著身子抱著鹿佑青,潮濕的水讓兩人的擁抱幾乎沒有任何距離,跳動的心口的頻率逐漸趨于一致。
鹿佑青心口一顫,她回抱住顏鶴,輕撫著顏鶴的后背安慰著她,可卻忍不住心潮澎湃,看來是她的離開讓顏鶴擔心了,鹿佑青想著,眼中翻涌著興奮的情緒。
顏鶴對她的離開反應這么大,那是不是就是意味著,她目前在顏鶴心中的位置已經很重要了,是不是就是說顏鶴也已經深愛上了她了呢。
鹿佑青突然好開心,得知自己在顏鶴心中的地位越來越深,她盤踞在心中良久的不安逐漸消散在顏鶴緊緊的懷抱中,愛意在她心口瘋狂的蔓延滋長,即使是在水中,即使是冬天,她也覺得好溫暖。
“好,我答應阿鶴。”鹿佑青忍不住心口漫出的甜意柔聲答應道。
顏鶴起伏的情緒終于在鹿佑青的安慰下緩緩安靜了下來,抬眸看向鹿佑青,忽地笑了:“我剛才在嘗試自己能在水里憋氣多久。”
鹿佑青笑著回問她:“那阿鶴能憋氣多久呢?”
顏鶴無言,只是將漂在一旁的游泳圈拿了過來套在了鹿佑青身上,又將放在岸上的手機拿了過來遞給鹿佑青。
“你幫我測一測吧,我怕我測的不準。”顏鶴道。
鹿佑青按開手機,點頭叮囑道:“好,但就在這里,還有,我如果覺得不對了就會把你拉上來。”
顏鶴沒有異議,于是便在鹿佑青“三、二、一”的計時下深吸一口氣沉入了水底。
從鹿佑青的視角看去,顏鶴在水下的身影隨著水面的漣漪變得模糊,像一朵朵綻放的睡蓮,她看著手機上的計時器,目光又看向水下的顏鶴,怕顏鶴有什么不適,一絲不茍地注意著她。
忽然,在水下的腿忽地被人按住,她輕呼一聲,腳步差點不穩地跌倒,又被水下的人牢牢接住靠在岸邊,鹿佑青皺起眉,還沒反應過來顏鶴要做些什么,下一秒瞳孔陡然放大,她身子忽地一軟,泄去了所有的力氣,只能被游泳圈支撐著浮在水面,咬著牙不讓自己破碎的聲音溢出。
顏鶴居然……
她不敢動,怕自己的掙扎會打到顏鶴中斷她的憋氣,只能輕抓著她的發絲半推開半扯近,另一只手手中的手機差點拿不穩,從她的手上掉到了岸邊。
顏鶴沉在水下,在清澈的水中緩緩靠近幽深潮濕的洞穴深處,她張口,口中盛滿水根本說不出一句話來,滾燙的水和溫涼的水融合,池水清甜,她像是在沙漠里饑渴的旅人,好不容易見了綠洲便馬上馬不停蹄地飲水。
一分多鐘后,顏鶴終于支撐不住從水中浮了上來,她浮在水上大口地喘著氣,目光落在鹿佑青身上,卻看到她也深深喘著氣,胸膛一起一伏看著比她還需要新鮮空氣,一雙白皙的臉上透著不正常的紅,眼神迷離,紅潤的唇瓣一張一合,好像在說著什么,顏鶴湊近才聽到她說。
“混蛋。”
“你故意……報復我呢,是不是?”
鹿佑青翕張著唇皺起眉,她不住地喘著氣,話都連不成一個完整的句子,剛才顏鶴突然浮起來,沒了顏鶴繼續的存在,得不到疏解,好難受。
顏鶴忽地俯身堵住了她的唇,鹿佑青嘗到了她齒間淡淡的如海水般的咸,她自然知道這是什么,緊皺起眉想要掙脫顏鶴的束縛,卻不知道顏鶴哪來的力氣,緊緊抱著她根本掙脫不開,反倒是自己先沒了力氣,最后只能由顏鶴抱著,那些味道最終還是被顏鶴物歸原主。
鹿佑青本就難受,又經過了這么一番綿長的吻,動情不已,她靠在顏鶴肩頭,眼神迷離,委屈到眼淚都要落出來。
顏鶴松開唇,任由懷中的溫香軟玉靠著她喘著氣,由于剛才劇烈的吻,她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呼吸又變得急促,只是仍是笑著。
“我只是在測一下自己能憋氣多長時間。”說著她看向被鹿佑青丟在一旁的手機,屏幕上的計時還在繼續轉動。
“看來,這次失敗了。”顏鶴耷拉起眉眼,一副很受傷的樣子,她湊近鹿佑青,勾起鹿佑青的下巴讓她能和自己接吻。
“怎么辦呢姐姐,小狗這次沒有測成功,要姐姐怎么懲罰小狗呢。”她還有閑工夫在那里說些閑話,偏偏就是裝沒看見鹿佑青眼底的難受,指尖在水下隨著水的流動有一下沒一下地碰著。
鹿佑青皺著眉,積壓的水流和觸碰讓她內心深處難受到快要在水中站不住,她捉住顏鶴的衣領,咬著牙不讓自己發出細碎的聲音。
“快點、阿鶴,好難受。”聲線幾乎是暗啞的,整個身子都要貼在顏鶴的身上了,眼角還濕嗒噠地落著淚,仿佛馬上要和這池水融為一體了一般。
顏鶴心口潮水泛濫得不像話,她關上手機,又吻了一下鹿佑青的唇,而后潛入了水底。
水面翻涌出一圈圈的漣漪,鹿佑青仰著頭喘著氣,半闔著眼靠在岸邊全身放松著,眉眼微微蹙起,眼底漾起層層穀波,她的手掌浸入水中輕撫水下女人的發絲。
“嗯……好乖。”-
翌日,顏鶴和鹿佑青送顏素弈去機場,之后兩人便乘車去劇組鶴導演組匯合。
離開之前,兩人特地把身上露出的紅痕用粉底遮掩了下,這幾天的假期她們是完全沒把顏素弈女士的話聽進去,熱戀中的人哪能聽進去要節制的話,后果就是現在兩人身上沒有一塊好地方,也幸好是冬天,不會露太多皮膚。
和導演組乘坐飛機一同來到了臨海的海城,一下飛機,寒冷的氣息便撲面而來,咸濕的海水氣息被風裹挾著在冬日里泛出刺骨的寒意。
顏鶴從未經歷過這樣的冷,就算裹緊羽絨服卻還是冷,這些風好像無孔不入地透過衣領袖口侵入她的身體,她站在原地適應了好一會才覺得能動了。
和林樂一人推一個行李箱,她這個助理當的是越來越得心應手。
有粉絲提前知道了劇組會在今天來到海城,所以提前在機場出口等候,等顏鶴看到那些拿著鹿佑青橫幅的粉絲的出現的時候,才真正知道了鹿佑青的知名度到底有多高。
第50章
海城機場的出站口外,站著一排排手拿橫幅燈牌的粉絲,隔老遠就能看到燈牌上大大的“鹿佑青”三個字,見到鹿佑青從里面出來,粉絲頓時出現了騷動,可有很有禮貌的沒有大聲喧嘩,就連走過來都是有秩序沒有擋到其他乘客的路。
顏鶴跟在鹿佑青身后,看著這些粉絲興奮地走到了鹿佑青的身旁,嘰嘰喳喳地和她說著話,她看向鹿佑青,看到她露出了溫柔的笑容。
“鹿、鹿影后,我真的很喜歡你,從你的
第1部 電影開始我就喜歡上你了,今天終于能來看你了。”一個粉絲激動地站在鹿佑青身邊,手中的橫幅隨著她激動的表情一晃一晃的,她的眼睛亮亮的,閃著崇拜興奮的光。
鹿佑青聞言看向她,順手接過她手上的橫幅給她簽名:“真的很謝謝你的喜歡,你叫什么名字。”
得到了對方的名字,鹿佑青又在橫幅上寫上了對她的祝福的話,而后點頭微笑。
笑起來的鹿佑青身上的清冷和不近人情盡數消失,人群里頓時升起一片驚呼,論誰這么近距離看到鹿佑青這么驚心動魄的美貌都會怔愣尖叫,人群興奮著蜂擁朝她遞明信片和照片,顏鶴和林樂一下子就被粉絲擠開了。
顏鶴被粉絲擠著被迫跟著人群走著,她伸長脖頸查看著鹿佑青的情況,看到她依舊被保鏢護著,不由地松了一口氣,同時看到被粉絲簇擁著的她,心里忽然產生了幾分異樣的情緒。
就好像自己珍藏的一塊璞玉被他人也看到了一般,她的心里隱隱有些泛酸,鹿佑青對他人笑的樣子看在她的眼中幾乎有些刺眼,她別開眼,不想看到鹿佑青,同時心中產生了幾分獨占欲,她不想鹿佑青對其他人這么笑,她想鹿佑青只能被她一個人看到。
顏鶴微微皺起眉,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吃醋了,正當她準備從鹿佑青移開視線冷靜冷靜的時候,余光中忽然瞥到了粉絲中一個穿著很古怪的人。
那人穿著純黑色連帽衫,黑色的口罩和帽檐將他的臉遮得嚴嚴實實,揣著口袋身上也沒有任何有關于鹿佑青的橫幅或者燈牌,就這么站在人群的最后一排,不擠進去也不離開。
顏鶴微微皺起眉,抬腳準備走過去仔細看,等她擠在人群里再次抬起頭時,卻發現剛才那人早已消失了蹤影,顏鶴連忙環顧四周,沒有看到那人的蹤影。
“阿鶴在找什么?”耳旁突然聽到了鹿佑青的聲音,顏鶴回頭望去,見鹿佑青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自己的身邊,她的手上已經沒了那些簽名的明信片和照片。
而那些方才還簇擁著想要得到簽名的粉絲,此刻皆用著異樣和好奇的目光看著顏鶴,有幾個甚至是瞪起眼審視著她。
莫名其妙就被成為目光正中心的顏鶴:“……”
顏鶴將注意力從那個消失的奇怪的人身上移開,搖了搖頭:“沒什么。”
鹿佑青于是牽上了她的手,微笑著說:“那我們走吧。”
在這么多人和手機的目光下緊緊抓住顏鶴的手,顏鶴心跳習慣性地抽搐了一下,她低頭看著被鹿佑青握住的兩人相牽的手,雖然已經敏銳地感覺到已經有人拿起的手機進行錄影,但她依舊抬眸,定定注視鹿佑青的眼,反手回握住了她的手。
“好。”-
海城的天氣變幻莫測,中午從機場出來的時候還是陰云綿綿,冷風陣陣,等劇組人員都到了酒店,天氣又變得好轉了。
因為劇組要先去布置場景,拍攝要在明天進行,鹿佑青難得地又獲得了一天的休息時間,顏鶴便陪著她在酒店看劇本。
鹿佑青這次的戲是電影的最后一個場景,因此劇組上上下下都對這場戲很是重視,就連一向在拍戲中沉穩的鹿佑青也顯得有幾分緊張,顏鶴看著她在客廳的沙發上獨自一人呆坐了好久。
鹿佑青發呆了多久,顏鶴就站在臥室門前看著她了多久。
等鹿佑青抽回神的時候,一轉首便看到了站在臥室門前深情地看著她的顏鶴,顏鶴的眉眼很好看,冷冽又富有攻擊性,偏偏她的眸子是一片澄澈,恰好中和了她美貌的鋒利,讓整個人看起來很單純。
但現在,客廳內關著燈,天已經昏暗下來,僅剩的稀薄黃昏日光無法沖破昏暗,便讓人看不清她的眼睛,顏鶴全身便散發著一種深情又凌冽的氛圍。
鹿佑青見著她,本還由于回憶起鹿凝韞而產生的沉悶情緒忽地散了盡,她從沙發上站起來,想要走過去抱住顏鶴,卻忘記了自己長時間的坐著腿腳已經麻木,她剛準備抬起腳下一秒就感受到了刺痛,重心不穩朝下倒去。
一聲輕呼過后,意料之中的冰冷疼痛并沒有傳遞到身上,包裹著她的反而是顏鶴柔軟的懷抱和她身上淡淡的香味。
鹿佑青顫著睫毛睜眼,望見顏鶴擔憂的目光。
“還好嗎?”
她心里忽地就浸了一湖水,溫溫柔柔滌蕩著她的脈絡,鹿佑青搖搖頭說沒事,卻回抱住她委委屈屈的說。
“腿好麻。”
聞言顏鶴沒有一絲猶豫地將她抱起,走進臥室而后將她放在了酒店的床上。
“先休息一下。”她說,“不要給自己這么大的壓力。”顏鶴放輕聲音對她說。
鹿佑青現在已經完全不關注劇本和電影了,每次看到顏鶴顏鶴總會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上學時是這般,工作時也是這般。
真是,完全無法將注意力從她身上放開,鹿佑青苦惱的想著,可是嘴角卻禁不住地彎起,沉浸在顏鶴對她無微不至的照顧中。
她抱住顏鶴的腰身,使了幾分力帶著她朝下,埋在她的胸口聽著她蓬勃的心跳聲,人都放松下來。
“好。”她答應道,輕輕蹭著顏鶴。
顏鶴被她弄得有些癢,卻控制著力氣不讓自己壓到她,直到她無意間和鹿佑青對視了一下。
愛是很奇妙的事情,有時候相愛的人的一個眼神都足以讓人心顫,對于顏鶴和鹿佑青來說亦是如此,房間的溫度逐漸上升,曖昧旖旎令空氣有幾分粘稠,吸進肺里猶如飲盡了一杯醇厚的美酒。
不知道是誰先主動,唇瓣相碰靈魂也在震顫,唇內控制不住分泌津液,安靜的室內只剩下了接吻的聲音。
鹿佑青尚還存著幾分理智,等意識到兩人要繼續下去的時候忙推開了顏鶴,制止她接下來的動作,她想說明天要拍戲不要做得太過火,可她睜開迷離的眼,看到顏鶴沉在漆黑的夜色中一雙深情的眸子,她心就猶如與著月色融化在了一起,說不出半分不愿的話。
她沒說什么,抱著顏鶴的后頸,閉上了眼-
翌日,海城海邊。
昨夜風刮了一夜,至天明時風力依舊肆虐,直至現在才稍微消減了些,鹿佑青穿著一身棕色風衣站在十幾米的懸崖之上,腳下是翻涌得無邊無際的海,顏鶴則和其他工作人員一同站在不遠處看著她。
《姐姐》的最后一場戲,是女主祁迷在海邊燒掉姐姐的日記本,看著空氣中的燃起的煙與自己和解,這一場戲沒有語言,全靠鹿佑青深情和動作來展現祁迷的內心,總而言之非常難。
隨著導演一聲令下,高崖之上頓時陷入了一片寂靜。
顏鶴站在導演旁邊,和她一起皺著眉一絲不茍看著畫面內的鹿佑青,導演皺眉是在關注著戲的拍攝,顏鶴皺眉則全是在擔憂鹿佑青站在那里冷不冷。
屏幕中,鹿佑青怔怔看著空氣中燃盡紛飛的煙霧,腳下被燒掉的筆記本的灰燼被風席卷著飛往遠處,她紛飛的長發隨著風飄動,有些遮擋住了她的視線被她抬手別在而后,因為海邊的寒冷,只穿著大衣的她隱隱發著抖,幾秒后,她緊皺的眉逐漸松開,顫動的雙眸定住,她斂起目光忽地釋懷的笑了一下。
一個皺眉松開,她身上的氣質陡然發生了變化,陰郁沉悶隨風而逝,耷拉的雙肩緩緩挺直,她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希望。
鹿佑青好像真的和祁迷融為了一體,她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讓人真的覺得是劇本里的祁迷變得鮮活,在場的所有人皆屏氣凝神看著她,仿佛也被她的情緒帶入了進去,顏鶴也不由地提起心神,專注地看著屏幕中的鹿佑青。
而就在眾人進入情緒的時候,從屏幕的左邊忽地出現了一抹黑色的身影直直沖向鹿佑青,幾乎是在一瞬之間,黑影帶著鹿佑青一同從近十米高的崖上落了下去,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聽到了一聲“噗通”的水聲。
渾身好像被寒風凍住了一般,顏鶴有那么一瞬間的怔愣,而后她猛地抬頭,急促的呼吸著看向前方,懸崖上只余地上燃滅的筆記本隨風翻動頁數。
顏鶴沒有來得及任何思考,在看到筆記本的一瞬間,她的動作比思考更快地反應過來,飛快地奔了過去,在眾人的怔愣下脫下羽絨服沒有任何遲疑地從崖上跳了下去。
冰冷的水流含著刺骨的冷意往她骨子里鉆,顏鶴卻覺得心臟遠比身體更寒冷,水下看得模糊,她一刻不停地睜著眼在水里死死尋找著鹿佑青,一顆心臟疼痛地快要停止跳動。
終于,在顏鶴肺部快要被冰水凍到沒有窒息的前一刻,她終于看到了水流中隨波逐流的大衣系帶,遠遠的卻燃起了她心中快要熄滅的火光。
她凝起眉,四肢用力俯沖過去,不顧一切地抓緊了大衣衣角,將冰冷的人牢牢箍在了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