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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2章

    幾聲刺耳的鈴聲穿過大門院子落在了二樓兩人的耳中,顏鶴和鹿佑青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旖旎的氣氛被打散,臥室里的氣息重歸寧靜。

    也不顧自己還在害羞著呢,顏鶴恍然抬頭,對上鹿佑青同樣有些疑惑的雙目,兩人不約而同起了身向外走去。

    現在已是黑夜,天上布了厚厚的一層密云,濃稠的空氣伴隨著黑壓壓的云霧地讓人緩不過來氣,顏鶴擰開房門,看到院外好像有什么人聚集在別墅的大門之外,她緩緩皺眉向前走去。

    正走到大門準備抬手指紋解鎖的時候,一只手卻握住了她的手腕,顏鶴轉頭見是鹿佑青,鹿佑青眼神凌冽看向院外,確保安全后這才解鎖大門,握著顏鶴的手順手下滑同她牢牢十指緊扣。

    顏鶴:……

    外面的人見兩人從里面出來紛紛朝后退去讓開了腳步,顏鶴這才發現這些人是這片別墅區的保安,而在最中間的女人看到兩人后像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朝著兩人奔去。

    “顏小姐,鹿小姐,求您們救救我奶奶吧。”

    顏鶴被眼前的一幕驚到了,面對眼前的女孩眼淚簌簌落下的樣子有些手足無措,不知為何心中忽地也生起一陣惶恐,而垂下的被鹿佑青握住的那只手的力度卻加深了,她看向鹿佑青,不知為何就從這溫暖的觸感中感受到了幾分心安。

    鹿佑青先是看向周邊的保安,再看向身前的女孩,開口詢問。

    “發生什么事了?”

    一個保安走了出來向她們說明了情況,原是這位女生并不是這里的住戶,這里是一片安保很嚴厲的別墅區,保安自然不能讓女生一人進去,也覺得天黑不安全便來陪著她一起,并且詢問顏鶴二人認不認識這位少女。

    顏鶴自然是不認識的,所以將求助的目光放在了鹿佑青的身上,她記得鹿佑青之前說過自己的朋友和家人都在國外,所以這個人應該是鹿佑青的朋友吧。

    不曾想鹿佑青低下頭緩緩思考了幾許,對著保安緩緩點頭,等到保安全都離開了之后她這才轉頭看向顏鶴。

    “阿鶴,這是之前在你家任職保姆的李奶奶的孫女。”

    顏鶴:“啊?”是她的朋友。

    “我的朋友?”顏鶴不可思議道,忙將目光落在了眼前少女的身上,少女穿著簡單的白T短褲,看著也不過二十出頭,流著淚話都連不成一句。

    現在外面的風簌簌地響,她們二人穿著簡單的睡衣都覺得有些冷,更別提面前的少女了,于是領著女生朝院子里走去,一段路的路程顏鶴知道了少女的名字叫李陶宜。

    李陶宜說,她的奶奶也就是之前在顏鶴家做了十幾年保姆的李奶奶突然生病住院,醫生說這病很嚴重,需要去省中的醫院找專家看,但是她們根本就不認識什么專家,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找到專家。

    李陶宜想到了之前奶奶退休前任職的顏鶴家,和奶奶商量想要求她們幫忙,但是她沒有聯系方式,奶奶也不想讓她去過多地麻煩顏鶴她們,原本李陶宜也將這些冒犯的想法壓了下去,可是奶奶的病越發嚴重了,每天昏迷的時間越發長了,李陶宜實在是沒有辦法,她想起來之前自己考上清城大學的時候顏家那位小姐曾經請她吃過飯,說過自己目前居住的地方在哪里,有事可以來找她。

    明明是很麻煩的事情,但是奶奶的病真的很嚴重了,李陶宜每天做夢都在害怕相依為命的奶奶離她而去,走投無路的她準備今天來這里碰碰運氣,沒想到顏鶴她們兩人真的在這里。

    “顏小姐,鹿小姐,我真的沒有辦法了。”李陶宜忍不住聲淚俱下,每天的擔驚受怕早就讓她的精神疲憊,現在連帶著哭泣都有些費勁,她顫抖著雙手緊攥著自己的衣服不想讓自己太過狼狽。

    顏鶴遞過去一張紙,溫柔看著她道:“沒事的,你慢慢說。”她又倒了一杯溫水放在李陶宜身前。

    李陶宜拿過紙,顫抖著開口道謝,她今天也是死馬當著活馬醫,如果不來找顏鶴和鹿佑青,她是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她接過杯子將溫熱的水飲盡,這才感受到幾分溫暖,淚也止住了。

    鹿佑青站在沙發前,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她喚了一聲:“李同學。”

    “欸。”李陶宜察覺到她在喊自己,忙放下杯子攥著手看向她。

    “醫生有沒有和你說你奶奶生的什么病,要去找哪位醫生幫忙看。”

    李陶宜忙放下杯子,擦了擦眼角的淚,將她在腹中打了好久的草稿流暢地說了出來。

    鹿佑青聽完她的話,沉思幾許轉而上樓,“我去拿一下手機,李同學你先請坐休息一下。”

    鹿佑青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樓梯拐角,只留下顏鶴和李陶宜面面相覷。

    看著李陶宜仍在發抖的身子,顏鶴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了下她的肩讓她看向自己,目光如炬:“李媽一定會沒事的。”

    雖然她現在失憶了,不記得所有的事情,但是人的生理本能還在,在聽到李陶宜說李媽媽的名字的時候心口下意識的悸動和溫暖不是假的,同時在聽到李媽媽病情的時候心口也會同樣產生刺痛。

    她想這位在她家任職了十幾年的保姆對于她的意義應該是非常重大的,十幾年,相當于顏鶴青春大半的歲月都是在這位李奶奶的照顧下長大的,情誼肯定很深厚。

    雖然失憶了,但是這份感情還在所以身體在聽到李媽媽生病后會下意識地難受,于情于理這位生病的保姆都應該是她的半個親人,更何況失憶后的她十分珍惜每個和她有關系的人的感情,她自己也是不愿意看到可怕的事情降臨在她的身邊人身上。

    不知是顏鶴的聲音太過堅定,李陶宜發抖的幅度也降低了,她看著顏鶴定定點著頭,同時又忍不住落下淚來。

    “謝謝顏小姐,真的謝謝您和鹿小姐,我奶奶她一定會沒事的。”明明只是雇傭關系且時間已經過去了好久,可顏鶴和鹿佑青卻愿意領她進來慢慢說,雖然不知道希望,但是李陶宜的心里總歸不是一片斷掉的深崖了,她的神色也變得沒之前這么蒼白了,兩人就這么干坐著也不知道聊什么。

    顏鶴尷尬地撓頭,她在思考自己要不要主動開口說些什么,但是自己現在失憶了,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先詢問李陶宜之前她的事情,她記得李陶宜說過自己曾請過她吃飯。

    “陶宜,你是什么時候考上大學的呢。”

    “兩年前,我今年上大二。”李陶宜坐正身子乖乖道,嗓音還是有些沙啞。

    顏鶴緩緩點頭,又給她倒了杯水,她思考了下當時的自己的年齡:“你還記得當時我請你吃飯說了些什么嗎,我有點記不清了。”

    李陶宜被她的問題問得有些蒙,但也很乖地開口:“當時我記得我考上了清城的大學,拿著錄取通知書從老家來找奶奶準備告訴她這個驚喜,找到她的時候恰好顏小姐也在那里,你知道我考上了清大,于是就請我和奶奶吃了飯。”

    顏鶴點頭,裝作一副了然的樣子笑了笑掩飾慌亂:“原來是這樣。”正當她準備繼續問仔細一些自己之前事情的時候,便聽到了樓梯的腳步聲徐徐而下。

    一時間樓下兩人的注意力皆被鹿佑青吸引了過去,鹿佑青下樓的時候披上了一件坎肩,對著坐在沙發上兩只小小的像小動物一樣亮著眼睛看著她的女人緩緩笑了。

    “李同學,你奶奶轉院的事情應該沒問題了,我有一個朋友恰好認識這方面的專家。”

    李陶宜激動得“蹭”得從沙發上坐了起來,看向鹿佑青的眼神里飽含感激,都不知道說些什么了:“真的嗎,謝、謝謝鹿小姐!”

    鹿佑青微笑,拿出手機:“這是我朋友的聯系方式,你先添加她,有什么事情盡管和她說就好,明天你給她發消息她會安排好李奶奶轉院的事情。”

    李陶宜忙拿出手機掃了二維碼,再開口的時候又忍不住帶上了哭腔:“謝、謝謝鹿小姐,謝謝顏小姐鹿小姐。”

    顏鶴起身扶住李陶宜,兩人一同坐在了沙發上,李陶宜看著手機中的聯系人,忍不住簌簌落淚,顏鶴也禁不住紅了眼眶,她抬頭看向鹿佑青,一雙濕濕的眼眸閃著細微的光亮。

    “謝謝。”她無聲說道。

    鹿佑青嘴角上揚,看向時間:“已經十點了啊,從這里到清大至少需要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這么晚回去學校應該已經熄燈了吧,李同學你先在這里住一晚吧。”

    李陶宜連忙起身,擦干眼淚搖頭道:“沒事的,我去我奶奶那里,這些天我向學校請了假一直住在醫院照顧奶奶,已經麻煩了你們太多了。”她說著抬步就要離開,卻被顏鶴拉住。

    “這么晚了,先住在這里吧,而且今晚可能會下雨,你一個人回去這么長的路也不太安全。”顏鶴道。

    鹿佑青視線掃過顏鶴抓住李陶宜手臂的雙手,眼眸暗了暗,她不著痕跡地走到顏鶴的身邊,伸手攬住顏鶴的手臂,將整個人的力量都依托在顏鶴身上,附和著對李陶宜道:“你現在回去醫院也已經凌晨了,明天你奶奶的事情還有好多需要你去辦,不如就在這里睡一夜好好休息,明天早上我工作的時候順便送你去見這個朋友,當面見面總比在手機里聊天更能說明你奶奶的情況,也正好能快些為你奶奶轉院。”

    李陶宜明顯被這個理由說服了,或許是也意識到自己這么晚去醫院也只會吵到奶奶,她低著頭緊握著手機點點頭,滿腔的感謝不知道怎么說出口,只能不斷地朝兩人鞠躬道謝。

    鹿佑青笑了笑,看著少女狼狽的樣子:“要不要吃點東西?家里面還有一點湯圓。”

    李陶宜就算沒吃也知道自己現在絕不能這么煞風景,看顏鶴和鹿佑青的裝扮明顯是要睡覺的打算了,于是堅定地搖頭:“謝謝鹿小姐,我已經吃過了。”

    那鹿佑青就沒什么想說的了,她將目光落在顏鶴的身上,一雙眉眼灼灼地望著她,顏鶴有些受不了她的目光,轉過頭去不去看她,又轉而想起了一件事。

    家里就只有一間客房,那讓李陶宜睡在哪呢,難道她今晚真的要和鹿佑青睡在一起了嗎,顏鶴的心臟忽地又急促跳動起來了。

    想著,鹿佑青抱著她的手臂似乎又緊了緊,顏鶴似乎能感受到溫軟擠壓著她的胳膊,她意識到鹿佑青說她睡覺的時候并不喜歡穿內衣,此時是……

    她忙別開頭不去想,可被鹿佑青抱住的手臂卻是怎么都不敢動了,擂鼓般的心跳狂跳著,她感覺自己的臉頰有些發燙。

    鹿佑青和顏鶴兩人誰都不說話,倒使客廳的氣氛忽地落了下來,還是李陶宜主動開口說就睡在沙發上才使顏鶴紛散的思緒回歸。

    “好。”顏鶴沒再推脫,朝著李陶宜點頭,將手臂僵硬地從鹿佑青的懷中扯了出來,她隱約還聽到了鹿佑青的幾聲輕笑,整個人又羞又惱地上了“噔噔”上了樓,只給樓下兩人留下了她的背影。

    李陶宜愣愣看著顏鶴明顯悶氣上樓的動作,還以為是自己的話惹得她不開心惴惴不安想著要怎么開口。

    鹿佑青卻看著顏鶴的背影寵溺笑道:“不是你的問題,是我又惹她生氣了,她這是去給你拿被子了。”

    “生氣?”李陶宜傻傻地看向彎唇看向顏鶴笑的鹿佑青,她的眼眸中滿是濃到溢出的愛意,怎么看也不像是吵架的樣子。

    母單20年只喜歡學習的李陶宜不知道什么是調情,看著這兩人微微皺著眉犯了嘀咕,這也是吵架嗎,怎么有些不對呢,她要不要開口調解一下,不過看著鹿小姐甜甜蜜蜜的笑容自己好像也不需要調解吧,李陶宜適時地閉了嘴。

    很快,顏鶴抱著毛毯從樓上下來了,她將柔軟的毯子放在沙發上,給李陶宜說明了樓下的浴室在何處,看著時間確實已經很晚便準備上樓睡覺了。

    鹿佑青跟在她的身后隨著她一同上了樓,同時還貼心地將走廊最亮的燈關上,只留下一盞能照亮道路的燈。

    顏鶴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這令她想起了自己之前住院的時候鹿佑青也曾這么體貼地只給她留下了床頭一盞小燈,鹿佑青永遠都是這么溫柔,永遠都在照顧她的感受。

    顏鶴心中升起一陣甜甜的海,她忍不住彎唇。

    走到臥室門口,顏鶴看向身后的鹿佑青,又看向樓下已經拿著一次性換洗衣物去浴室洗澡的李陶宜,這才緩緩開口。

    “謝謝你。”

    她的聲音通透又清澈,像是春天里的第一場雨,落在鹿佑青的心田引起一陣顫栗。

    鹿佑青忍不住心口發軟,她*向前一步,將頭搭在顏鶴的肩頭,眷戀地看向她,她伸手勾著顏鶴散落的長發繞著自己的手指,顏鶴又嗅到了她身上淡淡的洗發水的味道。

    “謝我什么?”鹿佑青幽幽開口,手指不經意地掠過她的耳朵笑道:“因為我幫助了李奶奶嗎?”

    顏鶴這次沒再躲,安安穩穩由著鹿佑青胡來,只覺得耳尖有些癢,似乎被觸碰的地方泛起了密密的電流,卻聽鹿佑青笑道。

    “如果是因為這個,阿鶴多慮了。”

    顏鶴轉頭看她,不經意就和鹿佑青墨色如深海的雙眸對上,鹿佑青的眼睛像有魔力般,輕而易舉就俘獲了她的目光。

    “為什么這么說?”顏鶴問道。

    鹿佑青卻只是抬手勾了下她的鼻間,言笑宴宴:“因為李奶奶,對我也有恩呀。”

    她話只說了一半,就松開了握著顏鶴的手,轉而打開一旁客房的房門靠在門邊對著怔愣的顏鶴招手:“阿鶴晚安,要記得夢到我。”媚骨天成,一副吃人不吐骨頭的妖精似的。

    顏鶴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弄得有些局促,藏在發絲中的耳尖悄悄地紅了,她低下頭也忍不住笑了下,將壞情緒拋之腦后,不過等她準備開口詢問鹿佑青她那句“李奶奶對她有恩”這句話是什么意思的時候,就只聽到“咔嚓”一聲,鹿佑青已經將門關上了,看上去是真的有些累想要睡覺了。

    顏鶴看了看時間,發現也已經很晚了,只能聽到樓下細碎的淋浴聲,天地之間似乎只剩下了她一人的呼吸。

    她走進臥室,站在窗戶邊,透過玻璃能感受到天邊翻騰的墨云,她伸手將窗簾拉上,看來今晚會下場大雨了。

    不知是因為出院回家第一次睡在家里的緣故還是今天碰到了李陶宜聽了一些自己之前的事情,顏鶴難得地做了一場夢。

    夢里依舊是潮濕的,似乎下著綿綿的小雨永遠也不停歇-

    蕪城一中并不是非常嚴苛學生的學校,除了不讓學生在學校拿電子產品和禁止談戀愛之外基本上就沒有什么特別奇葩的要求,校領導對學生的精神狀態也十分在意,特別是將要高考的高三學生,就更是不愿將他們困在學校免得產生心理問題。

    月考后的第二個星期,校領導針對高三生舉辦了一個關于【山林勇進,高考必勝】的爬山活動,要求全體高三生必須參加,提高必勝心,凝聚團體凝聚力。

    顏鶴剛回家一個星期,又開學剛上了一個星期,這下又要去爬山了,她心中一陣無語,學校要求爬的山是蕪城的一座不高不矮的山,據說已經有了好幾百年的歷史,看遍了蕪城這百年的發展。

    顏鶴并不關注這座山的歷史有多久,她只是想著能多給自己拿些吃的和喝的,畢竟她的低血糖可不會因為學校的凝聚力就因此不犯了,而等她乘著學校的車來到山腳下的時候,才剛看到山就感覺自己的低血糖要犯了,趕忙撕開糖果包裝袋給自己喂了一顆。

    朋友烏喻看著這高大的山,忙不迭拉著顏鶴的衣袖扯著她跟上了班里的隊伍。

    “難得高三了還能一起出來參加這個活動,你高興一點嘛。”烏喻看著這四周郁郁蔥蔥的景色,打開手機就是一頓拍。

    顏鶴倒對這些沒有什么興趣,就默默陪著烏喻到處走,順便多吃幾顆糖補充體力。

    “欸,沒網了。”烏喻道,興致缺缺地將手機放進口袋,“本來想發到網上去的,看來只能回去之后再發布了。”兩人已經走到了半山腰的位置,此時因為一直漫步目的,導致她們距離班級的隊伍已經落下了一半距離。

    “我們趕緊追上去吧,我記得班主任說等到了山頂還要查人數呢。”烏喻道,順便拿出水杯喝了一口。

    顏鶴嘴里的糖已經吃完好久了,此時的她腦袋有些暈,空氣悶熱讓人渾身黏答答的,顏鶴很不喜歡這種環境,像是濕透的衣服貼在她的身上似的,她感覺等回到家她又會皮膚過敏了。

    顏鶴看向天空,發覺天邊不知何時已經翻涌了一些殘云,有幾分想要下雨的趨勢,她皺眉正準備喚烏喻過來,余光中忽地掠過了一道藍色的人影,她眼皮跳了一下,轉眼望去卻沒有看到任何人,樹林的小路上依舊是安靜的樣子。

    “怎么了?”烏喻被她的目光引起了興趣,放下手機走到她的身邊詢問道。

    “那邊,不是學校讓我們規定走的路吧。”顏鶴看著遠處郁郁蔥蔥的樹林道。

    烏喻抬眼看向這大片穿著藍色校服朝上爬著山的人群,點點頭:“是呀,我們不就只在這條路上走嘛,你看到什么了嗎?”

    顏鶴看向烏喻,對著她忽然笑了一下,烏喻頓感不妙:“別這樣,其他幾個班的女生還準備等你爬上去之后找你玩呢,而且你剛從家回來幾天,班主任如果沒看到你又該頭疼了。”

    顏鶴撓頭:“我這不是有點低血糖嗎,想休息一下,如果班主任問你,你就說我有點犯低血糖了沒爬上來再休息呢,我想老班應該能理解吧。”說著顏鶴就踉踉蹌蹌地坐在了半山腰的椅子上休息,拉開藍色沖鋒衣拉鏈給自己透透氣。

    烏喻看向已經走了好遠的班級,又看向顏鶴,嘆了好深一口氣,對著她囑咐了好幾句讓她不要亂走動這才前去追趕班級。

    道路兩旁還有零零散散的學生朝山頂走著,顏鶴卻偷偷摸摸地起身,朝著剛才她看到的道路走去。

    樹林中的樹木千篇一律,哪哪都是一樣的樹木遮天蔽日讓這空氣更粘稠了,小路交錯橫生,鹿佑青扶著一旁道路的樹慢吞吞走著,渾身的注意力都被肚子的疼痛覆蓋,她緊皺著眉,終于忍不住疼痛在一處小路拐彎的地方蹲下身子渾身發抖。

    她早知道今天是她的生理期,卻沒想到這一次竟然比之前還要難受,疼痛像帶著無數帶著寒冰的針刺向她的小腹,她渾身出了大片冷汗。

    本已經和班主任說了情況,班主任讓她去休息,可她自己因為疼痛已經不知道走到了哪里,等她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很偏離隊伍了。

    鹿佑青已經顧不得這些,她感覺自己小腹在被鋒利的刀絞著,疼痛令她根本就無法分出其他的思路,額頭已經濕了一大片,落下的汗珠遮蓋著她模糊的視線,隱隱有點點微涼的水滴落在她的身上。

    不知道在原地蹲了多久,等手腳終于從冰涼麻木的觸感中恢復,她這才扶著樹木一點點起身,才發現天已經不知何時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雨本來是用來沖刷炎熱帶來涼爽的,可對于此刻渾身冰冷發抖還處在生理期的鹿佑青來說就是噩夢,尤其是看向天邊翻涌的殘云隱隱有打雷的跡像,她蒼白的臉頰更加沒了血色。

    鹿佑青抬腳想要離開,可小腹的疼痛還在繼續,腿腳發軟令她起身便只覺眼前一陣黑,渾身控制不住地就要倒下,鹿佑青已經不想再做任何的掙扎了,她放棄了力氣任由自己朝下倒去。

    雨落在樹葉的滴答聲依舊在響,可是意料中的摔倒產生的疼痛卻沒有發生,而是被腰部一記有力的懷抱代替,羽睫被雨滴淋濕,顫抖地宛如蝴蝶,鹿佑青顫顫抬眸,對上了一雙好看清澈的棕栗色雙眸。

    “你在這里做什么?”顏鶴斂著眸子,眉眼都掛著落下的雨滴,兩人距離陡然增近,被環抱的地方像是生了火焰般蔓延至兩人全身,竟有幾分緩和了鹿佑青的疼痛。

    鹿佑青愣愣看著顏鶴微蹙的雙眸,睫毛被雨水打濕,她眨了好幾下眼才看清顏鶴的樣子,薄唇翕動,嘴唇上下開合顫抖好久才終于吐出一句話。

    “你怎么在這里?”

    顏鶴松開環抱著她的手,轉而抓住她冰涼的手腕:“我同桌在這里,我怎么就不能在這里了呢。”

    溫暖從腰部抽離,鹿佑青又感受到了難熬的疼痛,她微彎下腰忍著疼痛,可心中卻不受控制了生出了甜甜的糖。

    顏鶴自然也發現了她的異常,忙蹲下身子看著她:“你怎么了,手怎么這么涼?”

    鹿佑青搖頭:“沒什么,生理期。”可她渾身都在發抖,顏鶴看著雨滴落在她的發絲都被她的顫抖而抖落下去,斂起眉眼,她松開了鹿佑青的手腕,鹿佑青心里忽地空了一塊。

    她低下頭,看著自己方才被握住的手腕,依稀還能感受到手腕處溫熱的觸感。

    拉鏈被拉開的聲音響起,鹿佑青還未反應過來眼前便出現了一個巨大的保溫杯,緊接著是顏鶴清透好聽的嗓音。

    “喝點熱水。”顏鶴二話不說,將保溫杯擰開倒了杯水塞進鹿佑青的手中,又轉過身去翻自己的背包。

    鹿佑青愣愣看著身前冒著熱氣的水杯,霧氣似乎暈染了她的視線,眼前的顏鶴對于她的距離似乎不再是這么遙遠不可及,好像她伸手,就可以觸碰星辰。

    鹿佑青忍不住抬手觸碰霧氣,指尖點在熱氣之上,下一瞬霧氣就消散了,她又清楚地看到了埋在背包中像只小倉鼠的顏鶴。

    鹿佑青低下頭,抿了一口熱水,溫熱的水滑入胃中,她似乎不覺得這么疼了。

    顏鶴從背包里翻出保溫貼,將它撕開在手中抖了幾下,而后轉身看向鹿佑青,鹿佑青靠在一棵樹下蹲著,手上捧著一杯還蒸騰著熱氣的熱水,她的頭發都被雨水淋濕,霧氣中她的眼睛也濕漉漉的,就這么直勾勾看著顏鶴,看起來像一只淋濕雨無家可歸的小動物。

    顏鶴的心里忽地塌了一塊,她將背包放下,忍住想揉鹿佑青腦袋的想法將保溫貼遞給她。

    “先貼上。”她柔聲道,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現在自己的聲音有多么輕柔。

    鹿佑青伸手接過,將保溫貼攥在手中卻沒了動作,顏鶴正疑惑她為什么不貼呢,卻在下一秒聽到了鹿佑青虛弱的聲音。

    “你要看嗎?”

    顏鶴:“?”她人有些愣住了,腦子也被雨水淋短路了,一時間沒明白鹿佑青口中的什么意思。

    沒有得到回復,鹿佑青將杯中的熱水將杯子飲盡放在一旁,而后拉開自己的外套拉鏈,隔著薄薄的一層布料將保溫貼貼在了小腹。

    明明穿著是相稱的校服短袖,可因為疼痛出的汗令校服已經貼在了鹿佑青的身上,呈現出瘦削的腰線,顏鶴這才知道鹿佑青剛才的話是什么意思。

    她低下頭,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鼻子,又轉而倒了杯熱水重新遞過去:“再喝一點吧,就不會這么痛了。”

    有了剛才的事情,鹿佑青這次倒很利索地接了水杯慢慢飲著,顏鶴就陪著她坐在一棵樹下避雨,她也沒去問鹿佑青為什么會來到這里,倒是自己也覺得此處的環境安謐舒服,如果不是因為下雨和身旁生病的鹿佑青,她可能還真的想在這里多呆一會。

    學校的校服分為三種,除卻普通的短袖外套,還有她們現在穿的這種類似沖鋒衣材質的衣服,明明現在的天氣是不適合穿這些的,太過悶熱,可校領導怕山頂冷就讓全體同學統一穿了這件衣服,這下倒因為下雨,沖鋒衣完美發揮了它遮風擋雨的作用。

    雖然雨落下來很涼快,顏鶴還是覺得有些悶,她看向身旁臉色已經沒這么蒼白的鹿佑青,抬手替她將腦袋上落下的綠葉拂落下去,鹿佑青好像是在想事情,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忙看向她,一雙漆黑清澈的眸子就這么落在她的目光中。

    顏鶴指尖夾著一片葉子,朝她笑了笑:“葉子落下來了。”她說著,將葉子放在自己的手中把玩,又看了看兩人現在已經濕透的頭發,雖然現在鹿佑青臉色已經沒這么不好了,但是下著雨她應該還是很難受的。

    顏鶴想著,先一步起身朝她伸出手,下一秒因為起身太快眼前一黑差一點自己也差點倒了下去。

    鹿佑青忙起身抓住她的衣服,速度之快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剛才還因為疼痛無法動彈:“你怎么了?”她的語氣焦急,帶著自己都未曾察覺的不可言說的情愫。

    顏鶴揉了下自己的額頭,從口袋里拿出兩顆糖果,打開一顆放進了自己的口中:“有點低血糖,老毛病了。”說著她將另一顆糖果放進了鹿佑青的掌心。

    “走吧,班主任現在肯定在找我們了。”顏鶴嘆了口氣,握住鹿佑青的手腕轉頭看她,眉眼都落了水卻令少女青澀的面容更顯凌厲。

    “還很痛嗎?”她關心道。

    鹿佑青定定看著兩人相握的手,只覺得一陣溫熱自觸碰之處蔓延,覆蓋至她的全身,她搖搖頭握緊手中的糖果,白嫩的耳尖隨之顫動。

    顏鶴神情頓了頓,她看向鹿佑青仍在微微發抖的身子,視線落在了鹿佑青身側的沖鋒衣上。

    衣物摩挲的聲音響起,鹿佑青抬起頭便看到顏鶴已經將自己的校服脫了下來:“怎么了?”她疑問道。

    顏鶴指了指她的衣服,言簡意賅:“我們換一下衣服。”

    鹿佑青循著她的視線看去,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自己的校服被劃開了一道很大的口子,此刻正有冷風源源不斷地吹拂進去,也難怪她的小腹已經不這么痛了卻還是覺得渾身發冷。

    鹿佑青想開口不換衣服,可是顏鶴已經將她的衣服脫了下來披在了她的身上,少女穿著校服,臉頰兩側還貼著濕漉漉的發絲,在安謐中朝著她彎唇:“快呀。”只這一句鹿佑青就再沒有開口回絕的勇氣,她聽著話將自己的外套脫了下來,而后被顏鶴照顧著穿上了她的外套。

    顏鶴將拉鏈拉到頂,確保不會讓任何一份熱氣跑出,鹿佑青在她的動作下徹底沒了任何動作,安安靜靜看著她,溫暖瞬間包裹著她,似乎是被這熱氣熏陶,鹿佑青藏在發絲內的耳朵漫上了一層緋意,整個人也有些無力。

    顏鶴穿上鹿佑青的衣服,彎下身將身側的背包背在身上,轉身朝著身后低著頭呆愣的鹿佑青伸出了手:“走吧,同桌。”

    同桌。

    她們成為同桌見面的時間明明只有短短兩三天,可是顏鶴卻如此輕快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借著朦朧的雨霧,鹿佑青在她身后大膽看著她,其實她的小腹已經沒這么痛了,不被人攙扶著也是可以走的,但是顏鶴的眼眸真的很好看,溫柔清透似乎能容納所有,鹿佑青忽然就想知道,顏鶴能容納之中的是否也有她,她就像是被歌聲引著的海民,輕而易舉就被蠱惑般將手伸了出去。

    林間的雨下得并不大,至少二人現在還是能看清眼前的道路,也幸好她們穿的是防水的沖鋒衣,要不然現在肯定會感冒了。

    顏鶴背著背包在前方走著,似乎是怕兩人分開,她的手就緊緊握著鹿佑青的手腕,鹿佑青看著她的身影,忽然很想問為什么顏鶴會出現在這里,可她不敢,她怕心中存的那幾分希冀在顏鶴的解釋下徹底化為灰燼,可是連鹿佑青自己都不知道,她這般糾結,到底在期待些什么。

    鹿佑青低下頭,忍不住轉動手腕讓顏鶴握得更緊些,兩人一路無言只在趕路,偏偏這時天公不作美,天際忽然升起一道密云,緊接著響起了一道雷聲。

    巨大的轟鳴聲直鉆到兩人耳中,顏鶴被嚇了一跳,轉身正準備詢問鹿佑青的情況,雨在此時卻下得更大了些,她的視線變得有些模糊。

    顏鶴眨眨眼,伸手想要擦掉雨滴,卻忽地感受到有什么溫柔的觸感拭過她的額頭,臉頰,眉眼,她下意識閉上了眼。

    少女身上淡淡的洗發水味道幽幽落在她的鼻間,明明因為外套被劃破后消散殆盡的香氣此刻卻陡然能嗅到了,顏鶴感受著外套上的鹿佑青身上的味道,任由鹿佑青幫她擦拭著自己臉頰,心口卻突突地跳著,好像有什么想沖破胸膛跳出來一般,酸酸漲漲卻又不想讓它消失。

    彼時的顏鶴尚且不知道什么是喜歡什么是情愫,她只想讓這份心悸的感覺能長長久久存著,可希冀總是很快消失,鹿佑青將她臉側的水珠擦干凈后就放下了手。

    “好了。”她的聲音依舊有些虛弱,眸子中有光芒破碎的晃動,鹿佑青將紙巾放進口袋,卻冷不丁摸到了一大把堅硬的糖果,低下頭抿抿唇笑了。

    顏鶴如鴉羽般的眼睫緩緩顫動,她睜開眼,正對著看到的是鹿佑青微笑著的眼眸。

    “謝、謝謝。”顏鶴只覺得心臟跳動如擂鼓,已經能與這雷聲共鳴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準備開口說些什么,卻忽地聽到天際又傳來一聲雷聲,響聲令她渾身一顫,緊接著猛地睜開眼眸從床上坐起身大口喘著氣,腦袋昏昏沉沉的痛。

    顏鶴扶著腦袋緩了好一會,這才從夢境和現實中分出來,她低著腦袋靠在床邊半闔著眼,想回憶一下方才的夢,天邊的雷卻攪得她的腦袋亂亂的,唯一記得的就是模糊中鹿佑青對著她彎眉笑的模樣。

    她這是夢到了以前嗎?

    顏鶴問自己也不知道,她看向窗外,依稀能聽到凄厲的雨聲和雷聲,夢境中黏答答的雨和濕透的環境似乎與這黑夜相得益彰。

    顏鶴又坐在床頭回想了下夢境,也沒有記起太多的事情,只覺得嗓子有些生澀,她便準備起身給自己倒杯水。

    第一天回到家里,雖然是已經住了好幾年的家,但失憶后的顏鶴對這里還是有幾分不熟悉,她生疏地打開房間的燈,踩著拖鞋擰開門把手走了出去。

    雨依舊在下,而且聽著隱約有越下越大的趨勢,道道閃爍著白光的雷聲落在走廊上,顏鶴禁不住裹緊了自己的睡衣。

    她本準備著下樓給自己倒杯水,又想起樓下似乎還睡著李陶宜,自己貿然下去可能會打擾到她,便尋思著回到臥室找水,一來二去反倒在走廊待了一段時間。

    “咔嚓”又是一道雷聲,顏鶴被這突然的聲音嚇了一跳,她皺眉看向外面落著雨的天,正準備抽身回到臥室,卻忽地聽到了在這雨中幾道不明顯的聲音,聲音細碎似乎是從客房傳出來的。

    顏鶴抬眼,在凄厲的雨聲和電閃雷鳴中,緩緩走近客房,她眼前忽地浮現夢境中鹿佑青被雨水淋濕的模樣,可憐得像在撓她的心臟,顏鶴鬼使神差地抬起手放在門邊,想要詢問一下鹿佑青睡沒睡著,可是手剛放在門板上,就聽得“咔嚓”一聲清響,門應聲而開。

    門只是虛掩著,沒有關。

    第23章

    突如其來的門開的場景令顏鶴有些啞然,門就這么慢慢在她的面前打開,恰逢電閃雷鳴狂風呼嘯,客房的窗戶似乎是沒有關嚴,雨滴從窗戶的罅隙濺了進來,隨著風緩緩翻涌,站在門邊的顏鶴隱隱感覺有微涼的水汽落在她的身上,沾染著發絲。

    客房里的氣溫較走廊還有些冷,顏鶴蹙眉,抬眼看向客房里面,卻驚訝地看到了床上坐著的一個清瘦的人影,她忙走過去,伸手將窗戶關嚴實。

    窗欞的碰撞聲音似乎吵到了房間發呆的鹿佑青,她被這突然的動靜似乎嚇了一跳,在電閃雷鳴中顫了顫身子,抬頭看向前方站著的顏鶴。

    “阿鶴……”她眨了眨眼,裝作一副剛蘇醒的樣子,對于出現在這里的顏鶴很是驚訝,嗓子像是被沙漠的太陽炙烤一般沙啞:“你怎么來了?”

    “是睡得不舒服嗎,還是睡不著?我剛剛才醒過來的。”鹿佑青絲毫沒覺得自己的這些話對于現在的她來說有多么奇怪,明明自己現在的情況看起來才是最不容樂觀的那個,開口卻還是詢問顏鶴的情況。

    顏鶴站在窗前定定看著她,鹿影后精湛的演技卻在此時出了破綻,顏鶴自然能看出鹿佑青根本沒有睡,鹿佑青身上單薄的睡衣根本無法御寒,而薄毯也被她放在了一邊,她只穿著薄薄一層的睡裙,在這寒風細雨中不知道呆坐了多久。

    從剛才顏鶴進來鹿佑青就一直保持靠坐在床頭的姿勢,剛才的細雨令她現在還有些發抖,她散落的長發隨著顫抖,顏鶴忽地就想到了方才的夢。

    一樣都是寒冷潮濕的雨,一樣是淋濕雨有些發抖的鹿佑青,同樣是只有她一個人看到了,顏鶴眼底忽地沉了沉,她不露聲色地將心底剛浮現一點的想法壓了下去。

    “為什么不睡?”顏鶴直接拆穿了鹿佑青的謊言,將窗簾拉上,徹底將窗外的寒冷風雨聲擋在外面,而后伸手按開了床頭的一盞小燈,昏黃的燈光頃刻間照亮了房間,也驅散了幾分料峭和不安。

    淡淡的燈光落在鹿佑青白嫩的皮膚上,她左側鎖骨上的一顆小痣顯得越發性感,她雙手抱膝,抬著眼看向顏鶴,如瀑的頭發隨著她的動作緩緩吹落,猶如一幅動人的畫卷,墨色的眼睛此刻只能映照出顏鶴的模樣,眼角的淚痣漂亮得心驚動魄。

    聽了顏鶴的詢問,鹿佑青卻只是重新將頭埋了下去,她聽著床邊來回走動和門關上的聲音,心口一窒,差一點就要沖出去喚住顏鶴的腳步,還好不過幾秒就聽到折返的腳步聲,鹿佑青又重新靠坐在了床邊。

    顏鶴打開房門,見鹿佑青還是保持著原先的動作,和白日肆意動作間都在發散著成熟媚態的鹿佑青不同,現在的她蜷縮在床頭極其令人愛憐,這是顏鶴失憶以來從未見過的鹿佑青,也可以說,這是她只有在回憶的夢中才見到的青澀脆弱的鹿佑青,是十八歲的鹿佑青,是她從未接觸過的鹿佑青的另一面。

    顏鶴低下眸子,只覺得心臟都塌了一塊,她走過去坐在床邊,柔軟的床榻陷了幾分,她伸手將鹿佑青抱膝的雙手分開,一手輕握著鹿佑青有些冰涼的手,另一只手將水杯塞進鹿佑青的掌心,握住她的手讓鹿佑青抓著水杯。

    距離很近,依稀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水汽和溫暖,昏暗中顏鶴身上帶著的不容拒絕的氣勢,她握緊鹿佑青的手,將一側的薄毯蓋在了她的身上,又用掌心為她傳遞著溫暖。

    鹿佑青抬頭看著她,她一側的臉頰被濺進來的水汽染濕,白日里看起來嫵媚深邃的一雙眸子就只能看到顏鶴的倒影了,聽著顏鶴的問題,鹿佑青只低頭看向兩人交握的雙手,她俯身緩緩抿了一口水。

    顏鶴也不著急,慢慢看著鹿佑青發抖的身子停止下來,腦子里想的都是方才模糊的回憶,昏黃的燈光落在兩人的身上,鹿佑青如鴉羽般的長睫緩緩顫動,蝴蝶振翅在顏鶴的心中引起波動。

    一杯水飲盡,鹿佑青這才動了動被顏鶴捂著的雙手,顏鶴見狀正欲松開手,卻又被女人用力地回握住了。

    顏鶴失笑,現在的這種環境也不覺得有多么害羞了,只伸出一只手輕柔地將女人臉側的發絲別到耳后:“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么了嗎?”

    鹿佑青這才抬頭看她,開口聲音已經不似方才這么沙啞了:“睡不著,心中很亂,在想事情。”

    顏鶴疑惑,什么事情是需要開著窗戶任由寒風碎雨進來才能思考的,只是還未等她開口詢問,便聽鹿佑青繼續說。

    “以前下雨的時候,阿鶴總是會將我抱在懷里哄我睡覺,就像這樣。”鹿佑青話未說完便陡然起身向前抱住了顏鶴,顏鶴未來得及反應懷中就落入了溫香軟玉,沒有保持住平衡,她就這么抱著鹿佑青齊齊倒在了床上。

    女性的身子總是很柔軟的,就算撞在了一起也不會覺得很痛,反倒是顏鶴倒下的身子不知道硌在了床尾的哪一處,她緊皺著眉差一點就痛呼出聲。

    鹿佑青靠在她的胸口,感受著顏鶴心跳的跳動,心中空缺的地方忽地就被填滿了,她忍不住雙手收緊,恨不得將自己和顏鶴融化在一起,她的發絲有幾縷在動作中落在了顏鶴的脖頸,隨著她輕蹭的動作撓得顏鶴的脖頸有些泛癢。

    顏鶴的睡衣已經被掀起了一大半,此刻露在外面的腰部被鹿佑青緊緊抱住,她沒有辦法,只得先將心底深處的抗拒壓下去,先行護住鹿佑青的身子避免她從床上掉下去,滿腦子都是兩人緊緊相擁的溫軟觸感。

    懷中的女人動作似乎停止了,顏鶴也從疼痛中緩過來,垂眸看向鹿佑青,見她也在看著自己,一雙清澈的眼眸映著昏黃的燈光,顏鶴忽然忍不住心中的疑問開口。

    “那以前我不在你身邊的時候,下雨你是怎么度過的?”她其實想問,在方才的回憶中,鹿佑青有沒有害怕那場雨。

    “阿鶴好傻。”鹿佑青忽地笑了起來,她松開手又恢復了往日的樣子,抬手點在了顏鶴的臉頰。

    “不是有手機嗎,我們不見面的時候,晚上睡覺就用手機視頻。”

    顏鶴啞然,回想一下也是,現在手機這么方便,只要打個電話就能看到對方哪還有什么分別許久見不了面,她也彎唇笑了下,趁機抱著鹿佑青坐了起來,又松開了環抱著她的手讓兩人產生點距離。

    溫暖的包裹觸感消散,鹿佑青有幾分失落地垂下了頭。

    “還冷嗎?”顏鶴詢問道。

    鹿佑青搖搖頭,開口問她:“這么晚了,阿鶴在做什么?”

    顏鶴:“有點渴,倒杯水喝。”她說的是實話,就是不知道鹿佑青相沒相信,顏鶴意識到自己對于鹿佑青這個未婚妻的了解還不是很深,就比如她依舊不知道這么晚了鹿佑青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在想她的失憶嗎。

    顏鶴不解,也不想繼續這么亂糟糟地想下去,她將薄毯鋪在鹿佑青的身上,又去看了看窗戶有沒有關嚴實,確保一切無誤后這才放了心。

    鹿佑青就乖乖地躺在床上看著顏鶴在房間奔波,她的阿鶴一直都是這樣,無底線地對著她好,即使失憶后也依舊會在意她的所有,鹿佑青掩在薄毯中的手指微微蜷縮,她忍不住一直看著顏鶴,心口溢滿甜意。

    又忍不住想把阿鶴藏起來了。

    顏鶴復又拉上窗簾,轉身看向床上乖乖躺著的鹿佑青,走到她的身旁心口發軟:“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不許再打開窗戶了。”

    雖然聲音有些強硬,但語氣卻依舊是關心著她,真的好可愛,鹿佑青忍不住彎唇點頭。

    正巧這時,天邊又落下了一道雷聲,凄厲的聲音撕破長空,顏鶴幾乎是一瞬間就回想起了方才的夢,而后下意識將目光落在了鹿佑青的身上,卻看到昏黃的燈光下鹿佑青緊閉著雙眼皺著眉頭的樣子,下一秒顏鶴就感受到手腕處的衣袖被人緊緊攥住。

    鹿佑青怕打雷。

    顏鶴看向自己被緊緊攥住的衣袖,心中更是堅定了這個想法,她抬手輕握住鹿佑青的手腕,讓她放過自己已經被揉亂的衣服,忽地就不知道要說些什么了,她記得自己夢中的最后一絲記憶就定在了那道雷聲中,那時的鹿佑青是否會怕那道雷。

    “睡不著嗎”顏鶴暗啞著嗓子問道。

    鹿佑青抬眸,眼簾輕垂,清潤微冷的嗓音響起:“睡不著。”似乎是黑夜給予了人無窮盡的勇氣,鹿佑青得以開口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想法。

    “阿鶴可以陪著我嗎?我好害怕。”

    顏鶴呼吸滯住,心口像被一陣風掠過引起陣陣轟鳴,一時間竟忘記了開口回答。

    鹿佑青繼續道:“以前打雷的時候,不管在不在我身邊阿鶴都會陪著我,已經好多年了,這次可以嗎?”她的聲音很低,但卻足以在顏鶴的心中掀起波瀾,顏鶴沒有記憶,無法從顏鶴短短的一句話中回想起什么,卻也能感受到此時的鹿佑青的無助。

    她*偏過頭,心口發燙,說不出什么拒絕的話,因為害羞只能胡亂道:“真、真的嗎,那之前我們上學的時候也是這樣嗎,上學的時候你也怕打雷嗎?”

    鹿佑青心間一顫,一種莫大的慌亂充斥著她的胸膛,難道這么快顏鶴就想起了什么嗎,她將慌亂的情緒壓住,再開口的語氣里卻帶上了幾分苦澀,她盡量輕柔開口,不讓顏鶴發現她話中的灼灼逼人:“阿鶴已經想到以前了嗎?想到了多少呢?”

    兩人的局勢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顏鶴沒有意識到鹿佑青語氣的反常,只搖頭借機將自己發燙的耳朵擋住:“沒多少,應該是剛回到家的緣故,夢到了一點點高中的事情,夢醒之后就忘記了一大半了。”

    她抬頭對上鹿佑青溫和的眸子,薄唇翕動:“所以你高中的時候也害怕打雷嗎?”顏鶴混沌的夢境中只能想到那一道雷聲,隔著數年的歲月,她竟然有些擔心當時的鹿佑青。

    鹿佑青定定看著她,并未在顏鶴的表情中看到任何偽裝的樣子,懸起的心放下了好多,聞言只輕笑了一聲,坐起身來輕擁住顏鶴,將自己身上的重量依托在她的身上,再開口聲音如碎玉般好聽。

    “我一直都害怕打雷,但是有阿鶴在,就不怕了。”

    第24章

    鹿佑青的聲音依舊這么好聽,流水擊澗般在顏鶴的心中響起一陣顫栗,不知是這雨聲殘響激起了顏鶴心底深處的柔軟,這次的擁抱中顏鶴產生的排斥感不這么嚴重了,她溫順地抱住鹿佑青的身子,讓鹿佑青得以靠在自己肩頭。

    “那么,阿鶴現在可以陪我一起睡嗎?”鹿佑青見她并不排斥自己的擁抱,忍不住順藤摸瓜繼續讓她陪著自己,她嘴上是用著和顏鶴商量的語氣,可是手卻緊緊抱住顏鶴,大有顏鶴不答應就不松開手的氣勢。

    見顏鶴久久不說話,鹿佑青還不忘繼續開口顯露出她的柔軟和脆弱。

    “以前阿鶴就是這么抱著我哄我入睡的,每一次的大雨都是如此,現在連擁抱也不可以嗎?”

    “是我太過著急了,只顧著自己沒有想到阿鶴現在失憶了,對于只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我有點太唐突了,抱歉。”

    她幽幽地虛弱開口,一字一句都是在說著自己的不是,攥著顏鶴衣服的力氣也漸漸消減,猶如破敗殘風中一束凋零的荷葉,這無疑擊中顏鶴本就捉摸不定的心,只此幾句,顏鶴心中想要離開的心緒就消失了大半,對鹿佑青口中自己陪伴著她的話深信不疑。

    現在已經凌晨了,雨是自兩人分別就開始落下,鹿佑青怕打雷睡不著只坐在床頭獨自消耗這黑暗的時間,如果她今晚沒有因為雷聲醒來,鹿佑青是否就會這么呆坐至天亮。

    只是在腦袋里稍微一想,顏鶴就感受到自己心口泛起的陣陣酸澀,人最本能的反應不會作假,她之前應當的確是這么哄著鹿佑青入睡的,那么這次為什么不可以,只是因為她失憶自身產生的羞澀就該避開對未婚妻的關心,讓鹿佑青一人在這黑夜難過嗎,她這算哪門子未婚妻。

    明明吻過的事情都已經做過了,還是她主動的,哄睡鹿佑青她應該也可以做到。

    顏鶴在心里反問自己,得到肯定且譴責的回答后,她鼓起勇氣將羞怯和緊張拋去,再次看向鹿佑青。

    “好,我陪你睡。”

    鹿佑青嘴角綻出了笑容,明明很開心卻還是要裝作關注顏鶴的狀況:“可是這樣,阿鶴不會排斥嗎?”她的語氣又低了下去,在昏暗的房間中顯得很委屈:“如果阿鶴真的不愿意,我自己一個人也是可以睡著的,不用麻煩阿鶴了。”

    顏鶴都要被她氣笑了,想讓她留下的是鹿佑青,讓她離開的又是鹿佑青,這個人怎么這么矛盾又可愛。

    “我愿意。”顏鶴抬手輕撫鹿佑青不安的腦袋:“沒什么,只是睡覺而已,而且我們已經是訂婚的關系了,這種事情在我失憶前應該每天都會做吧。”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自己也覺得這番話好奇怪,忙閉上嘴不亂說了,但房間就這么小,她的聲音還是準確無誤地落在了鹿佑青的耳中。

    鹿佑青枕在她的肩頭,聽著顏鶴的話忍不住笑出了聲,連這惱人的雨夜都不覺得煩了。

    “好。”她答應道,“我們之前確實每天都會抱著一起睡的。”她抬手劃過顏鶴顫栗的后背,掀開一旁的被子讓兩人躺在床上,整個人趁機翻身在顏鶴懷里尋了個舒服的位置。

    “這次阿鶴也抱著我睡吧。”她安安穩穩地靠在顏鶴身旁,將自己整個人縮在顏鶴溫暖的懷中,已經先行一步抱緊了顏鶴,還不忘抬腳緊緊箍住顏鶴的雙腿,整個人樹袋熊一樣。

    從顏鶴的角度只能看著懷中一團毛茸茸的腦袋,心都軟了,連她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內心深處的彷徨,忍不住僵硬抬手回抱住了鹿佑青。

    她安慰自己惴惴不安的心,認為現在產生的惶恐是因為第一次和鹿佑青睡在一起,就和她之前在醫院和鹿佑青親密接觸一樣,都是失憶后防備的身體對不熟悉的事情下意識產生的回避,慢慢來就好了。

    顏鶴的心緩緩平靜下來,雖然知道什么都不做且兩人是訂婚的關系,但是就這么緊緊抱在一起,女人的柔軟緊貼著她,隔著薄薄的布料根本做不成什么遮擋,她的耳尖還是紅了些許,顏鶴不禁思考自己之前也是和鹿佑青這么睡在一起的嗎,大抵之前是比現在還要過分吧。

    她竟有些開始期待恢復記憶之后她和鹿佑青之間的相處了。

    顏鶴抿唇藏起心跳,抬眼看向依舊在下著暴雨的窗外,極其輕柔地在鹿佑青的頭頂道:“晚安,好夢。”

    夜色無聲,雨聲不知何時變得溫潤,滴滴答答落在葉子上的聲音極其助眠,顏鶴懷中有依賴又可靠的人陪著,對于不熟悉的生分和不安在她心中消散,整個人變得無比困倦,明明是她說的要陪著鹿佑青入眠,自己倒是比鹿佑青先睡著了。

    意識逐漸沉淪,迷迷糊糊中似乎還能感受到懷中的人輕輕的動作,顏鶴抬手下意識抱緊了她讓她不要亂動,隨后徹底陷入深眠。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顏鶴的呼吸都已經變得清淺,房中才終于傳出一點點衣物摩挲的聲音,鹿佑青在顏鶴懷中抬起頭,漆黑的眸子深沉地注視著她,顏鶴的睡顏很舒適,抿著唇瓣呼吸都是輕柔的。

    鹿佑青忍不住心口的悸動,抬起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又怕自己的動作吵醒了好不容易睡著的顏鶴,只得隔著距離耐心地用眼神勾勒顏鶴的眉眼,想要將她的樣子一幕幕刻進心里,一點也不想錯過。

    細細想起,鹿佑青已經許久沒能這么安穩地躺在顏鶴的懷里了,出了車禍之后顏鶴身上的傷讓她不得不顧及著顏鶴的身體安全,那段時間縱使無數次想和阿鶴多親密一點都要克制自己。

    可在顏鶴出車禍之前呢,鹿佑青的眼神忽地沉了下來,想起顏鶴那些決絕冰冷的話和自己犯的錯誤,好不容易溫暖一點的心又被凍住了,她在寂靜黑暗的環境中苦澀地彎了彎唇,復又抱緊顏鶴閉上眼睛不愿再去回想。

    阿鶴說她夢到了一些高中時期的事情,怎么這么快就開始恢復記憶了,那之后的事情她是否也會夢到呢,那些阿鶴厭惡甚至連看都不愿意看到她的事情是否也會想起,鹿佑青不敢繼續想下去了,只感受到心臟像被遭受凌遲。

    如果時間可以一直停留在阿鶴失去記憶的時候就好了,鹿佑青忍不住暢想著,卻也知道自己是在奢求一個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心情忽地就沉在了海里,陰暗的想法不住地從她的腦海里升起,把阿鶴困住,困住自己身邊就好啦,就像之前那樣,永遠都是你一個人的,直被你一個人看到,只屬于你一個人。

    真可笑,明明還想和阿鶴重新開始,卻在意識到事情出現一點破綻的時候就想破釜沉舟,鹿佑青自嘲地笑了下,覺得自己真是越發像鹿凝韞了。

    外面的雨還在下著,暴雨卷著雷聲一道道落在她的耳中,鹿佑青身子蜷縮在顏鶴的懷中,像是把自己整個人都融在顏鶴身體里面,她告訴阿鶴的那句話其實沒有說完,她不止害怕打雷,她還總是失眠,惹阿鶴生氣的時候更甚,那個時候沒有阿鶴陪伴就像今天這般呆坐著,縱使她用強硬的手端抱著阿鶴也只獲得了一個溫暖的懷抱,她就是這么患得患失一直抱著顏鶴到天亮。

    吃藥也不管用,滿腦子都是顏鶴,只想觸碰顏鶴,只想和顏鶴在一起。

    緊貼的胸膛平緩跳動的心臟,她靠在顏鶴的胸口,像只好不容易獲得可口的獵物卻不敢再像下一步怕驚擾珍寶的捕食者,只敢側耳傾聽顏鶴心臟的跳動,動作小心熟練到她想起了之前許多個日日夜夜,她數著顏鶴的心跳聲,支撐自己見到染紅的日出。

    雨落的夜里,雷聲總是格外的響徹,鹿佑青抱緊顏鶴的身子,將自己藏在她的懷中,借著自己怕黑怕打雷的由頭,在她的懷中一次次獲得慰藉,就像之前的每一次,只不過這次的顏鶴不再像之前那般抗拒她的行為。

    而她也終于能,睡個好覺。

    “阿鶴,好眠。”她的聲音低低的,含著復雜的情愫,終于回答了顏鶴睡前的那句話-

    翌日,顏鶴醒來的時候,只覺得自己是被耀眼的白光照醒的,她抬手擋住太陽光,借著被窗簾擋住的光亮看清了房間的裝潢。

    意識逐漸回籠,她意識到這里不是醫院,不是別墅的臥室,而是有鹿佑青在的客房。

    懷中的女人似乎也察覺到她的動作,在她的懷中不滿地輕蹭了幾下后又恢復了平靜,顏鶴的動作頓住,垂眸看向懷中的女人,昨晚的大部分記憶如潮水般覆來。

    她就維持著抱著鹿佑青的姿勢,兩人一齊睡到了天亮,此刻想要起床都有幾分困難,被鹿佑青枕著的手此刻還是有些酸麻,稍微動一下都有些無力。

    鹿佑青在她的懷中依舊沉沉睡著,剛才的動作好像只是睡著時下意識的夢囈,似乎之前的車禍也給鹿佑青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連睡著的時候她都在緊緊握著顏鶴的衣服不放手,好怕她離開的樣子,顏鶴看著她沉睡安靜的眉眼,動作也不由靜了下來。

    之前見過的鹿佑青,是溫柔體貼的,電視中的鹿佑青是明媚,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昨晚和今天的她卻是脆弱需要依靠著她的,可不管什么樣子的鹿佑青,顏鶴似乎都從未產生過真正的抗拒,她一直都很依賴鹿佑青,要不然昨晚也不會就這么快睡去了。

    任由鹿佑青抱著自己,也不管自己還在麻木的雙臂了,顏鶴抬頭看向天花板,腦袋空空的,女人發絲的細癢輕輕撓著她的皮膚,離得太近甚至可以看到鹿佑青藏在白嫩肌膚下青色的血管。

    任由鹿佑青繼續抱了一會自己,再次看向時間發現已經不早了,顏鶴便摸索著準備起床去做早飯,雖然她并沒有真正動過手,但是一頓早飯她應該還是可以做出來的吧。

    正想著,顏鶴將鹿佑青的手從自己身上放開,自己就這么慢慢從床上坐了起來,她扭扭酸脹的脖子和手臂,正準備起身的時候卻忽地感受到身后一陣微風,緊接著就被人從身后抱了個滿懷。

    “早上好。”屬于清晨女人剛醒過來的倦怠的嗓音傳來,鹿佑青抵著她的肩膀含糊不清道。

    “阿鶴有沒有想我,我昨晚可是一直夢到了阿鶴。”

    顏鶴伸展的動作停住,轉眼看向身后,女人的頭發還是一團亂糟糟,睡裙也凌亂地隨便掛在身上,偏偏她自己還沒有意識到這個事情,依舊用充滿眷戀的目光看著她。

    鹿佑青別過頭去,視線到處亂看,心口好像有只小鹿在亂跳,顧左右而言他:“沒有夢到,我一覺睡到天亮。”

    “那阿鶴的睡眠很好呀,第一天回家居然都沒有不適應,我抱著阿鶴睡中途都已經醒了好幾次了呢。”鹿佑青繼續道,她附在顏鶴的耳邊,故意用著氣音開口問她,看顏鶴的耳朵被自己弄到泛紅這才罷休。

    顏鶴半邊身子都被她的話弄麻了,她低著頭又變成了之前看到鹿佑青就成為了鵪鶉的樣子,好像她們之前永遠都是鹿佑青近她退,她近鹿佑青退。

    正當顏鶴受不了鹿佑青的這些話準備起身離她遠點的時候,兩人卻在這時聽到了隔壁房間的敲門聲,還有女生小心翼翼的詢問。

    “顏小姐鹿小姐,你們醒了嗎,我做了一些早飯……要不要一起吃?”

    第25章

    “我做了一些早飯,要不要一起吃?”女生青澀又試探的聲音隔著房門落在兩人耳中,顏鶴準備起身的動作都出現了停滯,她轉頭和鹿佑青面面相覷,鹿佑青嗔笑著松開了環抱著她的手,又恢復了之前狐貍的樣子。

    顏鶴抬頭看向窗外,已經日上三桿,她和鹿佑青居然就在這里胡鬧了這么久,還令樓下的李陶宜都發現了不對勁。

    想著,顏鶴有些尷尬地起身:“我去開門。”說著她抬腳離開,還不忘將薄毯蓋在鹿佑青身上。

    李陶宜醒得很早,昨夜的狂風暴雨還有雷電令她一晚上基本上沒有怎么睡著,還有關于奶奶的事情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中,天剛亮她就醒了過來,用手機給室友發去了報平安的消息后,又看了看時間,想著顏鶴和鹿佑青幫助她這么大一個忙,她不能就這么一直受她人之概。

    還好她之前曾在餐廳當過后廚,對于做早飯這件事還算得心應手,于是就為兩人做了些早餐。

    可是早飯已經放在樓下許久,等到快要涼了她都沒有聽到樓上傳來的聲響,李陶宜不得不上樓,盡量使自己看起來不這么奇怪地敲了敲臥室的門,其實她的聲音都是虛的。

    一聲叩沒有得到回應,李陶宜的勇氣也已經用光了,正準備轉身趕緊離開就聽到身后傳來門應聲打開的聲音,她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忙轉身看過去,正好對上了顏鶴還有些尷尬的神色。

    “顏小姐……”李陶宜的聲音都卡殼了,她眼神在臥室和客房之間來回移動,滿眼都寫著為什么顏鶴和鹿佑青不在主臥卻在客房的疑惑。

    “李同學……有事情嗎?”顏鶴尷尬到渾身都有些發麻,不敢對上李陶宜的視線,明明她和鹿佑青什么都沒有發生,偏偏現在的情況在外人看來就是這么微妙。

    李陶宜聞言忙道:“我在樓下做了些早餐,如果顏小姐和鹿小姐有些餓的話,可以下來吃。”說著她低下了頭先道歉:“抱歉,我未經允許用了您們的廚房,你們把我當保姆就好。”

    顏鶴還未開口,就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就感受到被人擁抱的觸感還有輕笑的聲音:“那多謝李同學了,正巧阿鶴和我都有些餓了呢。”

    鹿佑青輕快的笑聲很快就將幾人的尷尬輕掃一空,李陶宜連連點頭說了句“去準備早餐”就匆匆下了樓,似乎也是覺得自己現在的瓦數太高了。

    人影在樓梯間消失,顏鶴看著鹿佑青抱住自己的手臂和兩人如此親密的姿勢,嘆了口氣:“你這么說,像我們做了些什么似的。”

    “做了什么,抱著睡覺也不可以嗎。”鹿佑青松開手,挑起顏鶴的下頜讓她歪頭看向自己,作勢兇兇道:“連抱著睡覺都不可以說嗎。”

    她沒有骨頭似地貼著顏鶴,還在不斷地蹭著她的衣服嗅著她身上的味道,“沒關系的,李同學不會亂說的。”

    顏鶴:“?”她們做的事情有什么能說出去的必要嗎?鹿佑青這番模里模糊的話倒是讓她真覺得兩人昨天晚上做了些什么羞于見人的事情。

    顏鶴不愿繼續和她爭論,反正不管她怎么說,鹿佑青總有一百種方法讓她害羞閉上嘴,她關上門,一手扶著鹿佑青的腰坐在床上,而后伸出食指抵住她的身子讓兩人產生距離,義正言辭道:“好了,我要去洗漱了,你不是還要工作嗎,時間已經很晚了,再這么下去上班就真的遲到了。”鹿佑青這才不愿地松開了她,只是目送顏鶴離開的時候眼尾都帶著勾人的笑。

    顏鶴逃也似地回到了臥室,看著鏡子里紅了大半張臉的她,不忘伸手捏捏自己的側臉:“就這么容易臉紅嗎。”

    怎么說二人都是未婚妻的關系,明明之前什么曖昧的事情都應該做過了,結果失憶后就這么不經撩,顏鶴心臟還跳著,同時生出了幾分甜意,等她徹底將臉上的紅暈消掉換了身衣服出來的時候,鹿佑青已經坐在了樓下和李陶宜相談甚歡了。

    “是嗎,李奶奶原來還這么說過阿鶴呢。”不知是聊到了什么,鹿佑青捂住雙唇笑得眼尾彎彎,瞥見樓梯上徐徐而下的人,她勾勾手喚著顏鶴。

    “阿鶴快來,李同學和我講你之前在家的事情呢。”鹿佑青換了一身火紅的裙子,露出左側鎖骨的小痣,在清晨陽光的照耀下,明媚和溫柔完美地融進了她的身體中,她的一舉一動都在吸引著人的視線。

    顏鶴坐到鹿佑青的身旁,看著桌上琳瑯滿目的食物對李陶宜道謝,嚇得李陶宜直擺手。

    “不不不不……沒事,只是一頓早飯而已,不打緊的。”

    “李同學的廚藝真的很不錯,阿鶴來,嘗嘗這碗粥。”鹿佑青抿去笑意,將一旁的瓷碗拿起,用瓷勺舀了勺粥就這么放在了顏鶴的唇邊,曖昧的動作絲毫都不顧及其他人。

    顏鶴呼吸一頓,下意識看向對面的李陶宜,卻見李陶宜已經將自己定義為一只鴕鳥,頭都埋在碗里了。

    顏鶴:“……”她無奈偏頭,對上鹿佑青一雙溫柔得能出水的眸子,紅著耳尖將粥咽了下去。

    一整頓早飯就是這么熬過的,自從鹿佑青喂過她那一口粥后,無論后面顏鶴強硬自己喝粥還是吃飯,都感覺身旁有道無形的視線在注視著她,鹿佑青是真的把今早的“誤會”坐實了。

    吃過早飯后時間已經很晚,鹿佑青今天要去巡場的影院距離別墅較遠,且還要帶著李陶宜先去見朋友,走得就比之前早了一些,臨走時她還不忘叮囑顏鶴不要忘記想她。

    “阿鶴如果能小一點,再小一點就好了,這樣就可以把阿鶴帶在身邊也不會被發現,永遠都不會看膩。”鹿佑青站在別墅門口,看著顏鶴忍不住眷戀道,眸光瀲滟。

    上了車,目送著顏鶴的身影離自己越來越遠直至看不到,鹿佑青這才收回了依依不舍的視線,再轉眼眸中已經沒有了任何情緒,她將目光緩緩落在李陶宜的身上,微微彎唇。

    李陶宜從一開始就乖乖坐在后座的椅子上不動,全然一副雕塑的樣子,察覺到鹿佑青的目光,她鼓起勇氣對上鹿佑青的眼睛,小心翼翼開口。

    “鹿……小姐?”

    “李同學,你放心,李奶奶對我有恩,所以她的病情我絕對不會疏忽。”鹿佑青開口,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卻在此刻安慰了李陶宜仍惴惴不安的心。

    李陶宜心中的底氣漸沉穩,這才舍得將自己已經緊扣的雙手松開,其實從昨晚鹿佑青將朋友的聯系方式給了她之后她就知道這個漂亮的女人和顏小姐一樣都是好人,現在聽到鹿佑青肯定的回答,心中的感激就更深了。

    “謝、謝謝鹿小姐,如果不是您和顏小姐,我真的不知道要怎么辦了。”李陶宜感激涕零,無以言表,她又要哭出來了。

    鹿佑青掃了她一眼,淡淡開口:“昨晚在家里,你是不是和阿鶴說了些以前的事情?”

    李陶宜抹去眼角的淚痕,回想了下然后點頭:“嗯,我和顏小姐就只見過那一次面,我記得那次您也在。”回想到當時的氛圍,李陶宜忍不住皺起了眉,當時的那種混亂的場景,顏鶴沒理由不記得呀。

    “我記得當時您是突然闖進去……”

    “過幾天我會和阿鶴去看李奶奶。”沒等李陶宜繼續說,鹿佑青就開口打斷了她的話,顫抖的眼睫遮擋著陽光進入,她墨色的瞳孔一片漆黑。

    “阿鶴最近受了些傷,之后精神就一直不太好,現在我陪著她慢慢恢復,醫生囑咐還是不要在她面前提到太多以前的事情,這件事我覺得你還是要和李奶奶說一下。”她開口,將李陶宜要說出口的話堵住。

    李陶宜想,她也沒提到很多之前的事情呀,她就只記得那一件,但是轉念一想,當時在餐廳里顏鶴和鹿佑青之間的氛圍就很奇怪,就像是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說過話了一樣生疏,就連現在的她回想起來都有些心顫,她差點以為這兩個女才女貌的人就要因此分開了,但是目前來看這兩人也是恩愛甜蜜的樣子,也是她多想了,現在提起這些往事還真的像是多嘴。

    “好,我記住了。”李陶宜堅定地點頭,將心中的疑惑徹底地壓了下去,食指和中指并攏在嘴唇上做了個拉上拉鏈的手勢,鹿小姐和顏小姐幫了她這么大一個忙,有些事情說不說她自己心里也能分清楚。

    鹿佑青溫和地彎唇,露出了這兩天看向李陶宜時第一個發自內心的笑,聲音也比之前更加軟和:“好,我相信李同學不會讓我失望的。”-

    目送著車子駛離別墅區,顏鶴轉身回了家,空蕩蕩的別墅此時只剩下了她一人,這么大的地方只能聽到她一人的腳步聲,顏鶴心中忽地就升起了幾分恐懼。

    她折返回了書房,想著可以趁這些時間看一些書,試著能不能想起一些以前的事情,但是她太高估了自己,失憶產生的后遺癥像一個密不通風的網將她團團圍住,她能感受到自己做什么都很費力氣,就像個運行遲鈍的機器需要反應好久。

    書房是呆不下去了,她又去了廚房,想著試一試能不能做飯,同樣也是生疏,還差點炸了廚房。

    無奈,顏鶴只得灰撲撲地回到了臥室,倒在床上發散著意識,余光中卻無意間瞥到了一旁緊閉著的抽屜。

    她記得,這個抽屜昨天她就沒有打開,想到鹿佑青昨天似是而非的笑和威脅,顏鶴心中的好奇更甚了,從床上坐起來開始認真研究抽屜了。

    她發現,這個抽屜的鎖芯是十字的,和最上面兩個抽屜完全不一樣,而且看鎖芯的樣式,這個抽屜的鎖比上面兩個嚴密了不少,鹿佑青居然重新換了鎖,這個里面到底有什么東西這么重要。

    顏鶴心中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這個里面放置的東西,應該會解開她現在的大部分疑惑。

    隔壁的儲物室的門也一直關著,顏鶴沒有找到鑰匙,想著自己總有一天能打開。

    顏鶴起身拿出手機,她本沒想和鹿佑青發消息,可是心中的澎湃卻令她不受控制的打開了和鹿佑青聊天的畫面,可沒想到自己期待又緊張想著可以看到很多新消息的聯系界面,打開后還是只有她和鹿佑青早上的聊天記錄。

    鹿佑青:【我到達工作的地方啦。】

    鹿佑青:【(圖片.jpg)(圖片.jpg)】

    鹿佑青:【想阿鶴了,想快點下班見到阿鶴。】

    顏鶴:【注意安全。】

    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一腔隱藏的歡喜化為了水,顏鶴懨懨地放下手機,也對面前的抽屜喪失了大半性質,腦袋里都是鹿佑青。

    她覺得自己不能被鹿佑青掌控著所有,又想起來到處走走,可是自己在樓下走了一圈又來到樓上走了一圈,最后真正做的就是打開手機查看鹿佑青的最新消息。

    就看一點,就看一點,我只是看看鹿佑青下班了沒有。顏鶴在心中這樣道。

    【鹿影后最新電影路演照片!】照片中的鹿佑青穿著的依舊是早上的那襲長裙,在和粉絲的互動中引起眾人歡呼,和身旁她不認識的應該是劇組的同事互動得有說有笑,看向鏡頭時是不露任何破綻的完美笑容。

    鹿佑青依舊好看,依舊美艷,如仙人般吸引人的目光,可不知為何一種淡淡的失落感籠罩了顏鶴,好像現在的鹿佑青距離她很遙遠,即使是一樣的長裙和笑容,卻讓她只能駐足仰望。

    顏鶴不喜歡這種感覺,可又忍不住將這些照片保存了下來,自己都覺得自己矛盾得不像話。

    怎么做什么都在想鹿佑青。

    顏鶴覺得自己是不是太無聊了才會一直想著鹿佑青,翻身起床準備去外面走走,她剛才在手機的地圖上看到,兩人住著的地方不遠是一處風景區,那一片風景介紹似乎很好看,她想著去看看,試試能不能找到失去的回憶,還能在景區找點飯吃,她現在的廚藝實在是不敢恭維。

    說走就走,顏鶴很快換好衣服和鞋子,又帶上一頂遮陽帽和口罩,遮遮掩掩地就走到了別墅的大門,說起來這是她第一次獨自離開家,站在這大門前心中油然升起一陣緊張感。

    顏鶴將手放在了別墅大門的指紋檢索上,大門很智能,手掌剛放在門口的檢測上就立刻發出了檢測失敗的提示音。

    第26章

    顏鶴陡然皺起眉頭,站在原地定定盯著這扇冰冷的大門,大門的黑色油漆在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熠熠發光,冰冷的硬件折射著溫暖的光亮,可顏鶴卻覺得這扇門讓她很不舒服。

    之前有鹿佑青在身邊還沒覺得,現在就她自己一個人站在這里,看著這扇比兩個她都高的黑色大門,只覺得心中發冷,是人體深處下意識的反應。

    顏鶴動作都頓住,腦袋里不住地勾畫著一幅幅可怕的景象,渾身不斷冒出冷汗,抬腳下意識就要離開,最后還是突然想起來鹿佑青之前和她說過因為她喜歡用密碼,所以大門沒有她的指紋的事情。

    顏鶴咽下口水,轉而松開手在大門上輸入密碼,果不其然這次就聽到了密碼正確大門打開的聲音,她推開門,寬闊的道路上映著淡淡的光芒,四周悠蕩著輕緩的風,吹拂著她的衣角。

    沁人的空氣流入肺腑,顏鶴全身都放松下來,她松了一口氣扶額苦笑,覺得自己是不是失憶后安全感太不足了導致看見什么都害怕會害到自己,她剛剛居然以為鹿佑青……

    顏鶴抬手好笑地摸了下自己的鼻子,趕緊中斷自己這天花亂墜的想象朝目的地走去,在她身后大門緩緩合上,別墅似乎陷入了沉睡之中。

    顏鶴雖然在車禍中失去了記憶,但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會,有些東西稍微上手一段時間基本上就學會了,前幾天的使用中她也已經摸透了手機的使用方法,此刻正打開地圖軟件正一絲不茍地看著地圖上的路線朝景區走著。

    城郊的別墅區很清凈,也代表著環境優美,所以景區距離這里并不太遠,顏鶴多半的時間都花在了在路上賞風景,等兜兜轉轉走出了別墅區,一眼就看到了遠處的寺廟。

    檢票進了景區,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發現居然已經下午了,顏鶴有些驚訝,怪不得她覺得有些餓了,但是人已經出來了就繼續向前走著。

    工作日的景區人是沒這么多的,她很快就來到了寺廟,相比其他地方,寺廟里的人就多了許多,大多都是為了燒香祈福并不吵鬧,顏鶴抬腳進入寺廟,寺廟內一個掃地的僧人看到了她對她雙手合十打招呼,又低下頭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寺內蟬鳴此起彼伏,樹葉枝椏在微風中顯出婆娑樹影,燃香和木頭的味道令人心靜,顏鶴很喜歡這個味道和環境,自她進入寺廟后她能感覺自己對這里有一種天*然的熟悉感,想來在她失憶之前她應該經常來往這里,也不覺得有多么陌生了。

    寺廟很大,香燃燒的味道和古樸的肅靜氣息融在一起,能依稀聽到蟬鳴,顏鶴隨著人群在寺廟內逛了一會,又插香虔誠地拜了拜佛,感覺到自己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怕自己會低血糖,顏鶴轉身準備折返離開寺廟去吃點東西,可等她走到了寺廟大門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了身后的聲音。

    “顏施主留步。”

    顏鶴腳步定住,循著聲音回頭望去,是方才那個掃地的僧人。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顏鶴驚訝詢問,隨后又意識到剛才這僧人也向她打了招呼,想來自己之前應當是認識這小僧人的,于是趕忙咳嗽兩聲掩飾尷尬。

    “有什么事嗎?”顏鶴學著他的樣子雙手合十詢問。

    僧人將掃帚放下,利落地起身朝著遠處伸手:“請隨我來。”

    顏鶴疑惑地跟著他走了過去,以為他要帶自己去見寺廟的主持,走過幾座廟至廟深處,四周的環境變得靜謐,古樸的木質味道更加濃了些,抬腳走過最后一道門檻,顏鶴終于看到了這小僧人領著自己走來走去到底要干什么。

    “阿鶴。”鹿佑青站在寺廟樹下喚她,廟內的樹隨風搖曳,斑駁樹影落在她的身上增添點點光亮,她已經換了一身衣服,也卸去了臉上的妝容,將長發扎成低馬尾束在身后,清秀的面容上是不加掩飾的驚喜,一雙眸子里盛著顫動的光亮。

    “你怎么會來這里?你知道這里的路線?”鹿佑青忙走到她的身邊,而后對著小僧人雙手合十以顯禮貌。

    小僧人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了下就轉身離開了,院內就只剩下了她們兩人,鹿佑青便不再遮掩,伸手將顏鶴的帽子摘了下來。

    “熱不熱,還帶著帽子。”她嗔道,已經拿著熟練地拿起紙巾擦拭顏鶴額頭的汗了。

    顏鶴任由她擦著,目光四處看著這座廟內深處的院子:“下班了?”她問道,語氣淡淡,實際上心臟在看到鹿佑青的時候就鮮活跳動了起來。

    “當然,上班的時候一直都在想著阿鶴,想阿鶴什么時候才會給我發消息,阿鶴卻不肯理我,我只能早點下班來找阿鶴了。”鹿佑青指尖戳著她的臉頰裝作埋怨,可是已經牢牢握住了顏鶴的手。

    顏鶴偏過頭去,忍不住在心里想:你都想我了,下班后不馬上回家見我卻來這里,肯定是說謊。

    她默默地偏過頭去不看鹿佑青,可嘴角卻忍不住翹起,今天一天的失落在看到鹿佑青的那一刻徹底煙消云散,顏鶴意識到自己想了鹿佑青一整天,和鹿佑青想她一樣,她們都在思念著彼此。

    “阿鶴還沒告訴我怎么會來這里呢?你想起這里了嗎?”鹿佑青將她臉側的發絲別到而后,和她拉開了一點點距離,只是手還在牽著不肯松開。

    顏鶴手碰了碰院內的古樹:“我在家里無聊,恰巧看到這里離家也不遠,就想來這里看看,順便試試能不能想到些什么。”

    鹿佑青:“那阿鶴想到什么了嗎?”

    顏鶴搖頭,聲音有些低迷:“沒有,只是覺得這里有些熟悉,除此之外什么感覺都沒有。”好像不管她迫切地想完成些什么,都會出現很多的阻礙,不過好在顏鶴的心態已經從一開始的自責變為鼓勵,這些都還算不上什么。

    她垂著眸子看地上的落葉,絲絲脈絡自她眼前飄落,淡淡的清香覆及,她回神,看到鹿佑青依舊站在自己身側,言笑宴宴。

    “你怎么也會在這?”她問。

    鹿佑青悠然一笑,笑意自她漆黑漂亮的眸子里傾瀉而出,她伸出手,張開手掌,掌心是一圈很好看的玉石手鏈,顏鶴這才發現她從剛才開始就一直背著手,原來是在藏著這個。

    “給阿鶴祈福的。”鹿佑青道,又晃了晃自己的右手手腕,手腕處也有一個和面前的手鏈一模一樣的玉石手鏈,幾顆小巧卻又珠圓玉潤的淡綠色玉石被圈起,玉石色澤溫潤,幾乎沒有瑕疵的紋路,在陽光的照耀下折射著淡淡的光,只是遠遠看著就知道價格不菲。

    “阿鶴之前受傷了,有我的原因,如果我當時在阿鶴身邊阿鶴或許就不會出事了,我好害怕,我怕不在阿鶴身邊阿鶴會再次出事,所以就忍不住為阿鶴祈來了這個,可以保平安的。”

    鹿佑青不由分說扯過顏鶴的手,將玉石手鏈戴在她的手腕上:“好啦,這樣我也能放一點心了。”她抬起目光,將視線從玉石上離開落在顏鶴身上,恰逢微風刮起,絲縷頭發隨風而動,輕撫她的臉頰,眸中洶涌著赤誠滾燙的愛意。

    顏鶴聽到自己心臟猛烈跳動的聲音,鹿佑青的視線灼燒般地落在她的身上,一同燒到了心里,被溫軟手掌包裹著的手腕被玉石觸碰泛起點點涼意,似乎能聽到兩個相同的手鏈碰撞發出的清脆響聲,顏鶴無所適從地呼吸滯住,她聽到鹿佑青隨風裹挾而落的嗓音,流水擊澗般響徹在她的耳中。

    “阿鶴,不許什么都不說就離開我,我真的很害怕。”

    她同樣,也聽到了自己無法自控地回答。

    “好。”

    視野中,鹿佑青的眸子忽地彎了起來,看向她的目光都變得如深海般溫柔,她執起顏鶴的手不說話,只是終于忍不住心中洶涌的情緒,放在唇邊輕吻了她的手背,像對待珍寶般繾綣又真摯-

    跟著鹿佑青離開寺廟,她的車就在寺廟外不遠的地方。

    簌簌風聲落在車后,顏鶴將目光從身后的寺廟上轉回,落在了車內和鹿佑青交握的手上,兩個白皙的手腕處圈著同樣的玉石手鏈,不知是這清透的玉石襯得手腕更為纖細,還是手腕的雪白襯得玉石更好看。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目光,本和她虛虛握著的鹿佑青的手忽地翻轉,指節鉆入她指縫之中同她十指緊箍,玉石相觸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鹿佑青的心情似乎很好,托著下巴彎唇看著她,她好像喝了點酒,能嗅到身上淡淡的清酒的味道,很好聞,整個人身上散發著一種悠閑的氣質,就像積郁在心中已久的一處地方突然通了瘀血,柳暗花明。

    顏鶴很想問問她有什么事情這么開心,但是目前她有比這更疑惑的問題需要得到解答。

    “你方才在廟里說,我出車禍的時候你沒有在我身邊?當時發生了什么?”

    鹿佑青嘴角的笑意滯住了一瞬,微垂下眸眉頭微微皺起,似乎陷入了糾結的回憶,雖然很快就恢復了原本的笑意卻還是讓顏鶴發現了端倪,顏鶴心忽地提了起來,這是這么久一來她第一次如此接近自己車禍的事情,說不想要知道絕對是假的,她比任何人都想知道自己身上發生的事情。

    可是她心中雖極其迫切想要知道來龍去脈,可在看到鹿佑青傷心的表情時這份激動忽地又動搖了。

    “算了。”顏鶴嘆了口氣,搖了搖和鹿佑青相握的手吸引她的注意:“我總能想起來的,不著急這一時半會。”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更何況是關于自己的事情,雖然顏鶴很想知道當時發生了什么,但是當時的情況對于現在的她來說只是一件已經發生且忘記的事情,對于鹿佑青來說,講述這件事情無異于重新掀起那段記憶,引起她心里的痛苦,顏鶴不愿意逼她經歷這些。

    想著,顏鶴又忍不住輕吐出口氣,暗道自己的記憶什么時候才會恢復。

    鹿佑青看著顏鶴落寞卻還要安慰她的神情,心中像有暖流掠過,她的阿鶴即使心中有萬般情緒,卻還是會先顧及她的心情放棄詢問這些事情。

    總是會無數次對阿鶴對她做的事情心動,真的沒有辦法不愛她,已經完全離不開阿鶴了呢。

    鹿佑青顫抖著雙眸,死灰般的心重新猛烈地燃燒起來,一只手死死地扣著一旁的座椅,指節逐漸扭曲泛白,眼底是無法控制的翻騰情緒,叫囂著想要把顏鶴珍藏起來,最后又被她深深地壓制下去,再抬起頭又是方才我見猶憐脆弱模樣樣子。

    “當時的事情,我也不清楚。”她開口聲音有些發抖,不知是喝了酒的緣故讓人的勇氣也大了些,她閉上眼選擇將那天的事情道來。

    “當時我在工作,阿鶴沒有在我的身邊,等我再見到阿鶴的時候,你就已經出事了。”鹿佑青深深吐出一口氣,回憶似乎又將她帶入那天,滿地的血、玻璃碎片和燃燒的汽油味道,她的阿鶴就倒在血泊中渾身是血,一動不動,有那么一瞬間,鹿佑青聽不到任何的聲音,看不見任何的色彩,她的視野里皆是紅色的血。

    呼吸變得急促,血液都變得冰涼,鹿佑青無法控制地攥緊手,整個人害怕地向前緊緊抱住顏鶴,祈求在她的懷中得到幾分溫暖。

    “如果那一天我和阿鶴在一起,會不會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都是我不好,如果我在阿鶴身邊,如果那天我們沒有吵架都在家里,是不是就不會是現在這樣了。”

    鹿佑青的語氣逐漸變得沙啞,她靠在顏鶴的懷中,每一句話都是在說著自己的錯誤,顏鶴感受到胸前的衣服被淚水濡濕,些許微涼透過衣衫落在她的心口,酸澀翻涌,她的眼圈也忍不住紅了。

    “對不起,我不該問的。”顏鶴想回到幾分鐘之前堵住自己的嘴,可此時能做的也只有抱住鹿佑青讓她不要再想那些事了,她掙扎著回想著方才鹿佑青說的話,想說些什么轉移鹿佑青的注意力。

    “這不是你的問題,你不在家,當時是我自己想要出去,出事情了也只是因為我自己。”顏鶴道,“你說那天我們吵架了,我們當時為什么會吵架?”

    鹿佑青的聲音頓了下:“很小的事情,我忘記了。”忘記反駁她的上一句話了。

    顏鶴聞言點頭:“很小的事情啊。”回想近些天和鹿佑青的相處,鹿佑青的性格在那,她們之間似乎真的沒有什么會吵起來的可能,便也對鹿佑青的回答深信不疑。

    “所以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阿鶴那天要去做什么。”鹿佑青從顏鶴的懷里起身,眨著一雙泛紅的眼,因為哭過臉頰有些紅潤,眼睛卻比之前更加明亮了些,她又想起了什么控訴道:“你都沒有告訴我你去哪里,我連你當時去做什么都不知道。”

    當時顏鶴自她離開家之后不久就開車離開了別墅,如果她能早些發現阿鶴想要做些什么的話,或許就不會出現現在的事情了。

    “所以,以后不許不經過我的允許就擅自離開我的視線。”鹿佑青一字一句道,每一個字說出她握著顏鶴手的力度就重了一分,有幾分顏鶴不答應她就不罷休的氣勢。

    顏鶴被她弄得有些想笑,此時的鹿佑青像只生病了卻還要對著她露出鋒利牙齒的小貓,很可愛卻又令人心疼,她忍不住開口。

    “我如果說不的話,你是不是還要將我鎖住呀。”話說出口流暢到在場的兩人都沒有覺察到這句話有多么地隨意和自然,就好像這種話對于兩人來說已經發生了千百遍一樣。

    鹿佑青扭過頭不去看她,一雙眼睛紅紅的,她開口嘟囔了一句什么,顏鶴沒有聽清,但是車里的氛圍總歸不再是之前那般冷寂了。

    車窗外景色徐徐掠過,二人依舊牽著手,手腕的玉石手鏈散發著清透溫潤的光澤,落下的陰影融在了手腕處,遠遠看著像一根黑色的細線,將她們纏在一起-

    回到家時間已經下午了,接近一天沒有吃飯的顏鶴差點再次犯低血糖,還好鹿佑青不知從哪拿出了一塊糖果撕開塞入她的口中,酸甜的味道充斥口腔,顏鶴這才覺得自己活了過來。

    看著熟悉的包裝袋,顏鶴意識到鹿佑青身上備著的糖果是因為她低血糖的緣故,心中升起糖果般的甜意。

    鹿佑青握過她的手,將糖果袋從她手上拿開,催促著她快去洗澡換衣:“你走了這么長時間的路,身上肯定出了很多汗,洗個澡可以涼快一下。”

    顏鶴想到她今天外出工作應該也出了汗,現在渾身應該也很黏膩,下意識開口:“你不洗嗎?”說完她就后悔了,她這話說得像是邀請鹿佑青和她共浴一般。

    果不其然,鹿佑青聞言看向她,一雙深情眼氤氳著笑:“阿鶴是想和我一起洗嗎?”

    顏鶴轉身上了樓,假裝冷靜的聲音落在樓下:“當我沒說。”

    看著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鹿佑青忍不住笑了下,注視著顏鶴的身影消失在二樓,臥室門關上的聲音響起,她從方才就一直保持著的良好狀態終于維持不住,整個人卸去了所有的力氣,幾乎是跌在了沙發上,從五臟六腑傳出的難受令她蜷縮著身子渾身發抖,鹿佑青能感受到自己在發燙。

    頭好沉,根本就抬不起來,骨頭縫里都在泛著刺骨的冷,還想吐,眼前的視線都變得模糊。

    鹿佑青倒在沙發上,抬手用手背擋住客廳刺眼的燈光,整個人昏昏沉沉地只想睡覺,昨天那扇沒關的窗戶濺進來的冷風和雨還是讓她經受不住。

    剛才在車上尚且能保持正常和顏鶴交流的狀態,虧得她的職業是演員才沒有被發現,可現在顏鶴不在,她的偽裝便也失去了目的,顯露出最真實的狀態,躺在沙發上難受地渾身發顫,連起身關燈的力氣都沒有了。

    休息了好一會,意識到顏鶴洗澡的時間不會太長,鹿佑青掙扎著坐起身給自己倒了杯熱水,拖著沉重的腳步去翻箱倒柜找到了一板止痛藥,她定定看著那板藥良久,眼神晦暗,最終還是選擇將它放回原位。

    踉蹌的腳步聲逐漸遠離,那杯放在桌上的水從熱至涼,直至最后鹿佑青也沒喝。

    第27章

    顏鶴洗完澡下樓已經是幾十分鐘之后的事情,等她換了一身干凈的衣服,神清氣爽地來到樓下還未見到鹿佑青就先嗅到了一股很香的飯菜味道,勾人似地鉆入她的鼻間。

    顏鶴當即就感受到前胸貼后背的餓了,循著腳步走過去,便看到了鹿佑青在廚房內忙碌的身影。

    察覺到身后的腳步聲,鹿佑青轉身看去,一張精致紅潤的臉頰盛著笑意,她穿著最簡單不過的家居服,身上圍著圍裙,如瀑的長發低扎著乖乖束在身后,歪著頭對顏鶴微笑,燈光恰好落在她的身側,為她渡上了一層淡淡的光。

    “馬上就開飯了。”鹿佑青啟唇,殷紅的雙唇翕動,吐出好聽繾綣的聲音。

    顏鶴不知不覺就被她的聲音被她的目光吸引全部注意,她不知道為什么此刻的鹿佑青看起來和之前完全不同,她想起了電視媒體給鹿佑青的“謫仙人”的稱號。

    “你做了飯嗎?”意識到自己的目光有多么怔愣,顏鶴慌忙低下頭別開視線,手足無措地四處看著。

    “我來幫忙。”她趕忙開口,生怕鹿佑青又取笑她。

    飯菜被端上了餐桌,有了昨天的經驗,顏鶴特地看了看這些菜,發現有些并沒有放辣椒,這才松了口氣,鹿佑青不能吃辣,她也不愿意鹿佑青要遷就她而又讓自己難受。

    顏鶴已經將近一天沒有吃飯了,這頓飯吃得極為開心,但是相比之下鹿佑青就沒有這么大的興致了,全程她拿起碗筷的時間還沒有她托腮看向顏鶴的時間長。

    顏鶴自然也發現她的反常:“不餓嗎?”

    鹿佑青搖頭:“中午吃得有點多了,現在還不太餓。”

    所以這頓飯就是特地為了顏鶴而做的,顏鶴忽地這么想到,目光看向鹿佑青的時候都帶上了復雜又沉重的情緒。

    鹿佑青強撐著精神,拖著下巴看著顏鶴:“怎么了,菜不符合胃口嗎?”

    顏鶴低下頭,將心中翻騰的情緒藏起:“沒有,很好吃。”

    鹿佑青陡然笑了:“好吃就多吃一點,是我疏忽了,忘記阿鶴失憶后不會做飯了。”

    顏鶴放下筷子,想到了廚房里被她倒掉的黑暗料理:“你都知道了。”

    鹿佑青拿出紙巾擦拭顏鶴的唇角:“沒關系,阿鶴之前做飯很好吃,只是失憶后忘記了而已,慢慢來嘛。”她靠近顏鶴時帶來一陣清甜的香氣,不知為何落在顏鶴臉頰的觸感比平日熱了幾分。

    顏鶴覺得有幾分不對勁,抬手想要觸碰她的雙手,還未碰到鹿佑青就已經將手快速收回了。

    顏鶴微蹙起眉,意識到鹿佑青或許是發生了什么不愿讓她知道,心中平白無故升起了幾分郁氣,正準備起身仔細看一下鹿佑青,卻見鹿佑青已經站了起來,看著她微微笑道。

    “你先繼續吃,我去將洗衣機里的衣服收一下。”說著她就轉身離開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顏鶴看著她的身影進入浴室,皺起眉,她心中暗暗覺得有哪里不對,還未等她思考就忽然聽到臥室里傳來非常大的聲響,顏鶴猛然起身,腿腳下意識地奔過去。

    浴室中,鹿佑青單薄脆弱的身影倒在冰冷的瓷磚上,她渾身發著抖,倒在地上徒勞地想要起身又重新倒了下去,洗好的干凈衣服亂糟糟地掉在她的身邊,一頭長發凌亂地散著。

    顏鶴忙走過去想要扶起鹿佑青,甫一觸碰到她,滾燙的氣息就自鹿佑青身上源源不斷傳入她的四肢百骸,顏鶴愣了一瞬。

    感受到身旁冰涼的溫度,鹿佑青像在沙漠中渴了許久的旅行者終于找到水源般朝顏鶴的懷里鉆,她緩緩睜開雙眼,一雙眼中朦朧著霧氣,整個人看起來糟糕透了。

    饒是已經難受到渾身發顫,但是在看到顏鶴深深皺著的眉眼后,她還是努力擠出一個笑,安慰著顏鶴:“阿鶴,我沒事的,就是腳滑了一下,就是衣服需要重新洗一下了,”

    說著,她掙扎著想要從顏鶴的懷中起身,像極力證明自己沒有問題一樣,可是剛站起一半又脫力地倒在了顏鶴的懷里。

    凌亂的長發撓著顏鶴的皮膚,顏鶴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雙大手緊緊攥住無法呼吸,只能感受到懷中鹿佑青異常滾燙的溫度,心口都在隨著發顫,等聽到鹿佑青明明很難受還要安慰她的時候,這份繃著的情緒終于斷了。

    她不由分說地抱起鹿佑青,在鹿佑青的輕呼聲中抱著她上了二樓的臥室,打開房門動作輕柔地將鹿佑青放在床上,又替她把被子蓋上,唯恐鹿佑青會因為她的動作再難受幾分,全程鹿佑青一言不發,像只漂亮的娃娃一樣,只是目光一直定在她的身上不曾離開。

    “家里的藥都放在哪里,我去拿藥。”顏鶴將被子蓋好,腦中思考著生病后要做的事情,抬腳就要離開,卻被人握緊了手腕,她回頭對上了鹿佑青含著水的視線。

    “我中午喝了酒,不能吃藥。”鹿佑青顫著眼睫,聲音有幾分沙啞,又加上她此刻脆弱的神情看起來更加虛弱了,看著顏鶴的一雙眼睛因為發燒蘊著淚水閃著熹微亮光,映著顏鶴的倒影。

    不知是不是生病的緣故,鹿佑青變得非常沒有安全感,非常害怕顏鶴從她身邊離開,即使是短短的幾分鐘都不愿意,雖然已經難受到馬上就想昏睡,卻還是使著全身的力氣握著她的手腕阻止她離開。

    顏鶴心口堵住,滿腔的心疼在此刻化為了實質讓她無法呼吸,她深吐出口氣,控制著不讓自己的情緒外泄,蹲下身子,身影籠罩著鹿佑青,她抬手將鹿佑青臉側貼著的發絲別到而后,露出干凈精致的臉龐。

    “我先去給你倒點水喝,馬上就回來,你閉上眼睛再睜開我就出現了。”她哄小孩似的,盡量放輕自己的聲音,讓自己的話聽起來更可信些。

    鹿佑青聽話地閉眼又睜開:“好了,阿鶴出現了。”手上握著顏鶴手腕的力氣又重了幾分,小孩賭氣般地不許她離開。

    “你今天還答應我沒有我的允許不會離開,這么快就要食言了嗎?”

    顏鶴:“……”

    離得太近,顏鶴甚至能感受到鹿佑青身上滾燙的氣息,灼熱地燒在她的心口,鹿佑青眼角的淚痣因為高燒越發明顯,蒼白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紅潤,脆弱卻又矜貴,像易碎的寶石。

    她紅著雙眼死死看著顏鶴,似乎怕自己這一松手顏鶴就要消失一樣。

    縱使心中對她的目光再多心生顫動,顏鶴還是狠下心掙脫開鹿佑青的手腕,留下了句“馬上回來”就匆忙離開了臥室。

    鹿佑青就這么注視著顏鶴的身影消失,直至門被關上徹底看不到她的背影后,一雙朦朧的眼眸瞬間墜入黑暗。

    她轉過頭頹廢般躺著,渾身的滾燙令她發著抖,可是心中卻一片凄冷,沒有顏鶴在的臥室的溫度驟降,她將自己蜷縮在被子中,被子上顏鶴的氣息已經變得很淡,淡淡的清冽香氣已經被她身上的氣息取代,她卻瘋了一般想要留住這份味道。

    不知是高燒燒得她的意識有些模糊,鹿佑青看著天花板,腦中滿滿的都是顏鶴,卻忽地回憶起了之前她和顏鶴上學的時候,她好像也發過這么大一場燒。

    高三有一段時期,學校曾組織過她們去徒步登山,但是登山的那天卻落了雨,她回來后就一直發燒。

    向學校請了假,自己一人呆在龐大的別墅里,孤獨和黑暗已經是司空見慣,以前尚且還能和鹿凝韞抱團取暖,雖然是她照顧鹿凝韞的時間多,但是起碼可以和姐姐說話,她也不會太孤獨。

    家里的保姆怕鹿凝韞會發瘋,從不敢和她們二人有過多的交流,后來姐姐去世,保姆從怕鹿凝韞變成怕她了,鹿佑青便將她解雇了,只找了每固定一段時間會來家里打掃的清潔阿姨。

    家里只剩她一個人了。

    倒在家里的床上渾身泛著冷,鹿佑青渾身沒有任何力氣,黑暗又寂靜的房間像抽去了全部的空氣擠壓她的心肺,她真的很害怕自己會這么死去。

    黑暗像席卷而來的絲線,困住她岌岌可危的意識,鹿佑青任由自己沉淪在黑暗和痛苦之中,像往常一樣默默忍受著身體和心理的煎熬。

    安靜的房間里只能聽到她的呼吸聲,鹿佑青能察覺到自己的意識已經燒得很模糊了,她清楚地感受到自己似乎掉進了深淵中,一直在往下落,最終意識混沌沒抱有一絲希望地昏睡過去。

    再次醒來的時候,天空依舊是昏暗的,沒有任何變化,鹿佑青感受到自己并不難受了,懨懨地想要起身,卻忽地自額頭上卻落下了一個一塊濕毛巾,緊接著手邊的床單忽地一動,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就聽到熟悉的聲音。

    “你醒了。”

    鹿佑青動作的身影頓時僵住,她猛地轉過頭,發現不知何時顏鶴居然坐在她的床邊,睡眼惺忪地揉著眼睛看著她,還打了個哈欠。

    “你……”鹿佑青震驚到說不出話,嘴唇劇烈地顫抖,鹿佑青記得很清楚,這是她貧瘠的印象中唯一鮮亮的色彩,在這一瞬她聽到了自己山呼海嘯的心跳跳動聲音,一寸一寸將盤踞她在心中的黑暗驅散。

    “你怎么在這?”她問。

    顏鶴揉了揉眼睛,抬手將掉下的濕毛巾拿起又放在她的額頭,冰涼的觸感落在額上很是舒服。

    “和我才坐了幾天的同桌這么久沒有來學校,我這個當同桌的不得來看看,好啦你快躺著,燒還沒退呢。”

    “怎么會發燒呢,難道是上次登山淋了雨的緣故嗎?那就更要好好休息了。”

    少女依舊在絮絮叨叨,好像不知疲倦般,鹿佑青的意識混沌著,處于不可置信中的她開口的話就很令人不適。

    “你來做什么?”話一說出口,鹿佑青就后悔了,她并沒有任何想要趕走顏鶴的意思,可是她還是這么說了,那時的鹿佑青十八歲,骨子里的驕傲比什么都重,即使心中已經后悔到想牽著顏鶴的手求她不要走,面上卻還是不動聲色的樣子。

    果不其然,聽到她這么說的顏鶴聲音猛地頓住,愣了半天才氣笑地吐出口句。

    “我來拿我的校服。”

    鹿佑青忍住心中的酸澀坐起身,濕毛巾掉在了被子上,濡濕被子,她的心也濕透了。

    看吧,她就說沒有任何人會真正的想起她,她即使有一天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上,都不會有人注意,真是高燒燒糊涂了,剛才她見到顏鶴的那一瞬間,居然也會妄生自己也會被人記住的念想。

    真是可笑。

    鹿佑青掀開被子,開口的聲音已經和平常冷淡得沒有什么兩樣。

    “我去給你拿。”

    只是她沒有下床,手腕就被人牢牢箍住,她皺眉看向顏鶴,卻對上了那人一雙比她皺得還要深的眉頭。

    “躺好。”少女冷冷道,不由分說地將她按在了床上,脆弱的身子經不住這么重的力氣,身體很痛,但是心里卻很開心。

    顏鶴松開她的手,轉身離開:“粥熬好了我去看看,你別亂動,要是我回來沒有看到你在床上你就完蛋了。”

    少女清脆的聲音回蕩在房間里,明明沒有開燈,鹿佑青卻感受到了無盡的溫暖,她真的就乖乖聽著顏鶴的話,等著她回來。

    顏鶴端著一碗粥打開了房門,用勺子舀起還不忘吹涼再送到鹿佑青唇邊。

    “快吃點。”

    鹿佑青乖乖的張唇吞下粥:“謝謝。”

    顏鶴哼一聲:“不客氣,原來你還會說話。”

    鹿佑青低下頭,睡了一覺后她的燒已經退了很多,也沒這么難受了,意識到顏鶴還在生自己的氣,她低下眸子蜷縮指節,指甲用力嵌入掌心。

    “再吃一點。”顏鶴沒發現她的異常,繼續喂著她,嘴里不停地說。

    “你應該一天沒有吃飯了吧,冰箱里什么都沒有。”

    鹿佑青抬起頭:“你進了廚房?”

    顏鶴:“我不進廚房怎么熬粥啊,我的大學霸,你還是多休息休息吧,別把高智商燒糊涂了。”

    “上次登山我們就應該早點把衣服換了的,當時打雷又下雨的,你還生理期,雖說打完雷后不久我們就找到老師了,但是還是淋了很長時間的雨,我應該早發現你衣服破了的。”

    鹿佑青又被她喂了一口粥,聽著顏鶴絮絮叨叨地講話,只覺得心臟深處一片空寂的地方被柔情填滿,她很喜歡這種感覺,下意識地想要延長。

    “你會做粥?”

    顏鶴挑眉:“當然,好吃吧,這都是李媽教我的,李媽是我家的保姆。”

    鹿佑青:“謝謝李媽。”

    顏鶴皺眉抗議:“什么啊,不應該謝謝我嗎。”

    鹿佑青彎唇,心口泛濫著甜意,她第一次感覺到家里會這么溫暖,甚至有幾分不真實了。

    “謝謝顏同學。”她再次開口,這一次的語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堅定真摯,十八歲的少女青澀,可卻有著包含天地的勇氣。

    冰涼的觸感觸及額頭,鹿佑青的回憶被打斷,視線聚焦,她看到了一臉焦灼的顏鶴。

    “會不會很難受。”顏鶴緊張地看著鹿佑青,和七年前的她相比,顏鶴成長了許多,面容也變得成熟,可依舊是站在那里就會讓鹿佑青心動的存在。

    鹿佑青搖搖頭,抬手握住顏鶴落在她臉側的手,深情地注視著她。

    她想,她這輩子或許都不會放手了。

    第28章

    鹿佑青喝了酒,現在還不能吃藥,顏鶴就將濕毛巾敷在她的額頭進行物理降溫,她拿著體溫計先讓鹿佑青量著,又去倒水給鹿佑青喝,忙前忙后一點都不敢懈怠。

    鹿佑青臉頰暈著紅,一雙朦朧的雙眼里閃爍著顏鶴走來走去的身影,整個人都被幸福和甜蜜包裹。

    她好開心,無論是七年前還是現在,顏鶴都是那個一心一意照顧著好的人,她甚至都不敢閉上眼睛,生怕眼前的場景只是自己的幻想,一覺醒來這里的一切都會付諸東流,她的阿鶴也會離她而去。

    顏鶴腦中回憶著從醫生那里詢問得到的降溫方法,忙前忙后地為鹿佑青進行降溫,眼瞅著鹿佑青的體溫終于開始慢慢降下,這才騰出手擦去臉頰的汗,輕輕地長舒一口氣。

    她將體溫計放回去,看了看時間準備半小時后再量一次鹿佑青的體溫,才剛抬起頭余光就不由自主地對上了藏在被中的一雙眼睛。

    她一愣:“怎么還不睡?”

    鹿佑青不說話,依舊直勾勾看著她,房間里因為怕擾到鹿佑青的眼睛沒有開燈,鹿佑青混亂的思緒讓她有些分不清此刻是回憶還是現在,怕自己一張口會溫柔照顧她的顏鶴就消失了。

    鹿佑青不回答,顏鶴就只能走過去,*伸手覆在鹿佑青的額上,鹿佑青忍不住顫著雙睫,一雙眸中盛著熹微亮光。

    掌心溫熱不再是之前滾燙的溫度,顏鶴這才徹底放了心,她正準備移開手,卻被女人握住了手。

    即使退了燒,此刻的鹿佑青看上去依舊不容樂觀,精神狀態和神情都懨懨的,眼尾還泛著紅,像雨落之后的荷葉,她就這么看著顏鶴,將自己的脆弱和病態完全呈現在她的面前。

    “怎么了?”顏鶴忍不住放輕聲音,心口都在心疼,反手將鹿佑青的手握在掌心,又湊近了些詢問:“還很難受嗎,睡不著嗎?”

    她滿眼都寫著擔憂,并沒有意識到此刻的兩人的距離有多么近,近到鹿佑青的眼中只能裝下她,近到咫尺的距離能感受到顏鶴身上清冽的香氣,不知不覺中,房中的空氣變得粘稠起來,一呼一吸皆是心跳。

    好喜歡。

    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好喜歡。

    昏暗的環境令人的心跳聲更甚,已經聽不清楚耳邊的心跳到底是誰的,安靜的室內只能聽到兩人的呼吸聲,越發接近,呼吸的節奏越發一致,完全融為了一體。

    眼前鹿佑青絕色的面容不斷靠近,顏鶴忽然覺得心口一窒,心臟劇烈跳動到要從胸膛里跳出來,她下意識產生了想要離開的想法,握住鹿佑青的手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一下。

    就是這幾乎不可察覺的一下,卻令鹿佑青泛著甜蜜愛意的心臟陡然破了一個大洞,狂風獵獵刮過,徹底將心底的甜蜜吹盡,留下了一地酸澀。

    鹿佑青眼尾瞬間紅了,一顆熾熱燃燒的心陡然澆滅,藏在被中的手緊緊攥著被單指尖用力到泛白,極力壓制著不讓自己的情緒泄露出來,用自己最精湛的演技偽裝著心中的疼痛,眼底藏著陰翳。

    阿鶴還是不能發自內心地接受她。

    顏鶴也意識到自己自己身體的異常,她心中不禁懊惱,自己身體這下意識的動作真是害人,明明她已經對這件事情不排斥了。

    顏鶴并沒有想到自己害怕親密接觸或許是有鹿佑青的原因,只認為是自己失憶后的防備心理還沒有完全褪去,對鹿佑青的愧疚心更強烈了些,心里沉甸甸的無法抒發。

    兩個人各自思考著自己的事情,房間內旖旎的氣息很快消散,顏鶴回神,讓自己露出了一個完美的微笑表情,握緊了鹿佑青的手。

    “快睡吧,我就在這里陪著你,哪里都不去。”

    鹿佑青輕輕點頭:“嗯。”她的聲音都是虛弱的,聽著格外令人憐惜。

    有了顏鶴的這句話,不管是真是假,鹿佑青心中的惶恐都少了好多,她乖乖地閉上眼睛不再和自己疲憊的精神對抗,真的陷在了睡眠中。

    房間內陷入了久久的沉寂,顏鶴看著窗外的天色從昏暗步入黑夜,她的神情也徹底隱沒在夜色之中。

    床上的鹿佑青睡得很沒有安全感,顏鶴只是稍微動一動和她交握的手她就會很難受地哼唧,還會皺起眉頭,一來二去,顏鶴反而一點都不敢動了,生怕令好不容易睡著的鹿佑青醒過來。

    本以為只是干坐著陪鹿佑青會很無聊,可是顏鶴沒想到自己居然看好久鹿佑青的睡顏都不會膩,看得時間長了甚至都不忍心眨眼,睡夢中的鹿佑青的睡顏藏在黑暗中,模糊卻另有朦朧的美感。

    顏鶴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背靠著椅背,目光落在兩人交握的手上,想到方才自己回避的動作肯定又令鹿佑青傷心了,失憶惱人啊。

    一想到鹿佑青會因為她而難過,顏鶴一雙眉眼都愧疚地聳拉下來,她在心底譴責自己的失憶,又暗暗下了要改正的決心。

    每每看到鹿佑青難過的樣子,她的心總是會不受控制地抽痛,顏鶴知道這是自己身體下意識的感受,是來自她內心深處的情緒亦是失憶前的她對鹿佑青感情最真實的證明。

    即使失憶了,疼痛不會作假,顏鶴僅從這一點點的感受,就能窺探出她和鹿佑青之前感情的恩愛,心中竟不由自主產生了期盼。

    如果她和鹿佑青之前的感情真的是她想象的那般,那對于她來說,失不失憶都無所謂了。

    顏鶴咬唇,目光落在鹿佑青溫和的睡顏上,薄唇輕啟,道了句無聲的“晚安。”-

    鹿佑青的電影路演已經結束,再加上后面發了高燒,薛漪也勒令她好好在家呆著哪都不許去,她忽然多出來了好多的休息時間,就心安理得地在家呆了一周。

    一周的時間很是安逸,而且有顏鶴陪著怎么都不算無聊,傳言中“進組狂人”的她居然也開始倦怠工作了,和顏鶴呆在一起的時間很舒服,就連無法和她睡在一起的煩惱都被拋之腦后了。

    早上和顏鶴一起吃飯,之后兩人或者出門散步或者宅在家里,鹿佑青會教顏鶴做菜,下午的時候就窩在書房,她看劇本顏鶴看書,很規律卻很喜歡。

    書房很大,書架上陳列著琳瑯滿目的書籍,顏鶴失去了記憶,腦海中對于一些事情的認知還很模糊,就更恨不得一天看十幾本書,因此兩人一天的好多時間都是泡在書房。

    只是,她看著這么多的書籍,下意識地覺得這里或許有自己的職業。

    “我的工作是什么?”顏鶴詢問。

    鹿佑青正坐在她身旁的沙發上看著劇本,聞言托著下巴看向她,露出狐貍般的笑,她的燒早已經退了,便不顧顏鶴的臉紅穿著一件吊帶睡裙,露出大片白嫩肌膚。

    “阿鶴想知道?”她沒有回答,反而伸手勾了勾顏鶴,笑著的眼尾都帶著媚:“我可以告訴阿鶴,只是阿鶴需要答應我一件事。”

    顏鶴想都不用想她口中的事情就是讓她晚上抱著鹿佑青睡覺,便頭也不回地轉開了,她的目光掠過一層層的書架,心中逐漸有了眉目。

    “我的工作,應該和攝影有關吧。”

    鹿佑青挑眉:“阿鶴怎么知道?”

    顏鶴指了指上面的一排排書:“書架里的書里有好多都是關于攝影的,你是演員,應該不需要看這些,那只可能是我的了。”

    鹿佑青嘴角噙著笑:“阿鶴答對了。”她將手中的劇本合起放在一旁,顏鶴的余光瞥見了劇本下方模糊的日期。

    “阿鶴的確是一名攝影師。”鹿佑青道,“只是已經很久沒有拾起這份工作了。”

    顏鶴聞言愣住,她剛才還想問為什么自己是一名攝影師,家里卻沒有一臺攝影器材,原來她已經好久沒有工作了嘛。

    不知為何,聽鹿佑青提起這個,顏鶴的心忽地痛了一下,像被針刺了一下似的,很疼但卻很快就恢復如初。

    “為什么?那我之后再做什么工作,我不會沒有工作吧?”

    鹿佑青被她的自問自答逗笑,忍不住捂住唇笑彎了眼,她伸手攬住顏鶴的手臂靠近了她些,讓兩人的動作更親密了些:“當然不是。”

    “你之后去做了我的助理,一直和我待在一起。”她幽幽開口,嘴角依舊噙著笑。

    “助理?”顏鶴疑惑地皺眉,“可,你的助理不是林樂嗎?”

    鹿佑青:“那是之后了,林樂之前一直都是你在我身邊。”

    顏鶴還是不解:“你的助理,我為什么要做你的助理?”

    雖然她失憶了知道得并不比別人多,但是顏鶴從手機中看到了好多人的評論,都在說如果愛人之間是在一起工作的話,難免會產生矛盾,這樣會不利于兩人的感情。

    鹿佑青:“不知道,當時是阿鶴和我說自己不想做攝影師了,但是我覺得也有另一層原因。”

    顏鶴:“什么?”

    鹿佑青唇角浮起一抹笑,她沒有著急回答,反而抬手指尖輕點在顏鶴的胸口,一點一點地畫著圈,在感受到顏鶴陡然僵住的動作后才幽幽開口。

    “或許是阿鶴,不舍得和我分開呀。”

    顏鶴心口發顫,本就因為鹿佑青動作發麻的心被撩撥得狂跳,她別過頭去,強硬道。

    “肯定不是這個原因。”

    “阿鶴討厭,我看明明就有這個原因在。”鹿佑青松開手,正準備繼續說些什么,放在一旁的手機卻嗡地響了起來,鹿佑青卻只是輕掃了一眼就移開眼去,并沒有想要拿起查看。

    “怎么突然問起這個,阿鶴想開始工作了嗎?”

    鹿佑青也很疑惑顏鶴為什么突然不想做攝影師了,顏鶴為了這份工作曾和顏素弈大吵了好多架,后來顏女士眼不見心不煩地出了國,按理來說阿鶴應該很喜歡這份工作,可那次和她說了不工作之后,就真真切切不再拿起那些器材了。

    可如果真的讓顏鶴重新開始工作,鹿佑青凝著眸子,眼底藏著深沉的暗色,她不喜歡。

    顏鶴思考了一會,點了點頭:“我身上的傷都已經好的差不多了,也應該開始工作了。”

    而且她現在失去了記憶對什么都是零記憶,她覺得她現在從零開始熟悉工作已經完全可以,她也不想整天都呆在家里。

    “況且,我現在……”

    桌上的手機又發出了一聲狹長的嗡嗡聲,顏鶴的說出口的話被打斷,目光落在了手機上。

    鹿佑青微皺起眉,神色是被打擾的慍怒,她伸手拿起手機,接通了電話。

    第29章

    電話那邊是薛漪熟悉的聲音,但由于鹿佑青并沒有打開揚聲器,顏鶴只能聽到對面很模糊的交談聲。

    “好的薛姐,我知道了。”鹿佑青聽完后就只是淡淡地應答了一句,很快就掛斷了電話,看著黑下去的手機屏幕,嘆了口氣。

    顏鶴試探著開口:“怎么了,你經紀人說什么了?”

    鹿佑青轉頭,神情有些落寞,眉眼都有些聳拉:“說什么來什么,我下部戲馬上就要開機了。”說完,她深吸一口氣吐出來,整個人呈現出一副頹廢又堅持的狀態。

    “還想和阿鶴多呆一些時間呢。”她低柔道。

    顏鶴聞言目光落在她放在一旁的劇本上,白色的紙張上已經被鹿佑青標注了很多筆記,下方寫下的日期就在幾天后。

    應該就是那天了。

    她伸手,學著之前鹿佑青安慰她的樣子輕撫她的臉頰,道:“我們不是已經呆了很久了嗎,再這樣繼續休息下去就真的消弭于人聲鼎沸之中了,你的粉絲會不開心的。”

    鹿佑青享受于顏鶴對她的照顧之中,忍不住舒服地闔上眼睛,人也歪頭靠在了她的肩膀,能嗅到顏鶴身上淡淡的清香,很好聞。

    “你還知道我的粉絲?”她開口,輕佻地勾著顏鶴的下頜讓她看向自己,露出狐貍一般的笑,哪還有剛才虛弱需要被人柔聲關照的樣子。

    “你還挺關注我的呀,顏大攝影師。”最后的稱呼是她湊近顏鶴的耳畔吐氣如蘭一字一字地緩緩說著,明明是一句很正常的稱呼,卻在這越發奇怪的氛圍中安上了一層其他的意思,身上的香水味道越發濃郁,無法避開的飄到人的心里。

    顏鶴半邊身子都酥了,她伸手捂住耳朵不讓她再經受鹿佑青的摧殘,開口聲音生冷,可若仔細聽還是能聽到她嗓音的發顫。

    “沒有,你的工作不是演員嗎,我打開手機給我推送的就是你的消息,躲都躲不掉。”

    她絲毫不說是因為自己總下意識的在社交平臺搜索鹿佑青,才使得大數據推送十條有九條都是鹿佑青,若是此時鹿佑青要看她的手機,她定躲不過鹿佑青的糖衣炮彈,萬萬不能給她看。

    “而且干什么用這個稱呼,我什么時候成為攝影師了。”

    鹿佑青彎唇笑了:“是嗎,那看來阿鶴是真的不關注我哦。”她的聲音驀然變得失落,尾音都帶著落寞,像落了一場大雨的深秋,只留一地殘葉。

    顏鶴心口一顫,抬眸看向她,卻見鹿佑青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做什么?”顏鶴疑惑道,卻還是將手伸了出去。

    鹿佑青握住她的手,再次開口聲音沒這么令人心碎了,反而帶著幾分雀躍,很快就將方才的難過拋之腦后。

    “阿鶴不是想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成為攝影師了嗎,我現在帶著阿鶴去看一下自己的攝影工具。”

    鹿佑青打開書房一旁的抽屜,從中拿出了一把小巧的鑰匙,就這么握著顏鶴的手,兩人一前一后上了樓,緩緩走進走廊最深處的房間。

    這間雜物間自顏鶴回到家開始就一直關著,期間顏鶴想無數次打開它去看看里面有什么卻因為找不到鑰匙而放棄,而現在鹿佑青馬上要打開這間令她好奇的房間,顏鶴心中產生了幾分緊張感。

    鹿佑青將鑰匙插進了鎖扣中,隨著“咔噠”一聲脆響,門成功被打開,鹿佑青轉動把手將門推開,顏鶴終于見到了這件雜物間的真容。

    房間沒有光亮,唯有打開的門外走廊的燈光堪堪照亮了門邊的角落,里面的場景有些昏暗看不清楚。

    鹿佑青松開顏鶴的手,非常熟練地走進去打開了房間的燈,只是一瞬燈光照亮房間,顏鶴才真正看清了這間雜物間的里面,一間和臥室客房差不多大小的房間,錯綜復雜地擺著一些物品和紙箱子,有些箱子上面還落了一層薄薄的灰,看著有些時間沒有打開了。

    在房間的角落,擺著一塊非常寬大的大鏡子,鏡子是正方形的,約莫有一人半這么寬,鏡子上沒有蒙上布,看著也比一旁的紙箱子新,所以燈光剛一亮起顏鶴就看到了那個和自己一般高的大鏡子,以及鏡子中照出的自己的樣子,頓時她的腦袋突地一痛,好像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她蹙眉按了一下額頭,正準備仔細看時身旁傳來的鹿佑青的聲音。

    “你的攝像器材都放在這個里面完好保存著。”鹿佑青說著,從一旁的箱子里拿出一個攝像袋,拉開拉鏈,將里面的相機遞給顏鶴。

    顏鶴接過,對著手中的相機陷入了沉思,她能感受到自己對這個相機是有點觸動的,會下意識地按下開機鍵,等著屏幕內容亮起,顏鶴抬起相機,鹿佑青的身影恰巧入了相機的鏡。

    米色針織長衫包裹著她的身姿,一頭微卷的長發隨意地散在身后,房間的窗簾不知道什么時候拉開,窗外的陽光透過窗戶傾灑在房中,細小的灰塵飄蕩在空中,顯出光亮的形狀。

    鹿佑青站在房間中央對著顏鶴彎唇笑,光亮傾落在她的身上,為其渡上了一層淡淡的金光,她沒有化妝,不施粉黛的面容足以令人為之顫動,一種驚心動魄卻又潤物細無聲的美感。

    只是相機中的一眼,顏鶴的目光就被定在了屏幕中鹿佑青的身上,一時間蝴蝶振翅,心臟都滯住了,她不由自主地按下了拍照鍵,只聽得相機聚焦的一聲輕響,鹿佑青溫柔的模樣就被定格在了相機中。

    顏鶴陡然回神,她慌忙抬眼看向面前的鹿佑青,卻見她依舊是彎唇溫柔地看著她,如水一般的眸子溫潤地包裹著她的心臟,對上視線還不忘開口詢問。

    “怎么樣,相機有沒有壞的地方?”流水擊澗的聲音幽幽落在顏鶴的耳中,顏鶴看著畫面中定格得堪稱完美的女人,忽地紅了眼圈。

    是一種對于美到極致的心顫與無以言表。

    “沒有。”她復又按下關機鍵,將相機的照片藏起,反常地,她第一次如此強烈地生出不想讓任何人看到這張照片的心理,強烈到她無法忽視,在她心中叫囂著占據著她所有的心神。

    “那我們走吧,這里灰塵好多。”鹿佑青沒有發現顏鶴的小性子,走過去非常自然的攬住她的手臂,似乎真的被灰塵嗆到了,拉著顏鶴趕忙離開這個地方。

    顏鶴回首意味深沉地看了眼角落里那塊巨大的鏡子,轉回了視線-

    鹿佑青這次的戲要去很遠的城市拍攝,而且一去就是好些天連軸轉不能回來,在她離開的前兩天,顏鶴和她一起去了醫院看望李媽。

    在車上,鹿佑青簡單地和顏鶴講了些李媽和她之前的事情。

    李媽全名李儀芳,是顏鶴自出生以來就一直在顏家照顧著她的住家保姆,她之前照顧顏素弈,后來顏素弈生了顏鶴之后,工作非常忙,基本上大半時間不在家,可小顏鶴又太小了,沒有辦法她只得請自己信得過的李儀芳來照顧她。

    可以說,李媽是看著顏鶴長大的,可以說是顏鶴奶奶輩的存在,顏鶴對她的感情自然也非常深厚,顏鶴上了大學之后,李媽就退休了,此后就一直在老家蕪城,這段時間生了病才來到了清城治病。

    聽著鹿佑青的講述,顏鶴的情緒逐漸變得沉郁,一個這么喜愛自己自己也愛著她的老人生了重病,她現在卻無法真正的以“顏鶴”的心情感同身受。

    只是如此一想,還未見面她就已經在心中勾勒出一個和藹的老人模樣,心中越發復雜了起來,如果她現在沒有失憶,她現在的情緒應該比現在還要難受。

    饒是顏鶴這么想著,等她跟著鹿佑青的腳步進入醫院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人之后,眼淚還是下意識地奪眶而出,連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是她身體下意識地反應,只覺得眼前一片模糊,她抬手,摸到了滿臉的淚水。

    看著病床上虛弱的老人,顏鶴淚如雨下。

    “李奶奶。”她不禁開口,嗓音是連她都震驚的沙啞。

    “小鶴,你怎么來了,快讓我看看。”李儀芳從病床上坐起身,笑著對著她招手,顏鶴忍不住心中翻騰的情緒,徑直走了過去,下意識地松開了和鹿佑青握著的手。

    鹿佑青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掌心似乎還殘留著顏鶴手掌的溫度,漆黑的眸子里情緒翻涌,看著顏鶴和李儀芳的身影,她從之前一直高高掛起的心終于安穩落地,禁不住苦澀笑了下,心口泛出密密麻麻的酸澀。

    她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伴侶啊,居然一直在害怕愛人恢復記憶,居然一直在陰暗的希望顏鶴不要這么快恢復記憶。

    鹿佑青闔上雙眸,將積郁在心口的沉重和痛楚咽下,努力讓自己看起來沒露出異常的反應,只是垂在身旁的手卻止不住地攥緊,指甲用力摳破的掌心的皮膚,點點痛意才讓她恢復了些清醒。

    沒關系的,她安慰著自己,即使顏鶴之前會下意識的避開她,這么長時間了,應該也對她產生了依戀吧,她不需要很多,只要知道顏鶴喜歡著她,愛著她就好,所以才會沒有安全感的讓顏鶴答應她那些請求,所以說什么都不愿顏鶴離開她。

    雖然現在的阿鶴還是對她有些防備,但是她還有時間,還有時間讓阿鶴重新愛上她,她們會重新開始的。

    說什么都不會讓顏鶴離開。

    第30章

    顏鶴踉踉蹌蹌地走到病床前,看著面前和藹可親卻又虛弱的老人簌簌落下淚來,一種生理上的難過席卷著她。

    李儀芳見著她的樣子,也紅了眼圈,她伸出手握住顏鶴垂在身側的手,粗糙卻溫暖的觸感包裹著,讓人很是心安。

    “真是麻煩你和小鹿了。”她開口,聲音也是處于顏鶴混沌記憶中熟悉的嗓音,年老又溫和。

    鹿佑青走至床前,伸手輕柔擦拭顏鶴眼角的淚,看向顏鶴的目光里滿是溫柔,開口替顏鶴回答。

    “奶奶,這些事情是我和阿鶴應該做的,您現在要做的就是安心養病,其他的事情有我和阿鶴呢。”她的聲音異常堅定,像一面網織住了顏鶴往下落的心。

    顏鶴擦干眼淚,點點頭:“之前不知道有這些事情,耽擱了一些時間,現在您好好休養,等病養好。”

    她沒了記憶,不知道要如何訴說,又怕自己亂開口反而惹得本就年邁的李儀芳擔憂她的記憶就不好了,于是決定能少說一些之前的事情就少說,只提現在。

    聽到兩個孩子這么安慰她的話,李儀芳的眼更濕潤了些,她抬手擦著眼角的淚,滿是褶皺的手顯現了她幾十年的辛勤工作,開口聲音有些啞。

    “瞧瞧我,都一把年紀了還掉眼淚。”她笑自己道,“我的病真是辛苦你們兩個幫忙了。”本來她是不愿意陶宜做這些的,可李陶宜沒有告訴她就去找她們,這何嘗不是一種冒犯呢,可她也真的沒想到,顏鶴和鹿佑青會念及舊情幫她。

    李儀芳握起鹿佑青的手,將她的手放在顏鶴的掌心與她貼合,又緊緊握住這兩只相握的手,滿臉欣慰。

    “我一把老骨頭了,看著你們從認識到在一起,這么多年的風風雨雨,可算是真正穩定下來了。”她忍不住感嘆道,想起這兩個人這幾年的感情糾葛,再看向這兩人女才女貌恩愛的樣子,露出笑容。

    “現在看到你們能來看我,我已經很滿足了。”她嘴角噙著笑意,彎著眉眼看著面前兩人,和藹的人連笑都是溫暖人心的。

    顏鶴和鹿佑青看著,也忍不住笑了。

    正巧此時,病房的門被打開,傳來的聲音暫時打斷了病房內交談的聲音。

    “奶奶,要做檢查了。”李陶宜推著輪椅走了進來,跟在她身后的是一位醫生。

    看到病房內顏鶴和鹿佑青的身影,李陶宜忽地一愣,隨即露出笑意,走路的步伐都加快了。

    “顏小姐鹿小姐,你們怎么來了!來之前怎么不和我說,我好來接你們!”她的聲音都是雀躍的,面色也紅潤了許多,整個人身上的氣質都變得陽光起來,和之前在別墅見到的落寞的樣子好似不是同一人。

    “只是來看一看李奶奶,談不上什么接不接的。”顏鶴主動開口道。

    “那怎么可以。”李陶宜便將輪椅推到病床邊說著,“就得來接。”她扶著李奶奶從床上下來坐到輪椅上,動作已經非常熟練。

    見李儀芳要去做檢查,顏鶴和鹿佑青對視了下,不約而同道:“那我們就不打擾了。”

    “你們要走了嗎?”李儀芳身上蓋著一條毯子問道,她其實還不太想兩人離開,可又沒有什么理由讓兩人留下。

    顏鶴看著她和身旁的醫生,想了想,看向鹿佑青,等從鹿佑青眼中看到了微笑的意思,這才開心的從李陶宜的手中接過輪椅把手:“正好我也沒事,就陪您去做檢查吧。”

    “不用這么麻煩的,我去就好了,做檢查要很長時間,會耽誤你們的時間。”李陶宜忙道,下一秒她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下,她回頭,是笑著的鹿佑青。

    “沒關系的小李同學,你一直照顧奶奶辛苦了,先在這里好好休息,我正好也想問你一些關于奶奶住院的事情呢。”鹿佑青唇角上揚,一雙墨色的眼神沒什么情緒地看著她,李陶宜動作一頓,幾乎是下意識就知道鹿佑青的意思,于是沒再推辭轉過頭對著面前的兩人道。

    “那,麻煩顏小姐了。”

    顏鶴擺擺手,推著李儀芳兩人有說有笑地跟著醫生離開了,病房內很快就只剩下了鹿佑青和她。

    李陶宜愣愣地站著,聽到鹿佑青的腳步在病房內走動,隨后坐在了一旁的沙發上:“李同學坐。”

    李陶宜聞言趕忙走到沙發上,不知為何,和鹿佑青呆在一處總讓她覺得渾身有些發冷。

    “我告訴了奶奶顏小姐的事情了,所以奶奶應該不會多說一些事情。”她主動開口道。

    鹿佑青為兩人倒了杯水,水杯在她修長的手中晃來晃去:“謝謝李同學了。”

    她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低著頭看著手中的玻璃杯。

    李陶宜突然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忽然就開口:“能問您一個問題嗎?”

    “說。”

    “顏小姐,她知道您和她之前的事情嗎?”

    鹿佑青晃著水杯的手頓了一下,水從杯中濺出,幾分落在她的手上。

    “她沒必要知道。”她只開口,聲音籠了一層霧,聽不透任何情緒。

    李陶宜渾身僵住,這些天的推測全在鹿佑青的一句回答中成了真,再想開口說的話忽然就像纏了一塊千斤重的石頭,無法開口。

    她想問。

    就算沒有她和奶奶,如果顏鶴碰到了其他認識的人,鹿佑青又怎么能保證其他人不會告訴顏鶴那些呢。

    她突然笑了下,意識到就算自己問出了這個問題,鹿佑青大抵也會回答她能保證。

    因為鹿佑青就是這樣一個人,從她的眼中能看到她的黑暗,不擇手段與病態,在濃烈的黑夜里藏著偏執與熱烈的愛,而她的所有情緒所有波動,都是因顏鶴而生,亦是因顏鶴而藏。

    不由地,李陶宜默默地為顏鶴捏了把汗-

    從醫院回來之后不過一天,鹿佑青就要離開家里前往橫店劇組拍攝,因為拍攝的地方在另一個城市,鹿佑青沒有辦法經常回家,她擔心顏鶴失憶會照顧不好自己,說什么都想雇一個保姆照顧顏鶴。

    顏鶴自然是一臉拒絕,她都已經二十五了,雖然失去了記憶但也是一個成年人了,而且這幾天鹿佑青也教給她一些做菜的方法,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經能自己燒制飯菜了。

    于是,在顏鶴的激烈抗議下,鹿佑青終于還是沒能雇保姆照顧顏鶴,相應的,顏鶴要答應她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鹿佑青微微一笑,眼角的淚痣越發顯眼,像是狡黠的狐貍,她伸出五指,一個一個的數著。

    “早上阿鶴要和我說早安,晚上阿鶴要和我說晚安,不能沒有我的允許私自前往不熟悉的地方,不能不告訴我自己要去哪,還有。”

    鹿佑青伸出最后一根手指,勾了勾顏鶴的鼻子,語氣帶著嗔意:“不可以隨便和其他人聊天。”

    顏鶴失笑:“這都是好幾個了。”

    鹿佑青捧起她的臉,湊近她,二人鼻息交錯,能嗅到對方身上清冽的香水味,她微皺起眉,好看的眉頭蹙起,朝著顏鶴撒嬌:“可是我真的很想阿鶴呀,一想到要和阿鶴離開這么久沒有辦法見面,我就難受到沒有力氣,想現在就馬上拍完戲和阿鶴在一起。”

    顏鶴伸手制住她在自己臉上放肆的手腕,彎起唇故意道:“不可以,不是還有視頻嗎,可以視頻聊天。”

    鹿佑青沒有皺得更深了:“不一樣。”

    “怎么不一樣?”

    “視頻碰不到阿鶴。”感受不到阿鶴落在她身上的氣息,觸及她身體的溫熱,這都是她想要的。

    顏鶴嘆氣一聲,無奈著默默點頭:“好,我知道了,我都記下來不會做的。”

    鹿佑青這才放心,轉而叮囑她:“家里的貴重物品都在書房上著鎖,鎖的密碼是你的生日。”她把能說的都告訴了顏鶴,這才依依不舍地乘車前往機場。

    看著車輛緩緩駛離,顏鶴彎著笑的眼漸漸地沉了下來,她關上大門聳拉著肩回到家里躺在床上。

    家里沒有鹿佑青的生活對她的影響還是蠻大的,她以為自己可以一個人心無旁騖,可是在看書會想到鹿佑青,做飯的時候會想到鹿佑青,看書的時候會想到鹿佑青,就連睡覺時也會夢到鹿佑青,即使克制住自己,顏鶴也在想著鹿佑青,一連幾天皆是如此。

    總是忍不住看手機鹿佑青有沒有給自己發消息,想要主動和鹿佑青交談,晚上聊天時也開始期待鹿佑青和她的視頻電話。

    顏鶴覺得自己是不是瘋了,她認為自己現在產生的是戒斷心理,之前一直都和鹿佑青生活在一起,在醫院的時候,回家的時候,陪伴她的只是鹿佑青,她開始建成的記憶里也只有鹿佑青,現在鹿佑青離開了,生活里卻處處都是她的記憶,顏鶴自然會一直想著鹿佑青。

    她決定找點什么其他的轉移注意力。

    晚上洗漱準備睡覺的時候,顏鶴刷著牙,抬頭漱口的剎那余光掃到了面前映著她模樣的鏡子,她忽地想起來之前鹿佑青帶著她進入雜物間時在角落看到的那一塊大到離譜的鏡子,眉頭忽地皺了起來。

    她記得當時自己看到那面鏡子的時候,總是有幾分熟悉的感覺,就好像,自己在哪里見過它一樣。

    她突然想去再看一看。*

    看了看時間,距離鹿佑青和她約定打電話的時間還早,顏鶴決定先去雜物間一探究竟。

    去了書房拿了鑰匙,顏鶴幾乎是飛奔到二樓走廊盡頭的雜物間,將鑰匙插入房門的時候,她甚至有些因為緊張產生的惴惴不安。

    按動把手,顏鶴推開的房門,摻雜著灰塵的氣息撲到她的鼻間,顏鶴忍不住咳嗽了兩下,房間里有些昏暗,顏鶴抬手按開了一旁的燈,隨著光亮落入房間,她這才看清了房間的全貌。

    和上一次進來時一樣,房間里東西的擺設依舊是之前的樣子,角落里的鏡子依舊映照著燈光,光亮被折射到她的眼中,顏鶴抬手擋住,隨后慢慢地走到了鏡子的面前。

    鏡子很大,將她的全身照了進去還有空余,顏鶴能清晰地看到自己模樣,自己愣目的樣子和羽睫般煽動的眉眼,一種心靈深處的顫動像擂鼓般震蕩她的全身,她的腳步下意識退后了半步,好像面前鏡子中的自己像什么洪水猛獸,再走近一些就要將她吞掉。

    她不知道自己的這種想象是怎么產生的,總之就是對這鏡子沒什么好印象。

    這么大的鏡子擺放在這里,顏鶴實在是想不明白這到底是做什么的,她仔細看了看,這鏡子的四周也沒有框,就真的只是一面鏡子,沒有任何其他的裝飾。

    她動,鏡子里的自己也隨之而動,不知為何,顏鶴對這面鏡子產生了很強的排斥心理,甚至產生了一種想要打破它的欲望,可怎么看這只是一面很普通的鏡子,只是大了些。

    顏鶴咽下口水,強忍著疑惑,抬手指尖輕輕觸碰鏡子中的自己,她看到了自己另一只垂下緊攥著的手,冰涼的觸感點在指尖,她全身忽地一顫,朝后退了半步,凝眸深深看著這面鏡子,轉身離開了房間。

    回到臥室,顏鶴坐在床上,眉頭緊皺著,眼底藏著化不開的疑惑。

    一旁的手機突然在此時響了起來,嚇了顏鶴一跳,同時也將她亂想的腦袋掰了回來,顏鶴趕忙拿過手機,是鹿佑青給她打來的視頻電話,她下意識看了時間。

    比之前提前了三十分鐘。

    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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