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主神在日萬
“啊啊啊！”
伴隨著一聲尖銳慘叫, 徐成業冷汗津津地睜開眼，有些口干舌燥, 心跳聲如雷貫耳，沉重敲擊著頭顱與耳膜，一時間甚至蓋過了窗外的雨聲。
他驚恐地睜大眼，在黑暗中來回掃視，卻發現身前那長相詭異恐怖的鬼影不見了，就好像剛剛的一切都只是一場夢。
“呼，呼…”
他在病床上喘著粗氣, 渾身被冷汗浸透, 被束縛帶綁住的身體無法動彈，胸膛起伏間察覺到了空間的逼仄。
“我剛剛是在做夢嗎？？”
徐成業心神一動，他重新從腦海中打開了積分商城, 視線在看到余額的時候瞬間凝固了。
只剩余50積分！
也就是說，剛剛他真的花費了一半積分去兌換水果刀，經歷的那一切也都是真實的。
撞鬼了？
回想起床邊鬼影那副詭異顛倒的樣貌，徐成業臉色瞬間難看起來，脊背莫名發涼, 他如同驚弓之鳥般觀察著寂靜的病房, 但什么也沒有發現，周圍空空蕩蕩。
那個鬼怪…一定就藏在病房中！
它能躲在哪里？
四處尋找無果，徐成業翻看著積分商城, 迫切地想要找到可以幫助到自己的東西，但很快便發現, 那些東西都定價奇高, 僅有50積分的自己什么也兌換不了。
無奈之下，他只好關閉了積分商場, 強迫自己平復呼吸，躺在床上，緊緊閉上雙眼。
此時是凌晨時分，病房中安靜無比，就連以往鬧騰的楊峰此時都沒有什么聲響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緊閉著雙眼的徐成業突然后知后覺想到，他好像…一直沒有聽見隔壁床的動靜。
不對啊，就在之前水果刀掉在地上的時候，他還試圖側身去探查…從那時候起就沒有感受到隔壁床有人！
難道…
十分不妙的念頭涌了上來，未知的恐懼再次席卷全身。
“難道，這個房間現在就只剩下我一個人？”
不可能，眼下是宵禁時間，房門是好好從內向外鎖上的，楊峰怎么出得去？
懷揣著這樣的疑惑，徐成業再也躺不住了，他只覺得心頭有無限的好奇和恐懼在縈繞，腦海中也一直在思考這件事，導致根本無法靜下心入睡。
他試圖支起耳朵，再次仔細探聽病房中的動靜。
…沒有。
除了窗外沉悶的雨聲外，還是什么都沒有。
以往楊峰睡著的時候都鼾聲震耳，然而現在，他就連翻身聲都沒有，這也太反常了。
病床邊的簾子沒有拉上，從徐成業的角度完全是可以看到隔壁床的。
這樣一想，他便越發心浮氣躁起來，實在是按耐不住，最終決定將眼睛睜開一條小縫，以此觀察外界。
“……”
但是在睜開眼的那一瞬間，他卻什么也沒看見。
只感到眼皮上沉沉的，就連窗外隱約的閃電亮光也消失了。
徐成業被束縛帶困在病床上，在愣了好一會兒后，才后知后覺地察覺到，胸膛上的壓迫感仿佛不是束縛帶所帶來的，而是此刻有某種存在緊緊附著在了他的身上，用那張上下顛倒、浮囊腫脹的死尸面孔正死死貼住了他的臉龐。
他再次嗅到了那股奇異的水腥味。
心神巨震，徐成業瞬間被極度的恐慌占據了大腦，此時的腦海中卻莫名其妙閃過一幕久遠的畫面，是被遺忘很久，并且已經記不清對方面孔的畫面。
…
“你是說，你有夢游的習慣？”
診療室內，對面穿著藍白條病號服的少女點了點頭。
她看上去僅有十幾歲，皮膚白皙，氣質有些憂郁。
徐成業放在桌面上的手頓了頓。
房間中沒有別人。
裝作不經意地將女孩從頭到腳打量了幾眼，才佯裝關心道：“這樣啊…可是現在病房緊缺，我也沒辦法，在你出院之前只能先擠一擠了。”
“……”
她沒有接話，只是低著頭。
徐成業隨后又語氣極為關心地說道：“要不這樣，你來職工值班室里睡覺好了，我那里很清靜的，沒人能打攪你。”
“…不用了，謝謝。”
不出意外地被拒絕了。
她似乎看得出來氛圍有些古怪，身形動了動，想從椅子上站起身，就要打算離開。
然而就在此時，徐成業突然抬手摁住了她的肩膀。
“我還有個問題。”
“…您說？”
徐成業整理的一絲不茍的頭發下，長著雙看似博學和藹的眼睛，此時卻將眼神緊緊黏在她的身上，纏繞陰冷，像蛇信一般。
感受著手底下溫熱削瘦的肩膀，徐成業嘴角動了動，手指隱約有往下挪動的趨勢。
他將上半身湊上來，在靠近少女時深吸一口氣，表情隱約陶醉，隨后貼在耳邊低聲問道：“你喜歡裸睡嗎？”
“……”
“我曾經看過這樣的一個笑話，那個人有裸睡的習慣，原本沒什么，但同時他還患有夢游癥狀…哈哈哈，你不覺得很有意思嗎？”
徐成業仰頭哈哈大笑，心情詭異的愉悅，他甚至能猜得到少女此時一定滿是錯愕和驚恐，說不定還會害怕到顫抖，但正是這種反應，更讓他覺得刺激。
就跟那些被送進特殊診療室的青少年一樣，他們戰栗，恐懼，發出哭泣的求饒聲，殊不知這一切都只會讓始作俑者感到渾身猶如過電般的澎湃滿足感。
變態的特點有很多，有的喜歡虐殺，有的喜歡追求性刺激，有的喜歡挑戰社會權威。
徐成業就是這樣的其中一個，他將自己包裝的完美無瑕，寒門走出來的成功人士，治療精神類疾病的專家，將自己吹捧的天花亂墜，甚至還出版了個人自傳。
在無人的時候，面對溫順的仿佛羔羊般的少女，他終于露出了本來的劣性。
但過了好一會兒，對面都沒有任何反應。
徐成業瞇起雙眼，狐疑地看過去。
卻見少女慢慢將頭抬了起來，露出一張高度腫脹的溺尸面孔來，覆著白翳的瞳孔死死盯著他，用一種怪異尖銳的聲音道：“嘻嘻…很好笑…嗎？”
話音落下的同時，她的身上也產生了極大的變化，整個瘦弱的身軀像充氣一般鼓脹了起來，頭發濕漉漉的，像是剛從河水里打撈上來，皮膚上布滿青紫的尸斑。
徐成業悚然一驚，他瞬間清醒過來，想要將手從鬼怪的肩膀上移開，卻發現自己的手像是被粘住了，居然紋絲不動。
脖頸處一沉，沉悶的痛苦隨之而來。
溺尸直直伸出僵硬雙臂，用覆蓋著泥沙的手用力掐住他的脖頸，它的觸感像是冰塊，徐成業頓時被勒的臉部漲紅，完全不能呼吸。
“我問你…”
“…很好笑嗎？”
“很好笑嗎很好笑嗎很好笑嗎！！！”
溺尸面目猙獰，口中發出凄厲的質疑，似乎隱藏著深深的怨氣與惡意，手腕也越來越用力。
視線變得模糊，但在徐成業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突然耳邊傳來一聲極輕的撕裂聲。
……好像有什么桎梏被利器撕開了一樣。
緊接著，他便發現自己的手臂居然能動了。
“……”
徐成業用最后的力氣去掰開鬼怪的手，但幾乎是沒怎么用力，脖頸處的壓制感就莫名消失了。
身體“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狼狽地扶著桌面站起身，徐成業腦中一片混亂，仍然驚魂未定，面前的詭異溺尸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見，他根本來不及思考，抬頭間便看到了治療室的出口。
“該死…咳咳！”
“剛剛到底是怎么回事！算了，先離開這里再說…”
徐成業表情扭曲，生出無名怒火，原地干咳了好幾聲，才起身活動了一下肩膀，隱約感到背痛肩痛，關節處也十分凝滯，就好像被固定在同一個姿勢久了一樣。
不過他沒有細想，此時滿頭大汗，伸手便去擰開了近在遲尺的房門鎖，迫不及待地邁步離開這處詭異空間。
但是不知為何，在踏出去的同時，心中總有一股十分不妙的感覺，就好像忘記了什么重要事情一樣。
到底是什么呢……
徐成業滿心茫然，他站在了房間外面，眼前的回憶畫面如潮水般散去，逐漸褪色成一條黑暗中的醫院走廊。
連續的臺風天導致停電，因此不管是病房中還是走廊內，都是黑燈瞎火一片。
當徐成業在看清眼前一幕的時候，呼吸都瞬間停止了。
他呆呆地看著前方，終于記起來自己忽略了什么。
只見走廊中，居然站著不少表情僵硬的病人，它們是黑夜中的游蕩者，在聽到動靜的同時，紛紛將頭轉了過來，流露出濃重的非人感，一眼不眨地盯著病房門口的徐成業。
病人們的手腕上，都戴著紅色腕帶。
“不，我…”
徐成業咬緊牙關，他下意識后退了一步，背后卻只碰到了冰冷的墻壁。
“我開門了…”
【規則2：
本院夜間宵禁時間為23：0-05：00，在此期間請鎖好房門，不論您聽到或者看到了什么，都不要離開病房，也不要隨意開門。】
不.要.隨意.開.門…
在這個詭異之地違反規則的話，會遭遇什么？
…
空氣中，隱約飄來了腐臭味。
第132章 主神與一個特殊的角色
“當啷！”
病房內傳來一聲輕響, 鋒利的水果刀被隨手扔在地上。
楊峰蹲在門口，臉上還帶著濃濃的倦意, 他拍了拍手，起身瞇著眼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決定再倒頭回去睡一會兒。
一轉身，便跟身后佝僂著腰，濕發蓋住臉龐的扭曲鬼影打了個照面。
“……”
楊峰面色如常，像是沒有聞見鼻間的水腥味，指了指身后靠門的病床, 嘴里咕噥道:“…好了, 你要睡就睡在那。”
此時那張病床上，散落著被利器割斷的束縛帶，床鋪凌亂, 上面的人已經不知去向。
楊峰咧開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在黑暗中露出有個豁口的門牙。
“…一路走好啊！”
不知是在跟誰講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怪笑兩聲后，雙腿繃直蹦了起來，直接直挺挺栽倒在了中間的病床上, 把頭埋進枕頭里, 完全不顧房間中還站著一個鬼影。
那溺尸鬼影低垂下頭，死寂的眼珠盯著病房中的最后一人，渾身像上了發條的機器一樣, 僵硬地晃了晃。
隨后，從它濕漉漉的頭頂開始, 渾身就像是一灘滑溜溜的軟體動物一樣, 悄無聲息地坍塌下去，滲入了地面, 重新融進了病房中。
病房再度重歸于一片寂靜中。
*
窗外的光線從暗轉明，但由于天氣的緣故，依舊十分陰沉。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終于來到了凌晨05:00，宵禁時間結束了。
背靠在值班室房門后的孟歡渾身一顫，隨后被手機鬧鐘驚醒，她看了眼屏幕時間，站起身揉了把臉。
昨夜她在“護士長”的怒吼聲中疲憊入睡，根本不知道門后的動靜是何時消失的。
“距離查房時間還有一個小時。”
孟歡盤算了一下時間，抬頭環視一圈值班室，決定先搜查一下這里有沒有有用的東西。
職工值班室空間不大，是一室一廳一衛的構造，臥室放著兩張上下床，客廳擺著一條辦公長桌，以及簡陋衣柜和書架。
她在桌上翻了翻，意外發現那些書立中的文件夾內居然藏有不少工作日志，看字跡似乎是醫院員工留下的。
只是當她抽出一張草稿紙，等看清了上面的字的時候，目光頓時一凝。
“這是…這是現實世界中華陽精神病醫院的落款！”
難道這兩個醫院是相通的？
孟歡十分驚訝，回憶起被自己扔掉的藍色腕帶，上面明明寫的是“華山精神病療養院”，跟現實中的那家醫院并不一致。
就好像是這里的設計者故意選了一個跟現實世界華陽精神病醫院有相同諧音的名字。
但為什么會有現實世界的東西出現在這里？
“徐成業曾說，這里的建筑構造也跟現實中的醫院一樣…”
孟歡皺眉沉思，她從口袋中摸出來昨晚記下的筆記。
她盯著紙面上被劃分為“異常”與“正常”兩個狀態的分欄，回憶起之前關于類似“并蒂蓮”的猜想。
她隨即掏出筆，又在紙上【正常】一欄中寫下:“華陽精神病醫院”，在【異常】一欄中寫下:“華山精神病療養院”。
“兩個醫院太像了，就好像…那兩個‘護士長’一樣。”
孟歡說不上來，只隱隱覺得，她目前所處的“華山精神病療養院”，就如同現實世界華陽精神病醫院的復制體，不光構造相同，細枝末節處居然也跟現實世界一模一樣。
她拉開書桌抽屜，又將書柜中的東西全都扒出來，一頁一頁地看過去。
“這是診療項目…”
孟歡挨個翻看，意外從這些東西里找出來不少關于電擊治療的指導文件。
急忙用手機相機拍下，她心中怦怦亂跳，有種總算沒白來的感覺。
她決定將這些證據帶回去，擺到父母面前，向他們證明醫院的確存在著虐待行為。
“時間要到了！”
翻完文件，孟歡這才注意到時間已經快接近06:00，也就是護士查房的時間。
她將電量不足的手機放回了口袋，又從抽屜里拿出一張新的查房記錄表，決定先離開這里。
但同時又不禁擔憂道: “…不知道它還在外面嗎？”
“護士長”還在門外嗎？
起碼從醒來后到現在，都沒有聽見對方的動靜。
把耳朵貼在門扉上聽了半天，確定外面沒有絲毫聲音后，孟歡才大著膽子打開房門。
清晨的走廊彌漫著雨水跟消毒水混合的氣味，窗外則烏云陰沉，沒有絲毫陽光探照進來。
整個走廊都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
但孟歡知道，這只是表象罷了。
深吸一口氣，她緩緩推開一間病房的房門，急匆匆掃了一眼，在紙上的表格中寫下數字“3”。
而在她面前的病房中，整整齊齊站著3個穿著病號服，戴著紅腕帶的病人，它們瞪著大大的眼睛，似乎都不會眨眼，正身體僵硬地站在房間中，像被閱兵的士兵一樣。
它們的臉色都很奇怪，慘白又毫無情緒，像一具失了靈魂的空殼。
孟歡即使是有心理準備，但仍舊被嚇了一跳。
清點完人數離開，幸好那些奇怪的病人并沒有追上來，只是移動著目光追隨她身影的離去。
“這些病人…究竟…”
究竟是怎么回事？
它們在這個醫院中到底代表了什么？
孟歡猛地想起，之前的矮胖護士在查房時，總是一臉驚魂未定的模樣，或許她知道一些內情。
但矮胖護士現在失去了護士身份，并不清楚去了哪里。
或許，她也跟金翔生一樣，迷失在了這座詭異醫院中。
孟歡此時還不知道，徐成業在半夜因為觸犯規則也離開了病房，目前下落不明。她沿著房間挨個查看，最后總算有驚無險地來到了一樓。
護士站中空空如也。
一路上都沒有見到“護士長”，正當孟歡松口氣時，突然表情僵在臉上，渾身一凜，只感到頭皮發麻，針扎般的恐懼從后背密集地涌了上來，瞬間僵在原地。
因為就在此時，她聞到了一股濃烈的腐臭味，不在前方，而是在身后飄來。
是腐爛狀態的“護士長！”
不敢轉身，她低頭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果然看到有幾只蠕蟲正在后方的地板上亂爬，證明腐爛源頭就在附近。
甚至近在咫尺！
一秒，兩秒…
摸不清“護士長”的想法，孟歡不敢輕舉妄動，維持著同一個姿勢站了很久，但鼻間的腐臭味仍然縈繞不散，說明它一直未曾離開。
我現在要做什么？
孟歡心中大急，她無法理解對方的思維，無法判斷它是否會跟那個模樣看似正常的“護士長”一樣，突然暴起向自己索要名牌？
但她不能再拖下去了，還剩最后幾個房間沒有查看。
硬著頭皮，輕輕將腳抬起，試探著往前走了一步，身后沒有任何反應。
繼續向前，孟歡敲了敲面前的房門，聲音顫抖著說道:“查房！”
“咔噠！”一聲，門開了。
楊峰站在門后，頂著一頭沒搭理過蓬亂的頭發，撓著后背看向了門口。
“surprise！”
他大喊一聲，指著孟歡身后驚奇地道:
“孟護士，這是你帶來的客人嗎？”
“……”
見他這個反應，孟歡頓時哽住，心跳都要停止了，明白一定是“護士長”還跟在自己的身后。
她強裝鎮定，臉色煞白，扯了扯嘴角，但由于恐懼，導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舉起筆，開始清點病房中的人數。
“1…2？”
孟歡愣住了，目光從楊峰的身上轉移到房間里，在最里面的靠窗病床前，她看到一個穿著斑駁病號服的扭曲身影站在床頭，頭發蓋住了臉龐，身體浮腫駭人，就像是在水里泡浮囊了一樣，渾身散發著不詳的黑氣。
她用力揉了揉眼睛，發現那個詭異身影并沒有消失。
一股寒氣從腳底冒起。
…怪不得之前護士來查房的時候，總會多數一個人進來。
這就是隱藏在病房中的第4個人，它的狀態大概介于“正常”和“異常”之間，孟歡曾在夜晚見過一次，但對方很快又消失不見。
這幅樣貌絕對不是人類！它極有可能是跟“護士長”類似的存在。
這下孟歡徹底懵了，前面一個，身后還有一個，這還怎么玩？
空氣仿佛凝固了。
但楊峰渾不在意，他伸腳踢了踢靠近門口原本屬于徐成業的病床，努了努嘴道:“這家伙半夜不睡覺，偷偷用水果刀把束縛帶割斷逃走了。”
“…他自己割斷的？”孟歡明顯不信。
“那肯定啊！不然我還能幫他割斷？”
孟歡半信半疑，但此時也容不得她細想。
但就在她苦惱自己該怎么轉身面對腐爛“護士長”的時候，病房中的溺尸突然抬起自己一條胳膊，做出了一個奇怪的舉動。
只見它抬起一只手臂，腫得像幾根粗繩的手指蜷縮起來，只留下食指，直直指向了身旁。
似乎是一個指示的動作。
但溺尸指向的地方是墻壁，孟歡心中驀地一跳，正待思考它用意的時候，卻聽見身后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極輕微聲響。
腐爛的臭味逐漸從背后消失了。
“它走了…”
孟歡驚魂未定地轉過身，果然身后已經空空如也，地上就連蟲豸也不見蹤影。
“它剛剛跟著我是想做什么？”
難道是想混進這個房間？
孟歡腦子里突然閃過這個推測。
是房間里有什么吸引它的東西嗎？
她緩緩倒退，回到了走廊中，最后掃了一眼病房內部。
…“護士長”如果是現實世界那位已經去世幾年的院長前妻劉美君的話，整個病房中能跟她產生糾葛的也就徐成業了吧。
但徐成業已經不在病房，根據楊峰所說，他在半夜離開了這里，不知所蹤。
難道…
剛剛溺尸其實就是在給“護士長”指路？
告訴它徐成業的去向？
*
“欸？”
電腦屏幕前，坐著一個有些苦惱的青年。
鄔雪林一只手撐著下巴，另一只手放在鍵盤上，盯著屏幕發呆。
其實按照劇情進度，他剛剛就應該給楊峰安排一個大劇情的。
“探險類恐怖故事，應該是多人啊！他這個角色略微有些劃水了。”
看著大綱發愁的鄔雪林，還沒注意到此時已經到晚上了。
“怎么了？”
柔和的燈光下，司星霖放下手中的炭筆，目光看向他。
“嗯…有個角色，似乎并沒有按照我原先的想法走劇情。”
鄔雪林沉吟間說出了自己的問題所在。
“每當進行到下一個情節的時候，他總會用意想不到的方法來打亂劇情，就好像已經看穿了整個故事走向，故意提前行動，蝴蝶效應導致了他目前的動線與我預想中的完全不同。”
就拿徐成業的劇情來說，在原本的設定里，他下線沒有那么快，是楊峰在半夜三更時故意撿起水果刀割斷了束縛帶，再加上病房中還有另一個“溺尸”的存在，人鬼配合，直接讓徐成業出局。
“溺尸”就是本世界的【管理員】。
構建世界的時候，鄔雪林經過多方考慮，在“溺尸”和“護士長”之間，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作為【管理員】。
因為“護士長”的性格太不穩定，生前便被抑郁和狂躁癥折磨了很久，又是被親近之人推下樓頂而死，因此怨氣很大，為了壓制它的暴動，鄔雪林還專門將它的力量分割成了兩份。
這些先暫且不提，楊峰目前的情況著實有些特殊，從來沒有遇到過，所以鄔雪林決定晚上去夢境世界里一探究竟。
“蝴蝶效應啊…”
司星霖垂下眼眸，靜靜地看著屏幕上的文字，沉默半晌，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其實當他從未來時間線回來的時候，冥冥之中的蝴蝶也煽動起翅膀，帶起一股不易察覺的氣流，悄然改變了一些東西。
…就比如，劉永澤作為人類社會中“激進派”的重要一員，此時因為提前掌握了【預知】技能，幡然醒悟，決定不再重蹈覆轍。
司星霖視線變得悠遠起來，此時的世界在他眼中不斷延伸，就像是一株長長的樹枝，忽略過那些小的分叉，他與盡頭遙遙相望，不知不覺間，那里的結局已經悄然改寫。
“…這樣就夠了。”
他真心實意地露出了一抹笑容。
“在很多時候，作者都會發現筆下的劇情跟原先的構思不太一樣，好像那些人物產生了真實的情緒，不能再被劇情左右。”
“這是壞事嗎？”鄔雪林輕聲詢問。
“恰恰相反。”
司星霖緊挨著他坐下，紅玉般的眼睛望著【神明】，俊美面龐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情緒，意有所指道:
“這會顯得劇情更加真實，我認為您可以聽一聽角色本人的想法。”
“……”
當夜，鄔雪林的意識便飄進了快樂精神病院的小世界，望著籠罩在狂風驟雨下的醫院。
【鬼王】踩在高空中的氣流上，伸出右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抓握了一下，下一秒，時間暫停，整個世界的風雨瞬間凝固。
不光是天氣，就連走廊中的紅腕帶病人，抱著查房記錄的孟歡等人都紛紛停下了動作，僵硬在半空中，連思維都凝滯了。
正如小說停留在某一頁，不動了。
鄔雪林看向病房，發現楊峰此時正在埋頭忙碌著，十分快樂地在手腕腕帶上涂涂畫畫，是用紅顏料。
但就在時間停止的那一瞬間，他渾身猛地一顫，像是被點了什么怪異的開關一樣，激動地從床上爬下來，環視四周，像是在急切尋找著什么。
但小說的暫停并沒有影響到他，他似乎不屬于這個故事。
鄔雪林見狀，不免有些若有所思。
第133章 主神與脫離劇情的人
世界是什么樣子的？
楊峰自從有記憶以來便一直思考這個問題。
小的時候, 他望著書上的地球起源圖解發呆，不知為何, 當那些彩繪的圖片在進入眼簾后，腦海中便自動生成了畫面，那是波瀾壯闊的地球誕生歷史，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震撼。
地球誕生之前呢？
楊峰抬起頭，看向天空，似乎想要從那蔚藍色中與宇宙相望。
最主流的說法是宇宙起源于一場大爆炸。
他是一個很聰明的孩子，小的時候做過智商測試, 他與一些很有名的科學家的大腦有很多相似之處, 學習能力很強，經常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和驚人言論。
在古代，有時候會出現一種靈感極高, 可以溝通天地的奇人，這類人通常服務于帝王，并且數量稀少，而在幾千年來的傳承與延續中，這類人的血脈已經非常淡薄, 子孫后代擁有這種能力的寥寥無幾。
楊峰就是其中之一。
過高的靈感, 導致他在無意識間，居然從一本小小的地球起源圖書中窺視到了那一幕震撼的畫面。
當地球還不是現在的模樣時，宇宙中只有一片壓抑駭人的虛無, 在那極度遙遠的地方，有一片浩瀚的身影屹立在虛無之中, 無數閃爍著微光的詭譎字符被創造出來, 隨即化作了世間的規則。
只是驚鴻一瞥，楊峰便瞬間感受到了無法言喻的恐懼, 那位不可名狀的存在，僅僅是隔著重重時光長河的影子，卻也足以顛覆他整個三觀。
“啊啊啊！”
幼時的楊峰雙目緊閉，有絲絲鮮血溢出，臉色蒼白，大腦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當場昏了過去。
高燒三天，才逐漸轉醒。
醒來后的楊峰，呆呆的望著頭頂的醫院天花板，腦中仍對那一幕念念不忘，他開始對身邊的每個人講述自己的所見，變得古怪而執拗，沒有任何人肯相信，久而久之，也沒人再愿意跟他講話。
不過，還是有一個人愿意傾聽的。
楊峰的母親，陪伴著他度過了十幾年的時光，從幼兒到少年，直到楊峰快要成年的時候，突然因病去世了。
“他自己編造了一段創世歷史，這么多年來都信以為真，只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楊峰的父親，那個西裝革履的中年男人，在妻子去世僅僅三個月后，便迎娶了已經懷孕的新老婆，為了不讓楊峰打擾自己的新生活，他毫不猶豫地將其送進了現實中的華陽精神病醫院，
面對著那位小有名氣的徐院長，楊父聲淚俱下，聲稱自己多年來被楊峰拖累，已經心力憔悴，無法再承擔重任，將希望寄托給了醫院。
“唉，你放心好了，關于孩子的病情我已經都了解…”
徐成業面露惋惜，和藹勸慰幾句后，便將手頭上的托管協議移了過去，讓楊父在右下角簽字。
“我們是全封閉的，你如果想要探望，需要提前電話預約…”
楊父根本沒聽他說了什么，幾乎是迫不及待地簽下了字，繳費，隨后便長舒了一口氣。
楊峰已經快要成年，完全可以繼承母親為他留下的房產，但楊父表面同意，背地里早就有了打算。他決定把前妻留下的東西要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畢竟，那可是一筆不小的巨款啊！
…至于楊峰，就送去醫院眼不見心為靜吧。
但楊峰肯乖乖就范嗎？
他在意識到自己的余生可能要在醫院中度過后，曾有過逃跑，他推開眾人，在雨中泥濘的道路上狂奔，像是一只追求自由的野狗，而背后就是屠宰場。
“把這瘋子給我抓回來！”
楊父陰沉著臉，動員人手開車圍堵楊峰，在大雨滂沱中，幾輛汽車閃著遠光燈，把淋成落湯雞的楊峰堵在街上。
“跑啊！你跑啊！”
他搖下車窗，怒吼道：“你不是很有能耐嗎？”
臉上的表情很快轉變成了一種不屑和竊喜，他對著另外幾輛車上的人大聲吆喝，語氣嘲諷：“大家都看看啊，以后別說我虐待自己兒子，是他本來就是個瘋子，跟他媽一樣！”
“……”
空氣靜默了一陣，其他車上人的表情或冷漠，或唏噓，但都沒有任何人下車來勸說。
楊峰摸了一把臉上的雨水，突然笑了。
他太清楚楊父是什么人了，能為了遺產的繼承權做到這一步他是一點也不意外。
他也跑累了，環顧四周已是舉目無親，沒有藏身之地。
楊峰搖搖晃晃走到車窗前，假意上車，但在靠近楊父的時候，他毫無預料地伸出手探進窗內，用力鉗住了男人的咽喉。
“你做什…呃！”
西裝革履的男人頓時面色漲紫，驚恐地睜大了眼，奮力掙扎。
但是他立刻發現，自己無法掙脫精神病人的蠻力，窒息瀕死的感覺瞬間涌了上來。
咽喉越來越痛，大腦逐漸缺氧。
看著他滑稽的面貌，楊峰開心地露出了笑容，他覺得眼下發生的事情特別好笑，嘴角忍不住越咧越大，從喉嚨里發出了一連串古怪的笑聲，心頭再也沒有任何枷鎖，而是感到了久違的自由與輕松。
他逐漸露出了憐憫，蔑視地看著眼前幾乎被掐死的男人，輕聲道：“你我都不過是世間的蜉蝣，但你永遠也無法明白…”
一個沉溺于俗物金錢的惡劣男人，他根本理解不了這個世界最珍貴的東西。
旁邊幾輛車上陸續有人下來，見狀不妙，慌忙中一擁而上將楊峰拉開。
他松開了有些泛疼的手，在人群推搡中順勢倒在地上，臉朝下磕在了路邊石塊上，導致一顆門牙當場脫落。
在救護車尖銳的鳴笛聲中，滿臉是血的楊峰仰躺在地上，再次抬頭看向天空，企圖在厚重的烏云層中探尋到幼時驚鴻一瞥的遙遠畫面。
“哈哈，哈哈哈哈！！！”
或許楊峰喋血的模樣過于駭人，人們被他爆發的古怪笑聲嚇得不輕，面帶驚疑地看著他，紛紛猜測這個瘋子的腦回路。
他再次看見了嗎？
“是的…我看見了。”
穿著病號服的楊峰抬起雙臂，站在窗戶前，狂熱地看著天上。
“…祂就在那里。”
不論是在宇宙深處凝視字符的祂，還是在醫院上空觀察劇情發展的祂。
祂一直都在。
隔著厚重的雨幕，鄔雪林在看著他。
病房中，楊峰緩緩放下雙臂，面容逐漸變得平靜。
他彎下腰，將地上的水果刀重新撿了起來，深深呼吸。
作為一名小說中覺醒的角色，楊峰隱約能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他婉拒了【神明】，不想被劇情所操控。
“孟歡得到了她想要的東西，壞人會受到懲罰，冤魂也擁有了棲身之地。”
這就是《快樂精神病院》的初衷。
楊峰將水果刀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用力一劃，殷紅的血液爭先恐后地從傷口中泄出。
“而我，不需要被拯救。”
鋒利的水果刀再次被扔到地上，楊峰主動把自己的靈魂獻給了這個世界。
【…在您住院期間，應當與病友和諧相處，嚴禁打架斗毆，制造矛盾】
這條規則說明病人與病人之間不能互相傷害，但若是病人自己傷害自己呢？
鄔雪林靜靜地看著這一幕，楊峰的一生過往經歷像卷軸一樣，在眼前一一展開。
他不愿意走原先的劇情，而是給自己選了一個結局。
“我知道紅腕帶的病人代表什么。”
楊峰感受著生命的流逝，面色不改地說道。
“它們是不完整的、徘徊迷失的精神病患者，身體與一部分靈魂分別處于兩個世界的醫院。您想利用孟歡，在結局釋放所有迷失的靈魂，從而讓它們在現實中恢復正常。”
“但是…并非所有迷失的靈魂都愿意回去。”
【神明】聞言，視線從隔壁那些病房中，姿態各異，身體僵硬靜止的紅腕帶病人身上一一掠過。
“…我們是小說中的配角，諸多NPC之一，但我們同樣也有完整的人生，只不過沒有那么美好。”
“我希望您能讓我們自由選擇去處，我愿意留在這個世界，這里十分安寧，遠離喧囂，在這里的時光是我此生中少有的快樂。”
“……”
鄔雪林罕見地陷入了迷茫。
他在創作中，一向是先制定完整大綱，隨后再細化章節，劇情一般是固定且完整的，還是頭一次遇到角色本人要求更改劇情的情況。
“我應該怎么做呢？”
是依照原先構思寫完整個故事，還是同意楊峰的請求？
【鬼王】抬起頭，露出蒼□□致的下顎線，他也在仰望著【神明】，在這一刻，他與楊峰，或許并無區別。
他們都是【神明】的造物，脫胎于筆下的角色。
過了良久，【神明】都沒有做出回應，祂還在舉棋不定。
“真是頭疼啊…不過話說回來。”
鄔雪林仔細思考了一下，如果剝去楊峰的故事線，會對整個小說產生影響嗎？
好像主線還是可以正常進行的？
第134章 你的身份已更新
似乎有一個世紀那么長, 又似乎只過去了短短幾分鐘。
由于失血過多，楊峰開始感到頭暈目眩, 身體發軟，慢慢地癱坐在地上。
眼前發黑，耳畔傳來嗡鳴聲，就在即將陷入昏迷的時候，一道鮮紅的提示突兀地躍入了腦海。
…
【溫馨提示：您的身份已更新】
【尊敬的院長，歡迎回到華山精神病療養院！】
【本院秉著“醫者仁心，醫德為先”的治病理念, 爭取為患者提供良好的治療環境, 使患者在院內得到充分的身心放松。】
【您作為本院重要一員，也是這里的新院長，您應當擔負起院長職責, 負責本院日常的管理職責。】
“……”
沒來得及消化完提示，等再次睜開眼，楊峰發現自己居然好端端地站在一個整潔的辦公室內。
“這里是？”
他抬起頭，環顧一圈。
房間中辦公桌，盆栽, 擺件, 書架應有盡有，與病房內擺設完全不同。
右側的墻壁上放著幾個裝飾用的亞克力牌，看樣子應該是員工欄, 其中一個里面貼著孟歡的照片，下方寫著職位：護士。
而在她的旁邊, 還貼著一張留著卷發的女性照片, 嘴角噙著笑，與之前那副腐爛的模樣判若兩人。
照片下方同樣寫著職位：護士長。
員工欄中, 并沒有出現之前的矮胖護士和高瘦護士二人。
楊峰又低下頭，赫然發現自己身上的病號服變成了樣式眼熟的白大褂，手腕上的傷口也消失了，而同樣不見的還有代表病人身份的腕帶。
從房間出去，他一眼就看到了門口處的標識牌:“院長辦公室。”
這居然是位于三樓正中央、新開辟出來的一間辦公室。
…
【請注意！規則已刷新】
【位于三樓的院長辦公室，是新上任院長的辦公場所，負責本院各類事務。】
【院長可以去本院任何地方，包括特殊診療室和職工休息室。】
【院長在任期間，應當在院內建立起完善的人力資源考核，協調員工關系，確保醫院工作的正常運行等工作。】
“我現在…是院長？”
楊峰呆呆地看著腦海中的信息，逐步消化著眼前的一切。
“我可以留在這里，還是新院長？！”
這不是在做夢吧！
他跪在地上，雙手不自覺地顫抖起來，無法言喻的幸福擊中了心臟，深深彎下了腰。
“感謝您的慷慨…”
更讓楊峰感到激動的是，那位星空深處的偉大存在居然真的認真考慮了他的請求，并對此做出了回應。
楊峰與生俱來的特殊能力，能讓他看到億萬年前地球上曾發生的過往片段，卻沒有另一種預知的能力，他也只是在賭，就算【神明】不予回應也在意料之內。
螞蟻又怎能奢望人類的憐憫呢？
祂只需要俯視觀測著這一切劇情的發生就可以了，根本沒必要插手。
在他劃破手腕的時候，就已經準備好了迎接死亡。
就算是成為紅腕帶病人中的一員，楊峰也不愿意離開，因為跟原先世界不一樣的是，這個世界距離【神明】太近了，近到他每天晚上都能感受到祂的降臨。
那是幼時便驚鴻一瞥的身影，在已經孑然一身的世界中，楊峰無法避免地將其視作救贖，也如黑暗中的燈塔，飛蛾撲火般的接近祂。
…
“看來您心中已經有了新的想法。”
高空中，【鬼王】纖長的睫毛微動，眼底隱約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眼前的時間線悄然延伸，他隱約能感受到，未來已經被改寫。
“是啊。”
鄔雪林興致勃勃地打量著底下新鮮出爐的楊院長，腦海中回想起一些曾經見過的經營模擬類游戲，不由得靈光乍現。
“開局擁有一間醫院…”
“給他布置一些新手任務吧！”
他嘗試在世界上空進行構思，把設定直接塞進楊峰的腦海中。
【提示: 初來乍到，您認為現在的醫院管理有些松散，人手不夠，因此決定開始招納賢士。】
【請問是否開啟人員名單？】
伴隨著提示，有兩個選項框同時跳了出來。
【是】【否】
楊峰毫不猶豫地點了【是】。
很快，整間醫院內目前所有的人員都一一排列在腦海中的畫面上，從病人到護士再到護士長，應有盡有。
他瞇著眼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但奇怪的是，這里面沒有病房中的那個溺尸。
它到底是什么身份？
按照一般情況來說，醫院中職位最高的就是【院長】，然而作為院長的楊峰卻沒有權限對它進行管理，那是否可以說明，對方的身份起碼也得跟【院長】是平級？
他此時還不清楚世界有【管理員】的存在，但也能以此判斷出溺尸應當是一個很重要的角色。
楊峰緊緊盯著人員名單表，在里面看到了幾個熟人，忍不住露出一抹奇異的笑容。
他心中涌現出一個絕妙的主意。
*
“新的設定出現，那么明天的更新也要隨之發生變化了。”
鄔雪林思索著明天的章節內容，他沒有再在這個世界久留，而是重新將意識漂流到了宇宙深處。
望著周圍形態各異的星辰發了會兒呆，鄔雪林在虛無中用意識摸了摸不存在的下巴，自言自語道:“新書也快要結束了…”
在這本完結后，他便可以利用空閑時間，去想該怎么看待現實世界的人類“激進派”。
上次從劉永澤的口中，他已經得知了現世中官方的態度，并且書中世界的事也不再是秘密。
只是目前這一情報還只有官方核心成員知曉。
由于幾個世界之間過于相似的文化和背景，世界很多地方的屏障沒有想象中那么堅固，人類只要找到節點，再利用大規模殺傷武器，就可以達到曾經迪澤爾的力量程度，撕裂屏障。
但同時也會對當前世界造成不可避免的傷害。
眼下有些令鄔雪林擔心的是，“激進派”成員不單單只有劉永澤一人，這一群體目前已經有探索異世界的初步想法，而這種苗頭一旦誕生，就很難遏制。
他其實可以回歸宇宙深處，重新利用起那本未完成的大綱，留下自己想要的劇情，來影響地球未來的發展。
但鄔雪林并不打算這樣做。
“…當所有的劇情都被提前洞察，那就算是作者本人，也會感到審美疲勞。”
在這一場奇妙的旅途中，鄔雪林仍然把選擇權交給人類。
“要適當留點懸念…”
這般想著，困意重新浮現，他也慢慢合上了雙眼，在星云間沉沉睡去。
【鬼王】目送著鄔雪林的離去，在那遙遠的宇宙深處，【神明】也短暫地陷入了沉眠。
他倒是能利用權柄，在時間線上看到一些即將發生的重要事件。
那確實是跟人類有關，只是這次跟他曾經歷過的不同，情節產生了重要變化。
在劉永澤開始反對“激進派”中的主流言論，站在了曾經自己的對立面后，與此同時，大量的猜疑也接踵而來。
就連邢琳，也對此產生了好奇，她專門去探聽對方的心音，只捕捉到了幾個模糊的情緒。
似乎是劉永澤預見了一些不太好的事情，態度才發生了轉變。
邢琳能理解對方，但其他人可不一定，尤其是“激進派”中的其他成員，甚至開始盛行起陰謀論，認為劉永澤此番反復無常的言論背后恐怕藏著大秘密。
因此，沒過多久，劉永澤就隱隱被“激進派”孤立了。
雖說人類陣營中還有“保守派”的存在，但是派系更改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劉永澤也不能隨意加入別人，只能堅持用自己的方式去勸說“激進派”，試圖讓他們改變想法。
有人忍不住質疑: “你說嘗試打開書中世界的屏障是一種錯誤行為，那么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我看我們還是要實踐才行，一旦成功，就能打破很多現有的觀念。”
“說到底，我也是想看看異世界到底存不存在？”
…
好奇心是人類最負盛名的東西，但同時也是最致命的，此時沒人會認為這是世界毀滅的導火索。
面對著眾人的態度，劉永澤突然有種無力感。
他垂下頭，回想起那位具有書卷氣息的青年，心中頓時思緒翻飛。
“若是我沒能成功阻止未來的進程，祂會有怎樣的選擇呢？”
第135章 主神的作家專訪
“根據研究調查表明, 我們發現''雪中竹林''書中世界跟現實世界的一些地點相似程度極高。”
工作人員將近日整理出來的資料交給了張臻。
“這種相似包括場景，歷史, 人文等，地點遍布在世界各地。”
作者根據自己能學習到或接觸到的文化來構建自己的內心世界，而鄔雪林想要融入地球生活，也得按照能被人類社會看懂接納的方式來創作。
因此《窯潘村》在現實世界有同名地，《幸福游樂園》的原型就是本市的公園，《迷霧小鎮》借鑒了國外某個曾爆發女巫審判的城鎮，《快樂精神病院》則十分明顯是參考了華陽精神病醫院, 這些都能在現實世界找到原型。
所以工作人員認為, 那些文化相近的地方，大概率就是書中世界與現實世界屏障的薄弱地。
“‘雪中竹林’第四本恐怖小說已經接近尾聲，根據以往經驗, 在完結的那一刻，書中世界的生還者也會被驅逐，屏障會變得更加薄弱，我認為這就是我們嘗試撕裂屏障的最佳時機。”
工作人員的手指在資料上某處地址著重點了點，示意道。
“這個地方…”
特殊事件部門的部長張臻眼神微凝, 看著那處被標記的地點思考了很久, 面色頗為凝重。
到底該如何選擇？
舉棋不定間，他的視線從絕密資料移到了另一項事物上。
那是一張照片，照片中是一把從《幸福游樂園》中由邢琳帶回來的糖刀。
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邢琳只知道那把糖刀上并沒有被檢測出異常，實物作為重要證物被封存, 便也不了了之了。
但她所不知道的是, 她看到的只是官方內部用來掩人耳目的檢測結果，為了不引起麻煩, 結果自然是寫得越普通越好，而真正的檢測數據早就上交給了最高層，并且是只有非常少數的人才知道的核心秘密。
至于邢琳為什么沒有利用【讀心術】得知這一情況，自然是因為將結果告知給她的工作人員也是不知情的。
也正是這一檢測結果，導致了最高層的風向隱隱有傾向“激進派”的趨勢。
糖刀來源于《幸福游樂園》中的糖果屋，是一個混淆了時間空間概念的地方，跟正常世界的物質完全不同，那把糖刀被放置了很久，居然完全沒有融化或變質的痕跡，科學家在研究時發現，糖刀的組成部分有一種非常玄妙奧秘的物質，那是人類從未涉足過的領域。
那種力量本不該存在于這個星球，但是它就這么大喇喇地出現了。
“…我相信宇宙深處一定存在這樣的神奇物質，但如果依靠人類本身，恐怕科技再發展數千年都接觸不到它。”
“這種物質能顛覆整個世界！它可以運用在各個領域，如果能得到更多…人類社會甚至會直接邁入科幻小說中的星際時代！”
負責研究糖刀的科學家曾一臉狂熱地這樣說道。
“我們應當去涉足那片異空間，因為那里的價值不可估量！”
但張臻具體并不清楚糖刀中究竟蘊含著什么屬性的物質，以他的權限居然也僅能知道這么多。
更別提劉永澤了。
【預知】技能并非百分百觸發，他在被排擠出派系后，已經很難再得到跟高層有關的動態。
他無法將自己預見的東西完全告知眾人，也慶幸自己之前沒有暴露出【技能】的存在，不然官方高層就更加坐不住了。
即便如此，在經過短暫的探討后，高層仍毅然決然地決定在某個被標記的地方進行撕裂屏障的測試。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們無法預料‘雪中竹林’下本書的內容，但目前來看，華陽精神病醫院是最容易成功的地方。”
…
此時的華陽精神病醫院，在經歷過人體模型藏尸案后，醫院內就已經疏散了所有病人和職工，目前大門封鎖緊閉，乍一看十分蕭條。
在高層作出最后的決定后，接到命令的張臻就開始馬不停蹄地在醫院內部進行部署規劃，科學家們就世界屏障打開的時間節點、狀態、會碰到的情況等都一一做出了預測，還有一小批先鋒隊在靜靜等候，在場的人心情都很激蕩，覺得自己在見證歷史，甚至是創造神話。
這一切都是在秘密進行著，不光是外界，就連劉永澤也被蒙在鼓里。
他完全想不到，蝴蝶的翅膀從【鬼王】穿越時間線時第一次振動，很快便開始影響到整個現實世界，不光是【鬼王】提前與鄔雪林相遇，就連人類陣營意圖打開世界屏障一事也被提前了。
許多東西也隨之改變，比如“激進派”的主要話事人不再是劉永澤，鄔雪林也提前得知了官方的態度，并靜觀其變。
但大方向是沒有變的，人類最終選擇一定會是嘗試打開世界屏障。
畢竟人類的歷史發展就是一個不斷試錯的過程，大多數人都覺得自己可以應對這一切。
*
“唉！”
鄔雪林站在高層中的落地窗前，望著窗外鱗次櫛比的建筑物嘆了口氣。
“…您好，采訪還有兩分鐘就開始了！”
身后一道呼喚將他的思緒拉了回來。
這次是國內某個知名平臺邀請參加的作者專訪，閑來無事的鄔雪林便受邀前來，作為新生代的名氣作家接受專訪。
這對鄔雪林來說還是很新奇的，但平臺好像忘記了他之前寫過三年的言情小說，直接稱呼他為新人名氣作者。
鄔雪林：寫文數年，歸來仍是新人。：）
鄔雪林事業的真正轉折點就是從《窯潘村》開始，因此很多新讀者都以為那是他的第一本小說，從而忽略了之前的作品。
這次專訪是以直播的形式進行，在他進入演播室后，伴隨著主持人的提問，直播間的人氣瞬間開始飆升，厚厚的彈幕接踵而來。
“哇，‘雪中竹林’真人出鏡！我的天！這么年輕，顏值震驚到我了。”
“不是吧，長這樣為什么以前會是言情殺手啊！沒談過戀愛？”
“哈哈哈言情殺手是什么鬼？”
“不懂，‘雪中竹林’不是寫恐怖小說的嗎？跟言情有什么關系？”
“冷知識，這位作者可不是新人啊，主持人怎么會問出：‘作為名氣新人作者，你有什么寫作訣竅嗎？’這種話的…人家明明撲街了三年好吧！”
“太好笑了！hhhhh主持人功課沒做好。”
緊接著，便有老讀者現身，在彈幕中給大家科普了一下鄔雪林曾經的作品，不出意外遭到了大量的吐槽。
“…寫得很好，下次可不許再寫了嗷！”
“想看~感覺比恐怖小說更吸引我~”
“逆天！”
主持人此時自然也注意到了彈幕內容，掩飾性地清了清嗓：“咳咳！”
不過作為專業人員，他很快就調整好了接下來的思路，主動問道：
“看到觀眾朋友們曾經提到過，您之前還寫過不少其他作品是嗎？”
鄔雪林點頭：“確實如此。”
“那又是在怎樣的創作環境下所進行的呢？相信大家也對此感到十分好奇，到底是什么樣的動機令您去嘗試寫恐怖小說的？”
“哦這個啊！主要還是因為當時的作品不符合大眾預期，偶然間刷到讀者的避雷貼，有人說我有寫恐怖小說的天賦，在這么個機緣巧合的情況下，我才開始動筆去寫了第一本《窯潘村》。”
鄔雪林毫不避諱地說道。
此時的彈幕：
“好坦誠啊！”
“…不過看來那個人也沒說錯，作者果然有寫恐怖小說的天賦！”
“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
“路轉粉了，咱就喜歡直言不諱的。”
鄔雪林笑了笑，又道：“所以寫作訣竅什么的，我也一知半解，運氣也占據了很大一部分。”
主持人繼續提問：“也有人說，勤奮和天賦，是寫作路上不可或缺的重要組成，您認可這種說法嗎？”
“這我倒也思考的不多。”鄔雪林沉吟一番，似乎是陷入了回憶，語氣平靜道：“在我有記憶的時候，便開始用自己的方式進行簡單又無序的創作，周圍則是一片虛無，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讀者，我那時認為創作是無聊時候的慰藉，直到后來…”
“當宇宙在我手中誕生，億萬星辰凝聚成龐大的星云，生命在地球上泛濫，那時候我才逐漸感受到創作的樂趣。”
彈幕空了幾秒鐘，又以井噴式爆發。
“哇！好浪漫的說法，寫作就是創造生命。”
“這比喻好夸張，但是又不難理解，原來在作者眼里，小說的構建就好比宇宙誕生一樣耀眼，愛了愛了！”
“你們這些寫小說的，一定也很會寫情詩吧！”
“前面的，作者言情撲街，你說呢？”
……
主持人也被這類比宇宙的形容驚艷到了，一時間沒能反應過來。
鄔雪林還在回答著他的問題：“我認為我既沒有很高天賦，也沒有特別勤奮吧，到目前為止我也就寫了幾部小說而已，硬要總結一個詞的話，那應該是…喜愛大于一切。”
主持人微怔：“您是指，喜愛自己的故事嗎？”
“是的，但不光如此，還要喜愛被自己創造出來的主角。”
鄔雪林傳授著自己的訣竅：“只有這樣，才會甘心為角色的結局耗費精力。而保持愛意，是創作中最難也是最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第136章 失控的護士長
專訪的直播結束后, 又經過一段網絡發酵，“雪中竹林”逐漸被大眾所熟知起來。
作為恐怖電影《窯潘村》的原作者, 現如今趁著電影熱度還未消散，“雪中竹林”真人露面更是引起了廣大觀眾的好奇與關注。
“等等！這個顏值可以做演員了吧…”
“到底是誰第一個給‘雪中竹林’提建議讓他去寫恐怖小說的？簡直就是個甜菜！”
“何止是天才，明明是貴人！”
“……”
另一邊，正翻閱網絡熱搜的鐘樂理見此評論，眼皮跳了跳，沉著臉退出了評論區。
他立刻打開xx文學平臺關注的作者后臺，在底下評論道:“有時間接受專訪不如多更新幾章, 不務正業, 差評！”
跟往常一樣，他的評論在讀者中非常扎眼，鄔雪林想不注意都難。
他有時候的確疑惑這位果子哥的想法, 究竟是怎么做到每條評論都精準逆行的。
但長期以來，鄔雪林也已經習慣了對方的行為，因此并沒有把差評放在心上。
xx文學平臺，啟動！
鄔雪林很快便把這件事拋到腦后，開始準備接下來的劇情。
在夢境世界對楊峰的故事線做了調整后, 正文也緊跟著發生了改變, 即將把整個《快樂精神病院》的劇情推上最后的高潮。
“新院長有了，俗話說新官上任三把火，那楊峰接下來會做什么呢？”
鄔雪林放在鍵盤上的手指頓了頓, 心中隱約感到好奇，因為他沒有對此進行具體的設定, 楊峰并不受劇情規則控制, 接下來的任何發展都會出乎意料。
*《快樂精神病院》
孟歡抱著懷里的名單表，有些余驚未定。
她正站在看似正常的醫院走廊中, 如果忽視掉那些戴著紅腕帶病人的話。
身后的“護士長”已經消失不見，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若有若無的腐臭味。
她真的不想再撞上“護士長”，但工作還沒結束，只能硬著頭皮繼續。
與此同時，她腦海中還在思考著關于“護士長”的行為動機。
“昨晚的護士長明顯處于想攻擊我的混亂狀態…”
但今天的腐爛“護士長”卻并非如此，它顯然把徐成業作為了第一追蹤選項。
“莫非徐成業身上有什么更吸引它的地方？”
孟歡不清楚現如今的“護士長”還有沒有理智，從這幾天的經歷來看，它似乎處在一個無序的懵懂狀態，也是整個醫院中最不穩定的威脅。
“咯吱…”
就在這時，附近某個房間中，傳來了一種奇怪的聲音。
就像有野獸在大快朵頤，奇異的撕扯聲連綿不斷地回蕩在耳邊。
“……”
孟歡貼墻站立，屏住呼吸，心情十分緊張，她知道這樣做并不能遮掩自己的身影，但后背貼在堅硬的墻壁上確實能帶來一絲安全感。
“好像是…咀嚼聲？”
但又不完全是，中間還參雜著一些奇怪的動靜，以及有規律的撞擊聲，令人無法單從聲音中分辨出來究竟是什么。
“咔！咔嚓…”
就在此時，天花板上的燈管在死寂了很久后，突然爆發出一串明亮的閃光，整個走廊瞬間明滅了好幾下，幾秒鐘后，燈光定格，醫院居然恢復了供電。
“砰！”
孟歡被驟亮的環境嚇了一大跳，手一抖，從積分商城中兌換出來的手電筒便掉在了地上，骨碌碌地滾向了走廊的盡頭。
“怎么回事，突然來電了？”
孟歡剛想去撿手電筒，但同時似有所察地看向窗外，此刻風雨未停，一團黑乎乎的樹影在窗戶外蠕動著，像扭曲的鬼影。
她愣愣地辨認了好幾秒，在明亮燈光的加持下，她才猛地反應過來，那不是樹影，而是從醫院內部反射出來的影子！
它就在幾米遠的一間敞開的病房中。
“是…護士長？它正在做什么？”
那身影佝僂著背，一點點站起身，非常奇怪的是，影子里能看到一根長條的東西，從頭顱的位置生長出來，耷拉在身上，根據行走的姿勢一抖一抖，十分怪異。
【*隱藏規則已開啟:失控的護士長】
【護士長作為本院最負責任的護士長，它平日里跟同事以及病患和諧相處，盡職盡責，但要小心護士長的第三種狀態哦！】
【提問:護士長的工作具體內容是什么？請回答出三個及以上，答對即可獲得獎勵】
【提示:0613】
“ ！”
注意到腦海中的一條條新信息，下一秒，孟歡臉色驀然一變。
因為她看到“護士長”的影子開始朝門口移動。
“壞了，它被手電筒吸引了注意…”
剛剛不小心滾落的手電筒，好巧不巧就停留在那間病房的門口，十分顯目。
跑！
孟歡根本來不及再思考工作，她盯著那道影子，不知是不是錯覺，“護士長”的身體似乎變得更脹大了。
倒影在地板上的影子在逐漸拉長，腐臭味更加接近，孟歡轉身便朝樓上跑去。
“這提示是什么意思……”
孟歡隱隱覺得不太妙，醫院走廊中此時已經恢復供電，她在跑上樓梯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
“天啊，這是什么？”
她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怪不得叫“失控的護士長”。
它此時的狀態異常駭人，原本腐爛的身體此時像充氣氣球一樣鼓了起來，渾身皮膚綻開，腹腔脹大，被撕裂的血肉中隱約可見蠕蟲和人體零件。
在“護士長”的皮膚上，居然生出了人類的肢體。
一條蒼白的手臂從它面龐五官的位置探了出來，在空中無力的揮舞，但那只手臂很明顯是屬于男性的。
在它的胸前，后背，大腿上，也依次生出了一些奇異的器官，并且有大有小，有的是半張臉，有的是一小塊脊椎，還有的是一只驚恐的眼睛。
那些新生的器官還有著獨立的活性，不停地在“護士長”身上扭動，發出奇怪的聲響，似乎非常痛苦。
而幾乎已經看不見的口腔中，“護士長”似乎還塞得滿滿的，正在不停咀嚼。
“它，它吞噬了他們…”
在這一刻，孟歡甚至忘記了逃跑，呆呆地注視著這個畸形怪物，因為她居然從“護士長”皮膚上新長出來的那半張臉中看到了熟悉的樣貌。
那是矮胖護士的臉皮，她看上去非常痛苦，正在扭曲著表情無聲嚎叫。
“是那些違反了規則的人！”
原來“護士長”會逐步吞噬迷失在醫院中的人，也許剛剛它經過溺尸的提醒，已經找到了最后一人。在將其吞噬殆盡后，量變形成質變，導致“護士長”進化出了第三種狀態。
而之前與腐爛“護士長”形成“并蒂蓮”造型的另一個形態的“護士長”，此時渾身皮肉攤開，被它踩在腳下，就像是一張薄薄的人皮地毯。
但二者依舊相連，共同組成了這一副如同地獄詭怪的恐怖畫面。
大腦皮層像是被針扎了一樣，尖銳地疼痛起來。
孟歡忍不住尖叫一聲，慌張跑向樓梯口，但中途因為手軟腳軟，跌倒了幾次才重新站穩。
孟歡的身影在明亮的燈光下幾乎無處遁形，“護士長”雖然身體變得臃腫，但移動速度卻加快了，立刻便朝她追趕過來。
它完全陷入了失控的狀態。
“不行，這樣下去一定會被追上的！”
孟歡渾身冷汗直冒，心跳如雷。
隱藏規則可能是逃命的途徑，但她此時心亂如麻，只能拼命去嘗試思考。
“護士長的工作具體內容…”
根據護士的員工守則，每天晚上查房后要跟“護士長”進行工作對接，并且在宵禁期間也是不能離開職工值班室的，也就是說，“護士長”大概率會在夜間工作。
值夜班？
但提示中的0613又是什么意思？
那是“護士長”胸前的編號，一開始孟歡還以為是“護士長”劉美君生前在醫院工作時的編號。
“是日期？”
乍一看，確實有點像六月十三日的縮寫。
“…但是這個日期很陌生，既不是劉美君的生日，也不是死亡日期，沒有什么線索。”
有關劉美君生前的新聞，都被孟歡翻來覆去看了很多遍了，都沒有提到過這個數字。
腐臭味越來越濃郁，孟歡幾乎不敢再回頭看，她拼命奔跑，想要故技重施，回到三樓的職工值班室中去。
但不知為何，眼前的走廊似乎走不到頭，明明樓梯口就在盡頭，卻好像永遠也無法達到。
身旁掠過一間間的病房，她在長長的走廊中跑了十分鐘左右，心越來越涼，這才不得不絕望地接受了現實。
“我沒有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查房工作，觸犯了規則…所以回不去了！”
眼下她就是“護士長”首要的攻擊對象，一旦被追上，她也會跟矮胖護士一樣，被腐爛“護士長”吞噬，成為它身上那些詭異器官中的一員。
0613，到底代表什么？
匆忙中，孟歡腳下一滑，再次重重跌倒在地上。
口袋中有什么東西掉了出去，她定睛一看，發現是借來的用來儲存證據的手機。
手機只剩余了一點殘電，屏幕受到磕碰后自動亮起，上面顯示著目前的時間是:06:31。
孟歡死死盯著手機屏幕，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0613不是日期，是時間！”
“是代指早上的06:13嗎？”
但這個時間點看似平平無奇，也沒什么線索。
“不對，等等…我明白了！”
第137章 主神與升職的護士
“0613, 確實是代表時間。”
但并非是指06:13。
如果把這四個數字單獨分成兩組，就會變成06和13。
根據員工守則來看, 護士的工作時間分別是06:00，13:00，22:00。
“所以編號其實是這兩個時間段的提示？”
孟歡將手機重新抓回手里，腦中飛速運轉，心中的猜測逐漸清晰起來。
身后腐爛氣息越加濃厚，她明白現在已經沒有時間了，便咬了咬牙, 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護士長的工作應當包括了宵禁期間的夜班, 以及06:00的查房活動，下午13:00打掃特殊診療室的工作。
孟歡不清楚自己有沒有答對，但除此之外, 也找不到其它跟這幾個數字有關的線索了。
“……”
或許是電路不穩，明亮的燈光再次發生了輕微的閃爍。
孟歡覺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蒼白的臉龐在明滅的燈光下顯得有些驚惶，她不由自主地轉身看向身后的腐爛“護士長”。
它此時距離孟歡僅有一步之遙，數條蟲豸肉眼可見地正從血肉中撲簌簌地掉下, 渾身僵硬, 已經完全失去了人類的正常外貌。
此時，它的動作停滯在半空中，像是被摁下了暫停鍵, 整個身體都一動不動了。
而它腳下，被踩得只剩下薄薄一張皮的另一個“護士長”, 此時卻開始艱難地蠕動起來。
它似乎在跟另一個“護士長”進行拉鋸, 試圖爭奪控制權。
在孟歡目瞪口呆地注視下，那張人皮開始反向吞噬, 逐漸將整個腐爛“護士長”膨脹的身軀緊緊包裹住，而它那張扁扁的臉上，隱約露出一抹貪婪的笑容。
“糟糕…”
不管是哪個形態的“護士長”，對孟歡的威脅都很大，她面前是永遠也無法抵達至盡頭的走廊，身后則是“護士長”，已經無路可走。
【提示: 恭喜您，成功答出三個護士長工作內容，已獲得獎勵和1000積分點】
就在此時，腦海中跳出一道醒目的提示，令孟歡渾身一振。
【新通知: 歡迎回到華山精神病療養院！】
【本院目前由新院長接手，百廢待興，現聘用護士長一名，醫生若干名，待遇從優，特此公告】
【護士長招聘要求: 熟悉護理人員各工作崗位職責，服從安排，學歷不限】
“這是什么…”
孟歡傻眼了，她擰著眉頭仔細研究著招聘信息，心頭涌上一陣古怪感。
“新院長？這鬼醫院還有院長…”
她嘀咕了兩句，又突然反應過來，試探地問道: “等等，這個條件…我也可以應聘嗎？”
話音落下后，新提示隨之冒出:
【請問是否應聘護士長職位？】
【是】【否】
看著腦海中的提示，孟歡心臟砰砰直跳，隱約明白了什么。
她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隨即摁下【是】的選項。
“……”
眼前晃了晃，孟歡睜開眼，眼前的景色仿佛并無任何變化。
不遠處的腐爛“護士長”，此時已經被人皮完全包裹，肉身被束縛，開始慢慢縮小，但同時，那些被“護士長”吞噬的靈魂開始暴動，附著在腐爛皮肉上那半張矮胖護士的臉皮，突然暴起，狠狠咬住了一旁的皮肉，
“護士長”爆發出一聲尖銳的凄厲叫聲。
分不清是兩個“護士長”中的哪個在尖叫，倒不如說它們二者原本便是一體的，只不過一個代表著腐爛與死亡，一個代表著它曾經的模樣。
“可惡，可惡…”
“恨…我恨…”
孟歡警惕地后退遠離，眼前“護士長”形成的混合肉塊上，開始彌漫出濃郁的怨恨情緒和低語。
它試圖將矮胖護士的半張臉皮撕扯下來，脹大的身軀歪歪扭扭，無頭蒼蠅似地撞擊在墻面上。
“砰！”
有未關緊的房門被隨之撞開，露出里面空蕩蕩的病房。
孟歡此時已經跟“護士長”拉開了距離，她注視著寂靜的走廊和病房，猛然驚覺，那些詭異的紅腕帶病人居然不見了。
“不見了？”
它們就像是這間醫院的幽靈，莫名其妙又消失了。
孟歡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確認自己還穿著護士的衣服。
又摸了摸頭上的帽子，她摘下一看，赫然發現已經變成了屬于護士長級別的帽子。
“…我現在已經是護士長了？”
“那我現在需要做些什么…”
一時間有些難得的愣怔，孟歡環顧一周，在附近發現了護士站。
走進護士站，或許是身份產生了變化，中途沒有遇到任何阻礙。
護士站前臺桌面上整理得很干凈，但打開抽屜后，里面露出了一沓照片。
照片中，有一些熟悉的身影。
照片上的人物有男有女，男的是徐成業，有好幾張是他跟高瘦護士劉淑珍舉止親密的照片，看著不像正常上下級同事。
還有一些是劉美君生前的，她曾經是現實世界華陽精神病醫院的護士長，而照片里也有她正在工作時的場景。
其中有一張，是年輕時的劉美君站在一座奇怪的鐵皮床旁，彎著腰給傷痕累累的病人固定束縛帶。
在這些照片下面，放著一本泛黃的日記本。
孟歡掀開了第一頁。
“x月x日，醫院中老是有病人找我投訴，聲稱院長私底下會對病人動手動腳，因此強烈要求出院。姑娘們！我還能不明白你們的心思嗎？就是想逃跑而已。”
“于是我故意帶她們去診療室接受電擊治療，讓她們好好清醒一下…”
“ps: 我從不認為電擊療法有危險，這只是治療的一種手段，我非常贊成我丈夫制定的治療計劃，并且每天會給他打下手，哈哈哈哈。”
*
“…x月x日，老天！我竟然發現了我丈夫的不忠，并且掌握了出軌的證據，但又無法狠下心恩斷義絕…不，我一定要挽回這段婚姻。”
“一個普普通通的護士，就這樣輕而易舉勾引走了我丈夫，我好恨！”
“可惡的第三者，可惡的女人…”
這兩篇日記中間隔了幾年，而后者的筆跡很明顯地凌亂，看樣子十分生氣。
孟歡注意到，有張高瘦護士單獨出鏡的照片，上頭的人臉被記號筆劃了一個大大的“X”。
“我居然失去了進入診療室的權限！有人取代了我……他變了很多，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窮學生了，我無法看透他。”
“x月x日，這段時間太難熬了，確診抑郁癥，再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日子了！我下決心要收集醫院中的治療方法，發給當地記者，用這種方式來威脅他維持婚姻。”
“……”
孟歡越看越眉頭緊皺，日記中的這些都是她曾經沒有查到過的信息。
“原來劉美君也是加害者之一！”
現實世界中，出身富裕的劉美君心思單純，遇到了窮大學生徐成業，婚后她給予丈夫大力資助，但徐成業此人時間一長便露出了本來面目，開始在醫院執行電擊治療等全封閉式管理。
這些劉美君本身就知情，但她絲毫不覺得有問題，甚至還是徐成業最開始的幫手。
但慢慢地，徐成業開始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并且私底下跟護士搞在了一起，被原配劉美君發現。
付出這么多的劉美君自然不肯善罷甘休，利用職位便利，把醫院里發生的一切都以照片的形式記錄下來，打算以寄給記者的理由威脅徐成業。
只是她低估了徐成業。
孟歡此時還不知道在現實世界中，劉美君的案件已經被重新調查。
她現在只是隱約有所猜測: 劉美君的死可能不是意外。
因為徐成業不可能放過一個捏著他把柄的人，尤其是，如果劉美君死了，財產第一受益人就是他。
而這本日記，目前也只存在于這個世界，在現實世界中，日記早就被徐成業銷毀了。
孟歡想都不用想，直接把日記揣進懷中，這可是重要物證。
“沒想到…”
她也確實是沒想到，劉美君曾經也是電擊療法的執行者。
不過想想也有道理，她作為現實世界華陽精神病醫院的護士長，不可能不知道醫院中的黑幕。
回過神，孟歡再次看向“護士長”所在的方向，它已經變成了一團由人皮、腐爛血肉、人體殘肢構成的詭異肉團，肉塊變換糅合著，組成了一幅詭異畸形的模樣。
令人感到不妙的是，“護士長”身體里被吞噬的東西開始更加激烈的反噬，仿佛有什么東西想從血肉中破繭而出。
第138章 主神與整裝待發的官方
現實世界。
華陽精神病醫院中。
在某處樓層中, 原先屬于辦公區域的地方此時已經被清理成空曠的實驗室，十幾名全副武裝的科學家正聚在一起討論, 在他們面前，放置著一大塊蓋著白布的儀器。
“…老實說，我們并不能保證成功的概率有多大。”
其中一人聳了聳肩，扭頭對張臻說道。
“我們現如今能做的只是監測醫院里可能會出現的異常波動…但這涉及到類似于‘蟲洞’的假想理論，人類目前還沒有能耐在兩個世界中建立起‘橋梁’，強行使用熱武器也可能會導致空間破裂，甚至產生某種無法預料的后果。”
說話的是一個年紀很大的學者, 已近耄耋之年, 戴著無框眼鏡，已經滿頭白發，但思路仍舊清晰, 他此時眼神中隱含擔憂，并不太認可這次行動。
張臻對這位比自己還要年長很多的學者態度頗為尊重，他低頭沉吟了一下，才緩緩說道：“科學的進步并非是一帆風順的。”
“好吧…”
學者不贊同地搖了搖頭，抬頭看向遠處那些滿臉興奮的科學家們, 蒼老的聲音嘆息道：“或許是我年紀大了, 年輕人們都還懷著對未知領域的激情，而我已經失去了那股動力。”
現在已經可以明確，除了現實世界外還有異世界的存在, 這一重磅消息早已將高層砸得頭暈腦脹，好奇心后隨之而來的便是野心, 學者心里也清楚, 沒有人能拒絕新世界的研究。
那把由邢琳從《幸福游樂園》中帶出來的糖刀，蘊含有一種神秘的時間屬性成分, 它可以使糖刀永久固定在某個時刻，永遠也不會融化變質。
高層將此消息嚴格封鎖，因為一旦傳播出去，必會驚起軒然大波。
在人類還在生老病死循環輪回中的時候，異世界居然出現了這種BUG般的物質。設想一下，一旦人類可以大批量獲得，就相當于得到了普羅米修斯的火種，從此宇宙不再是黑暗，人類擁有了可以看清廣袤星際的燈塔。
就算明知道可能會因此付出許多東西，也依舊令人心神向往。
人類自進化出智慧之后，就永遠也無法抵抗住誘惑了。
他們也深知這一點，就像夏娃偷摘禁果的傳說。
“本市所有居民都已經撤離。”
官方為了防范可能會有的危險，提前用別的借口將居民全部撤離，這座城市常年居住人口達千萬，全部疏散可不是一個小工程。
白發學者聞言，明白官方這是下血本，必須要有一個結果了。木已成舟，無法再更改。
他渾濁的雙眼靜靜看著面前的一切，注視著那些狂熱的科學家們，沒有再說話。
他們都知道，自己將要面臨的可能是本世紀，不，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轉折點，星際時代的起點，但也可能是死亡。
“…死亡和人類的未來，哪個重要？”
“能聚集在這里的，基本都是不怕死的。”
古往今來，不乏有“殉道者”，這些人也是，誘惑實在是太大了，一旦成功就可以青史留名，就算不能成功也會為后世留下寶貴的研究資料，這可是從未有人涉足過的領域。
“關于…那位。”
白發學者厚厚的鏡片后，渾濁的雙眼閃過濃濃的疑慮。
“被你們稱呼為‘主神’的那位，祂會袖手旁觀？”
“……”
張臻沒有回答。
一直以來的調查顯示，鄔雪林遵守著人類社會秩序，多年來都相安無事。
只是沒想到人類會先行一步，率先打破了世間的安寧。
官方一直將鄔雪林的一舉一動列為重要的情報，但祂確實沒有流露出過異樣，也似乎對官方的行動毫不知情。
*
“聽說隔壁某城市要撤離所有居民，是有什么大事要發生嗎？”
“不會是要打仗吧，但是那可是盆地啊，全國的中心地帶，怎么想都不太可能。”
“你們都聽說了嗎？好像是有地震？”
“地震是確實有可能……”
網絡上在消息發酵的同時，官方也發布了某地預計有強地震發生，因此疏散所有居民的通知。
鄔雪林敲著鍵盤的手停頓下來，面前屏幕上正好跳出新聞頁面。
畢竟這么大規模的動員疏散，想要封鎖消息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倒不如事先聲稱地震天災預警，直接快速將居民們撤離安置，為此需要花費大量金錢也都不以為意。
“他們似乎不打算研究，如何在世界屏障間建立起安全的‘橋梁’。”
司星霖放下手中的素描本，身上穿著簡單的淺色衛衣，手上還沾著一些碳粉，看上去十分悠閑。
“這畢竟遠遠超出了人類現有的科技水平。”
在原本的未來時間線里，人類便是強行撕裂世界屏障導致空間不穩，引發了一系列的天災，自食惡果。
鄔雪林可以構建出安全往返于兩個世界的通道，這對他來說十分容易，但人類無法理解，這是一種超常超綱的知識。
司星霖從未來回到過去，也是靠自己的權柄硬生生打開了“蟲洞”，這比單純突破世界屏障更難，會導致大量的損耗產生，修養了很久才緩過來。
他本來就是高維生命，人類無法復刻這一行為。
除了司星霖，李嫮娥它們都需要借助媒介才能突破世界屏障，來到地球。
【您會對人類感到失望嗎？】
書架上，小紙人扒著書籍背部，好奇詢問。
“失望？”
鄔雪林覺得這個詞語很有意思，他歪頭仔細思考了一會，確認自己并未產生過這個想法。
他曾經將自己放在觀察缸中金魚的觀測者角度，來觀察宇宙的發展和地球的進化，親眼見證了“魚缸”的演變，并對其中的生態環境產生了極大的興趣。
突然某一天，魚缸中的金魚試圖突破玻璃罩，魚躍而出，想親眼看到魚缸外的景色，因此展開了一系列的嘗試，這并不能讓他感到失望，相反會產生驚訝和新奇。
金魚是怎么敢跳出舒適圈的呢？
這一定需要莫大的勇氣和決心。
但要是金魚的力度太大，就會導致魚缸破裂，生態系統毀于一旦。
鄔雪林不得不想辦法去修補魚缸，雖然會麻煩一點，但并非難事。
“金魚啊…”
過了良久，有人發出一聲嘆息。
*
夜深，鄔雪林重新回到宇宙深處。
穿越過層層世界，途徑眾多星云，目光在宇宙深處捕捉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
【鬼王】抬起頭，看著眼前廣袤無垠的星空，站在【神明】幻化出來的書桌前，伸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輕輕摩挲著那本未完成的大綱封面。
“夜安。”
【鬼王】一如既往地優雅得體，他輕聲說道。
“你似乎有心事？”
鄔雪林看著他，微微疑惑。
“是的。”他直接承認了，抬起眼，璀璨的紅色眼珠倒影出【神明】浩瀚的身影，說出了心底的話語。
“您的創作中沒有自己。”
“嗯？”
有些作者會在小說里給配角安插自己的特征，但鄔雪林還沒有嘗試這么干過，以為對方只是單純的疑問。
“作為同樣被創作出來的角色，我無法看到您的未來，只能看到幾個世界的未來發展，常常會令我感到不安。”
他懷疑自己就算是站在宇宙深處，也只是一條跳出了魚缸的特殊金魚，明明祂近在咫尺，卻又好像永遠無法觸及。
這個念頭一出現，便困擾著他，甚至感到了惶恐不安，害怕【神明】會輕易抽身而去。
【鬼王】踩著虛空，一步步走來。
“…我誕生于您筆下，與金魚并無不同。”
他抬起手指，隱隱觸碰到鄔雪林的靈體，那是一種十分奇妙的感覺。
【神明】是宇宙深處最為神秘震撼的存在，祂時常籠罩在詭譎的字符，璀璨的星辰之間，攜帶著世間最危險迷人的成分，沒有生靈可以如此接近祂。
但祂對待【鬼王】終究是不一樣的，在手指貼近的同時，【神明】恐怖的壓迫感便如潮水般退去，神識逐漸凝固成型，變得跟地球上的人類模樣一樣，面容帶著些書卷氣，平靜地直視著【鬼王】。
“…但我也是最忠實的信徒，即使我無法看清關于您的未來。”
【鬼王】的手指觸碰到祂白凈平和的臉龐，吐露出自己的真心與渴望。
紅寶石般的眼睛中，隱藏著萬千星辰和隱晦心事。
“我的神明，請容許我……”
鄔雪林側耳傾聽，幾乎要聽見對方類人的急促心跳聲，明明不是人類，卻擁有著祂曾在人類身上見過的最炙熱最含蓄的情緒。
祂表露出明顯的愣怔。
【鬼王】手指微頓，從鄔雪林的臉龐緩慢向下滑落，順著肩膀手臂，緩緩握住了祂用來寫字的手，抬起，放在自己胸前的心臟位置。
他垂下眼睫，面容沉靜，只有摁在心臟上的那只手才能感受到【鬼王】此刻心跳有多快。
“請容許‘金魚’的愛意。”
第139章 主神開始思考何為愛意
宇宙深處沒有風, 也沒有時間概念。
倒不如說，在人類世界時光飛逝的時候, 宇宙之中完全感受不到變化，鄔雪林眼前的景色亙古不變，永遠都是寂靜與虛無相伴。
祂覺得自己似乎沉默了很長時間。
握著【神明】右手的手臂肌肉微微僵硬，熾熱胸膛下的心跳聲像小錘子一般，砸在手心里。
鄔雪林抬頭看向他，從【鬼王】平靜的神情中，尋出了一絲不易被察覺的緊張。
鄔雪林著實有些茫然了, 動了動手掌, 從對方懷里抽出來，手心還殘留著溫熱的體溫。
【神明】思考著話語中的含義，大腦宕機了一瞬間, 宇宙深處那些閃爍著微光的字符也如同祂的思考那般，陷入了一片死寂中。
等等，這個時候應該說什么啊？
如果按照小說里的進展，大概率可以回復:對不起，你是個好人。
鄔雪林:“……”
宇宙深處, 作家那張清俊的面龐, 逐漸凝聚起苦惱來。
祂雖然可以構思出宇宙萬物的誕生與發展，但對于造物之間的感情戲，一直十分苦手。
因此, 在一片寂靜中，鄔雪林輕聲問道:“…愛意是什么？”
這是困擾祂許久的一個問題。
從有記憶以來, 就沒有生物與祂談論愛意。
“愛意是…”
【鬼王】的聲音頓了頓, 睫毛輕顫，似乎在思考該如何回應。
“我明白了。”
就在這時, 鄔雪林似乎想到了什么，自顧自地打斷了他的話語，解釋道:“人類社會中，存在著一種名叫‘雛鳥情節’的東西，我作為角色的創作者，也許你下意識對我產生了這種感情。”
“……”
話音落下，祂看到面前的紅眸青年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祂。
“精彩的推論，但您應該也記得，我并非人類。”
“況且，在您一開始的設定里，并沒有地球人類的進化發展，他們能取得現在的成就是完全意料之外的。”
鄔雪林認同道:“是的，所以我才對人類的文化產生了濃厚的興趣。”
“…那也就是說，您的造物有很多脫胎于小說，但又相對獨立，不受劇情大綱限制，我同樣也是如此。”
“是您給予宇宙寬泛的發展前景，我的愛意也是如此，不受任何桎梏，完全屬于我內心而發。”
鄔雪林怔住。
面前的青年低下頭，墨色長發垂在身前，鴉羽般的長睫下，是一雙不再掩飾情感的紅色瞳孔，像跳躍的火焰。
“你是我的創造者，我的一切都屬于你，對此我毫無保留。”
…
鄔雪林微微側身，將目光從遠處的星云中掠過，在無數天體中找到了代表地球的蔚藍色星球。
穿過云層，祂似乎看到了那里的車水馬龍，愛恨情仇。
即使是看似弱小的造物，也擁有著【神明】所不能理解的炙熱感情。
還有在書中世界掙扎求生的人。
明明生活已經一團糟，卻還是堅持要回到地球，是因為那里還有割舍不下的感情嗎？
*
孟歡并不知道宇宙深處發生的事情，她將重要物證貼身存放，心中只想盡快結束這一切。
“只要我能回到現實世界，就可以讓當年的事情真相大白…”
她要讓父母承認過往犯下的錯誤。
“呃…啊啊…”
沉悶的哀嚎聲從“護士長”血肉皮層下傳來，它此時體型龐大，腹腔脹起，腐爛的皮層被撐破，露出絲絲縷縷的腹膜壁層，看樣子已經瀕臨爆裂。
“是被它吞噬的人…”
孟歡頭皮發麻，眼前這一幕實在是挑戰著視覺極限。
要炸開了！
空氣迎面而來的腐臭味令人窒息，在到達臨界值的時候，孟歡急忙蹲在護士站的下方，并捂住腦袋，遮掩住身形。
幾秒鐘后。
“嘭！”
一聲巨大的爆裂聲，瞬間響徹走廊。
無數蟲豸混合著血肉碎屑，在空氣中迸濺，“護士長”整個身軀碎成了無數片，前后十幾米的走廊上都覆蓋著一層污物。天花板、門扉更是慘不忍睹，到處都是內臟與皮膚的混合碎塊。
一塊殘缺的下顎骨被炸飛，掉落在護士站附近。
孟歡捂住了口鼻，這一瞬間，惡心比恐懼更先涌了上來。
但還不算完，血肉模糊的走廊中，傳來了如鯰魚游走在淤泥般中的聲響。
有什么東西在滑膩的地板上爬行，窸窸窣窣，又詭異萬分。
“…！”
孟歡臉色蒼白，完全不想起身去查看發生了什么。
但沒過多久，那爬行的聲音就逐漸凌亂地接近了護士站，聽聲音，似乎還不止一個。
到底是什么？！
孟歡屏住呼吸，睜大了雙眼，在心臟狂跳聲中，她看到一只手從下顎骨的附近摸了過來，那只手臂鮮血淋漓，中間有被啃噬過的痕跡，露出了森森白骨。
手臂在地面上摸索攀爬，很快露出了后面的模樣。
它連接著肩頸，頭顱，和一具人類的上半身，但是在它整個暴露在孟歡眼前的時候，她看到了此生都無法忘記的恐怖一幕。
那只手臂的主人居然是徐成業！
但此刻的徐成業，整個上半身都散布著被啃噬撕裂的痕跡，臉龐一半呈現骷髏狀，筋膜裸.露在外面，樣子格外嚇人。
他上半身的下面，垂著一根白花花的脊椎骨，已經沒有血肉覆蓋，下半身則不翼而飛，像是被什么東西消化掉了一半，只剩下一些血肉模糊的贅物。
“什么…怎么會這樣！”
孟歡汗毛直立，驚恐地看著這一幕。
“護士長吞噬了他，但是沒能消化完！”
像是從地獄深處爬出來的鬼怪，只能勉強辨認出之前的樣子。
她不敢靠近徐成業殘缺的身體，連滾帶爬地從護士站中出來，走廊中遍地是污血，散落著殘肢內臟。
“護士長”呢？
孟歡快速地在走廊爆炸源頭掃了一眼，只一眼，便讓她再次毛骨悚然。
腐爛“護士長”由于吞噬過多而導致反噬，此時已經不見蹤影。但“并蒂蓮”另一頭連接著的“護士長”，并沒有被完全炸碎。
一張攤開的破損人皮黏連在墻壁和天花板上，依稀可見臉龐上的扁平五官與卷發。
不僅如此，還有其他一些殘軀正在掙扎爬動，想要遠離人皮所在的位置。
孟歡強撐著癱軟的身體，護著衣服口袋里的物證，在滑膩的走廊中奔逃。
她愣怔地看著近在咫尺的樓梯: “…咦？我可以回到樓梯口了！”
似乎從之前詭異的狀態中脫離了出來。
仔細回想，似乎是在回答出護士長三個工作內容后，腦海中便跳出來了一個新提示:
【歡迎回到華山精神病療養院！】
所以這就是獎勵？
孟歡不敢遲疑，幾步跳上樓梯。
“…我現在是新的護士長，那么有我可以動用的權限嗎？”
就在此時，她腦海中冒出了一個猜想。
護士長應該有區別于普通護士的權限吧，會是什么呢？
【*觸發新規則】
“ ！”
念頭萌生的下一秒，再次有新提示跳了出來，孟歡不禁產生了“果然如此”的想法。
【作為本院盡職盡責的護士長，當您遇到棘手的問題，并無法解決的時候，可以撥打職工值班室的座機電話0000，直接跟醫生進行聯系】
【請注意，醫生永遠不會背叛本院，請您對醫生完全信任】
【醫生有權對任何人進行問診與治療，且負責出入院流程】
“醫生…”
是之前從未在這家醫院見過的職業。
孟歡腦中飛速運轉，覺得這或許就是轉機。
一步三個階梯，迅速回到了三樓的職工值班室，用名牌解開門鎖。
此時值班室內的辦公桌上，果然出現了一部嶄新的座機。
她舉起話筒，嘗試輸入了0000，短暫的忙音后，出現了一串雜音。
雜音后隱約有一道人聲，但口舌僵硬，導致聽起來有些奇怪。
“有…事嗎？”
孟歡沒有時間注意到這點，她立刻將一樓發生的事快速講了一遍。
話筒中的聲音簡短回復了一聲，便掛掉了。
“…會有用嗎？”
她陷入了懷疑中。
規則中說，可以對醫生完全信任。
焦急地在值班室中踱步了好一會兒，孟歡還是決定回到一樓，查看情況。
醫生真的可以處理這一切嗎？
當她回到一樓的時候，真的撞見了此前從未遇見的“醫生”們。
它們穿著白大褂，背對著樓梯口，就站在走廊中，正在處理地板上的殘軀。
只是“醫生”們的動作都有些奇怪的僵硬感，臉上的表情或平靜，或微笑，像游戲中的偽人。
孟歡在看清“醫生”模樣的時候，腦中再次炸開了，嗡嗡作響。
“是，是它們？”
是那些佩戴紅腕帶的病人！
“…它們為什么會是醫生？”
孟歡發誓，在這家醫院中發生的一切，是任何精神病人都想象不到的詭異混亂。
“不僅我從病人變成護士，又升職成護士長，就連它們也搖身一變，成為了醫生？？”
第140章 主神和恐怖小說
“醫生”們將黏連在墻壁上的殘破人皮暴力撕下, 扔在地上。
“護士長”僅剩的殘軀緩慢地蠕動了幾下，往一些殘肢斷臂移動過去, 似乎還想進行吞噬。
此時的地面上全是碎屑和蠕蟲，只剩下半截身體的徐成業居然還在攀爬掙扎，但仍舊沒能躲過人皮，被蛇吞一般再度吞噬。
緊接著，“護士長”皮囊中發出了一連串詭異的消化聲。
干癟的皮肉像吹了氣一樣，慢慢膨脹起來，它逐漸恢復了人形, 搖搖晃晃站在走廊中, 神智懵懂，茫然四顧。
更離奇的事發生了，失去“并蒂蓮”形態的它, 身上的護士服也破碎不堪，無法辨認，手腕上卻多出來一根紅色的腕帶，昭示著身份的轉換。
這一幕充滿了血腥的荒誕。
孟歡呆立在原地，她的目光投向燈火通明的走廊盡頭。
“嘶拉——”
一道撕裂聲吸引了她的注意。
只見其中一名“醫生”正在從地上的一塊辨認不清部位的碎肉上, 將半張扭曲臉皮用力扯了下來, 鮮血淋漓，甚至臉部肌肉還在跳動。
那是屬于矮胖護士的臉，她寬碩的軀體目前只剩下了一點殘渣, 臉皮上嘴巴張開，似乎想要嚎叫, 但由于沒有喉管, 導致兩片嘴唇中間形成了一個鏤空空洞。
孟歡狠狠地打了個冷顫。
她緩慢地一步步倒退回樓梯上，隨著醫院電力恢復, 此時也終于能看清走廊內部的細節。
那是違反規則被吞噬的人，目前的狀態只剩下半個身體、半張臉皮，根本就不可能還活著。
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嗎？
孟歡陷入了深層的茫然和懷疑中。
“…我還活著嗎？”
她低下頭，凝視自己的雙手，大腦開始混亂，碎片化的信息在眼前一一閃過。
“不，不對。”
孟歡突然驚醒，渾身一個激靈。
下一秒，她轉身飛奔回三樓，氣喘吁吁地尋了一處可以眺望遠方的窗戶，伸手砸窗無果后，便趴在玻璃上，努力睜大眼睛想要看清外面的世界。
即便是恢復了供電，手機依舊接收不到信號。
此前由于光線昏暗，她沒有仔細看過外面的景色，現在再看，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地面的積水幾乎快有一人高，看不到任何生物和建筑物存在。
從來到醫院至今已經過去了好幾天，暴風雨一直不曾停歇，就連救援人員居然也沒有出現過。
此前孟歡就懷疑這里是另一個世界，但一直沒搞懂這個世界存在的因素是什么。
“就好像…有人專門以現實世界的華陽精神病醫院為原型，打造了這樣一個地方。”
地位顛倒的醫患關系，腦海中的提示在逐步引導著自己，身份逐漸過渡，她也以此拿到了重要物證: 值班室的電擊診療記錄和護士站的日記本。
不得不說，這里的一切都與華陽精神病醫院高度重合，似乎是規則提示故意這樣做，好讓孟歡一步步接近真相，如同一個大型密室逃脫。
“是的，是這樣…”
孟歡蒼白的臉色突然浮現出難以言喻的激動。
她雙臂抱住肩膀，嘴唇不自覺地輕微顫抖，仿佛有一層覆蓋在真相上的帷幔正在被自己緩慢揭開。
“徐成業，劉美君，護士，這些人…”
除了金翔生不認識，這幾個人其實都曾出現在孟歡的調查記錄中，只不過關于兩個護士網上的信息不多，所以印象很薄弱。
至于楊峰，這家伙明顯就是現實世界醫院的病人，也跟徐成業等人有著重要關聯。
她再次掏出了草稿紙和筆，將自己身份轉換過程中遇到的重要事件列了出來。
“每一次轉換不同身份，都會發現跟現實世界有關的重要線索…”
孟歡在發現這一點后，露出了恍然的神情。
“我原以為之前經歷都是自己的選擇…但現在看來，倒更像是被精心設計過的？”
…究竟是誰設計的呢？
掐著時間，等到了13:00，她馬不停蹄地跑向二樓，直奔鎖著門的那間特殊診療室。
“…或許，這里面也存在著一些東西。”
咽了咽口水，推開鐵皮門，孟歡此時已經感覺不到恐懼，反倒是緊張和好奇占據了上風。
診療室內十分安靜。
一個身影躺在中央的病床上，四肢均被捆在束縛帶中，皮膚蒼白，面容驚懼，姿態僵硬。
孟歡屏住呼吸，走上前仔細查看，發現那是一具奇特的人體模型，長得有些眼熟。
臉龐與之前見過的高瘦護士，居然有七成相似。
但材質很明顯是塑料制成的，跟人的皮膚完全不一樣。
她注視了一會兒，跟人類過于相似的面孔會令人產生恐怖谷效應，遂打了個冷戰，只用手機拍下了這一幕。
“就是這個！徐成業自創用來治療患者的電擊儀器。”
“……”
等打掃完特殊診療室后，她轉頭看到了角落中站著的另一具人體模型。
它外表呈現出半解刨狀態，大概是被放在角落里太久，身上已經積了一層灰塵，沒有病床上那具看上去那么新。
孟歡沒有多想，用毛巾撣掉了模型肩膀和頭頂的薄灰，并沒發現異常之處。
“應該還有我需要去發現的東西…”
離開診療室，整理著目前的線索，她還需要去驗證一個東西，以此來證明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
時間來到晚上22:00。
孟歡帶著名單表，再次來到了一樓。
走廊內干干凈凈，已經完全看不到任何殘肢。
推開病房的門，前“護士長”正呆愣愣地站在里面，它的臉還沒有完全恢復，模樣跟非自然死亡的死尸差不多。
孟歡面無表情地記下了房間中的人數:1。
除了它之外，那些原先的紅腕帶病人由于已經成為了“醫生”，自然也就不再待在病房中了。隔了許多間空病房后，孟歡再次來到了一開始的那間。
她原以為自己會看到楊峰，沒想到打開門后，發現三張病床全部空空如也。
“……”
孟歡并沒有急著寫下人數，而是仔仔細細在房間里搜尋起來，最后在天花板上看到了想要尋找的身影。
它有著濕漉漉的長發，身形浮腫，穿著斑駁陳舊的病號服，四肢扭曲地攀爬在上面。
沒有呼吸起伏，也看不清面龐，但孟歡覺得它也在看著她。
孟歡定了定神，放下手中的名單表，伸出手來，像是怕驚擾對方，輕聲道:
“你好，孟沁。”
……
這是幕后主使想讓她知道的最后一件事。
這個世界的初始形態是由【管理員】孟沁的記憶構成，所以會跟現實世界中的華陽精神病醫院構造一樣。
至于超出【管理員】記憶的部分，則是用孟歡本人提供的信息來生成的。
時間回到孟歡偷拍現實世界醫院的那天。
她親手將手機里的照片和情報拿給了一個人看，里面包括了華陽精神病醫院的黑料和劉美君的生前信息。
但這些還不能讓孟歡確定世界創造者的身份，能讓她發現真相的，是孟沁的存在。
她只跟鄔雪林講過自己投河身亡的姐姐。
站在三樓的窗前時，仰望著高高的天空，烏云之上，孟歡內心翻涌澎湃。
孟歡其實什么也沒看見。
但就在那個時候，一切都想通了。
“我能感覺到自己的行為在被指引。”
冥冥之中，有一雙手在操控這一切，祂熟悉孟歡的經歷，設計了一環扣一環的解謎規則，帶領著她找到了證據。
“是‘雪中竹林’嗎？”
這個念頭浮現出來的一瞬間，孟歡自己都不敢相信。
這種解謎步驟，真的很像一些小說中的情節，恐怖劇情具象化。
“…難道我身處‘雪中竹林’的小說里？”
聽起來很異想天開。
孟歡遵循著工作要求，重新回到病房中見到“溺尸”。
她伸出的手臂停滯在半空中，舉到有些發麻，孟沁仍舊沒有爬下來的動作。
它已經在現實世界死亡了十幾年，早就失去了曾經的相貌。
過了很久，它才緩緩動了動彎曲的手臂，做了一個幅度很小的擺手舉動。
孟歡愣了一下，只好收回了胳膊。
這是讓她離開？
她有些不甘心，把手機掏出來，翻開相冊，給它看自己收集的證據。
“我可以幫助到你嗎？”
“…”
孟歡突然想起來，如果這是在小說里，那眼前的孟沁是真的還是假的？
倘若這是虛構的世界，她又該怎么回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