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梔拾起被子將商嵐裹成一團推到床后,方才理了理衣袖端坐在榻上道:“進來吧。”
“是!
褚云祁立于料峭風中,他不知自己為何不由自主來到秦梔的屋外,心里隱隱覺得她遇上了危險。
聽了她的答復后褚云祁略微遲疑幾息,深吸了一口氣聽令推開門。
輕風拂過秦梔發梢,撩起青絲吻過她的鼻尖,褚云祁喉結微動,眼里落進了幾顆星子。
“師尊!
他作揖行禮,目光微移,望見秦梔腳邊的一攤水漬。
那是方才商嵐哭的眼淚……
秦梔起身擋住褚云祁的視線,不由分說伸手覆在對方墟鼎,解釋道:“師父想看看你如今修為幾何。”
褚云祁受到本命靈獸的影響,自小內力強勁霸道,初開墟鼎時內力四竄疼得他動彈不得,尤是他本人都花了不少時間馴服內力,更遑論一個入侵者?
秦梔緩緩探入一絲內力,審視的目光緊緊盯著褚云祁的黑瞳,在他墟鼎盤旋良久,卻一無所獲。
初入他體內時,他的內力掀起了劇烈的波瀾,但迅速被褚云祁的氣息壓制。
奇怪,他體內雷屬性內力干凈純粹,根本沒有入魔的跡象,難道是系統錯了,難道商嵐體內的雷毒并未來自褚云祁的體內,而是……閃電魔狐?
當初閃電魔狐的蓄力一掌可是結結實實拍在了商嵐的手上,方才秦梔捆著他,他之所以難以掙扎也是因為那只主力手傷得極重。
“師尊,有何不妥嗎?”褚云祁目光平靜地注視著秦梔,后者輕輕搖了搖頭。
“云祁真的長大了,如今修為已是三階巔峰,很快便能突破四階了!
此等修為速度,雖比不過同一年齡段的秦梔,也是十分驚人了,他如今也不過二十歲,同等層次的靈師大多都在三十歲突破四階。
當然,尋常人自是不能與秦梔這等怪物相較,她突破四階時不過十六歲,這份記錄一直保持至今。
褚云祁自小便拿師尊的經歷當做目標,從前他也以為自三階到四階便如同前三階一般容易,可當他真正踏入這個層次的修煉時才發現兩者天差地別,若三階修為是一片溪流,那四階便是浩瀚江湖。
“與師尊相比仍是差距甚遠,師尊二十一歲時已是六階靈師,這道層次的差異,云祁心里很清楚!瘪以破畲沽搜酆,眸色晦暗難明。
秦梔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似是意有所指,道:“云祁啊,靈師心有大道,向光而行才能守好自己的道心,萬不能因為心急便行差踏錯,讓師父為你擔心!
褚云祁愣了許久,甚至久到于他而言有些失禮的程度,方才抬眸小心翼翼與秦梔對上眼神,目光閃爍看不出想了些什么,他微微啟唇,卻沒吐出一個字來。
半晌他重重點頭。
秦梔拍拍他胳膊道:“既如此便回去歇著吧,這幾日奔波想必你也累了,就不要修煉了!
告別褚云祁,秦梔關上門松了口氣。
“你又騙我,你果真不可信!”秦梔咬牙切齒地罵著系統,系統急得快哭了,連連解釋。
“興許是鐮鼬鬼骨被短暫觸發了,如今毒素重新回到了鬼骨當中,所以才發現不了!大人,老奴真的冤枉!嗚嗚嗚!——”
“閉嘴吧你,云祁那么好的孩子,絕對不可能下毒害人!”
秦梔信誓旦旦,從角落里扒拉出商嵐來,他如今面色發烏,緊閉著雙眼不再動彈,似是毒素侵蝕到了他的神志。
“系統,解毒丹的配方還有哪些東西沒有湊齊?”
「白頂霧雕的內丹、百年靈參、寒潭雪蓮的蓮子、六階極致屬性靈師的精血」
好嘛,除了雪蓮子,其他一個沒有且非常難弄到。
“大人,若真湊不齊,可以降一個層次,用年限短的配料來制作短效解毒丹,可您如今什么都沒有,怕是難以實現,若要救下商嵐,可能還得……”
秦梔青筋暴起,心在滴血。
救大師兄劃賬她毫不猶豫。
救商嵐?
他憑什么?!
秦梔低頭望著他顫抖的睫毛和糾纏在一起的眉毛,似是與痛意在拉扯抗爭,心里矛盾極了,那可是整整一階的修為啊,她半個月與系統討價還價方才賺到了二十多點內力呢!
于是她狠狠掐了掐商嵐的臉頰,狠狠說道:“算你小子走運,日后你必須給我當牛作馬,回報今日的救命之恩!”
接著她對系統道:“打個對折!
不等系統婉拒,她接著說:“你騙我那么多次,叫你打個折為難你了?”
系統:“……這也太多了吧。”
秦梔:“三、二……”
“行行行,算您狠,大人您是不知道老奴的難處呀!”
秦梔嗤之以鼻,十分肉痛地劃了賬將短效解毒丹放入商嵐口中,可后者似乎有些抗拒,在秦梔抽了兩耳光后終于老老實實服了藥。
過了半個時辰他終于悠悠轉醒,一睜眼便看見身邊打坐修煉的秦梔。
她從小天分高又十分刻苦,尋常人練一個時辰她便練兩個時辰,偏要與比自己年紀大的靈師相較,甚至將峰主當成目標。
如今看來傳言非虛,商嵐不作聲,靜靜看著她修煉。
他感受到體內那折磨他多時的雷毒被一股力量壓制,想到昏迷之際秦梔附在他耳邊兇巴巴地說的話,不禁瞇起眼打量了她側顏許久。
她生得極美,月光透過窗紗將影影綽綽的樹枝印在她白皙的臉上,一雙柳葉眉微蹙著,睫毛修長,伴隨著有序的呼吸輕輕顫動,挺直秀氣的鼻梁下是一張不點而朱的櫻唇。
嘴角揚起冷峭的弧度,給這張明艷的俏臉添上幾分清雋之色,好似冰山之巔融化的雪水,一點一點流過商嵐的心尖。
待到體內內力恢復到正常時,他悄悄利用易形術的間隙脫離了縛靈繩的束縛,他捏了捏拳頭再次變回男子模樣,又將手中縛靈繩狠狠扯了一扯,目光冷冷望向秦梔,輕笑出聲。
他伸手比劃了一下,秦梔腰肢纖細到只有自己手指一打寬,明明是這般弱不禁風的身姿,卻生出了那樣一副桀驁的硬骨頭,只是不知她的這硬氣在自己手中能堅持到幾時。
——
臥房內,褚云祁盤膝打坐,屋內燭火無風自動,一道道黑氣自他身后蔓延而出,逐漸慢整間屋子,隨著一縷陰風吹過,燭火熄滅,整間屋子一片死寂。
“滾出來!瘪以破钕骂M緊繃,聲寒如冰。
伴隨著一陣刺骨的尖銳笑聲響起,一團濃烈的黑霧自褚云祁脊骨而出,化為一雙漆黑的手掌自身后攀爬到耳垂,撫摸他的臉龐。
指尖刺著他的睫毛,迫他睜眼看向自己。
褚云祁伸手蓄力一擊,卻只撲了個空,那黑霧大笑著飄在他身側,忽然死死勒住了他的脖頸將其吊在墻壁上,手臂被禁錮動彈不得。
“褚云祁,這個感覺熟悉嗎?”
那略帶回音的陰鷙聲音響起。
“你師尊從前將你吊起來打,不就是這般叫你窒息、叫你感受死亡的絕望嗎?這么快便將一切都忘了?你太讓我失望了!”
褚云祁咬牙切齒,額頭青筋暴起,原本蒼白的臉霎時間漲得通紅。
“滾!彼D難地吐出一個字來,喉嚨卻被掐得更緊。
“你真是個壞孩子,怎么這般不聽話呢……你要知道,只有我鐮鼬鬼骨挑人的份,可沒有人能控制鐮鼬鬼骨!”
褚云祁脖頸骨骼咔咔作響,就在他眼前漆黑將要失去神志之時,渾身失重倒在榻上。
那黑影揪起褚云祁的頭發迫他抬頭。
“你記住了,你違逆不了鐮鼬鬼骨,你師父說得沒錯,你終有一日會成為禍世魔頭,而那一日,便是吾重塑身軀之時,若你想要擺脫吾的控制就快些墮魔吧,希望吾下一次醒來你不再是如今這副廢物模樣!”
他誘騙褚云祁墮魔,屆時脫離后者的軀殼,可實際上待到褚云祁真正墮魔的那一天,他會頃刻間將褚云祁吞噬殆盡。
“……我不!”
褚云祁低吼出聲,嘴角溢出血來,可那黑影笑得更加囂張,質問褚云祁。
“若你不愿與我為伍,又為何給那只虎下毒呢?”
“山洞中,你越下洞壁拉起他時,心里閃過多少殺人的念頭,你不會忘了吧?”
“你們人類皆是這等沽名釣譽、人面獸心之徒,還不如我一個邪魔活得坦蕩,哈哈哈!——”
褚云祁聽罷渾身一震。
在望見商嵐身受重創時,他心里的惡意忍不住攀升而上,這個一直與師尊作對的敵手如今性命垂危,稍稍動些手腳便能殺了他,可商嵐若是死在這里,怕是會給師尊招來禍患……
鐮鼬鬼骨瞬間侵蝕他的墟鼎,便是那一刻將一縷混雜著雷電的邪毒注入商嵐的體內,褚云祁已是阻攔不及。
鐮鼬鬼骨的笑聲漸漸淡去,黑霧匯聚在褚云祁的脊骨之中,恢復平靜的一瞬,褚云祁脫力倒在榻上,雙拳握緊,識海里不斷浮現出秦梔的音容笑貌來。
“師父的職責便是教化徒弟、保護徒弟,從今往后,只要我在一日,便沒有人能欺辱你!”
“云祁啊,靈師心有大道,向光而行才能守好自己的道心,萬不能因為心急便行差踏錯,讓師父為你擔心!
她真的有在好好教他,可他如今半魔半人的軀殼,如何還能繼續向光而行?
——
秦梔神色平靜地坐在榻上,雙手雙腳被縛靈繩牢牢捆住,眼皮微抬冷冽的目光射向商嵐。
“商嵐,你想死嗎?”
商嵐睜大了眼睛,他沒想到秦梔如今受制于他還能繼續硬氣,于是學著秦梔的手法扯緊了她脖頸,拉近幾分。
秦梔與他幾乎呼吸相觸,卻皆是怒目圓睜地望著彼此,絲毫沒有男女之間旖旎氣息。
商嵐微瞇雙眼,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么,聽罷秦梔似是覺得有幾分好笑,道:“商嵐,我看你是真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