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波洛咖啡館。
臨窗的地方,知花裕樹和諸伏高明面對面坐著,面前擺放著一排小蛋糕,都是波洛咖啡館推出不久的新品。
安室透在餐臺后面應對著越來越多的客人。
剛好是高中放學的時候,店里平時就會有許多女高中生光臨,今天更是翻了倍。是為了什么,不言而喻。
坐在窗戶邊的罪魁禍首似乎未曾察覺自己引發的這些動靜。
他今天穿了件普普通通的白T恤牛仔褲,和往日那股丁零當啷的風格比簡直像是轉了性,或者生了病。
在這里裝乖給對面的人看,是吧?
安室透的唇角微微下壓,又在遞出商品的時候像設定好的程序似的露出恰好的弧度,“歡迎再次光臨。”
榎本梓在忙碌的間隙小聲問他:“安室先生,那個人是你朋友嗎?長得好好看,安室先生已經是很帥氣的那種類型了,他居然……啊,抱歉。”
榎本梓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就算是男性,也不會喜歡自己被拿去比較吧。
安室透并不介意,“他確實很好看。”
不然也不會第一眼就讓他……
晚霞正好慢悠悠地挪過來,粉紫的霞光給銀白色的發重新染了色澤,指尖的奶油融化了,即將順著雪白的指尖滴落,被他伸出舌頭卷進去。
對面的男人拿出手帕為他擦了擦沾上奶油的唇角,溫聲道:“小心點,別噎到。”
少年微微紅了耳朵,眼睛里躍動著晚霞的光,漂亮得令人目眩神迷。
等餐的女高中生竊竊私語。
“哇,好帥!”
“是一對嗎?這種氛圍感,絕對是一對吧?”
“一個咖啡館能看到三種不同類型的帥哥,今天絕對是幸運日吧!”
榎本梓也好奇地小聲問:“安室先生,他們是……”
“不是。”安室透馬上回道。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些生硬,又笑了笑,“不是的,以前我也誤會過,不過小樹親口說他把對方當成是哥哥。”
榎本梓嘴巴快過了大腦:“我的哥哥結婚后成了我的老公……啊,抱歉我瞎說的!”
安室透:“……”
他的情緒莫名沉下來,程序性的笑都快要擠不出。
害羞的客人紅著臉對他小聲說:“那個,對不起……”
“客人,怎么了?”仍然溫和地詢問。
“今天的蛋糕,味道好像比起平時太甜了一點……”
安室透一愣,榎本梓切下一塊嘗了嘗,喃喃:“好像是有點太甜了。”
“請再甜一點吧!”
記憶里,窩在沙發上打游戲的少年這么跟他說道。目光從游戲屏幕挪到他身上,纖長的睫毛盛著晚霞一眨一眨,“甜點當然要足夠甜才算甜點呀,請放致死量的糖!”
“抱著這種想法難怪你做出來的東西味道千奇百怪。”他吐槽道,但是做下一份甜點的時候還是多給少年放了糖。
其實吃糖太多總是不好的。
但安室透至今還沒學會怎樣拒絕他。
“抱歉,我會注意的。”他向客人道了歉。
……
波洛咖啡館的生意好到讓知花裕樹覺得有些無聊了。
他是有事情才來這里找波本的,至于諸伏高明為什么會和他一起,那還要說到前幾天在超市遭遇搶劫事件那會兒。
事件解決,大家準備各回各家的時候蘇格蘭同他說了諸伏高明正在他家里借住的事情,并詢問了他要不要搬回自己家里住。
在自己的房子總歸是比別人的房子方便,而且許久未見,知花裕樹也挺想念高明哥,不過當天太晚了,知花裕樹還是等到了第二天才搬回自己家里,并且和諸伏高明見了面。
諸伏高明最近要在東京警視廳學習,所以會在東京留上一段時間。
聽說波洛咖啡館的東西很好吃,知花裕樹就特意叫上了諸伏高明一起來嘗嘗。
原本還打算叫上蘇格蘭的,但知花裕樹不再限制他以圓光樹的身份生活,他目前正在為回到公安做準備,暫時沒辦法再參與這些。
近兩年的時間過去,波本的廚藝確實變得更好了,知花裕樹一連吃了五塊蛋糕,喝了兩杯果汁,肚子都吃圓了。
店里的客人似乎還是沒少。
諸伏高明陪他坐了一段時間后被一通電話叫回了警視廳,剩下知花裕樹也像一灘奶油似的被曬化在椅子上。
太可愛了,有人試圖拍照,被安室透不動聲色攔下。
他對榎本梓說:“抱歉,他還在這里的話,恐怕今天都別想關門了,我先把他帶走,剩下的事要麻煩小梓小姐處理了。”
“沒事,交給我吧。”榎本梓說。
安室透脫下圍裙,穿過還在排隊的客人,停在癱軟的奶油裕樹身邊。他的陰影落在他的身上。
也沒出聲也沒動彈,就這么看了一會兒,銀發少年自己悠悠醒過來,嘟囔著抱怨。
“誰呀,這么缺德,好好的把我陽光擋了……哦,是你啊,邪惡金漸層。”
安室透壓下差點上翹的唇角,戳了戳他的腦袋。
“我下班了,該回家了。”
于是如愿以償地聽到竊竊私語。
“說回家欸……他們是一對嗎?”
安室透發覺自己似乎變得有些幼稚,這樣的誤解對于事實并沒有任何意義,但他切實地喜歡這種感覺。
在被陽光照著的這一刻,某個隱秘的角落,他和知花裕樹的名字正在并列。
……
“快快快,在哪里在哪里?”一進安室透的公寓,知花裕樹便迫不及待脫掉鞋子撒歡。
正好撞上安室透養的狗,白白凈凈的。雪白的毛蓬松柔軟。
知花裕樹一下子把原本的事情拋諸腦后,抱起小白狗狂吸,“哇,你真可愛,快告訴哥哥你喜歡什么顏色的麻袋,叫什么名字呀?”
安室透在后面看著一人一狗玩,忽然發覺這兩個生物還挺像的。
一頭白毛、愛裝可憐,不吃芹菜、都很可愛。
他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它叫哈羅,安室哈羅。”
“哦,小安室你好,我是小花喲,我好喜歡你~”
安室透看了看開心地在銀發少年懷里亂蹭的哈羅,決定今晚給兩個家伙都做涼拌芹菜。
挑食可不是好習慣。
知花裕樹來找波本是為了一款限量發售的游戲。游戲是在他昏迷期間發售的,早就賣光了。知花裕樹原本想試試看能不能在網上收到二手的。
是波本告訴他,他早在游戲發售的當天就幫他買了一份。
知花裕樹回憶起來,自己確實在游戲剛出demo版的時候和波本說過一句喜歡這款游戲。但是只是在龐雜而大量的廢話里插入了幾秒的感慨,連他自己都忘了說過這句話。
對此,安室透只是淡淡道:“我記性好罷了,沒什么。”
無論如何,知花裕樹很開心。
為自己能得到喜歡的游戲,也為隨口一句話就能被人放在心上。
“你人還怪好的。”
安室透直直地望著他:“我不會對所有人都這么好。”
這話說的突兀,顯而易見是未經深思熟慮后的脫口而出。偏離了公安警察年歲漸長后的游刃有余,顯出少年式的莽撞。
連話語的主人都怔了怔。
兩人面面相覷了半晌,知花裕樹先一步避開了對方的目光。隨即又意識到這樣不好,不禮貌。
有些無措的時候,腦袋上落了一只小麥色的手揉了揉。
“來讓我看看睡了這么久,你的游戲技術是不是又有所精進了。”
安室透像沒說過那句話似的,盤腿在他身邊坐下,和以前一樣陪著他玩。
輸掉第18把的時候,知花裕樹后知后覺地疑惑——
波本剛剛是不是在陰陽他的游戲技術菜?
到點安室透催他睡覺。
知花裕樹不樂意了,“這才12點,睡什么睡,你還真是老婆婆呀。”
這回安室透沒再慣著他,沒收游戲手柄,將人抱起來扔進浴室:“快洗洗睡,早睡早起身體好。如果需要我陪著你才能乖乖洗漱,我也很樂意奉陪。”
說著就開始解襯衫扣子。
知花裕樹瞪大眼睛呸了他一口:“變態!可惡的公安!”
啪地一下,浴室門被摔上,安室透揉了揉差點被打到的鼻子。
“你生氣了嗎?”
三天后,安室透在宴會場上問知花裕樹。
他剛把對方面前的盤子強制性收走,因為這家伙已經吃了三塊三明治、四塊小蛋糕、兩根香蕉和一個蘋果了。
“不能再吃了,待會兒不是還要玩游戲嗎?”
有時候安室透感覺知花裕樹實在很像個小孩子,任性又難哄,真不知道組織的boss當年怎么會想到把這么個人招進組織。
不過他做任務的時候確實很靠譜。
然而知花裕樹對組織boss的忠心也是很讓安室透感到頭疼的一點。
可是他又理解知花裕樹產生這樣心態的原因。
哪怕只是資料紙上幾句話,他也能想象到少年度過了一段怎樣黑暗的過往,無論組織的boss如何垃圾,至少他帶著少年走出了那段漫無天際的黑暗。
某種程度上,安室透甚至想感謝他。
同時也忍不住去想,如果真的有時光機就好了,倘若能回到過去,哪怕已經發生的事實無法被改變,起碼他能陪在他身邊,共同走過那些黑暗。
安室透不想對知花裕樹的選擇有任何苛責,他只想給他足夠多的關心與愛護,給他留一條路,讓他自己走到溫暖的陽光下。
安室透口中的游戲不是他給知花裕樹買的那款,而是一款最新發售的游戲——繭。
兩人身處的宴會正是[繭]游戲的首次試玩現場。
[繭]是全球第一款全息游戲,根據游戲公司的宣傳,這款游戲甚至能做到讓玩家完全身臨其境,宛如置身于現實一般的效果。
這是獨一份的劃時代技術,所以首批玩家只有50個人。而且其中大部分名額都已被內定,只剩下小部分名額通過現場報名的方式抽簽決定。
要弄到宴會的邀請函對知花裕樹來說不是問題,不過抽簽就沒辦法了,他對自己的運氣很有數。
玩不到游戲,多吃點東西也行。
知花裕樹喜歡玩游戲的原因和一般人有些不一樣,他并非喜歡享受游戲勝利的喜悅或者發泄暴力的舒爽,而是喜歡跟隨游戲主人公的視角經歷不同的人生和冒險,到達自己未曾去過的地方。
和他喜歡看書看電影的底層邏輯是一樣的。
有趣的東西總能捕捉到他。
這就是他報名成為[繭]游戲試玩玩家的原因之一。
至于另一部分原因,則和[繭]的發行方有關。
辛多拉公司。
這是阿美莉卡很有名的一家IT公司,一家IT公司發明了全息游戲,邏輯上當然沒問題。但知花裕樹記得在他進入修復身體的程序前在組織的研究所進行最后一次檢查時,組織使用的腦機接口設備就是辛多拉公司產的。
組織使用其他公司出產的設備也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不過知花裕樹心里莫名惦記這件事,干脆來見識一下這個公司產的游戲到底是什么樣的。
波本是他給自己上的一道保險。
雖然金漸層的道德水平不怎么高,但個人能力還是很強的,背后還有公安在,很靠譜。
“你得好好保護我啊,我的性命很寶貴的。”
安室透應下,“嗯,寸步不離地保護你。”
“啊?那就有點變態了吧?我上廁所你也跟著嗎?”
安室透:“……當然不。”
#救救他的風評
“嗯?你敢說你真的不想看我脫掉衣服的樣子?不能撒謊哦。”
安室透:“……”
這聲“不”真難說出口。
知花裕樹朝他靠近了一步,目光不經意地瞥過自己被奪走的盤子。說話的時候嫣紅的舌頭在雪白的齒間若隱若現,嵌了鉆石的耳墜閃閃發光。
安室透不由喉結滾動,聽著他在咫尺的位置吐氣。
“你就是想看吧?變態波本。”
第152章
安室透一把抓住了知花裕樹偷偷摸摸的爪子,冷酷地宣判:“都說了不能再吃了。”
可惡,不是喜歡他嗎,都貼這么近了還能分心管別的。這男人不行。
“不吃就不吃,兇什么。”
知花裕樹拍掉安室透的手,氣哼哼地走了。
追了兩步,又被瞪了一眼。
安室透:“……”
他停住腳,敲了敲藍牙耳機,“風見,跟著他有事就馬上聯系我。”
“是,降谷先生。”
知花裕樹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宴會廳里還有雪莉、柯南、小偵探團和阿笠博士他們在,知花裕樹跑去和他們寒暄了一陣子,還借此認識了名偵探毛利小五郎。
是個看起來有點奇怪的大叔。
或許是時來運轉,他居然還抽到了游戲的試玩玩家徽章。
知花裕樹第一時間就想找波本分享,扭頭沒看見他才想起他剛剛生氣把人丟下了。
真是的,不會自己跟上來嗎?笨死了。
啊,他好像還瞪了對方一眼。
……那、那他不會閉上眼不看嗎!
大笨蛋。
距離游戲正式開始還有段時間,知花裕樹去了趟衛生間。人閃進門內消失不見,等西裝革履的男人露頭靠近,他又跟鬼似的忽然冒出。
三兩下把人反剪雙手按在墻上,冷著目光問:“為什么一直跟著我?你是誰?”
他刻意挑了監控死角。
風見裕也沒說話,耳機另一端的安室透無奈地捂住腦袋。
雖然他知道風見的追蹤逃不過知花裕樹的眼睛,但這也太快了,怎么當公安的?
“和他說是波本讓你跟著的。”
風見裕也如實說了,“是波本……先生讓我跟著你的。”
“哦,是波本啊。”知花裕樹松了點力道,從比他高了不少的男人耳朵上取下藍牙耳機,哼笑。
“你果然對我上廁所很感興趣,變態。”
安室透:“……”
風見裕也:啊?
報復性地在下屬面前抹黑了某個公安警察的形象后,知花裕樹美滋滋地往回走,半途被人攔住。
來人掛著工作人員的牌子,恭恭敬敬地報出了他的游戲徽章號碼,請他去準備室做一下游戲前的準備。
“欸?還需要提前準備嗎?”知花裕樹好奇地問。
工作人員認真解釋:“因為是全息游戲,和普通的游戲不太一樣。提前做一些準備也是為了避免玩家受傷。”
知花裕樹不疑有他,跟著去往準備室,戴上腦機接口道具,隨后意識便毫無預兆地沉入了一片黑暗。
準備室里另一扇門打開,露出里面存放的幾排游戲艙。
相川佑介已經等在了那里,他和工作人員一起將人放入游戲艙內關上艙門。
相川佑介嘆了口氣:“別怪我啊小萊蒙,不這么干的話,死的就是我了。”
和游戲艙連上后,知花裕樹的意識慢慢回籠。
嘖,真是防不勝防。居然戴一下道具就中招了,連點兒前搖都沒有。
這個辛多拉公司果然和組織有點關系,是boss嗎?他到底想做什么?
雖然情勢有些兇險,但知花裕樹心里倒并不害怕。
一方面有波本在,他肯定會來救自己;另一方面,他也有留的后手,是前兩天剛抽到的道具,可以幫他抵御一次致命傷害。
既然現在道具沒有生效,就說明他的性命暫時還是安全的。
眼前的上上下下都是一片黑暗,就像是游戲的待機界面。知花裕樹邁步往前走了一陣,等沖破黑暗,眼前浮現了一面雪白的墻。
花了一會兒明白過來,這是一間臥室的天花板。
知花裕樹從床上坐起來,發覺渾身酸痛,低頭一看,滿身亂七八糟的青紫和吻痕。
搖搖晃晃地起身,雙腿發軟,扶著床走到穿衣鏡前。
鏡子里,雪白的脖頸上套著天藍色的項圈。
知花裕樹愣住了,慢慢地,記憶逐漸如沙子般從大腦中滑落,越是努力去抓越是一手空。
等沙子漏干凈,少年意識到——
他好像忘了自己的名字。
……
風見裕也第一時間發現了知花裕樹的失蹤,剎那間出了一身冷汗,馬上報給了上司。
安室透讓他冷靜,事關知花裕樹的安全,他當然不會只做一個準備。
光發訊器,他就在知花裕樹身上裝了仨。
順著發訊器的指引,安室透和風見裕也找到了關著知花裕樹的游戲艙。
安室透想把游戲艙給打開,被一道聲音阻止。
聲音的來源是擴音器,雖然被扭曲了些許音質,安室透還是聽出那是組織研究所名叫相川佑介的研究員的聲音。
他一直懷疑這個人和組織boss有著密切的聯系。
“我勸你不要打開游戲艙。游戲一旦開始就不能半途終結,除非他自己醒過來,否則任何外力的干預都會瞬間要了他的命。如果不信,你大可以試試。”
話是這么說,但那聲音的語氣仿佛料定了他舍不得拿這人冒險。
無論是被威脅還是被看破都讓安室透心情很不妙。
他臉上凝了一層寒霜,“你到底想干什么?”
或者說boss到底想干什么?從兩年前知花裕樹去檢查身體時的忽然暈倒,到現在被鎖進游戲艙里,boss到底想對知花裕樹做什么,想從他身上得到什么?
自然不可能得到回復。
安室透命令其余待命的公安一半封鎖了這個房間,另一半去搜尋相川佑介的藏身之所。
至于他自己。
“風見,外面的事情就交給你了,如果有緊急事態,就由你獨自做出決定。”
“降谷先生,難道你想……”
風見裕也一下子明白了自家上司的選擇,禁不住又開始懷疑上司和游戲艙里那個銀發少年到底是什么關系。
不是組織里曾經的搭檔嗎?
看起來不僅如此。
降谷先生好像……
不,他緊急剎車。
降谷先生只是非常有責任心,面對任何陷入危險的公民,他都會拼上性命去救的!
安室透躺進了知花裕樹隔壁的游戲艙。兩個游戲艙相連,他可以借此進入知花裕樹所處的游戲,然后喚醒他。
鐵制的艙門逐漸合攏,安室透閉上眼,意識被拖拽到最深處,眼前的世界豁然一轉,變了副模樣。
……
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感覺可說不上美妙。
世界對現在的知花裕樹而言無比陌生,他感覺一切不該是這樣的,又說不清為什么不該是這樣。有哪里很奇怪,但又似乎從來如此。
他一直都沒有名字。
一直都這么過著。
有時候被拉去做實驗,他們會叫他54316,簡稱為16號,那是編號,不是名字;有時候連名字都沒有,被按著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做,像個物體似的。
沒人跟他說話。
那些拉著他做的男人——他私下給他們起了攻ABCDEFG的代號,倒是會和他有些交流。
但大多數沒什么意義,只是用骯臟的詞句侮辱他,好歹算是會說話。
除了他們之外的其他人在沒有劇情的時候甚至連呼吸和動作都沒有——就統稱為NPC吧。
第一次看到那個奇怪的金發男人是在圖書館。少年剛在實驗室被抽完血放出來,躲在書架子后抱著本書昏昏欲睡。
忽然感覺到身前覆蓋了一片陰影,他嚇了一跳,以為是某個攻來了他的秘密基地,睜開眼,卻看到一個陌生的金發男人。
長得很好看——很像是來的新攻,氣質溫柔——這回是要上溫柔掛嗎。都是假溫柔,床上從來不管他的死活。
少年拿書的邊角尖尖對準他,“你是何人,報上名來。”
這人沒說話,也沒別的動作。
“哦,是新來的NPC啊。”少年放下心。
這個新來的NPC似乎比別的智能許多,沒劇情的時候也能動彈,只是不會說話,臉上也沒有表情。
但他好看的長相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
少年恩準了這個NPC跟在自己身邊;不恩準好像也沒用,這個NPC被設定的程序似乎就是黏著他。
倒是很好用。
他會做很好吃很甜的小蛋糕,會陪他跑步鍛煉身體,會聽他講冷笑話(雖然他從來不笑)……
少年喜歡這種感覺。
這個輕飄飄的世界,他第一次找尋到某種具有實質感的東西。這讓他再次找回探究的欲望,試圖找出那個答案。
——我是誰,我叫什么?
“你是誰?”他這樣問金發男人,對方臉上的表情出現了極微弱的波動,盡管轉瞬即逝,卻讓少年無比興奮。
像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他找到了微渺的一個小線頭。
他嘗試著尋找金漸層——這是他給金發男人取的名字——更多的表情。
藏在拐角處突然跳出來嚇人一跳;拿小雞毛撣子撓他癢癢;給他讀主人公飽受磨難悲慘死去的虐心故事……
金漸層都沒有反應,只是安安靜靜地任他胡鬧。
或許是瘋狂臆想出的幻覺,少年覺得金漸層的目光永遠都是溫柔的,其中又含著某些別樣的意味。
和所有人看他的目光都不一樣。
到底是哪里不一樣,他也說不清。
但他喜歡這種目光。
金漸層再次出現新的反應和表情是在一個傍晚,少年被按在落地窗前承受著粗暴的對待,嗓子哭啞了,模糊的淚眼中,他看到了庭院里的金發男人。
渾身僵住。
身后的人甩了他一巴掌讓他放松,他只呆呆地注視著金發男人的臉。
——憤怒、惱恨、殺意。
從未有過的生動。
終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少年卻只想把腦袋狠狠撞破,用鮮血擋住臉頰,什么也不再去看。
也不要再有任何人看到他。
再抬眸的時候金發男人已經不見了,庭院空空蕩蕩,冷風席卷,像是從未有人出現過。
少年最終沒有撞破腦袋。
他慌亂地用上所有的技巧盡快結束了正在承受的事情,過程中一直用余光瞟著房間的門,生怕金發男人會闖進來。
之前在實驗室那邊,金發男人就曾闖進過實驗室,似乎是打算將他拉出去。
但場景會被一次次刷新,程序的運轉不會被NPC影響,金發男人的出格行為就像是一個bug,在那次之后就得到修復。
他不再嘗試將他拉出去,只是默默待在房間角落陪著他。
但是被攻拉進房間的時候,金發男人從來不會跟進來的。
是落地窗惹的禍。
真討厭,落地窗討厭,攻ABCDEFG討厭,NPC討厭,金漸層最討厭。
少年躲在圖書館的書架后,埋在膝間掉眼淚。
怪奇怪的,他一點也不想哭,甚至覺得一切都很好笑,可眼淚自有自己的想法。
連眼淚都不聽話,眼淚也討厭。
哭著哭著,身前的光源又被擋住,少年再次被嚇了一跳。
發現是金漸層,他二話不說把人揍了一頓。
在揍人這方面,他似乎挺有天賦,抬手就知道打哪里最痛最難受;金漸層又變回了人機,任他發泄,一聲不吭,甚至在他不小心打上書架的時候抓住他的手看了看,吹了吹,像是怕他打疼了。
嚇得少年哆哆嗦嗦,心說哪來的神經病,比我還神經。
他不打了,金發男人看了他一會兒,擦掉唇角溢出的血跡,轉身離開了。
少年覺得他應該不會再來找他,黏著他了。
真好,真好。
小線頭被他親手掐斷了。
其實金漸層并沒有做錯什么。
他好壞,他太壞了,金漸層一定會討厭他。
深夜,少年坐在二樓的露天陽臺發呆,萬籟俱寂,四面八方都是孤島,空空蕩蕩。
他放空了思緒,什么都沒想。
關于自己是誰的問題,好像也沒什么意義。
不要管這種事——有一個聲音在說。何必要知道自己是誰呢?
不要在意,不必思考。
少年灰色的眼瞳慢慢變得空洞,忽然,砰地一聲,煙花映在其中,點燃了瞳孔的光亮。
他又被嚇了一跳。
“什么東西,有敵襲?關門放八崩——”
等等,八崩是個什么東西?狗嗎?狗不是該叫哈羅嗎……啊,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
逐漸反應過來嚇到自己的是煙花。
漂亮璀璨的煙花像閃爍的星星般掛在夜空。
再度出現的金發男人站在煙花下凝望著他。
一只手點點自己,又將拇指和食指彎曲,指尖朝頦部點了兩下,同時微微點頭,最后食指朝向他。
少年的臉頰頓時燒紅了。
那是昨天兩人一起看過的手語書上教的句子。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第一次有人跟他說這種話。
被當成實驗體和物品的少年沒有自己的名字,他沒見過山川和河水,也不知道學校和游樂園的模樣;愛只是書本提供的抽象概念。
可他今晚看見了煙花。
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煙花為他點燃了足夠照出前路的光亮。路的盡頭,他等著他走過去。
給他愛。
第153章
窗外下著連綿的大雪。
少年窩在金發男人懷里,脊背貼著胸口,滾燙的溫度貼合在一起,像是某種永不分離的讖言。
金發男人仍舊無法言語,他在紙張上寫下一句話——你要找到自己的名字。
名字。
少年把腦袋埋在他肩膀處,貪戀著對方的體溫,委屈地抱怨:“我想不起來。”
隱約的直覺中,他知道這件事很重要。時間緊迫,他要快點想起來才行,可一片空白的記憶,怎么撈都是一陣風、一捧水。
金發男人順著他的脊背,安撫他。
——別著急,別害怕,有我在。
少年確實沒有再害怕,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感到安全和安心。
他相信著,無論長夜如何漫長,他都不再是孤身一人。會有人見證他的所有傷痛,依然陪著他燃放煙花,等待天明。
“你叫什么呢,金漸層?”
第一百次問出這個問題,依然沒有答案。
金發男人可以落筆寫下很多東西,唯獨寫不出他的名字。
他摸著他身上留下的傷,用寫字加手語的方式告訴他,這是他的大腦所建構的世界,他得扔掉那些曾帶給他傷害的記憶,才能讓那些東西不再擁有困住他的力量。
這種說法聽起來很像精神病的臆想。
可它是金漸層說的,少年就相信。
他嘗試著讓大雪停下,試著讓春暖花開——沒能完全做到,但至少讓大雪變成了雨;進一步地,他嘗試著讓實驗室消失——也未能完全做到,但把實驗室變成了訓練室。
這似乎都給金發男人的說法增添了佐證。
淅淅瀝瀝的雨聲打在窗臺。
少年圈住金發男人的腰,忽然說:“金漸層先生,我們來做吧。”
對方顯然被他嚇得夠嗆,驚嚇過后,神色漸漸變得嚴肅。
盡管還從未聽過他的聲音,但少年仿佛已能想象出他可能會說出的話,包括語音語調,乃至語氣。
應是嚴厲又溫柔的,像是春風摻著細雨,也像白雪落滿月色。
他在擔心,他會因所經歷的這一切而做出莽撞的錯誤決定。
但少年頭腦中的想法其實異常清晰。
和能被改變的天氣和能被改造的實驗室不同,他沒辦法讓攻ABCDEFG消失。越是恨,就越是怕,越是怕,記憶就越深刻。
惡性循環,永不休止。
他必須尋找別的解決辦法。
他已經不是一個人了,金發男人在第一次點燃煙花的那晚就同他說過:無論何時,你都能依靠我。
依靠——簡單的音節串聯成詞。
少年記住了這個陌生的說法,反復查閱詞典,確認它的指向。
漂泊的孤舟有了一道錨。
少年真的在嘗試依靠他。
他說:“我既然反復經歷這些事,就說明它們是我內心深處無法回避的創傷,不是我足夠堅強就能遺忘或拋卻,我沒辦法完全只靠著自己徹底擺脫它們。所以——”
他觸摸金發男人的眉眼,努力在心頭刻印他的模樣。
“我想讓你占有我,覆蓋我與之有關的全部記憶。”
倘若無法遺忘,那就用足夠濃烈的色彩掩蓋。
從此我的過去,只有你。
金發男人微微推拒的動作轉而停住,直直地望著他,用目光詢問。
——你想好了?
想好了。
“我要你。”
這句話仿佛一個訊號,像一道驚雷劃破連綿的雨。
金漸層吻了他,輕柔又克制。少年回應著他,瘋狂地,如同要獻祭自己一般。
他越是瘋狂,越是不顧一切,對方就越是小心翼翼,越是百般珍惜。
大概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動作并不熟練,盡管極為小心,還是帶來了痛感。
然而明明是痛的,少年卻幸福到溢出眼淚。
他咬著金發男人的肩膀,在上面留下一排牙印,喃喃道:“我也喜歡你,很喜歡你。”
金發男人的動作頓了頓,捧著他的臉吻去淚水。
他們做了許多許多次。
在臥室、窗臺、書架子后、地毯、沙發……被覆蓋掉的場景不再出現,少年感覺自己的血管里流淌的都仿佛不再是自己的東西。
金發男人的溫度和氣息勢如破竹地闖入他的身體,攻城略地,洶涌的泉注滿干涸的溪谷。
少年的記憶逐漸變得輕盈又清晰。
終于在某一次,他淌著淚迎合金發男人的動作。兩人十指緊扣,幾乎將彼此都嵌入肉里。
知花裕樹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zero。”
原來他就是八崩。
在游戲場景土崩瓦解的時刻,金發男人也終于發出聲音,說了自己進入游戲以來的第一句,也是最后一句話。
“花,醒過來去看看你的未來吧。”
……
知花裕樹再次回到了游戲的初始界面,一片黑暗中僅打下了一方光源。
Boss站在光源下,撐著拐杖,依然是那副老態龍鐘的、像烏鴉似的外貌。
都變成電子生物了還不能給自己捏個新皮膚嗎,知花裕樹在心里嘀咕。
“我沒想到你竟然能醒過來。”Boss說。
“我也沒想到您還健在。”知花裕樹兩手交疊落在身前,客客氣氣。
喜歡講解自己的陰謀和計劃大概是反派的通病,boss嗚哩哇啦地解釋,他是怎么讓相川佑介給他服用對精神有極大傷害的藥物,又是怎么和辛多拉公司合作,在繭游戲的基礎上為他針對性開發了一款新游戲。
新游戲只有一個框架,會自動提取他記憶深處最恐懼害怕的場景形成副本,當他的精神被摧毀,boss就可以通過游戲艙建構的通道奪取他的身體。
知花裕樹這時候還很給面子地捧場:“哇,好歹毒的計謀,不愧是boss!”
Boss臉色陰郁,“我一向最疼愛你,為什么不能乖乖地放棄反抗呢?你難道以為波本那個家伙對你真的有感情?他百分百是警方派來臥底,努力救你只是為了你身上有價值的情報,好讓自己往上升罷了,萊蒙,經歷過那么多事情的你竟然還會如此天真地相信感情?”
“無論怎么說,我很感謝您這些年的照顧。”知花裕樹認認真真地表達謝意,臉上笑容輕快,“不過以后,我就不再是組織的萊蒙了。”
話音落地,笑容一斂,他變了副嘴臉。
“至于波本,糟老頭子你這種沒被愛過的人當然不知道愛一個人是什么樣的。”他擲地有聲地大叫,“波本他愛死我了!”
……
游戲的空間徹底崩塌,游戲艙打開,知花裕樹醒了過來,從里面爬出來。
房間里除了他以外,只有那個波本的有著奇怪眉毛的下屬在。
“你上司呢?”
“波本先生十幾分鐘前先醒了過來,有急事去處理,讓我留在這里等著您。”
只有兩個游戲艙是打開的狀態,一個是自己爬出來那個,剩下的那個應該就是波本躺過的。
在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知花裕樹的手指已經觸碰到了座椅靠背。
十幾分鐘過去,余溫早就散了。
但知花裕樹的想象力素來豐富,再加上大腦最新補充的充分素材,足夠幫他構建金發男人躺在這里時的模樣。
平日偽裝成波本時,他的眉會刻意壓低些許,下頜也會繃緊,像一陣冷淡又促急的風。放松下來的時候眉目變得溫和,眼尾輕輕墜下,紫灰色的眼睛比晚霞的色彩更濃烈。
在游戲中,知花裕樹和坐在躺椅上的金發男人抱過。
膝蓋抵著椅面,兩只手撐著胸口,他想看清對方的表情,于是陽光順從想法自背后落下,仿佛一團熱烈的火席卷而來。
他的內臟也像是被燒壞了。渾身發麻發軟。
從未想過,原來做這種事能帶來如此的滿足和幸福。
怕他難受,金發男人小心地控制著力道。
“再重點。”他搖搖頭,凝望著對方那雙令他心顫的眼睛,重復道,“再重點。”
他需要足夠重的力道來碾碎過去的記憶,把自己打碎,和愛人共同在廢墟之上重建。
“我能受得住,用最重的力道占有我。”他俯身吻金發男人的鼻尖。
小麥色的臉要看出紅暈并不容易,但鼻尖的汗總會暴露他隱忍的真實。
被捉住唇瓣回吻,被掐住腰,幾乎要從喉嚨里沖出來似的猛烈,沒有風,落地窗外及至膝蓋的雜草卻像海浪般在視野中搖晃,上下起伏。
到最后兩個人都成了啞巴,在火紅的落日下,在只有彼此的世界里沉淪。
“知花先生?”少年臉上不同尋常的紅讓風見裕也升起警覺,自家上司那么在意少年,萬一在他這里出點差錯,還不得挨上一年罵,他出聲詢問,“是不舒服嗎,會不會發燒了?”
知花裕樹匆忙收回發燙的指尖,回到現實。
據奇怪男人所說,他其實只在游戲里待了三個小時。
三個小時,大腦即被重塑。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波本,想看著他,想親吻他,想像那些并不存在的真實一樣被他一次次占有……這些想法濃烈得讓他害怕,甚至生出恐慌。
這樣強烈的情緒于他而言無比陌生。
他這是怎么了?
是,他是在游戲里和波本做了,還說過喜歡他。但那可是游戲,沒聽說過游戲里的情緣到了現實也有效的,又不是網戀。
再者說,現實里有幾個人網戀能網到他這樣的大美人。
就算要念念不忘,那也該是波本的戲份,怎么是他在這里回味不止。
而那個家伙,那個可惡又邪惡的金漸層甚至沒在旁邊等他醒過來,更沒在他醒過來的第一時間就抱抱他,親親他。
什么喜歡他,假的吧。
風見裕也更加害怕了,“您很難受嗎?”
怎么才說了兩句,看上去就快哭了。
“別、別哭啊……我已經和波本先生說了您醒過來的事,他馬上就會過來。”
風見裕也完全沒有應付這種會哭的漂亮人的經驗,還不如像之前那樣揍他一頓,起碼他挺扛揍的。
“啊,馬上就過來嗎?”知花裕樹嚇了一跳,又小聲補充,“我沒哭,誰哭了?別造謠。”
他還不知道該以何種表情、何種態度來面對波本。
第一反應是逃避。
“那個,我忽然想起家里煤氣忘關了對不起我先回去了!”
第154章
知花裕樹和風見裕也說話的時候,降谷零就站在門外聽著。
他先一步從游戲中醒過來,離開游戲艙,聽下屬匯報外面的游戲也出了問題,責任所在,便先出去排查了危險。
事情已經被小偵探解決了,所以他很快又回到了這個房間外。沒直接進去。按照他對知花裕樹的了解,他這會兒恐怕并不是很想看見他。
雖然性格大膽,但這個人一回過勁兒就很容易害羞。在游戲里做了那么大膽的事,這會兒他恐怕想變成鴕鳥的心都有了。
而且那些事對他來說恐怕也并不想被第二個人目睹,不然也不會在游戲里狠狠揍他一頓。
得給他一些消化情緒的時間。
降谷零躲到了一旁,給小鴕鳥留出逃跑的空間。
然后他進了游戲艙存放室,發現了對方落在座位上的一只耳釘,就像灰姑娘落下的那只水晶舞鞋。
把耳釘裝進了口袋里,打算下次見面還給他。
“降谷先生,剛剛……”
“我知道,讓他走吧,通知其他人也可以撤了。”
“是。”
風見裕也偷瞄了眼自家上司。
不知道上司和那個少年在耗時3小時的游戲里都經歷了什么,兩個人的狀態都明顯和進去前很不一樣。
怎么說呢,氣氛很奇怪。
好像有一股淡淡的戀愛般的酸臭味。
錯覺吧。
……
逃避雖可恥,但有用。
知花裕樹悶頭回到家,連在起居室看書的諸伏高明都沒打招呼,一頭扎進了自己臥室。
幾小時的游戲很耗精力,但他睜眼是邪惡波本,閉眼是變態金漸層,越是想著別去想他,對方的臉和身體就在大腦里越清晰。
——波本是不是趁他睡覺給他吃了什么奇怪的藥?
最后不得不靠兩片安眠藥才進入夢鄉,大睡了一覺,日上三竿又落下去才睜開眼。
睡醒之后,雖然很想繼續逃避,但還是得先解決掉boss的事情。不然老有一個人惦記他的身體還怪可怕的。
話說讓boss穿他肉文世界那具身體里就老實了。這糟老頭子都不做好調查就想要他的身體,以為這張臉白長這么漂亮的嗎?
不過讓知花裕樹主動去聯系波本那是萬萬不可能的,他有平替。
知花裕樹悄摸摸打了風見裕也的電話。
“土豆土豆,我是地瓜。”
風見裕也:?
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們臥底都有這么一個暗號要對。
“知花先生,有什么事您說。”風見裕也瞅了眼旁邊上司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
在上司的指示下,他開了免提。
知花裕樹就把boss將自己的意識上傳,成為電子生物的事情告訴了對方。要徹底消滅boss,就得找到對方存放源數據的所在。
知花裕樹從先知之魂那里問到了地點,但憑他一個人可不好拿出來。
這就是公安的用武之地了。
#聰明的人不用花一分錢就能讓公安為我打工
“您提供的信息非常有用,我們會迅速跟進。”風見裕也說完正事,又問,“您那天走的匆忙,現在還有什么不適嗎?如果需要幫助的話……”
——我上司很樂意為你鞍前馬后。
不行,得換個體面點的說法。
沒等組織好語言。
擴音器里模模糊糊傳來對話。
“小樹,今晚星星很漂亮,要一起出去散散步、吹吹風嗎?”
“馬上來,高明哥——”很有元氣的聲音,有點小,像是在朝著外面說話,緊跟著又拉回來,“風見先生,您剛剛說什么?”
風見裕也忽然感覺周圍溫度驟降。
奇怪,沒聽說今天要降溫啊,他搓了搓手臂,看了眼上司。
“咳……是這樣的,關于組織boss的事非常重要,我擔心會有傳達有誤的地方,您要不要和波本先生親自談談?”
那邊很快拒絕了,光從聲音風見裕也都能想象出對方把頭搖成撥浪鼓的模樣。
“不了不了,貴上司日理萬機,還是不打擾他了!”
電話掛斷了。
旁聽的金發男人沒什么表情,也沒說話。
求你了降谷先生,講兩句吧,這個樣子莫名有點尷尬……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尷尬。
風見裕也只能沒話找話,“降谷先生,知花先生好像有人照顧,您不用擔心了。”
上司終于有了動靜,淡淡瞥了他一眼。
風見裕也:“……”
這眼神怎么這么怪。
降谷先生,快告訴我您就是出于公安警察的責任感在擔心對方啊!
降谷零終于開口:“他提供的情報非常重要,馬上派人24小時盯著那里,聽我的命令行動!”
公安警察垂著眼瞼,眉頭微微下壓,眉宇間的凌厲仿佛一道鋒銳的刀鋒,像是并未被通話內容影響。
風見裕也松了口氣,又開始感到羞愧,降谷先生分明一直都很專業,完全沒有摻雜私人感情,是他自己心太臟了。
那個人再怎么好看也畢竟是男性,他怎么能莫名懷疑降谷先生對他的感情呢?
降谷先生可是清清白白的!
……
十天過去了,沒再見到過波本,知花裕樹一直小心豎起的尖刺終于慢慢收回。
他放下心,又不太開心。
干嘛呀,為什么不聯系他,這和吃干抹凈就提上褲子走人有什么區別?
不過話又說回來,他給公安提供了這么緊要的情報,那個源數據的藏匿點又和組織的大本營有關,公安需要時間慢慢攻克也很正常。
但就算忙得腳不沾地,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是,他是把波本的電話號碼拉黑了,還在對方來找他的時候故意躲起來假裝家里沒人,那、那他就不會用公用電話,不會爬窗溜進來嗎(他甚至特意沒鎖窗戶)?!
那么聰明的人,就想不到別的辦法嗎?
系統:[那很不講理了。]
知花裕樹癟嘴:[什么?]
系統馬上改口:[我是說,那波本很不明事理了。]
[就是說嘛。]
[不過,小樹,你到底為什么要怕波本呀?]系統感到奇怪,有時候它真是看不明白人類的感情,[波本把你從游戲里拉出來,他又不會傷害你,你不是還說他愛死你了嗎?]
[我那不是在敵人面前輸人不輸陣嘛。]知花裕樹嘟嘟囔囔。
他并不懷疑波本對他的感情,可真心瞬息萬變,這一刻很喜歡,不代表下一刻依然喜歡。
知花裕樹沒經歷過這些,可他自幼飽讀故事書,沒吃過豬肉,但見過豬跑。
他變得患得患失,忍不住思前想后。
萬一對波本來說,游戲里那些事不算什么呢?
這其實才是正常的邏輯吧,沒人會把游戲里和情緣睡過的覺當真。
甚至更不妙的,或許于波本而言,游戲中的那些經歷更像是一種負擔呢?
知花裕樹還有一件誰都沒說的事。
從游戲艙里出來后,他就恢復了曾被遺忘的記憶。在那段被當成實驗體的時光里,他也曾遇到過一個到島上臥底的公安警察。
對方曾向他提供過不少幫助,也承諾過終有一日會帶他、帶他們離開那里。
但他食言了。
在知花裕樹的面前,暴露身份的公安警察被島上的安保人員殺死。其實如果不是為了保護島上的實驗體,他原本不會暴露,或者至少還有機會逃走。
那時候,他和如今的波本差不多大。
這么多年過去了,馬上連知花裕樹自己都要和他一樣大了。
他們臥底,好像總是會為了正義和民眾飛蛾撲火。
知花裕樹其實有點害怕,自己最終會成為燒掉降谷零的火。
……
諸伏高明結束交流期回到長野后,三餐就成了知花裕樹自己要解決的問題。雖然他的手藝不怎么樣,但找到最后一個寶物抽獎時他抽出了限時三個月的超級大廚超能力。
哪怕隨便亂搞,也能做出超好吃的東西。
知花裕樹還跑去隔壁阿笠博士家給雪莉露了一手,把恰好在阿笠博士家做客的少年偵探團饞得夠嗆;那個只會做土豆燉牛肉的研究生鄰居也狠狠羨慕了一把,虛心向他求教。
“你看,就是把所有東西通通倒進去,然后一煮就好啦!”
沖矢昴看了看被倒進去大半袋的糖,又謹慎地抿了口端出來的成品。
令人驚異的美味。
“……”
他漏看步驟了嗎?
知花裕樹擺出一副神秘莫測的表情,“術業有專攻,輸給我你無須自卑。”
教是沒法教了,但可以做給他們吃。知花裕樹是個善于分享的好孩子。
臨近晚餐的時候,知花裕樹出門買菜,鄰居沖矢昴也體貼地跟了上來,陪著他。
文化人氣質溫和,談吐也很令人舒適,拎著菜往回走的時候知花裕樹已經能在他面前很放松地說說笑笑了。
只是有些莫名的,知花裕樹感覺似乎有雙眼睛在看著他,扭頭去找又沒什么。
沖矢昴的眼鏡鏡片反著光,唇角勾起,溫柔地在有摩托疾馳而過時攬著知花裕樹的肩膀將他往路邊帶了帶,很快就松開了手,并不會讓人覺得冒犯。
“小心。”
“哦哦,謝謝。”
再往前走幾步,迎面撲過來一只毛茸茸的小白狗。小白狗直奔知花裕樹而來,歡快地沖著他吐舌頭。
“哇,哈羅,好久不見!”知花裕樹開心地蹲下來和哈羅打招呼,一人一狗鬧騰了一會兒,他才忽然想起。
既然狗出現了,那主人……
一抬頭,金發男人背對著日光停在他面前。
一句話沒說,什么動作也沒有,知花裕樹的臉已經快要燙化了,目光只抬到對方腰那里就不敢往上了。
也不敢往下。
沖矢昴看著他臉上不同尋常的薄紅,心底微微有些訝異。
居然反應這么大嗎?
他剛走出超市那會兒就注意到了默默跟著他們的某個公安,還以為是求而不得的單相思只能以這種方式排解,現在這么看,恐怕不是只有一方有意。
波本做了什么,才一段時間不見竟然就把人調成了這樣……
真是手段骯臟的情報人員。
怎么好意思罵FBI的,他們FBI可不干這種事。
公安警察在組織里沒少給他添堵,最近還抓著他的假皮不放想扒了他的馬,沖矢昴推了下鏡框,很不介意多給這位公安添點兒堵。
“過來。”降谷零開口。
知花裕樹剛剛站起來的腿倏然一麻,差點跪下去,幸好就站在他旁邊的沖矢昴及時扶了他一把。
體貼地問:“是蹲的時間太長,腿麻了嗎?”
知花裕樹耳朵和臉紅得快要滴血,小幅度點點頭。
垂眸看著他的沖矢昴微怔,緩過神后也沒有收回扶著他的手,而是看了眼那邊面無表情到近乎刻板的公安。
心里哼笑。
要嫉妒瘋了吧?
“過來。”降谷零沒看他,只是盯著知花裕樹再度開口,“哈羅,乖一點,別鬧。”
哈羅抬起腦袋看了看知花裕樹,不舍地叼住自己的繩子一步三回頭地回到自家主人身邊,像被拋棄了似的可憐。
“身體不舒服嗎?”降谷零問,目光終于往下落了些許,沉沉的壓在沖矢昴扶住知花裕樹的那只手上。
適可而止就行,沖矢昴也沒打算真的把公安惹急,他打算松開手,卻反被銀發青年抓住手腕。
沖矢昴有些驚訝。
他好像還是有點站不穩,只蹲了一會兒,居然腿麻成這樣嗎?
“沒、沒事。”知花裕樹還是臉熱得不行,含混著說,“沒休息好。”
還離著一兩米,他好像已然聞到波本身上的味道了。
像起伏波動的青草,也像落日燒灼的余暉。
而且更糟糕的是,他好像成變態了。
只是聽到波本的聲音,身體就有了感覺……十幾天來被刻意壓制的記憶更強勢地卷土重來。
他好想他。
“沖矢先生,多謝你幫忙,還是讓我來扶著他吧。”降谷零朝他伸出手。
啊?這個時候來碰他嗎?會、會溢出很多檸檬汁的!
知花裕樹簡直不敢想這個場景被其他人發覺會有多丟人,幸好他今天穿的是oversize的衣服。
下意識更緊地攥住了沖矢昴的手腕不敢松。
沖矢昴含笑示意降谷零自己看。
“看起來知花君更喜歡我。”
金發男人的目光重重沉下去,像是山石相撞,有了裂痕。
他努力壓下情緒。
——可能還是逼得太緊了。
但是都十幾天了還不愿意見他嗎?
——野生的小貓哪有那么容易卸下防備,更何況是被虐待過的小貓。
但是他怎么忍心晾他這么久,就一點都不想他嗎?
是不是他做錯了什么?
或者說,花后悔在游戲里和他……
“那可沒有!不造謠不傳謠——”
降谷零的思緒驟然中斷,看到銀發青年著急忙慌地從沖矢昴身邊退開幾步,一根手指指向自己。
“我的身心都是他的,我只喜歡他!”
第155章
知花裕樹的嘴跑得比腦子快。
話都說完了,才意識這不大行。他怎么當著波本的面就說出來了呢?!
他冷靜下來,抹了把臉,沒敢看波本的表情,盯著地面陳述,“對不起,今天果汁喝多了有點醉,請不要在意我的胡言亂語。家里煤氣忘關了,我先回去關一下。”
逃避雖然可恥,但真的有用。
“小花——”
他聽到了波本在叫他,于是用上了【短暫強化】,用迅疾如風的速度飛快逃離了現場,再次一頭扎進自己的臥室,拿被子死死蒙住腦袋。
這什么破嘴啊!
波本那么聰明,這下肯定能猜到他這段時間一直都在想著他了,狡辯都沒得辯。
好了,不可以再想波本了。
想波本干什么,不如想想銀行卡里的錢,想想組織被公安一鍋端了之后自己干什么。
他還拿這個問題咨詢過琴酒——兩人前幾天見過一面,后者正因組織的各種事忙得焦頭爛額,百忙之中冷著臉來見了他。
知花裕樹好一陣道歉,對方才勉強不再計較他這段時日的消失。
知花裕樹也很委屈,他專門約琴酒見面,可是出于朋友情意,特意提醒他快點和組織做好切割,不要被即將沉沒的船拖下水。
聊完正事之后,就問起了將來想做什么,琴酒說他沒什么特別想做的事。
知花裕樹推薦他去當愛抖露,他愿意給他當經紀人,被對方直直地翻了個白眼。
就這種表情管理,遲早會被爆出耍大牌。
還是去當乞丐吧。
……
知花裕樹亂七八糟地做了一晚夢,醒過來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開手機查看有沒有未接來電或短信。
他已經把波本的電話號碼移出黑名單了。
反正話都說出去了,總得聽聽對方是怎么想的吧。
沒有未接來電。可能是太早了。
等到了下午,還是沒有,知花裕樹生氣了。
大膽波本,他都主動告白了,他還不說點什么嗎——哪怕是說聲謝謝啊。
這是做人的基本禮貌。
知花裕樹打算親自教教金漸層什么叫禮貌。
他知道波本的公寓位置,到了附近后探頭探腦地觀察了一陣子。穿了一身黑,戴著鴨舌帽和口罩,差點被巡警當成可疑分子。
蹲了會兒點,蹲到了怪眉毛公安,他招了招手問好。
“風見先生,你領導在家嗎?你這袋子里裝著什么,藥嗎?”知花裕樹的眼很尖,一下就看到了對方手里提著的塑料袋。
邊緣里露出了點包裝的顏色。他以前的別墅里就有專門的醫務室,又親自負責過管理醫院的工作,所以知花裕樹對很多常用藥的包裝都很熟悉。
“不,沒什么,不是藥。”
刻意否認就有些欲蓋彌彰。
知花裕樹微微瞇起眼睛,在他有技巧的逼問下,風見裕也終于承認,袋子里確實是裝的給降谷零買的藥。
“我們昨晚針對您之前提供的情報展開了行動,抓捕了一大批人,降……波本先生受了點傷,不嚴重,真的不嚴重。”
風見裕也確實沒撒謊,倘若是嚴重的傷,就算他是下屬,也不會允許降谷先生就這樣子自己回家處理的。
甚至連藥都是降谷先生剛剛臨時打電話拜托他買的,還專門交代了他,不要被別人發現里面是藥。
那時候他還在奇怪這個別人是指誰。
……對不起,降谷先生,又一次沒能做到您交代的事。
知花裕樹鬧騰起來,連琴酒都會頭疼,風見裕也怎么會是他的對手。
“你把藥給我吧,我去看看。”
風見裕也猶豫著,他沒搞明白這兩人之間到底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降谷先生愿不愿意讓知花裕樹進入自己的公寓。
再怎么說降谷先生還受著傷,銀發青年身上又有著一層組織成員的身份,真要做什么壞事,降谷先生可能真的應付不過來。
“這種事就不麻煩您了,還是讓我來吧。”風見裕也謹慎又客氣地說好話,“波本先生的傷真的不嚴重,您不用擔心。”
知花裕樹失去耐心,“再不給我,我就報警說你對我意圖不軌。”
風見裕也:“……”
“我這么好看,大部分人都會相信的。”
風見裕也,敗北。
趁著知花裕樹提著藥往樓上走的功夫,他趕緊給上司打電話,說明情況。
電話那頭的上司語氣沉穩,聽起來沒什么事,“我知道了,辛苦你了,風見,剩下的交給我吧。”
聲音聽起來中氣還挺足的,風見裕也判斷上司的傷應該確實沒有大礙。
那可是降谷先生,肯定沒事的。
他放心離開。
……
知花裕樹走到公寓門口,把裝藥的袋子挎在手臂上,手指即將按到門鈴時停住,轉而摸向口袋,掏出一枚隨身帶的黑色發卡。
撬鎖的技能還是波本教他的。
雖然手拿三份工資,波本的公寓風格卻很簡樸,只有一室一廳。臥室的房間門沒關,知花裕樹躡手躡腳地走到門口朝里探出顆腦袋。
金發男人面朝外側躺著,闔著眼睛蜷成一團,鬢角淌了一層細密的汗。腰那里潦草地搭了條被子,白襯衣的扣子扣錯了排,衣物折出的縫隙露出蜜糖一樣的皮膚。
波本的警惕性素來很高,但他都快邁進門了,對方也沒睜眼,這很不尋常。
“波本,你別死啊。”知花裕樹有些慌了,快步走到床邊,探了探對方額頭的溫度。
呼,還好,溫度有些高,但還不至于到能燙死人的程度。
金發男人微微睜開一點眼,知花裕樹下意識要收回手,被對方抓住。力道很重,憑知花裕樹現在的力氣,用盡全力去掙也紋絲不動。
知花裕樹紅著臉看向交疊的手,雪白和小麥色對比分明。
他懷疑波本的體溫在那一瞬間翻了幾倍,被攥住的手腕都快燙化了。
“小花?”疑問的語氣。
“……嗯,是我。”
沉默了一下。
“不是你,你不想見我,你討厭我,一點也不想看見我……花討厭我……”
話說得可憐,手上的力道卻一點兒沒松。知花裕樹沒注意到這一點,跪坐在床邊,另一只手也抓上來,急迫地解釋:“沒有,我沒有討厭你,我很喜歡你的。”
紫灰色的眼睛盯住了他。
“今天也喝多了果汁?”
知花裕樹舉手發誓:“沒有,今天是清醒的。”
眼瞼垂下去,遮住了目光。
“真的,我最喜歡波本了。”顧不上越燒越紅的臉,知花裕樹反復強調,試圖取信于人。
“叫我零。”
“好,我最喜歡零了。”
“騙人。”難纏的病人居然還是不信,委屈地看著他,把他的手舉起來,拿臉頰蹭掌心,“如果喜歡我,為什么……不來親我?”
啊?
要、要親嗎?
這人怎么和平時差這么多,別是被燒傻了吧?
但他還挺受用的。
這可是波……零讓他親的,不是他趁人之危耍流氓哦。
知花裕樹從地上抬起一點身子,謹慎地在金發男人唇角落了一吻——在游戲里什么play都試過了,倒使得在現實更容易害羞。
幾乎每一種親密接觸,都能在記憶里找到抵死纏綿的例證。
輕輕一吻,知花裕樹就想趕緊后撤,怕被發覺身體的異樣。他今天可沒穿oversize的衣服,一支棱就會被看出來。
已經晚了。
金發男人似乎對這種淺嘗輒止十分不滿,攬著他的腰,像薅蔥似的把人薅上了床。
知花裕樹只是眨了下眼,看到的背景就從床鋪變成了天花板。
知花裕樹:?
這人怎么受著傷力氣還這么大?
“這么快就……小花你還是這么敏感。”
還是被發現了。
吻落了下來,纏綿而猛烈,身體緊貼在一起,彼此的反應都被清晰呈現。
“你不也……唔……”知花裕樹并攏膝蓋支起腿阻攔降谷零的繼續靠近,剜了他一眼,“不是只說親親嗎,你別得寸進尺。”
他還惦記著對方這段時間沒來找過他的事。
“找過的。”
好像不小心抱怨出來了。
降谷零垂眸看著他,俯身在他頸窩蹭了蹭,語調委屈,“找過的……”
“每天晚上都去看你,等著你關燈,猜你睡著了沒有……還看到有人去你的房間幫你關窗戶。”
“我嫉妒得不行,去敲門,他說你讓他告訴我你不在家。”
“電話也被拉黑……”
“說喜歡我,卻抓著無關者的手不愿意靠近我……”
“現在也是……把我親成這樣就不管了。”
被拉著手觸摸滾燙的地方,隔著布料在他手心跳了下。
知花裕樹的冷汗下來了。
零嘴里這個壞蛋是誰?反正不是他。
降谷零在頸窩偏頭,咬弄他的耳垂,手掌掐著腰,溫度滾燙。
“狡猾的小狐貍,非要這樣玩弄我。”
“沒有玩弄……”知花裕樹聽不得降谷零這么委屈的聲音。
好可憐。
他真是壞樹,只顧著自己的心情,卻沒想到零也會難過受傷。
他還是傷害到了零。
因為他提供的情報而受傷,因為他的反復無常而難過。
“沒有玩弄,我很喜歡你。特別喜歡你。”知花裕樹的情緒也跟著低落,“對不起,我害你傷心了。”
降谷零垂眸盯著他,溫柔的目光里沉著某些難辨的晦暗。
嚴密而無形的網罩住了逃無可逃的獵物。
他勾著對方銀色的發絲放到耳后,循循善誘。
“這么喜歡我,那小花最近為什么不肯見我?”
知花裕樹咬著唇不說話。
降谷零的目光掠過他越發燒紅了的耳根,慢慢說。
“一定是我做錯了什么,小花一定討厭我了,說喜歡是在哄我開心吧……”
“不、不是的!”
知花裕樹快哭了,兩只手攥著降谷零白襯衣的衣襟。強忍著要燒死人的害羞,小聲辯解。
“因為很丟人嘛。一看到你……就會有檸檬汁。”
檸檬汁?什么檸檬汁?
哦。
檸檬汁啊。
目光和手指都順勢往下,安撫著、固定著發顫想逃的身體。
“唔……果然前后都是檸檬汁啊。”
降谷零給他展示自己的手指。
“看,在往下滴呢。”
第156章
知花裕樹急得拿手去捂降谷零的嘴,水珠掛在眼睫上,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樣。
“我……我很努力在忍著了,對不起,弄臟了你的手,還有……床。但我真的不是故意不理你,你別生我的氣,也別不開心。”
降谷零沉沉地看著他,微微舔了下干澀的唇瓣。
知花裕樹拿手扯他的衣袖,于是降谷零的目光跟著下滑,看向白皙修長的指尖。
真白,像牛奶似的。
“不臟。”他說,“檸檬汁最多是有點酸,但很好喝,適合用來在夏日解暑。”
啊?這時候說這個嗎?
雖然說喜歡檸檬汁的人確實很有品。
這么說著的公安警察俯下身,低頭。
知花裕樹嚇得彈起來,又被按下去,“等等,零,你干嘛!——啊!”
驟然的舒爽令他失聲,脖頸如白天鵝般高高向后仰起。
“在彌補我的錯。”
“你?你什么錯?”
降谷零認真地說:“沒有及時滿足你,讓你白白浪費了這么多檸檬汁。”
知花裕樹頓了下,震撼地瞪大了眼:“波本,你們情報人員平時到底都學了些什么啊?”
降谷零親自給他演示了。
知花裕樹顫著月退被打開,頂燈在眼底晃悠。
降谷零試探了幾下,含糊地問:“幾年前,琴酒是不是給你做過這個?”
空氣里怎么忽然這么酸啊?
幾年前的醋也吃?
“我會比他更能讓你舒服。”
“別——”
知花裕樹喘著氣,伸手推拒降谷零的肩膀,紋絲不動。
都怪他昨天慌不擇路用了【短暫強化】,這會兒只能變成魚肉任人宰割。一開始還試著推,到最后大腦都飛了出去。
這是唯一一種兩人沒在游戲里試過的方式。
像是殘缺的最后一個口子也被補上,終于得以圓滿。說不出是太爽了還是什么原因,到最后眼淚止也止不住,帶著檸檬味的唇吻住了他。
手指抹過眼角。
“別哭,有我在。”
知花裕樹心想,從某種方面來說,他可能真得要感謝一下boss。
肉文世界的經歷于他而言一直像是一道難以完全愈合的舊傷。放在那里不起眼,可總會在連綿的雨季帶來潮濕不絕的疼痛。
這沉疴舊疾他下不去狠手挖,由boss替他挖出來;又由降谷零小心治愈。
璀璨的煙花驅散了終日不盡的黑暗,濃烈的恨被更濃烈的愛覆蓋。
看見落地窗,回憶被勾起的不再是屈辱與狼狽,而是目光盡頭的橙紅落日和粉紫色晚霞,以及從背后抱著他的溫暖懷抱,和濕熱的親吻。
“好喜歡你啊。”
知花裕樹的腰都軟了,被一只小麥色的手掌控,像是奶油在手中化開。
“我也愛你。”
降谷零進入了他。
這一次是在現實。十指相扣,知花裕樹滿足地喟嘆:“現在零全部都被我占有了。”
“唔,嗯……”降谷零低頭看了眼還在外面的大半截。
怎么游戲里都吃過那么多次了,還對他的大小沒感覺,難道是以為游戲外會沒那么夸張嗎?
其實反倒是在游戲里的時候,因為明確地知道那并非現實,所以未曾真的徹底放開索取過。
“確實差不多了。”他哄著知花裕樹放松些。
知花裕樹上了當,于是一下全部堵了進去,逼出一聲猝不及防的嚶嚀。
“抱歉,弄疼你了嗎?”
“你……”知花裕樹喘著氣,“你道歉的時候能不能先別動,這么沒誠意,我怎么溺愛你?”
“可你那里一吸一放的,我以為你喜歡這樣。”降谷零咬他的耳朵。
知花裕樹用不上力氣,連反駁的勁兒都沒有,只能在心里暗罵。
可惡的混血兒,看起來骨架勻稱,并沒有很夸張,怎么偷偷藏炸彈。
還有。
他后知后覺。
這家伙不是燒迷糊了嗎,怎么抱他這會兒連這么歹毒的計謀都想出來了!
果然還是那個邪惡的金漸層。
……
到底在游戲里不知道磨合過多少次了,知花裕樹很快適應了。
降谷零聽他的喘息,知道他能受得住,于是更進一步。
但也沒有太過分,只弄了一次就體貼地結束,來日方長,他可不想一下就把人弄壞了。
游戲里試過那些,他們總有一天會一一將它們變為現實。
饜足地親吻唇角,捧著臉問:“我抱你去洗洗?”
知花裕樹懶懶地抬了下眼皮,點頭。
也不知道到底誰是病人。
知花裕樹問他:“你到底傷在了哪里?”
降谷零卷起襯衣袖子給他看手臂,“看,在這里。”
原來傷口是在襯衣下面,難怪剛剛他想扒對方衣服的時候頻頻被阻止,是怕他看到了心疼吧。
知花裕樹滿懷感動地瞇起眼,在浴室不亮的燈光下找半天,才看到一道淺淺的劃傷。
真是太嚴重了。
再不趕緊涂藥,傷口都要愈合了,簡直是最好的醫生都沒法醫治的不治之癥。
“你不生氣?”降谷零驚訝。
知花裕樹把自己埋進浴缸,咕嘟嘟吐了幾口泡泡,有些紅腫的唇瓣被熱水泡得像糜爛的玫瑰。
“本來想生氣的,但是想到這樣就代表你沒有受很重的傷,就不氣了。”
知花裕樹抓住浴缸外的降谷零的一只手,學著他之前的模樣貼著掌心蹭了蹭,抬起眼望著他,目光波動著晶瑩的水光。
“零,我希望你好好的,長命兩百歲,活得比我還長。”
完了。
降谷零聽見自己心底的聲音。
你這輩子下輩子恐怕都逃不掉這只小狐貍的手掌心了。你肯定會永遠愛他。
被網住的那個獵物,恐怕是他才對。
……
洗澡的時候又難免有了反應——知花裕樹說要自己洗,讓降谷零出去,后者問他你有力氣嗎,從浴缸里撐起來給我看看?
哪兒來的力氣,僅剩的一點也被榨干了。都說讓他快點出來了,還是弄了那么久,是想提高霓虹男人的平均時間嗎。
公安警察真有責任心啊。
沒力氣就只能讓降谷零給他洗。
被喜歡的人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觸摸怎么可能沒感覺。
降谷零偏偏一副在認真幫他洗澡的模樣,表情端的正經,手指卻劃破水流戳了進去。
知花裕樹像條漂亮小魚似的亂撲騰,嗚咽著質疑:“戴了套,又沒弄進去,你洗那么深干嘛。”
他再次抓住因為關心則亂被忽視,后知后覺現于腦海的細節。
誰家好人沒事在家里備著套和潤滑,還放在觸手可及的床頭柜里。
雖然后者沒用上。
公安警察義正言辭:“清洗一定要到位才行。”
越洗越洗不干凈。
降谷零在那邊嘆氣。
“得換一缸水才行了。小花,你是在故意折騰我這個病人嗎?”
你那點傷怎么好意思說是病人的……思緒一頓,想起來零確實在發燒。
知花裕樹不好意思了,小聲嘟囔:“等我有力氣了還回來就是了。”
“嗯,我聽到了。你答應了我,下次陪我在浴缸里做。”
“什么我什么時候就答應了好吧好吧我答應了你輕點親……”
擦干凈穿上衣服,知花裕樹先被趕出了浴室,降谷零留下整理打掃。
先把門反鎖,才脫下那件白襯衫。腹部纏了好多圈繃帶,最外層隱隱透出了些不明顯的血跡。
他一層層解下繃帶扔到地板上,拿被知花裕樹帶過來的藥給自己處理傷口。
降谷零確實是受了傷,一把匕首在腰側重重劃了一道,對他來說也就算個輕傷,只是受傷之后又高強度運轉處理了很多事,才會發起燒。
繃帶是他在知花裕樹上樓前刻意纏的,防止血液滲出,被對方看到了擔心。
其實傷口之前已經止血了,但做那種事難免動作劇烈引起傷口撕裂。疼當然是會疼,但終于得到喜歡的人的舒爽已然蓋過了一切。
降谷零按了按太陽穴,嘆氣。
小花說的不錯,他真的是個變態。
但是并不后悔。
假如人生能活一百年,于他而言也不過只剩七十年,能和愛人在一起的時間,一秒也不想浪費。
更何況,還有不少人虎視眈眈覬覦他的寶貝,稍有松懈就可能被人搶走。
降谷零承認,他確實用了點小小的心機勾引小花。
……
知花裕樹抱著哈羅去給陽臺上種的盆栽菜澆水,驚訝地發現陽臺還晾著他的衣服。
那是他上次來波本家打游戲時扔下的換洗衣物,已經過去了十來天,怎么這時候還掛在這里晾曬。
百思不得其解。
等降谷零從浴室出來,他問了對方。
降谷零把他撈進懷里,既抱又蹭。
“別打岔,快點對萊蒙大人從實招來!”
“嗯嗯,我認罪。對不起,是我把衣服弄臟了。”
好好的,怎么會突然弄臟?
降谷零補充:“用剛剛弄臟你的東西。憋得難受,靠自己又出不來,只好拜托你來幫忙了,很有效果,感謝幫助。”
“你……”
你了半天沒你出個后續。
嫣紅水潤的唇瓣被咬出一排淺淺的印。
“現在后悔可晚了,小花,我就是會每天想著你*起來的骯臟男人。”
降谷零把人按在沙發上,親了口,安慰被主人咬痛的唇瓣。
知花裕樹看著他,支支吾吾地回復。
“才不臟。”他把降谷零說過的話還給他,“……反正我也一樣,我們正好天生一對。”
之前他還擔心自己把自己治成了一個x癮患者,現在好了,降谷零也有一樣的病,他就放心了。
他一說話,降谷零倒沉默了。
低頭看了眼自己的下面,心癢難耐。
但是小花的理智已經回來了,再來一次傷口很可能被發現。
……忍忍吧。
“別動,讓我抱一會兒。”
“哦,我不動。”
過了一會兒。
“零,你戳得我好難受啊,想要的話可以再來一次呀,我又不會拒絕你。”
……誰愛忍誰忍吧。
降谷零一臉嚴肅,“花,檸檬汁的話,果然摻點蜂蜜會更好喝。”
知花裕樹:?
“你是想喝蜂蜜檸檬茶嗎?我去給你倒。”
降谷零將他翻了個身,呼吸滾燙。
“不用,我喜歡親自做。”
……
諸伏景光把車停在好友的公寓樓下,下了車,擔憂地朝樓上窗戶那里看了眼。
他昨天剛恢復在公安的職位,本想今天叫上小樹和好友一起慶祝下,卻從zero的下屬那里得知他在行動中受傷了。
所以他馬上處理好自己事情開車趕了過來。
Zero真是的,既然受傷了就去醫院好好養傷啊,或者至少叫他來幫忙處理一下。
以前在警校,兩人受傷就就經常找對方幫忙。
后來進了組織,他和小樹成了搭檔,再受傷,大部分時候就是小樹來幫忙。
他也有段時間沒見到小樹了,剛剛路過別墅那邊的時候還特意去看了看,但小樹并不在家,不知道去哪里了。
電話也沒人接,讓他有點擔心。
還是先看看zero的情況再說吧。
諸伏景光停在公寓門口,從口袋里拿出鑰匙——那是zero放在他這里的備份鑰匙——放進鑰匙孔,轉動。
第157章
諸伏景光擔心好友在休息,怕打擾到他才沒有按門鈴,直接開鎖進門。
幼馴染之間沒有那么多客套的規矩,這樣算不上冒犯。
打開門,正好對上紫灰色的眼睛。原本警惕的目光在發現是他后也放松下來。
降谷零沒有在休息,而是在整理房間,給起居室的沙發換罩子——諸伏景光心里升起一絲淡淡的、轉瞬即逝的疑惑。
這個時候忽然給沙發換罩子干什么?
他責怪道:“不是受傷了嗎,還不好好休息,我來幫你吧。”
“不不,hiro,我自己弄吧……你怎么忽然來了?”降谷零有些微不可見的慌亂和不好意思。
“聽你的下屬說你受傷了,來看看你。”諸伏景光的目光快速掃過整個房間,在緊緊關著的臥室門上停留了一會兒,轉回到好友身上,“看起來問題不大,我就安心了。”
“嗯……嗯,抱歉,讓你擔心了。”
諸伏景光緩緩眨了眨眼。兩個從幼時走到現在的好友對視,降谷零先一步別開目光,唇瓣微微一抿。
“Hrio,其實……”
諸伏景光快速打斷了他。
“傷到了哪里,讓我再看看吧。”
于是降谷零也不再說話。
……
公安針對組織的行動進行得很順利。boss的大本營被攻陷后,組織的大勢已去。不過朗姆并沒有束手就擒,反而將此當成了上位的機會,但被早有準備的琴酒扒了一層皮。
琴酒兩年前就在部署自己的勢力,接到知花裕樹的提醒,猜到公安馬上要行動后,就決定順勢撈點好處。
他可還有個愛花錢的心上人要養——縱然感覺到了知花裕樹似乎有了某個喜歡的人,但金盆洗手(沒完全洗干凈)的前殺手可不在乎這個。
沒本事給老婆賺錢還不讓老婆花別人的錢,這種人知花裕樹喜歡他干什么,趕緊扔垃圾桶得了。
不甘心的朗姆追根溯源,覺得千絲萬縷的事情都和萊蒙脫不了干系,于是糾結殘黨,打算挾萊蒙背水一戰。
計劃是這樣的:先在游樂場裝好炸彈,然后用甜點優惠券引誘萊蒙前往目標游樂場。同時提前安排人偽裝成甜品店店員,在給萊蒙的甜點里下藥,如果他吃了下去,那就直接帶走;如果他察覺到不對,沒有吃,那就拿游樂場普通人的性命威脅他。
別人不知道,身為情報組老大的朗姆可是一清二楚,萊蒙那家伙最容易心軟。
他早就警告過boss,萊蒙雖然能力還不錯,但性格不行,說不定哪天就被警方攻破策反了;boss自己沒當回事,堅信萊蒙不會背叛自己。
朗姆心里覺得boss傻,但是沒說。
是,萊蒙確實很知恩圖報,但就算是傻瓜也不會在發現有人想奪取自己的身體后還對對方掏心掏肺吧?
有時候朗姆真覺得,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在萊蒙面前都會自動套上降智buff。
好像被萊蒙那雙眼一看,對方什么離譜的話都信。
……
制訂的計劃雖然簡單,但越簡單的計劃越不容易出錯。
朗姆信心滿滿,結果計劃當天,先是有人求婚,弄出了很大的陣仗。把甜品店都包了下來,安插進去的人手莫名其妙被安排去打掃衛生;直接啟動plan B,幾個炸彈卻全部啞了火,派去查看的人也被兩個西裝革履的男人給當場按住。
其中一個卷毛戴墨鏡的看起來兇神惡煞,不知道是哪個組養的打手。
朗姆疑惑,不記得組織最近和霓虹本土的勢力有過沖突。
計劃有變。求婚的人點了一簇簇的煙花照亮夜空,游客們大都駐足觀看。朗姆發出撤退指令,然而在煙花的聲音掩蓋下,一發子彈打穿了他的手掌。
有狙擊手!
朗姆順著子彈射來的方向抬眸去找,那個狙擊手并沒有躲,在天臺上看過來。
朗姆認出了他——本應早就化成灰的蘇格蘭。
電光火石間,他明白自己的計劃恐怕早就暴露給了公安,今天真正的獵物是自己才對。
只是沒想到,公安為了抓他,居然會和黑道打手合作。
朗姆不甘心地看了眼跟著人群一起看煙花的銀發青年。從頭到尾,他連對方身邊都沒能靠近,最后只看到求婚者得到戀人的回應,更加盛大的煙花下,銀發青年似有所感,朝他這邊看過來。
視線并未交匯。
他曾經的得力屬下,公安的頭子波本阻隔在視線的交匯點,露出的側臉笑容稱得上溫柔。
朗姆嗤笑。
不過又是一個被萊蒙迷惑的蠢貨,恐怕被對方吃干抹凈利用完還自以為虧欠。
知花裕樹確實未曾注意到熱鬧之下的暗流涌動,他開開心心地拿著降谷零買給他的冰激凌,看著眼前的霓虹閃爍,人群穿梭。
煙花余熱未盡,旋轉木馬開始唱歌,求婚成功的男人抱著未來的妻子高高舉起,笑容帶著掩不住的傻氣。
知花裕樹也跟著笑,眼睛里綴著星星般明亮。
摩肩接踵的熱鬧聲中,戀人悄悄與他十指相扣。
圍觀者在歡呼。
“百年好合!”
“新婚快樂!”
一個帶著體溫的圓環無聲無息地套進他的食指。知花裕樹怔了怔,朝身邊看去。
降谷零點了點自己,微微點頭,又將拇指和食指彎曲朝頦部點了兩下,最后食指朝向他。眉眼溫柔地彎起。
從昏迷中醒來的第一個立夏的夜晚,暑氣蒸騰。
知花裕樹臉頰的溫度也在蒸騰。
數百人為愛意歡呼,他的聲音也藏匿于歡呼之下,只被一個人聽見。
“我也喜歡你。”
……
求婚的男人是伊達航,他和女友娜塔莉多年愛情長跑終于有了終點——不過說實話,他幾年前就想和娜塔莉求婚,因為想讓同期們都能來參加他的婚禮,才等到這一天。
但是也差不多到極限了。那兩個去臥底的家伙再不結束任務,他就不等了。
求婚成功三天后,伊達航和娜塔莉訂了一家居酒屋的包間,請同期和知花裕樹來吃飯。
桌子是一道長方桌,本該坐在一起的即將結婚的小夫妻卻莫名一左一右占了知花裕樹身邊的位置。
于是降谷零就被擠到了別處。
知花裕樹:?
為了避免喧賓奪主,他特意沒戴戒指……但還是想和零坐一起啊。
兩人的關系至今還未公開。一開始是因為組織的事尚未結束公布這個不合適,慢慢地,就變成了沒機會開口。
太受歡迎也很令人苦惱啊。
也許得想個委婉點的辦法公開。
降谷零神色如常地坐下,先開口道歉:“班長,對不起,因為我和hiro的任務,讓你等了這么久。”
“這又不是你和景光的錯。”伊達航擺擺手,“說起來,煙花的事,還沒有好好感謝你。”
“煙花?”萩原研二疑惑。
“哦,那天晚上的煙花都是zero安排的,我本來只弄了霓虹燈,zero說有煙花更有氣氛,我要出錢他也不讓……讓人怪不好意思的。”
煙花。
原來那天晚上的煙花是零弄的。
“班長不用那么客氣,特意安排煙花,我也有自己的私心。”
松田陣平疑惑:“小樹,屋子里很熱嗎,你怎么臉這么紅?”
“啊哈哈,天氣熱嘛。”瘋狂擺手給自己散熱。
諸伏景光看看他,再看看幼馴染嘴角弧度微妙的笑容,微微瞇起眼。
……
吃飯的時候,大家玩起了游戲。
游戲名叫《我從來沒做過》。游戲規則是:每個人輪流說一件自己從來沒做過的事情,其他人如果也沒做過就沒事,如果做過就要喝酒。
知花裕樹沾酒就醉,所以被剝奪了喝酒權,大家一致同意改成果汁。
游戲的一開始還挺正常,大家說的都是“我從來沒在警校的櫻花樹下打過架”“我從來沒在睡前喝過牛奶”“我從來沒拆過炸彈”“我從來沒飆過車”這一類很正常的東西。
突然的轉折來自諸伏景光。
又一輪到他的時候,他想了想,說:“我從來沒向人求過婚。”
伊達航做出夸張的表情,“哇,針對我啊景光!”
所有人一致認定,顯而易見,他們這堆人里只有班長求過婚。
然而降谷零也端起了酒杯,在大家的注視下灌了一口。
短暫的驚訝過后,萩原研二猜測:“是小時候和幼稚園的女同學求過婚嗎?”
降谷零聳了下肩,笑了笑,“不是幼稚園,那是萩你才會做的事吧。”
游戲繼續,輪到了松田陣平。
兇神惡煞的卷發帥哥擰了擰眉,開口:“我從來沒戀愛過。”
他盯著知花裕樹看。
既然參與游戲,就不能說謊。
頂著一圈人虎視眈眈的目光,知花裕樹顫巍巍地舉起果汁杯;而諸伏景光則看著幼馴染同時舉杯。
嘖,果然。
在場的警察們無一不是推理能力一流,真相昭然若揭。
伊達航悄悄縮了縮腦袋,喝了口酒壓驚。
——這場小三小四小五之間沒有硝煙的戰爭,他只是誤入。
原來勝者是zero啊,警校那會兒就是第一,在這方面也不認輸呢。
心態平和.jpg
警校真的得去查查風水了,一個班怎么能同時出這么多男同,還都喜歡一個人。
他的女友比他果斷得多,當即知道自己坐錯了位置,借口家里煤氣忘記關,淡然溜走,于是知花裕樹如愿和降谷零挨在了一起。
沒了唯一的女性在場壓制,游戲變成了審判。
最高審判長諸伏景光沉聲發起最后的進攻:“我從來沒和小樹在沙發上做過。”
伊達航:?
噗——
不該喝茶的,娜塔莉,快把我一起帶走!
萩原研二吐槽:“景老爺你別用這種殺敵一千……等等你們還真這么干過?!”
知花裕樹臉紅得快要滴血,降谷零光明正大地牽著他的手放在桌子上——他早就想這么干了。
“跟你們正式介紹一下,我的愛人知花裕樹……唔,說不定可能會成為降谷裕樹。”
松田陣平把拳頭捏得嘎吱作響。
“金毛混蛋,來打一架吧!”
……
“等、等等!你們別打零的臉呀,我最喜歡那張臉了!”
第158章
【前排提醒,是二合一夾心線,不吃這口的注意避雷哦】
超市搶劫事件順利解決,知花裕樹又和蘇格蘭、波本聊了會兒天,然后大家各回各家。
蘇格蘭還問了知花裕樹要不要搬來別墅住,那本來就是知花裕樹的房子,屬于他的臥室一直有被好好打掃整理,隨時都能住進去。
知花裕樹覺得可以,不過他得先和松田以及萩說一聲,總不能不告而別。
回到家,松田陣平正盤坐在起居室的地墊上修知花裕樹昨天弄壞的游戲手柄;萩原研二則在廚房做飯,圍裙在勁瘦有力的腰后面束住,硬是穿出了某種特殊制服的感覺。
在時尚這一塊兒,知花裕樹一直覺得自己的朋友里,唯有萩一個人可以和他一戰。波本算半個吧。
萩原研二探出腦袋:“歡迎回來,小知花~累的話先坐下休息一會兒喲,晚飯馬上就好。”
松田陣平拿下咬在嘴里的工具,掀開眼皮,“你怎么在超市停留了那么久,發生什么事件了嗎?”
知花裕樹一邊和他描述今天發生在超市的搶劫事件以及自己勇斗歹徒的颯爽英姿,一邊把買回來的菜往冰箱放。
為了最快速度解決劫匪而使用的【短暫強化】帶來的debuff已經開始生效,提著袋子回來的手臂隱隱發酸,知花裕樹的動作因此慢騰騰的。
一只手從后面伸過來拉過他的手臂,替他揉按著。
松田陣平已經修好了游戲手柄,“手臂不舒服嗎?受傷了?”
“沒有受傷,區區幾個……”
萩原研二也關了火,湊過來,“這是怎么了?”
知花裕樹被堵在冰箱和兩個警察之間。
兩個人都比知花裕樹高一些,爆炸物處理班的魔鬼訓練量又讓兩人的身材都一頂一的好。
在家里沒穿外套,知花裕樹微微一低頭,就是兩個很大的胸肌。
啊,感覺能拿出去當兇器了。
“沒事吧小花,你臉好像有點紅。”萩原研二拿手背碰了碰知花裕樹的臉。
“沒事。”知花裕樹義正辭嚴,“我只是陷入了人生奧秘的漩渦。”
萩原研二:?
松田陣平哼笑一聲,點了點他的額頭,“小色鬼。”
什么色,誰色了,他們做黑道的人就是這樣的,關注肌肉只是為了挑選合適的成員招募,這是職業病罷了。
再說,長那么大胸肌不就是給人看的嗎(震聲)!
萩原研二明白過來,怕某個臉皮薄的人惱羞成怒,忍住笑,“好了,來吃飯吧。小陣平,別逗小花了——”
松田陣平聳聳肩,果然不再說什么。
知花裕樹腦子里忽然冒出一句話:三角形具有穩定性。
不,這什么亂七八糟的。
……
晚餐的氣氛似乎不太適合提出要搬出去的事情,知花裕樹忍了忍,打算等兩天。
結果第二天是周末,萩原研二掏出了多羅碧加樂園的門票。
“小花不是很想去游樂園玩嗎?這周末還會有煙花秀呢。”
游、游樂園嗎……這對從沒和朋友一起去過游樂園的銀發青年實在太有誘惑力。
以前倒是和蘇格蘭一起去過,但當時是為了組織的交易,而且因為天氣不好,什么都沒玩就離開了。
所以和朋友一起逛游樂園,對知花裕樹而言真是生平第一次。
沒辦法了,搬家的事只能再等幾天再說了。
知花裕樹悄悄給蘇格蘭打電話:“那個……搬回去的事再等等吧哈哈,我想再玩幾天!”
他身后的拐角處,兩個爆處組的警察對視一眼,挑了挑眉。
需要一致對外的時候,幼馴染通常十分默契。
但是對內的時候,爭起來也比外人難搞得多。對方一抬眼,就知道他在憋什么壞。
知花裕樹被夾在中間,隱隱感覺到暗流涌動。
一個人給他買了冰激凌,另一個人就給他備好棉花糖;一個人牽了他的手,另一個人就要攬過他的肩;一個人陪他玩了碰碰車,另一個人就要陪他玩激流勇進(兩個項目都是一組只能兩個人)。
知花裕樹不想玩激流勇進,“我想玩旋轉咖啡杯……”
這個可以三個人同時玩。
松田陣平抱起手臂。
“……好吧,激流勇進,先玩激流勇進。”
原來和朋友一起逛游樂園是這樣的嗎,雖然很開心很快樂,但也稍微有點心累呢。
坐上摩天輪的時候,知花裕樹累得打哈欠,昏昏欲睡——這點運動量對平日的他來說自然不算什么,但因為【短暫強化】的副作用,今天早早就累了。
他歪著腦袋抵住摩天輪的窗玻璃。
逐漸墜落的夕陽落進越發朦朧的視野,眼前的一切難辨分明。
剛被boss撿回組織的時候,他也坐過一次摩天輪,一個人,同樣是在黃昏,火紅的落日讓他覺得新奇,心旌搖曳。
他許下心愿,希望將來能和交到的朋友一起坐在同樣的地方,看夕陽。
銀發青年唇角勾起淺淺的溫柔的笑意,耳朵里聽著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的拌嘴,慢慢睡著了。
……
醒過來的時候摩天輪又轉了一圈即將到站,知花裕樹靠在萩原研二的肩膀上,被他扶著慢慢坐直身子,伸了個懶腰。
對面的松田陣平一臉不爽。
知花裕樹疑惑,朝萩原研二小聲咬耳朵,“他怎么了?”
萩原研二笑著,“別在意,他輸了,一個人在生悶氣。”
輸了?什么輸了?
莫名其妙。
走出摩天輪的時候,又碰到了江戶川柯南。毛利蘭抽獎抽到了多羅碧加樂園的門票,正好今天趕上煙花秀,她就和爸爸毛利小五郎帶上了柯南一起來玩。
剛看見柯南的時候,知花裕樹:“小柯南,又見面啦~”
兩秒后的知花裕樹:“不對,萩、松田,快逃!”
江戶川柯南:?
你什么意思?
不出所料,發生了兇殺案。
知花裕樹對著柯南搖頭嘆氣。
江戶川柯南:??
所以你什么意思?!
為了避免煙花秀被兇殺案搞到無法進行,知花裕樹再度掏出了久違的【真相之鏡】,趕在所有偵探和警察之前說道:“真相只有一個,兇手就是——你!”
江戶川柯南:喂你說的是我的臺詞啊!
總之,在犯人一哭二跪三懺悔后,事件完美解決。煙花秀沒有受影響,如期舉行。
等待煙花秀的時候,毛利蘭按捺不住好奇,問松田陣平:“今天有煙花秀,松田警官沒有帶女友來嗎?”
她和好友園子可是對松田警官那個超漂亮的女友十分好奇。
松田陣平:“……”
這話他沒法接。
知花裕樹舉手:“松田警官的女友其實是我哦。”
毛利蘭:“欸?”
銀發青年臉上綻放出煙花一樣明亮又閃爍的笑意,“因為那天不想被認出身份,所以做了偽裝,我和松田警官其實只是朋友啦。對不起,讓蘭小姐你誤會了。”
他狡黠一笑,眨巴了下眼睛,“怎么樣,我偽裝成女性也很漂亮吧?”
毛利小五郎和江戶川柯南腦袋頂同步著火:這家伙在勾引誰呢!
萩原研二伸手一撈,攬著知花裕樹的腰將他往另一側帶了帶,語氣輕快,“這邊的視野好像更好呢,小花你站這邊吧。”
手沒再拿下去。
松田陣平瞥了眼好友,站到知花裕樹的另一側,捉住了他的手,十指相扣。
毛利小五郎大為震撼,連煙花都忘了看。
江戶川柯南紅著臉:“……”
給我注意一些啊你們這些可惡的男同,這里可還有純潔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啊!
毛利蘭則是大腦宕機:宇宙貓貓頭升華.jpg
欸?不是說是朋友嗎?……你們男生的朋友是可以摟腰牽手的嗎,那新一難道也……
江戶川柯南注意到毛利蘭的表情:!
天都塌了。
不!我們直男不這個樣!
……
煙花秀結束后,萩原研二忽然接到了媽媽的電話,說是爸爸在工作的時候不小心受傷了,現在在送去醫院的路上,讓他去看看。
知花裕樹和松田陣平也打算跟去,被萩原研二拒絕。
“媽媽說并不是很嚴重,估計只是需要去醫院處理一下,天已經晚了,大家都去沒有必要。更何況小知花看起來很累了,小陣平你送他回家好好休息,明早你們再來我家看望爸爸吧。”
一錘定音。
松田陣平開車載著知花裕樹回家,后者實在累極了,下車的時候連眼都睜不開。
松田陣平無奈,“算了,你睡吧,我背你上去。”
知花裕樹趴在黑發警官的后背,對方的卷毛翹起弧度,老是戳到他。他鼓起臉頰使勁兒吹開。
松田陣平上樓的腳忽然停了下,喉結上下一滾,咬牙切齒:“別亂吹。”
“就吹。你咬我啊。”
松田陣平:“……”
不講理,誰在累死累活背他上樓啊。
“不讓你吹是為你好。”沒好氣地解釋。
都把他吹……
好歹是進了家門,后背的人是一點路也不想走,賴著不下去,松田陣平只好再任勞任怨地把人送進臥室,門在身后關上,連燈都空不出手去開。
臥室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見,松田陣平先把人放了下來。
系統忽然像魚一樣被炸出來。
[不好了不好了!阿樹,你觸發了真相之鏡的debuff!]
知花裕樹:!
這次的debuff居然是以前就出現過的。
[您觸發了debuff效果“香味迷情”,本次debuff觸發條件為“全黑密閉空間”,具體效果為引起人心中最隱秘的情感欲望,情感埋得越深,欲望就越強。]
知花裕樹的困意都被嚇醒了,往后退了兩步,后背抵住墻,恰好碰到燈的開關。
啪地亮了。
心也涼了。
臥室的燈亮度并不高,但足夠看清人的表情。
“松田警官,你、你沒事吧?”
肯定不會沒事啊!那表情就寫著有事呢!目光都渾了,明顯已經不清醒了啊。
知花裕樹當機立斷就想跑。
剛有動作的苗頭,就被力氣大得驚人的黑發男人按在了門板上,對方埋在他頸側嗅聞。
空氣里是濃烈到無法忽視的檸檬味。
“好香……要你,想要你。”
第159章
“不,冷靜啊!松田警官,想想櫻花紋章!”
聽見櫻花紋章,松田陣平頓住動作,把腦袋抬起了點,似乎是在思考。
過了一會兒,他點點頭,“嗯,想櫻花紋章。”
知花裕樹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松田警官不是某些公安,道德水平很高。
“也想你。”松田陣平補上后半句。
知花裕樹:“?”
誰教你的說話大喘氣?
尾音沉沉地在空氣里墜落,還沒散干凈,卷毛警官又壓下來,寬大的胸肌堵死了知花裕樹的逃跑路線。
天,好熱。抱得也太緊了,空氣,我的空氣——
明明是黑頭發,怎么跟黏人金毛似的。
被強烈的欲求折磨的男人已經基本喪失了理智,渾身溫度滾燙,似乎只有貼著他才能稍稍降溫。
知花裕樹渾身無力,嘗試掙扎,對方紋絲不動。
假如這是漫畫,他仿佛都能看到對方頭頂冒出了“就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嗎?!”的畫外音。
假如這是游戲,那松田陣平此刻的血條一定正在不停-0.00001。
算了,放棄掙扎。
不是所有人都能有高明哥那樣的定力。
松田警官一定也盡力了。
知花裕樹目光憐愛地揉了揉松田陣平的卷毛,“好,好,想我,想我。”
我這么漂亮,想我是應該的。想*我也是合理的。
反正松田警官長得好看,身材也很合他胃口,真要做到最后他并不介意。而且這件事真要說起來,罪魁禍首也是自己。
自作自受嘛,一人做事兩人當。
知花裕樹做好了滿足某個人被挑起的需求的準備。
被溫柔地抱起來放到了床上,走向卻和想象中不一樣。
黑發男人俯在他身上,捧著他的臉細細啄吻,唇瓣有些涼。
松田陣平的領帶松了,白襯衣的扣子開了幾顆,自下而上的視角,能看到一點鎖骨伶仃的邊緣;他微微直起身子,垂眸看過來。
因為debuff的影響,目光不似往日清明,渾濁和空洞凝成一把冰冷的刺。微薄的唇瓣血色很淡,好似荒原上勾了一彎殘月,像是在笑,又很是漫不經心。
感覺會隨時掏出一把槍來將妨礙他達成目標的人弄死。
知花裕樹上一次看到這樣的氣勢還是在組織的top killer身上。
他想起最初認識松田陣平的時候,他認真地懷疑過對方是某個黑道組織臥底的可能性。
事實上,松田陣平看著有多兇,心地就有多軟。
嗯,心地有多軟,現在那個地方就有多……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的注視,隔著布料彈動了下。
知花裕樹忽然后悔了。
要不還是掙扎一下吧……這具身體可從沒做過,上來就來這個是不是太有挑戰性了?這跟讓下忍打輝夜有什么區別,又不是人人都是Naruto。
“松田……”他試圖跟人商量,其實也有別的辦法可以舒緩的。
而他開口的同時,黑發男人再次俯身,在他腰上吻了吻,低聲道:“想要你舒服。”
知花裕樹一愣。
原來你那句話還沒說完嗎?!
“不,等等……別碰那里……”
瞬間嗓子發緊,對方的體溫似乎也隨著相貼的皮膚傳遞過來。
“喜歡你。”松田陣平啞著嗓子說,反復地說,反復地喃喃,“好喜歡你。”
夏天將至,窗外有了蟬鳴聲。知花裕樹想起不知從哪里聽來的一句名言:在盛夏將少年日出蟬鳴。
不,他才不要發出蟬鳴!這事關人類的尊嚴!
可松田陣平也太犯規了。
知花裕樹的腳腕被他握在手里摩挲,拆彈的手繭子很明顯,磨得人發癢,從皮膚穿透了血管,抽又抽不回來,只能狠狠咬著唇才沒有發出聲音。
松田陣平卻不滿了。
“叫出來。”他命令道,“這樣我才知道你舒不舒服。”
啊啊,這家伙平時不是很純情嗎,怎么說這種話臉都不帶紅的。
不要腦子的人就是不一樣哈。
被debuff控制的笨蛋只要隨心所欲就夠了,而依然清醒的聰明蛋要考慮的就多了。
知花裕樹把唇瓣咬得更緊。松田陣平微微蹙眉,看了他兩秒,忽然開始解扣子。
拆彈警察的手遠比一般人靈活,三兩下就脫掉了白襯衣,隨手扔到一邊。緊密結實的肌肉覆著層薄汗,細密的水珠沿著皮膚往下墜,勾出溝壑的形狀。
哇哦。
這很難不看不驚嘆啊可惡!
松田陣平抓住了他看直眼的功夫再度發起進攻。
這下憋不住了。
“你太壞了。”知花裕樹嗚咽著哭,爽的。直接……了,腰和腿都是軟的。
推理能力一流的松田陣平沒被他的口是心非蒙騙,啞著嗓音道:“還會讓你更舒服。”
“……別……”知花裕樹本能地察覺到危險信號。
像是陷入了沼澤,在意識到的那一刻就已無處可逃。
明明沒有任何阻攔,卻好像連空氣都無法進入胸腔,只能不停掙扎、仰頭……試圖攫取微弱的氧氣,又被沼澤抓著往下,墜落、沉溺,直到窒息而死。
松田陣平給他渡進空氣,問他:“我能進去嗎?”
知花裕樹大口呼吸,緩解大腦的缺氧。
松田陣平很有耐心地等待他的允許,“絕對不會弄疼你。”
男人啊,在床上真是什么話都說得出口,看看你那里,是可能不疼的嗎!
但被抓進沼澤的獵物早錯過了逃跑的時機,知花裕樹用變了調的聲音表達允許。在話音脫口的瞬間被撐開,于是進一步變調至啞了嗓音。
似乎確實不疼,那微末的痛感轉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類似于飽腹感的舒爽。
卷發警官親吻他的唇角。
“我很滿足,你呢?”
……
醒過來后,松田陣平呆滯了十多分鐘。
眼前所看到的景象和昨晚的經歷交替在大腦中變幻,空氣中依然殘留著檸檬的余味,絲絲縷縷,熏得頭腦發昏。
銀發青年的皮膚透著櫻花似的淡粉,唇瓣微微紅腫著。
——他刻意拿繭磨他,令他松開了牙齒,便他長驅直入。
眼睫墜著淚水,一簇簇地黏連。
——銀發青年哭得可憐,他看著心疼,于是放輕了動作,對方卻哭得更狠,質問他是不是故意的。
再往前。
知花裕樹一臉的慌亂,求他清醒一點。
“別,不要……”
而他壓制住對方微弱的掙扎,將他手腕扣住,一味呢喃“想要你”。
松田陣平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了,大腦的理智好像是忽然之間離家出走,如同瞬息之間的火山噴發,燒灼蒸騰掉全部的控制力,視野之中除了雪似的心上人,什么都看不到。
仿佛得不到他、靠近不了,自己會馬上死掉一樣。
腦子里彈幕一般閃過滿屏的: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香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想要好喜歡……
還不如死了算了。
那時候自己的精神狀態絕對不正常。
但再多狡辯都無濟于事,自己就是強迫了他,強迫了最想要好好珍惜的心上人。無法原諒。
他的人生,完了。
……
知花裕樹睜開眼的時候看見了一只灰敗的松田陣平。
他盤腿坐在他身側,唇上咬著一支沒點燃的煙。
“揍我一頓吧,我不會還手的。”
知花裕樹:?
是他睜眼的方式不對嗎?
“我沒事揍你干什么……咳……”
話說出來自己都嚇了一跳。
太啞了。至于啞的原因,不言而喻。
都怪某人非逼著他叫出來,可不就叫啞了嗎,知花裕樹不輕不重地剜了卷毛警察一眼。
他發誓,真的只是不輕不重,甚至有些撒嬌意味的抱怨的一眼。
卷毛警察卻沉重地垂下眼眸,換了個土下座的姿勢,“我知道了,我會去自首的。”
知花裕樹一愣,“你果然是某個神秘組織在警方的臥底嗎?”
松田陣平也一愣。
知花裕樹好奇:“你在里面是什么位置……唔,我感覺起碼得是行動組組長,二把手才對。對了,你們組織工資高嗎?其實我最近想跳槽來著。”
“不,”松田陣平終于跟上他的腦回路,“我就是普通的警察。”
知花裕樹不相信,“那你為什么要自首?”
氣氛和想象中似乎有一點偏差。
松田陣平垂頭喪氣地解釋:“我昨晚強迫了你。”
知花裕樹等著他大喘氣后的后半句,半天沒等到。
“沒了嗎?你強迫我什么了?”他抱起手臂,瞇了瞇眼,“我最討厭說話說一半的人了。”
松田陣平不得不說得更清楚,他懷疑小樹可能因為創傷而在刻意逃避。
“我昨晚……強迫占有了你。對不起,我不知道為什么沒能控制住自己,像是瘋了一樣,當然這不能成為傷害你的理由,我……”
松田陣平說不下去了,陷入深深的自厭,臉色白得嚇人。
你不知道為什么,我可知道,知花裕樹心虛地想。
“其實不算是強迫啦,我也挺舒服的。沒事啦!”他用很夸張的動作拍松田陣平的肩膀。
兩人一下子拉進了距離,那張極漂亮的臉倏然放大。
松田陣平瞬間回想起昨天晚上這雙美麗的眼睛在月色下溢滿淚水的模樣。
一整晚都是面對面的姿勢,他甚至不許他偏頭。因為想要一直看著他。
違背對方意愿,把人逼到哭也不肯停下,這不是強迫是什么。松田陣平知道知花裕樹心軟,為了照顧他的心情,連這種事也可以裝作不在意。
但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曾經相處的種種細節……他分明是在意的。
知花裕樹嘆氣,跪坐在松田陣平面前,抓住他的手,與他四目相對,“真的沒有強迫……”
臉頰一點點彌漫紅暈,他小聲說:“我不是回答你了嗎?我也很滿足。”
第160章
松田陣平因為知花裕樹的話回憶起更多細節。
他一只手箍住他兩只手腕舉過頭頂,問他:“你呢?”
那時候,銀發青年已經被他弄了個透,額頭沁滿薄汗,像是即將化掉的雪水,紅腫的唇瓣微微張開,露出一點濕漉漉的舌尖。
這副模樣勝過世間一切美景。
松田陣平停住了動作,等待答案。
——你也會和我一樣,感到滿足嗎?
這個回答于他而言,至關重要。
知花裕樹與他四目相對,又緩緩抬起手臂擋住眼睛。
于是他丁頁了下,輕輕咬他的耳朵,“回答我?”
“……滿足。我很喜歡。”
對知花裕樹而言,要回答這個問題也并非易事。因為曾經經歷的種種,他一度非常排斥這樣的事情;后來逐漸的變化,也不過覺得似乎也沒有那么可怕。
而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真正確信,懷著愛意的x事原來真的能帶來滿足感。
知花裕樹不確定自己對松田陣平懷抱著怎樣的感情,事實上,如果不是因為意外的疊加,他不會這樣順從地和對方滾到一張床上。
一開始也只是抱著解決掉debuff就好的心態。
可過程卻舒服得令他忍不住溢出淚水。
嘴巴可以狡辯,身體的反應卻不會騙人,床單上成片的濕意更不會騙人。
——他和松田陣平一樣感到滿足。
于是松田陣平也從回憶里他雪白手臂下露出的嫣紅臉頰得到證據:他沒有說謊。
灰敗的卷毛警察再度有了色彩。
這不是一場單方面的強迫,雖然他們之間還遠算不上兩情相悅(按照松田陣平的原計劃,這種事是要等他和小樹兩情相悅才能做的),但喜歡上他的身體也是不錯的開始。
有很多小說都這樣寫,先喜歡上身體,再喜歡上人。由do到愛。
知花裕樹看見松田陣平臉上的表情,眼睛微微亮著,唇角淡淡勾起,一種勢在必得的氣勢。
因為氣勢太強甚至看起來有點嚇人了,知花裕樹往后挪了兩下,心里很為松田警官想得到的那個東西感到膽戰心驚。
好在人已經沒事了,看起來不會再鉆奇怪的牛角尖了。
知花裕樹去浴室洗漱,他們待會兒還要去萩原家看望萩原的爸爸。
松田的公寓有兩個浴室,一個在知花裕樹的臥室,一個在起居室旁的衛生間。
知花裕樹洗刷完,披著浴袍拉開臥室門。松田陣平也剛洗完。清晨的暖陽穿過樹葉的間隙,形成了明顯的丁達爾效應。
窗間樹影下,黑卷發男人只在腰間圍了條浴巾,皮膚干凈清透,水珠在古希臘雕塑般完美的肌肉上蜿蜒,沒入浴巾。
男人半逆著光回眸,問他:“要再靠近點兒看嗎?”
世界最黑暗組織的邪惡hr經理萊蒙大人豈是輕易會被大胸肌動搖的男人?
“抱歉,昨晚一直壓著你的手腕,今天不會了,你可以隨便摸。”
他是。看得真準。
大清早的本來就容易精神。
一開始只是想摸幾下的,真的就只是想摸幾下。后來不知道為什么就一起又進了浴室……后背抵著瓷磚,熱水從頭淋下來,必須要緊緊盤著腰才不會滑下去。
兩人的手機鈴聲交替響了兩次也無暇顧及。
結束后還得重新吹頭發。
知花裕樹痛定思痛,反思道:自己這種對大胸肌沒有抵抗力的人是不是有點奇怪?
他知道自己的精神一直不能說很正常,沒準兒這也是種精神疾病。
早發現早治療早康復。
松田陣平一邊穿白襯衫,一邊單手給剛剛打電話的萩原研二回消息:[我們馬上過去。]
于是比原定時間晚了兩個小時,兩人終于收拾妥當出門了。
車子停在萩原家門口,準備下車的時候,知花裕樹拉著安全帶滿臉糾結。
松田陣平問他怎么了。
“不,松田你沒有那種感覺嗎……好像我們兩個背著萩偷情了,現在還要上門挑釁。”
松田陣平沉默了下。
“……咳,別被萩發現就好。”
知花裕樹擠眉弄眼。
“你怎么了?”
“什么別被我發現?”萩原研二把手臂搭在敞開的駕駛座窗戶上,歪著腦袋笑。
松田陣平:“……沒什么。”
萩原研二看了他們一會兒,沒有深究,“進來吧,媽媽已經等你們很久了。”
萩原健一郎的身體沒什么大礙,只是操作失誤不小心切到了手,現在一只手包成了木乃伊,動作不太方便。
萩原研二在工作室幫爸爸做完接下來的工序。
知花裕樹也興沖沖地搬了把椅子坐在旁邊看。
下了小雨,淅淅瀝瀝的雨水打在窗臺上,潮濕的空氣里混著泥土的味道。
萩原研二忽然問:“要來試試嗎?”
“要!”
知花裕樹的手不如兩個拆彈的警察靈活,但也學得很快,精致的工藝品在手下逐漸成型。
“做得很棒,小樹。”
是很平常的夸贊,站在銀發青年身后指導的萩原研二卻注意到對方變得緋紅的側臉和耳根。
以及更早之前,在見面時就被他注意到的,鎖骨下被衣物遮擋得若隱若現的吻痕。
……只是一晚上沒看住而已,小陣平還真是可怕。
到后面操作變得復雜,萩原研二開始手把手地教,從背后覆上來,將人完全裹在懷里。他的身高比松田陣平還高一點,下巴能抵著知花裕樹的太陽穴蹭。
知花裕樹后知后覺地感到氣氛不對。
教學需要貼得這么近嗎?
一條腿甚至強制性地分開了他的膝彎。
“萩、萩……”知花裕樹紅著臉質疑,“太近了。”
萩原研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好過分啊小知花。小陣平可以,我就不行嗎?”
他捏了捏知花裕樹殘留著吻痕的皮膚,低聲道:“偷吃可是壞孩子才會做的事情。”
不是,這家伙怎么這么會捏?
知花裕樹兩腿發軟,被萩原研二撈住腰,翻了個身,面對著他。
萩原研二平素一貫體貼入微,幾乎從沒有咄咄逼人的時刻。哪怕是現在,也是眼含著笑意。
淡淡的一彎月,被拽下來扯成嘴角的弧度。
他捧起他的臉,“小知花是好孩子,絕對不會厚此薄彼的,對吧?”
暈乎乎地點頭。
黑發男人將此視同允許,低頭吻下來。唇瓣貼著唇瓣,雨聲逐漸變大。
萩原研二承認,自己出于嫉妒哄著知花裕樹放松警惕,張開了嘴。短暫的停頓后,有微弱的回應。
然后回應逐漸放大,熟練地換氣,反過來勾纏著他。
太熟練了。
萩原研二難以控制地想,昨天晚上,好友是不是也這樣吻了他,一次次的反復后,他的回應從生澀到熟練……他們做到最后一步了嗎?
知花裕樹被抱到桌子上,一旁是萩和他的照片——萩的爸爸特意在這里放的。
對哦,這里是爸爸的工作室。
知花裕樹一下子被燙熟了。
夫目前犯就夠羞恥了,這怎么還有父目前犯的?
“不、不行,不能在這里……唔……”
被堵住了。
萩原研二不想聽這樣的話。
“為什么不行?小陣平能給你的,小研二可以做到更好喲。”依然溫柔地笑著,看起來從頭到尾都沒有生氣。
從小就是這樣。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一起做壞事的時候,大人總會覺得看起來兇巴巴一點的松田陣平是那個罪魁禍首,乖巧嘴甜的萩原研二最多是從犯。
可事實上,兩個人之間,通常萩原研二才是那個出壞主意的人,而松田陣平則是壞主意的執行者。
“只看著小陣平的話,我會很傷心的。”萩原研二把臉貼在知花裕樹掌心,自下而上地看過去。
那條被他用來告白的手鏈墜子貼著臉頰,反復地摩挲。
像是一句句無聲的重復告白:喜歡,喜歡你……
紫色的眼底倒映著銀白色的水波,和著雨聲搖晃。
好可怕,完全招架不住。知花裕樹心想,如果在萩成為警察前遇到,他絕對會誠邀對方加入組織。
他主動低頭吻了萩原研二一下,本是蜻蜓點水,但瞬息間被扣住后腦,加深了親吻。
直到幾下扣門聲切斷了雨幕。
“該吃午飯了。”
松田陣平站在門口,抱著手臂看向他們。
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那里的,腳步聲完全被雨遮蓋了。
……
知花裕樹十分佩服自己。一開始是和松田偷情的尷尬局面,硬是能被他扭轉成和萩偷情的尷尬局面,這下誰也別怪誰……但他真是沒臉見人了。
“哎呀,我的小樹真是餓瘦了不少,今天做的全是你愛吃的,要多吃點。哦對了,我這兩年還給你囤了不少新衣服,每個季節的都有,待會兒去試試看?”
知花裕樹撲到萩原媽媽懷里蹭了蹭。
嗚嗚嗚嗚還是媽媽好!
“想把媽媽偷走。”不小心說出來了,不是故意的。
萩原美子揉揉他的腦袋笑,“我也想要小樹做我的兒子啊……所以想努力幫你和千速牽線。”
她嘆氣,“你們還真是對彼此完全沒感覺啊。”
就算她帶上濾鏡,也怎么看都是純姐弟。倒是研二……不,應該是她想多了。
知花裕樹無奈望天。
真是抱歉啊媽媽,他的性取向和千速姐撞了。沒辦法,出廠設置就是這樣的。
其實收養也是合法合規成為真正一家人的辦法,但這種方法又知花裕樹自己提出來又不合適;萩原美子那邊倒是曾有過這種想法,但被萩原千速憑一己之力堅決鎮壓。
萩原千速:我這可是為了歐豆豆的幸福啊!
這么看來,似乎已經萬策盡了。
本應如此,直到一個多月后,一條新聞登上頭版頭條。
霓虹即將于下個月開放同性婚姻制度。
拿著報紙看的知花裕樹一口茶噴了出來,對面的波本無奈地看著他,抽了兩張紙擦臉,“你怎么了?”
“抱歉抱歉!”
知花裕樹不好意思地拿紙也幫他擦了擦,“這個新聞是真的嗎?”
“什么?”波本看了眼,“這個啊,確實是真的,這個提案很早之前就提出了……”
波本說是真的那應該沒錯了。
知花裕樹的目光逐漸變得堅定,將尷了一個月的尬拋諸腦后,主動在萩原的公寓門口等著對方回家。
勇敢裕樹,不怕困難,絕不逃避!
系統:[那你之前一個月不敢見他們,是有什么心事嗎?]
[嗯?]
[不見他們其實是對他們的考驗!萊蒙陛下用心良苦!]
“小樹?你怎么來了?”萩原研二在門口看見他,很是驚訝。躲了他們一個月的人居然主動出現了。
知花裕樹言簡意賅,直入主題:“萩,我們結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