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那枚鳳印,我不想還給你……
姚明山傷勢頗重,那日醫(yī)師替他治傷,華纓在帳中瞧過一眼,半邊肩的刀傷深可見骨,委實駭人的緊。
重傷高熱,醫(yī)師都不敢離了他的營帳,日夜看顧,直至今日方才好些。
華纓方才去探望他時,姚明山還睡著,是以,才有眼下他的親衛(wèi)特來稟。
“好在是傷在左肩,好生養(yǎng)著,日后你還能提槍……”華纓說,想起什么,她癟了癟嘴,拍著胸脯與他保證道:“等回京,我讓爹爹尋上好的玄鐵替你重鑄一桿槍!”
姚明山瞧著她笑,“你這副神色做甚,一桿槍罷了,歉疚什么。”
華纓哪里不知他這話是在寬慰自個兒?
姚明山那素木銀槍,于旁人與那尋常銀槍無甚不同,可于他而言,卻是世間再難尋的珍寶。
華纓還不起他這珍寶,便是將最好的給他,也總覺得差著些什么。
她想了想,道:“我將你那銀槍撿回來了,你可還想看看?”
“嗯?”姚明山抬了下眉,隱約覺得她這話沒說完。
果不其然!
“你放心,待你瞧罷,我會替你好生將那銀槍挖個坑埋了的,你的手臂還不能動,刻牌位也勉強的緊,唔……我爹爹不在,這事便讓趙徵代勞吧,左右你是替他護著這燕南城的,他也合該是替你出份力的。”
姚明山聽得眼皮跳了下。
華纓不好意思的說:“委實是我怕割傷我的手……”
姚明山:。
他長嘆一聲,揚著調(diào)子道:“立什么碑,挖什么坑,城外那些個尸骨都還沒安葬呢,哪里就輪得到一桿斷槍了?”
竟是還要勞煩官家!
姚明山想都不敢想,多大膽兒呢。
華纓理直氣壯道:“我偏心啊!”
姚明山:……
華纓又哼了聲道:“而且,戰(zhàn)死的將士,尹老將軍都吩咐人去收斂了尸骨,也讓人將骨灰好生送回人家家鄉(xiāng)去了。”
死者當下葬,可是孟靈當日的尸骨,亦是燒了骨灰,被爹爹帶回了汴京去,是以,華纓并不覺得焚燒尸骸乃是不敬。
姚明山目光垂了垂,不知在想什么。
華纓坐在榻邊的小杌子上,仰著腦袋看著他蒼白的臉色,嘀咕道:“若是湘表姐知曉你傷的這樣重,怕是得哭。”
姚明山目光瞥來,道:“那就別告訴她了吧。”
華纓神色一頓,黑漆漆的眼珠子望著他眨了眨,溫吞的站起身,“額……我明日再來看你!”
說罷,落荒而逃。
帳簾翻飛,營帳中復又安靜下來。
姚明山長提口氣:“徐泱泱!”
徐泱泱想,這會兒家書怕是都到了汴京。
事實也確是如此。
趙徵吩咐聞津,稱病閉朝幾日,若有急情,請?zhí)蹬c閣中大人代為處置。
徐鑒實幾人求見,都被聞津攔下了。
太醫(yī)院幾位醫(yī)師,在崇寧殿幾日,都養(yǎng)胖了。
“太傅也覺得奇怪?”戶部大人小聲道。
徐鑒實搖搖頭,披著氅衣出宮了。
正是邊關戰(zhàn)事時,依著趙徵的性子,怕是只要不是昏過去,都會緊要處理奏疏,哪里會稱病這么多日,更何況,太醫(yī)也說不出是什么病灶來。
徐鑒實臉色沉肅,心道,只怕是宮中生事。
雪日天沉,歸家之時,天色已經(jīng)黑透。
徐鑒實剛進門,便見小孫女跑來說,“祖父!阿姐來家書啦!”
大抵是知曉家中眾人盼歸,華纓隔幾日便會送家書來,有時是托驛站,有時是北地往汴京做生意的商隊。
這回隔得久些,等了近有半旬月。
徐鑒實展開書信,神色便頓了下。
“怎么啦?”華敏瞅著他的神色,頓時有些焦急,“可是阿姐受傷了?”
徐鑒實默了兩瞬,搖首道:“她無礙,就是……”
“什么?”華敏急著追問。
“她說,”徐鑒實有些難以啟齒,閉了閉眼,深吸口氣,咬牙道:“她想帶著官家私奔。”
華敏眨了眨眼,嘴巴張成了圓圈:……
厲害哦。
不過,瞧見孫女在信中說,趙徵去了邊關,徐鑒實倒是松了口氣。
人無恙便好。
不是朝政動蕩就好。
姚家。
姚寶湘看著華纓的書信,險些哭了。
當即收拾了小包袱就要往邊關去,誰攔都不聽。
姚寶璐給姚寶芳使了個眼色。
不多時,姚寶湘還未走出姚家二道門,就給她阿娘抓了回來。
“將二小姐看好,膽敢讓她溜出去,你們都不必在府中做事了。”姚三夫人厲色道。
院中伺候的下人連忙應聲。
“關我干嘛呀,姚明山都受傷了!我去將他帶回來啊!”姚寶湘拍門道。
姚三夫人:“老實待著。”
家里都是從軍的爺們兒,戰(zhàn)場有多兇險,瞧瞧他們壽不永昌的公爹、叔伯,再看看她們夫君身上那些個刀劍的傷疤,姚三夫人哪里能不知道?
可姚明山注定是要走武途,雖是傷重,但好在也撿回了一條命,來日回朝,憑著這功績功績,也能得個一官半職的。這已然比那些個再也回來的將士好上許多了。
姚寶湘氣得跺腳,倚著門蹲下,在地上畫圈圈。
她想哥哥了,也想泱泱。
……
徐·大膽·華纓去了尹老將軍營中,眾將正商議明日發(fā)兵,一鼓作氣將燕州余下三城奪下。
此次北狄損失頗重,余下三城的兵力調(diào)用在燕南一役,如今燕州不如早前固若金湯,趁著北狄調(diào)兵前攻下,不給他們喘息之機才是上策。
眾將皆無異議,便按先前商議,先行急攻燕北,守住北邊的城池,切斷燕西和燕東二鎮(zhèn)的補給,關門打狗。
議事罷,自營帳出。
華纓如往常墜在后面,卻是見營中眾人皆抬首看向她。
華纓:?
尹老將軍笑說:“讓你先行呢。”
這幾日,華纓躲在帳中,尚不知自個兒手刃孟固安的事已在營中廣傳。
如今再瞧,這些人看她的神色里多了些敬畏。
華纓眸光轉了一圈,笑瞇瞇道:“諸位將軍先行。”
殺孟固安,于旁人是軍功,而對她來說,只是尋仇。
華纓回了營帳,目光不覺四下搜尋那被她“藏嬌”的。
趙徵不好常在軍中露面,衣食住行,也皆是由身邊人伺候。
那日親吻,這廝好像賴上了她,偷偷摸摸的將東西安置在了她的營帳,華纓都覺得,她好似養(yǎng)了外室呢。
眼下這外室正在屏風后擦洗,撩起的水聲勾得人心癢的很。
“咳……”
華纓故意清了清嗓子,弄出些動靜來。
那水聲一停。
她咧嘴笑,端著碗茶水,好似那無禮的狂徒,“我進來啦~”
一扇屏風擋不住什么,好似霧影朦朧,那赤裸上身的肩背寬闊,抬手時背脊被牽扯,兩側骨骼也清瘦緊實,很是好看。
趙、徵。
在擦身。
華纓笑瞇瞇的趴在屏風上偷瞧。
忽的,趙徵側身,將那扇屏風推開些,二人便這般面對面站著。
華纓眨了眨眼,抬起手指在他胸膛戳戳戳,像模像樣的指責道:“你不知羞!”
說罷,溜著跑了。
趙徵:……
天擦黑時,營中點燃了篝火。
雖是如今戰(zhàn)事起,但今夜除夕,也自當慶賀。
熱氣騰騰的扁食用木盆端出來,所過之處,皆是濃厚的霧氣,眾人端著碗筷去哄搶,篝火上架著烤的羔羊滋滋冒油,營地熱鬧聲飄出兩里地去。
華纓搶到兩只扁食,心滿意足的退出來,卻是見趙徵端坐一旁,靜看著這出熱鬧。
華纓故意使壞道:“趙郎君怎的不吃?”
趙徵面前碗中空空,他不言,眉梢輕抬,看著她。
華纓邁著嘚瑟的小步子過來,夾起一只白白胖胖的扁食喂到他嘴邊,“吃吧,我尊貴的殿下。”
她也實在想不出,趙徵如旁人般端著碗去搶飯。
念頭一出,華纓便忍不住抿唇偷笑。
這如偷油似的的笑,惹得咬著燙嘴的扁食的趙徵抬眸看她。
“好吃嗎?”
華纓笑瞇瞇的問。
趙徵哈著口白氣,點點頭。
實則,什么味兒都還嘗到。
華纓哈哈笑,將另一只扁食夾著吃了,罵:“騙子。”
這白菜羊肉餡兒都忘記放鹽啦!
一盆一盆的扁食往外端,渾像是遇著了饕餮。
伙房的大廚叉著腰罵,“怎還沒吃飽?”
眾人聽見,哈哈大笑。
烤全羊烤得滋滋冒油,香的人舌頭都要掉啦!
眾人握著匕首割著肉吃,華纓搶了個羊腿,分了一半給趙徵,自個兒抱著另半根美滋滋的啃,一扭頭,便見趙徵掏出匕首,用酒燙過,慢條斯理的剔那羊腿上的肉到盤子里。
當真是講究呢。
華纓嗦著沾著肉香的手指想。
片刻,趙徵垂首,就見忙活半晌,盤中依舊空空,而旁邊偷油似的耗子,已然吃得肚飽腹圓,雙手托腮,乖乖巧巧的坐在小杌子上,眸光明亮的聽著對面的將軍吹牛皮,還很是捧哏的不是‘哇’一聲,以表驚嘆。
趙徵:……
他忽的想起了那夜會仙樓吃酒。
那樣烈的酒,旁人喝得東倒西歪,而她卻是面不改色,直至宴席散,幾個五大三粗的將軍被人接走,她也是這般乖乖巧巧的坐著不動。
那時,華纓說,她要收復燕云五州,要孟固安的項上人頭。
趙徵想,她是想要征伐。
她執(zhí)著之事甚少,可是說出口的,那必然是要做的。
營妓之事是如此,殺孟固安亦然。
直至那日守城,趙徵走近,聽見華纓與孟固安寥寥兩句對話,方才明白,她的執(zhí)著是為何。
明日要出征,今夜沒放多少酒,分來也不過一人一杯罷了。
天空飄雪,有人品著溫酒,細細回憶從前征戰(zhàn)沙場之事,好似也在懷念自己尚是少年。
有人喝得面紅耳赤,敲著碗筷叫囂著要將北狄打回姥姥家!
華纓:“厲害呢!”
外頭熱鬧還在繼續(xù),趙徵沉出口氣,將眼眸明亮毫無醉態(tài)的姑娘帶回營帳,帳中沒有點燈,黑漆漆的一片,便是連帳外瑩白的月色都沒透進來多少。
小姑娘沒骨頭似的賴在他身上,嗅了嗅,咬著他的嘴巴偷悄悄的說:“你香香的。”
趙徵耐著性子,感受著她輕輕軟軟的吻,半晌,終是耐不住這耳鬢廝磨,摟著她加重這個親吻。
食髓知味,華纓被親得暈暈乎乎,兩只手貓兒似的攀著他的的脖頸,唇舌被松開,她沒看見上方那雙眼睛眸光濃墨深沉,探著香舌去舔他的唇,眼眸舒服的瞇著,咕噥道:“還要……”
好似一團火,燒到了趙徵身上,扶著那抹細腰的手,掌心發(fā)燙,竭力克制的攥著,才沒有游離向上去。
臉頰被掐了下,華纓蹭著他想要爬到腦袋頂上作威作福,忽的,眼前天旋地轉,陷進了棉花似的軟綿里,錦緞絲滑微涼,擦著紅透的臉頰,讓人忍不住汲取些涼意。
華纓摸索著剛要動,卻是被攥著腳腕拖了回來,身上覆下一道暗色。
溫熱的,硬邦邦的。
“唔……”
下頜被掐住,纖細雪白的脖頸揚起,她好似在被使用,唇舌親吻得密不可分,某人故意使壞,口涎溺在她唇齒間,被吸吮著舌尖,吞咽不及。
他在上方,冷峻濃黑的眉眼,看著她狼狽卻是別樣風情的模樣。
忽的,帶著些許溫熱的錦緞腰帶,纏在了華纓手腕間,凌亂躺在榻上,柔韌而纖薄的身軀似游魚般的拱了拱,臀上被輕拍了下,伴著某人好似不滿的呵斥,“別扭。”
足袋被脫去,腳趾碰到微涼的空氣,不由蜷縮了下,緊接著,便被一只手握在了掌心,把玩似的揉捏。
華纓稍稍的酒意,瞬間散了個干凈。
腦袋嗡的一聲,她面紅耳赤,在這瞧不見模樣的漆黑里,咬牙道:“花戲看得多了吧,竟是學得這荒淫!”
話出口,華纓便覺捏著她腳的手頓了下。
只是還未等她掙脫,便聽一聲悶笑。
華纓:!
“淫欲罷了,何需與花戲學?”趙徵說著,俯身來親她,滾燙的氣息撲在臉頰,他邊輕柔的吻她的唇,邊氣音道:“酒醒了?正好,泱泱,我們來偷個情吧。”
華纓:!!!
“趙徵!你是將臉皮丟在了汴京嗎!”
“就當是吧。”趙徵坦然得不要臉。
那日燕南城門前,見到她的一瞬,趙徵方才懂了何謂死生契闊。
她要上戰(zhàn)場,趙徵攔不住她。
可今日明日,那些繁瑣的規(guī)矩,也擋不住他。
“可愿給我?”
趙徵咬著她的耳垂問,嗓音又沉又啞。
華纓渾身一抖,被燙得發(fā)麻,口干舌燥的緊。
一張臉埋進錦被,她蹭了蹭,破罐破摔似的咕噥道:“要沐浴……”
她要香香的!
趙徵笑了聲,將兩側帳簾放下,把她遮住,而后下了床榻。
緊接著,華纓聽見他喚人去抬浴桶。
外面風雪呼嘯,帳中卻好似春融。
浴桶中的水灑了滿地,華纓纖細的脖頸揚起,滿面緋紅,雙手緊緊捂著嘴巴,身上穿著件絳紅的鴛鴦肚兜,浸得濕噠噠,黏糊糊的,鴛鴦都要羞死了。
“趙徵……”華纓倒吸口氣,喚了聲。
“嗯?”
“那枚鳳印,我不想還給你了。”
“好。”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