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5章 挑夫婿
陶采薇氣得漲紅了臉, 他在嘲諷她!
不就說?錯了那一次話嘛,當她現在還不知道那話的意思呢。
心?下越發覺得丟臉,便梗著脖子、硬著頭皮道:“是啊, 我?上次就邀請你了,你不應, 這次你又來?了,那咱們便云雨一番又如何。”
還不待崔鴻雪反應過?來?, 陶采薇一手將他的頭按了下來?,嘴對上的瞬間, 她也是一愣,頭皮炸炸的。
她心?里一急,又不愿被人?輕看了,接下來?該怎么做來?著, 該死的,話本里怎么也不寫得清楚一點。
崔鴻雪這才用出自己真正的力氣來?,抽開她的手,瞬間站起身子來?。
陶采薇躺在床榻上,整個?人?如同?春嬌海棠。
那人?如今已站在了門口,月光正好灑在他頭頂。
她伸手撫著唇,忽覺那人?高?高?在上, 月光下背影纖長, 他的肩上鍍了一層薄光,側面看去, 他的眼角微揚, 她恍惚間覺得, 那人?從未真的低下頭過?。
“不知輕重?。”
那人?走了,這凜若冰霜的四個?字砸在她的心?上, 說?得重?極了。
她縮回床角,抱著那話本,垂頭喪氣。
她做錯了,她一早知道那人?不是甘心?當她的仆人?,只是那人?太?過?隨遇而安了,以前的事情之所以讓他低頭笑納,是因為都還沒有真正冒犯到他罷了。
當她真的冒犯到他時,她真是,感覺他一下子變得好高?好遠,讓人?自覺形穢。
崔鴻雪回到院子里,從水缸里舀起一盆水來?,嘩啦啦淋到自己身上。
煩躁。
他真是多余心?思要去管教那小孩兒。
只是一個?偏遠縣城的商戶女罷了,他也不是第一天知道她粗鄙。
本來?也是不相關的人?。
以后她再如何行事輕浮,他也不會再管了。
至于那明知小孩兒無知,還無意中?上前引她親熱的行為,他是再做不出來?的。
目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離她遠點兒,但愿她還沒無知到隨便逮個?男人?就親嘴。
一連幾日,陶采薇都沒有再見到崔波,確定他就是在躲著自己后,她愈發沮喪起來?。
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除了錢多以外,竟沒有一處能比得上他。
這般想著,她搞錢的手法越來?越凌厲了,才華不夠,金子來?湊。
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錢買不到的東西。
陶采薇日日埋在算盤和賬本里鉆研,光是賺錢還不夠,她逐漸摸索出
另一套理論?來?。
他們陶家之所以一直心?心?念念著要一個?官位,要的不就是權嗎?
按理說?這世間就沒有錢買不到的東西,那這錢和權之間又有什么聯系呢?
與官員勾結的商人?,一般都沒有好下場,她不做此?事。
他們陶家對河首府的貢獻不少?,可那都是浮于表面的,為何要把權力的獲得寄托在朝廷上,等著別人?的封賞?
以她淺顯的腦袋瓜來?思考,他們陶家足夠養得活這一省的百姓,憑什么就不能掌權這河首府呢。
她萬不敢想那買兵直接打天下的計劃,倒也不必那么簡單粗暴。
把自己關在鳩無院里幾日,她整理出了一整套規劃。
她要權力,不只是眼巴巴盼著朝廷封賞的那種?,也不只是提心?吊膽怕朝廷隨時收回去的那種?。
“小夏,把這幾塊地皮買下來?。”
陶采薇在河首府的輿圖上圈了幾處地方。
“我?要在這幾處興建學堂,舉辦我?陶氏一族的義學。”
到時候河首府內所有的小孩兒都去上學,至于教什么,那是她說?了算,往他們腦子里暗戳戳灌輸些什么,也是她說?了算。
一部分人?走科舉路線,入了仕途也是她陶家的人?。
一部分人?養成士子,游走于全國各地,論?她陶家的道。
尊師重?道是這世間的真理。
“我?要買下河首府內所有田地。”
小夏愣了愣:“小姐,你知道咱們省內共有多少?田地嗎?況且咱們陶家向來?只經商,不種?地的。”
“先買下那些零散在賣的,其他的加價也要買到手里,買的越多越好。”
一個?是糧食,一個?是人?,這兩樣到手,陶府看似無權卻已有天大的權,還無人?知曉。
辦學堂,圈土地的氏族不少?,就如她外祖溪川符家,在當地是極有名望的大族,但也沒那個?本事包攬一整個?省的教育和糧食。
偏她陶家有的是錢。
“這些事情沒那么快能做好,這就是咱們陶府接下來?十年的行動方向。”
陶富貴和陶金銀倆人聽得目瞪口呆。
陶金銀撓撓頭,第一時間反應到:“那我是不是不用讀書了,我?現在就去買土地!”
“你給我?站住!”
陶采薇把陶金銀揪了回來?:“你還是得讀書靠科舉入仕,爹你也還是得繼續當你的大善人?,攢名望。我?這個?計劃還需從長計議,況且咱們家有官職在身只有好處沒有壞處,等我?這計劃真正施行起來?了,咱們家在朝中?有人?還是非常有必要的。”
等她真正靠這計劃掌權,不知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陶金銀“哦”了一聲,回去繼續讀書去了。
說?起來?,這計劃真正蔭蔽到的是他們的后代了,怪只怪陶家先祖都是些吊兒郎當的行商,財富累到陶金銀手里時還沒有多少?,這首富之位還是陶金銀一手掙來?的。
這幾天,陶采薇先給陶府重?新配備了一套身強體壯的護衛,像他們這樣的平民家里又不能配兵器,陶采薇是越看那些扛棍子的護衛越心?酸。
官位啊官位,眼巴巴的望著能天降一個?官位下來?。
陶采薇回到鳩無院,一番宏圖偉略過?后,是長長久久的垂頭喪氣。
別說?拿下一整個?河首府,就光是小小一個?崔波她也拿不下。
仔細一想,倒是有五日沒見過?他了。
她從箱子里掏出壓箱底的一張契,將它?塞到安青手里:“你把這個?拿去還給崔波,告訴他,他自由了。”
安青拿著沒動,陶采薇疑惑地看她。
安青道:“小姐,崔波三日前已向老爺辭行了……”說?是要去鶴山縣辦點事。
她還沒把話說?完,陶采薇抓著那張賣身契,跑了出去。
“小姐,你別亂跑!”
陶采薇一路跑到陶府門口,倉皇左右看了看,是啊,他是三日前辭行的,她如何能追得上他。
她垂著頭往回走去,心?里說?不出的難受,那人?竟生她氣至此?,一句話也不說?就走了。
不知不覺,竟落下淚來?。
還好安青及時趕了上來?,她伸手擦了擦小姐臉上的淚,心?疼極了。
“小姐,你怎么連話也不聽奴婢說?完呢,那崔波給你留了話的。”
陶采薇抬起頭,并沒有好起來?多少?。
“什么話?”
安青從袖子里拿出一張信紙給她,前些天小姐一直悶頭在院子里撥弄算盤,她才沒來?得及給她。
陶采薇打開信紙一看,瞬間破涕為笑。
信上寫著:“我?去鶴山縣祭祖,幾日后便回,你這幾日務必要在府里待著,哪兒也不要去。”
陶采薇擦了擦淚,把信紙一丟,又蹦蹦跳跳回自己房間去了。
安青無奈,又彎腰幫她把信紙撿起來?收好,免得她那天想起來?了又嚷嚷著要看。
這一日,小夏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小姐,不好了,萍縣打起仗來?了。”
陶采薇皺眉:“好端端的怎會突然?打起仗來?。”
這么多年,河首府從未聽說?過?打仗的事。
“奴婢也不知,只是萍縣離咱們這兒不遠,咱們得早做準備才行。”
陶采薇思索了片刻,府里剛剛添了護衛,倒是不必擔心?。
她的心?思卻轉到了另一方向去。
“小夏,你去把縣里現在有的所有糧食布匹都買回來?。”
小夏以為她是在為家里做準備,便急急忙忙開始動作起來?。
陶采薇轉身到富貴堂去把陶富貴拉了起來?。
“爹,外頭現在正在打仗,你知道不?”
“爹也是剛聽說?,閨女別怕,咱們就好好待在府里,不會有事的,你放心?。”
“爹,我?給你準備了幾車糧草和布匹,你明日就拉著這些物資到萍縣去,捐給當地的軍隊,對了,你別捐錯了,要捐給咱們朝廷的軍隊。”
陶富貴陷入了呆滯,他掏了掏耳朵:“閨女,你剛說?什么?爹沒聽清,你再說?一遍。”
陶采薇無奈,坐到陶富貴身旁,語重?心?長說?道:“爹,女兒跟你一起去,你不用怕,我?打聽過?了,一路上安全得很,咱們這頭都是朝廷的兵,只要咱們干成了這件事,不怕朝廷不給咱們降恩。”
陶富貴還在猶豫,可一想到女兒心?心?念念的愿望,便不忍拒絕。
女兒不是沒有章程的人?,既然?她能出此?主意,就說?明她是已經打算好了的,如此?,他也不怕什么了。
一日之內,陶采薇往每輛物資車上掛上了自家的旗幟,讓一路上的所有人?都知道陶家干的好事,又帶了幾位大夫,準備隨時給手上的小兵醫治,當然?,這些大夫身上穿的也是印有“陶”記號的衣服。
如此?一趟便成行了,她早已把崔波心?中?讓她留在府里哪兒也不要去的話完全拋之腦后。
陶富貴本想讓陶采薇留下,叫陶金銀跟他去,但陶采薇咬死了說?自己想去見見世面,陶富貴轉念一想,她說?的也是。
他此?前已經派人?調查過?了,一路上果然?十分安全,無任何危險,萍縣幾位相熟的老板也都遞了信過?來?,說?是一切都好。
萍縣如今正聚集著幾位大將軍,那可都是京城里來?的,正好讓女兒去見世面,還可以趁機會給女兒挑挑夫婿。
第026章 吾家有一女
那些?將軍在京城里?可是威武得很吶, 眼?下?已到了不得不考慮女兒婚事的時?候了,陶富貴不禁開始思考起來。
萍縣那地方,現在肯定有?很多大?人物, 陶家?此趟過去又是做好事的,是給女兒覓一個好夫君的良機。
陶采薇的確是奔著見世面的想法去的, 但完全沒想到找夫婿這件事,她聽陶富貴這般說了, 愣了愣,倒也點了點頭。
“爹說的此事, 倒也不失為一種‘曲線救國’的好辦法,那女兒的終身?大?事,便交由爹爹操心了。”父母之命嘛。
不知?怎的,又想起崔波那人來, 如今萍縣打起仗來了,希望他在鶴山縣一切安全。
陶家?的車隊剛一到萍縣,萍縣的
縣令連忙出來迎接。
如今朝廷派來的威武將軍郭正青正在縣衙里?與軍師議事。
縣令擦了擦額上的汗,拱了拱手道:“二位先與我?進城吧。”
陶富貴問道:“城內一切可還安全。”
“城內尚好,那敵軍都聚集在另一頭城門外再延三百里?。”
陶采薇眨了眨眼?,若她沒記錯的話,再延三百里?的意思就是, 那敵軍還在自己國家?里?。
她應該推理的沒錯吧, 這么離譜的嗎?
河首府雖然地處偏遠,與鄰國毗鄰, 但挨著他們的正好是個崇尚和?平的小國, 喜歡撈魚, 口味酸辣,若要問陶采薇是怎么知?道的, 嘿嘿,她吃過。
河首府此地百年來一直富饒祥和?,從?未想過會有?爆發戰爭的一天。
“那舒西國不是一向膽小嗎?怎么突然打起仗來了。”
萍縣的縣令又擦了擦汗,小聲說道:“誰說他們要來打我?們了,是咱們朝廷要打他們。”
陶采薇和?陶富貴對視了一眼?,嘿,這趟還來對了,自己的朝廷打他們,那必然是有?十成十的把握。
不管誰打誰,他們陶家?把物資送來了,就有?他們家?一份功勞。
只是那舒西國的國民都還挺好相處的,友善又大?方,陶家?跟他們做過好多回生意。
不過朝廷的事她也管不著,左右先把功勞領了就是。
萍縣的縣令倒是一點官架子也沒有?,也不知?是不是被那威武將軍嚇的。
縣令領著他們二人:“你們送了物資過來,該先去拜見威武將軍才是。”
正說著,兩人就到了縣衙,只聽里?頭傳出陣陣樂聲,熱鬧非凡,走近一看,里?頭正擺著宴。
縣令領著他們一路來到威武將軍郭正青面前:“將軍大?人,這兩位便是從?鉛興縣送物資前來的陶家?父女了。”
陶采薇跪在地上,沒敢抬頭,只看見了那猩紅色的官袍,威嚴極了。
又聽頭上響起一道極冷肅的聲音:“免禮。”
陶家?父女二人這才起身?,陶富貴把這次帶來的物資單子呈了上去,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在打哆嗦:“將……將軍,請過……過目。”
陶采薇暗自嘆了口氣,父親這不上臺面的氣質啊——
郭正青接過物資單子,打開隨意掃了幾眼?,點頭道:“我?會在圣上面前如實?稟告你二人功績。”
陶采薇偷偷瞥了眼?那位將軍,生得倒是端正,眼?神凌厲,倒也不兇,只是……然后呢?
她與父親對視了一眼?,不知?該如何反應。
那縣令過來說道:“郭將軍的意思是,你們二人現在可以回去了。”
就這?
話既然說到這兒了,陶采薇也只好與陶富貴一齊又行了個禮告辭。
剛一走到門口,就有?幾個小兵跑進來報:“將軍,不好了!舒西國突然在邊境聚集起了三萬大?軍,此時?距離萍縣城門口只有?二十里?的距離!”
陶采薇被幾個小兵闖得花容失色,轉頭一看,那威武將軍的臉上總算有?了點別的表情。
郭正青站起身?來:“怎么可能!”
舒西國短時?間?內怎么可能聚集得起來三萬大?軍,他們全國上下?加起來恐怕都沒這么多人。
本想著朝廷派出的兩千精兵完全足夠打下?那個小國,如今怎會又出現這種情況。
郭正青面露憤怒,一錘子砸在案臺上,心下?驚慌不已,不知?該如何向大?皇子交代。
陶采薇見此狀,心道完蛋,踱著小步子,頭上的珠釵晃了晃,急忙拉著陶富貴:“爹,情況不好了,咱們趕緊走,離這兒越遠越好。”
她不是傻的,之前鼓動她爹來送物資,也是早就打聽到此處非常安全,現在可不一樣了,沒看那威武大?將軍臉色都變了嘛。
崔鴻雪剛從?邊境溜回來,就看到街上正跑動著的鮮艷身?影,身?后還拉著個衣著富貴的胖老爺,再后頭跟著一溜家?仆。
那不是陶采薇和?她爹還能是誰。
好端端的她跑到萍縣來做什么?
這父女二人都是不知深淺的,做起事來從?來也不成個體統,他也不是第一回知?道了。
崔鴻雪站在一間酒樓高處,頂著一張黑臉,早說了叫她不要亂跑,現在萍縣已經不安全了。
旁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舒西國那三萬大軍今晚就要試圖攻萍縣城門。
陶采薇拉著陶富貴一路跑到了來時的城門,卻?被告知?已經出不去了。
“我?們剛剛才從?這里?進來,為何不讓我?們出去?”
“郭將軍有?令!大?戰在即,萍縣所有?百姓須得一同應戰,保衛家?園!”
陶采薇著急:“可是我?們不是萍縣人啊,關我?們何事?”
那小將神情一肅,質問道:“難道你不是本國人?敵軍攻入萍縣,對你又有?什么好處!”
這正義凜然的一問,真是讓陶采薇啞口無言。
陶富貴一時?間?沒了主意:“閨女,現在可怎么辦?”
他朝著那看門的將領憨厚地笑了笑,正準備從?懷里?摸金錠子出來,陶采薇急忙阻止他:“爹,咱們送了那么多物資來也沒砸出什么水花,你給他金子有?什么用,錢給了這些?當?兵的,只能石沉大?海,咱們現在還是先回縣衙去,找那縣令想想辦法。”
崔鴻雪一路摸到縣衙,看到一擔又一擔的物資正在往里?抬,心下?納悶,郭正青根本沒為這場“單方面”的戰爭做多少準備,朝廷又是什么時?候運來的物資,他為何一點消息也沒聽到。
一抬眸,又看見那父女二人伙同幾個家?仆進了縣衙。
他們沒走成,他倒是不詫異,關城門符合郭正青的做派。
當?他又得知?那幾十車物資就是陶家?父女運來的時?候,一口氣真是上不去又下?不來,面帶微笑,好像也在邏輯之中。
那陶采薇早就想給她爹捐點功績好等朝廷封官,能做出此事來倒也符合她的性格。
這小妮子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他倒要看看,等舒西國人打進來了,她要怎么辦。
打自然是不會真的打起來的,崔鴻雪溜進縣衙,想確保郭正青沒有?后手。
正堂里?,陶富貴帶著陶采薇又回到了這里?,郭正青見狀并未多說,這二人高低算是此次戰役的功臣,不過此次戰役已經是個板上釘釘的恥辱了。
說實?話,他最初看到那一條長龍的糧食車時?,心里?是厭煩的,那太多余了,給他反倒成負擔,偏偏還得硬著頭皮去上奏他二人的功績,當?誰看不出來他們單純是來買功勞的。
陶富貴見郭將軍待他們二人客氣了許多,也不似最初那么目中無人了,便大?著膽子抬頭瞅了他兩眼?,這一看,你別說,這郭將軍長得英姿颯爽、威風凜凜的。
崔鴻雪剛到此處,從?房梁上探下?頭去,就聽見陶富貴笑瞇瞇朝郭正青問了一句話:
“敢問郭大?人如今可已有?家?室啊?不瞞您說,吾家?正好有?一女……”
陶采薇垂著腦袋不知?道在想什么,聽他爹這么一說,連忙抬起頭去看,這一眼?正好撞進郭將軍的眼?睛里?。
郭正青心里?本就煩躁,又聽這陶家?老爺突然說出這種話來,不免更添了些?厭惡,忽然又看見他身?邊那花容月貌的女兒。
心里?的厭惡消了大?半。
不過大?丈夫應當?舍身?沙場,不耽于兒女情長,更不可無端耽誤女子年華。
他肅起神色,咳了兩聲。
“本將沒有?家?室。”他又瞥了兩眼?那女子,輕嘆了一聲。
陶富貴聞言一喜,興沖沖想再說點什么,卻?聽郭將軍挺胸說道:“不過你們這等小門小戶,商賈出身?,也當?有?點自知?之明才是。”
話音一落,滿堂寂靜。
陶采薇一張月白色的銀盤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心里?氣得不行,又不敢直接罵出來,那模樣簡直了。
崔鴻雪嘖了兩聲,你也有?今天。
陶富貴摸了摸鼻子,低娶高嫁是常事,瞧瞧這郭將軍說的話,也太不禮貌了,轉念又一想
,郭將軍是京城來的,素來聽聞京城里?的人都是拿鼻孔看人的,瞧不起外地人。
陶采薇心里?不服,加之年紀又小臉皮薄,在鉛興縣向來是人人捧著的貴人,現在被人這般瞧不上,一股子志氣發不出來。
崔鴻雪暗道不好,這小妮子又要搞事。
只聽陶采薇昂著頭問道:“郭將軍,敢問你們軍中一個月要花多少錢糧,可曾有?為錢糧發過愁的時?候。”
她陶家?巨富,說是錢銀如土泥也不過分,若是知?道她能輕松養活他一軍的人,他還敢如此看不起她陶家?嗎?
第027章 躲不開
崔鴻雪一聽她這話?就知道這小孩兒是丟了面子想?撿回來, 這話?若是換成別?的人聽了,她怕還?真就被人看上了,她也不想?想?, 京城里的這些人,無論哪一個?看上她, 她都是躲不掉的,她想?好要嫁給郭正青了嗎, 就敢把殺手锏使出來。
好在?郭正青此人他十分了解,除了站錯隊以外?, 算是個?正人君子,不會打她的主意,況且,嘴不是一般的毒。
所以此事除了能讓小孩兒又被鄙視一次以外?, 沒什么別?的隱患。
陶采薇揚著頭,一張小臉兒上盡是神?氣。
郭正青愣了愣,答道:“這是軍中機密,你一介商女,如何配得?知。”
他的嘴,從不饒人。
陶采薇愣在?當場,氣得?眼眶發紅, 一雙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瞪的地板。
郭正青不欲再與她多說, 起身走?了,吩咐縣令給他二人安排住處。
陶富貴過來拍了拍她的肩, 道:“閨女, 你在?爹爹心中是最好的, 哪怕到了京城,你也是最貴的貴女。”
陶采薇瞬間破涕為笑, 摟住陶富貴的胳膊撒嬌:“可不就是嘛。”
她摸了摸頭上的珠翠釵環,身上的環佩叮咚,可不就是最貴的貴女嘛。
崔鴻雪忽然覺得?那嬌艷笑容在?晃他的眼,唇綻櫻顆兮,榴齒含香。
他撫上自己的嘴唇,有一些畫面映在?腦海里,竟有些揮之不去。
他別?開?了眼,正如全修杰說的那樣,他最厭惡這樣繁復的打扮。
城外?,舒西國?的軍隊正緩緩向?前行?進。
“將軍,馬上就到萍縣城門口了,咱們真的要攻城嗎?”
這里沒人愿意攻打萍縣,一是因為他們本?身就愛好和平,不喜歡打仗,再有就是,萍縣本?身就有好多舒西國?人的親戚朋友,根本?打不起來。
“那位崔先生說了,讓我們氣勢洶洶的過去,把金朝的軍隊嚇回去就行?。”
這位將軍也是第一次上戰場,沒什么經驗,起初知道金朝派了兵過來準備打他們的時候,舒西國?的人慌慘了。
直到前幾天來了個?姓崔的縱橫家,說他已經幫他們聯系到了鄰國?的幫助,那邊可以借他們一些兵,把金朝軍隊嚇回去,但萬不可傷到百姓。
“那位崔先生真是大義啊,為了每一位百姓的安危,游走?于各國?之間,如果不是他提前幫我們布局,現在?我們只能被金朝按著打了。”
萍縣城樓上的小兵看到遠處那黑壓壓一片軍隊往這邊挪過來,嚇得?魂都散了。
“放箭!放箭!”
舒西國?軍隊迅速按照崔先生教他們的方式調整陣型,上面一波箭放下來,人員絲毫無損。
萍縣城樓上的人本?來就已經慌得?不行?了,一看自己一波攻擊下去,對方毫發無損,更加氣勢洶洶的往這邊壓過來,嚇得?抱頭逃竄回去稟報。
郭正青臉色很復雜,攻打舒西國?是大皇子掌權后下的第一道命令,沒人能想?到這場戰事會失敗。
可是萍縣城總共就五千兵在?內,如何也打不過城外?那些人。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全員撤退,起碼他們沒有損失一兵一卒。
舒西國?的軍隊已經開?始攻城門了,在?這么下去不光他損兵折將,連萍縣都要失守,別?說他無法跟大皇子交代,圣上那里就能直接砍了他的頭。
舒西國?人在?地下喊話?:“只要你們立即向?后撤退五百里,我們馬上撤兵。”
萍縣失守的后果太嚴重了,郭正青不敢賭。
“撤退!”
郭正青率領五千兵馬出城的時候,他騎在?馬背上,能聽見萍縣城里在?歡呼。
他緩緩回望過去,所有人的臉上都洋溢著笑容,他們歡快地打開?舒西國?軍隊一直攻不進來的城門,將他們迎了進來。
兩國?的百姓聚在?一起,擺起了酒席,架起了篝火,他們圍在?一起載歌載舞。
舒西國?的人全都進來了,城樓上金朝的旗幟迎風飛舞,無人去碰。
郭正青率領眾軍回京,忽然意識到自己不受待見。
陶富貴也有幾位舒西國?的好友,如今在?萍縣看到好幾張熟悉的面孔,他心情好極了,丟下陶采薇獨自應酬去了。
那些人拿著兵器炒菜,拿著刀劍切肉,整個?縣城里沒有一個?人擔心旁人拿著兵器會傷到自己。
陶采薇坐在?篝火旁,捧著自己的臉蛋兒,不自覺笑出了聲。
沒有戰事的感覺真好,之前城里氣氛一直很壓抑,沒有一個?人是高興的。
“笑什么呢?這么開?心。”
乍然聽到一道熟悉的嗓音,陶采薇猛然回頭,那人正站在?她的身側,頭上是一輪彎月,就如他離開?她的那晚一樣,只是這一回,他是面朝她的,臉上還?掛著笑。
月光灑下來,那人立如芝蘭玉樹,笑如朗月入懷,好看極了。
她逐漸收起上揚的嘴角,心里有些不得?勁。
她抱著雙膝,不想?看他。
“你去哪兒了?”不是說去鶴山縣了嗎,走?之前也不說一聲,她還?以為他生了她的大氣,再也不回來了。
正看著篝火發呆呢,頭上突然多了只手,那人揉了揉她的腦袋,嘆了聲氣,在?她身側坐下。
她怔了怔,沒說什么。
“我倒想?問問你呢,我本?來好好的在?鶴山縣祭祖,聽說你突然跑到正鬧打仗的萍縣來了,連忙就趕了過來。”
“我……”她張口就想?反駁回去,又想?起這人走?之前的確囑咐過她,要她哪兒也別?去,一時間又莫名心虛得?說不出話?來。
她把臉埋在?膝間,雙手放在?腳背上,側頭看他:“所以,你是因為擔心我的安危才?來的嗎?”
崔鴻雪滯了一下,點頭道:“對啊。”
陶采薇又將頭側到另一邊去,嘴角往上翹著,映著篝火的小臉兒紅撲撲的。
火光在?他們的身上跳躍閃爍,一道是桃粉色,一道是青色,兩人靠得?很近,但中間始終有一道縫隙。
這卻是崔鴻雪此生第一次主動坐到一個?女孩兒的身邊去。
他側頭只能看到她的滿頭珠翠,在?火光的照耀下春彩輝輝,璀璨奪目。
這繁復堆疊的珠翠絨花、這矯揉造作的紅粉青蛾、這鋪天蓋地的馥郁蘭香,靠他極近,他的眉卻皺不起來。
直到那艷如牡丹的覆滿了胭脂的唇朝他靠近時,他竟也躲閃不開?了。
“閨女,你咋在?這兒坐著,跟爹走?,那邊有烤全羊吃。咦——崔波怎么也在?這兒?”
陶采薇猛地止住動作,回頭看向?她爹,好在?晚上黑燈瞎火的,陶富貴也沒看清楚這兩人在?做什么。
崔鴻雪立刻回過神?來,站起身,暗道一聲幸好。
陶采薇看他又是那一副冷若冰霜臉,也暗道一聲幸好,差一點又冒犯他了。
崔鴻雪拱了拱手,解釋了一番自己為何出現在?這兒,隨后陶富貴擺了擺手,把兩人一并都拉去吃烤全羊。
“香的嘞!”
崔鴻雪一直不緊不慢地跟在?她身后,看她一會兒蹦蹦跳跳,一會兒掛在?陶富貴身上撒嬌。
既能干得?出拉弓射死朝廷命官的事,也能干出往戰地拉物資換功勞的事。
前一秒還?在?賴床,偷藏那不可見人的話?本?,后一秒就能坐在?正堂上訓人。
他又伸手覆上嘴唇,按了按,他記得?,陶富貴向?郭正青介紹她時,她沒有拒絕。
他只是她的仆。
陶采薇拿著一串羊肉串,回頭找他,看見他正把手放在?嘴邊,嘆了聲氣,把他手拉下來:“多大人了,還?吃手,來吃羊肉串。”
崔鴻雪手上被塞了一串羊肉串,她為何總是能讓他十分無語。
偏他還?不能說自己不是在?吃手,是在?……額,只是摸一下。
晚上回到縣衙,縣令如今高興極了,要拉著陶家父女二人再多住幾日,在?萍縣好好玩幾日。
陶采薇本?就貪玩,家里的事情有陶金銀和母親管著內外?,也出不了錯,況且這幾日萍縣熱鬧得?很,她想?也不想?就答應了下來。
晚上,陶采薇倒在?床上的時候,還?有些不習慣,昨日還?好,心里本?就慌亂緊張,顧不得?別?的,今日一放松下來,只覺得?安青不在?難受極了,衣服也不知道怎么穿,頭發也不知道怎么拆,臉上厚厚的脂粉也不知該如何卸。
縣衙里的浴堂在?另一處,她隨手在?游廊上叫了個?丫鬟:“你去幫我備水,我要沐浴。”
那丫鬟自是領命前去。
她帶過來的衣裳首飾不少,此時全都堆疊在?一處,完全不知該如何收拾,便隨意撿了一套同色系的衣裙出來,準備帶去浴堂。
過了一會兒,那丫鬟來報:“陶姑娘,浴堂準備好了。”
她拎起手上的衣裙,頂著一頭將拆未拆的釵環,繞過抄手游廊,來到浴堂。
“姑娘先洗,奴婢會在?外?頭候著,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就喊奴婢一聲,奴婢叫春枝。”
陶采薇進了浴堂,脫光衣裙,抬腿跨進了浴桶。
洗完澡出來,用干布子擦干身體,她隨手捏了捏,倒是又長大了些。
伸手去拿衣物時,忽然發現忘了拿上肚兜了,她拍了拍腦袋,沒有安青在?,她真是什么也不記得?。
“春枝。”
她朝外?叫了聲,無人應,便又叫了一聲。
“春枝。”
“怎么了?”
陶采薇推門的手愣住,這是崔波的聲音。
第028章 依蘭香
崔鴻雪從此?處經過, 忽然聽到陶采薇的聲音,還沒湊近,鼻尖縈繞上來一股沐浴水汽的香味, 他皺了皺眉,不打算靠近。
他見她門口并未有?什么丫鬟, 又怕她有?什么事,便?只好應了一聲。
“怎么了?”
里頭似乎是愣了一會兒, 他極有?耐心地等她回話。
“我的肚兜忘拿了,你能去幫我拿一下?嗎?”
“在哪兒?”
陶采薇漲紅了臉, 那道聲音極淡極沉,聽不出?思緒。
“在我房間的床上,要綠色的那一件。”
“好。”
她聽見那人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連忙又大喊了一聲:
“崔波。”
她聽見那人的腳步停下?來了, 似乎是在等她開口。
“你快點回來。”
“好。”
她又聽見那人疾步遠去的聲音,呼了口氣,背過身抵在門口,手一直捂著胸口。
她伸手用?手背碰了碰臉頰,燙得很。
身體內部似有?一種奇妙的感覺升起,浴堂里水霧漫漫,她整個身體融進了云里, 飄飄忽忽, 不落實地。
崔波沒有?讓她等太久,很快就?回來了。
她聽見他在外頭敲了敲門, 聲音低沉:“是我。”
陶采薇小心翼翼地將門拉開了一個縫。
崔鴻雪頭側在一旁, 他感覺一只撲騰著熱氣的手從他手上劃過, 帶走了那件綠色的肚兜,然后消失不見了。
直到聽到門合攏的聲音, 他才回過頭來。
當他準備離開的時候,又聽里頭那道嬌氣的聲音傳來。
“你先別走,等我一起走。”
然后里面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
他背過身,站在門外等候。
陶采薇穿著一套綠色的衣裙出?來,見他站在門口,垂下?頭道:“走吧。”
崔鴻雪這才回頭看?她,她手里還抱著一堆換下?來的衣物,臉上是難得一見的素凈瑩白,撲撲散著水汽。
他朝她伸出?手:“給我吧。”
陶采薇將換下?來的一身桃粉色衣裙塞給他,又聽他問道:“沒洗頭發?”
她頭上的發髻還是完整的。
她搖了搖頭:“安青不在,我不會拆發髻。”
崔鴻雪抬步往前走,陶采薇跟在他身后,抬眼看?他,尋思自己是不是太不像個主人了,好你個男仆,竟敢走在我前面。
崔波一直都是這樣的。
她看?著他的背影,往前走了一截,又走到那條抄手游廊上時,聽見前面那人嘆了聲氣。
又聽見他道:“我替你拆。”
陶采薇愣了愣,反應過來,說道:“拆了我就?不會梳了,明日又怎么辦?”
安青梳的發髻只有?安青能拆。
崔鴻雪回頭瞅了眼她頭頂的發髻,想起自己以前讀的一本書名叫《嫻情藕記》的書上,詳細記錄了女子發髻的梳法,他當時喜歡讀上面那些對各式妝扮品味的評價,覺得頗有?意思,如今細想起來,倒也還記得幾個發髻樣式。
這小姑娘還沒他胸口高,屬于半知事不知事的年紀,他幫她梳一個便?是,那有?何難。
“總之你今晚必須得將發髻拆了,否則明日就?不能看?了,明日我給你梳新的。”
陶采薇嘟囔了一聲:“哦。”眼睛一直往他身上瞅。
兩?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房間,崔鴻雪的房間就?在她隔壁。
本來萍縣的縣令安排房間時說的是:“下?人有?專門的下?人房居住。”
陶采薇不假思索地要求道:“勞煩縣令大人給他安排一間客房,我家這位男仆比較講究,不能住在下?人房。”
縣令雖感到奇怪,瞅了那崔波兩?眼,但還是按照陶采薇說的,給他安置在一間客房里。
陶采薇呼了呼氣,她可?不敢想象,讓崔波住到下?人房去的樣子。
心里不免又嘀咕了他兩?句,看?他在她身前昂首挺胸走路的模樣,哪有?半分下?人樣子。
剛一抬頭,就?見那人隨手朝梳妝臺前點了點:“坐下?。”
她心里不服氣,他還敢命令她?
偏身體不爭氣,徑直過去一屁股坐下?了。
崔鴻雪往梳妝柜里翻了翻,找了把木梳出?來。
一只手把住她的發髻,有?些猶豫,倒還真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他先把她頭上的釵環一根一根的拔下?來,女人就?是麻煩,用?一根絲帶束發多好。
他把摘下?來的釵環往桌子上放,陶采薇立即擰眉道:“你輕點,別磕壞了,每一支都值不少?銀子呢。”
崔鴻雪心里煩躁,外表愈發沉默。
“明知累贅,你何必簪上這么多。”
陶采薇雙手往胸前一揣,哼了一聲:“這是姑奶奶的風格,凡是有?我所在的地方,定要花團錦簇、轟轟烈烈才好。”
崔鴻雪與她正好相反,無論是以前眾星捧月傲睨萬物的時候,還是現在庸庸碌碌一無所有?的時候,他一直欣賞不來雍容繁復之物。
這小姑娘生長在小縣城,年紀不大,更是只知金玉堆疊,不知何物為美。
總算給她拆了大半,看?起來順眼許多,那小姑娘又擰起眉來痛呼:“你扯到我頭發了!”
他的一雙手纖長如玉,放在她發間還有?些笨拙。
“我小心些。”
最后一根發釵拆卸下?來,她的發絲盡數垂散開來,發香撲騰起來,灌了他一整個鼻腔。
他怔了怔,忽覺有?些奇妙之感,朝腰間看?了看?,身體出?了些問題,他眼神鎮定,面容冷肅,只有?耳朵尖冒出?來些許微紅。
陶采薇對此?渾然不覺,坐在他身前晃了晃,道:“繼續呀。”頭還沒梳好呢。
她嗅了嗅發絲間飄過來的香味,興奮極了,這是她從話本子上看?的,說有?一種名叫依蘭香的香料,可?以增加閨房之樂。
她便?尋了來,每日涂抹在頭發上,平日里在閨房里聞著的確有?些奇妙作用?,她也說不上來具體樂在哪兒,不過好聞也就?是了。
崔鴻雪伸手把垂在她前額處和她胸前的頭發攏到后頭來,手指尖從她臉龐和耳朵上劃過,他又忽覺異樣,再?不敢動。
陶采薇回頭撞見他又是那副冷若
冰霜臉,伸手拿過他手上的木梳:“罷了罷了,你既不情愿給我梳頭,又攬下?這活做什么。”
她壓下?心里的異樣,故作鎮定。
她此?時可?萬分不敢再?做出?什么冒犯的舉動來了。
伸手拽了拽,卻沒拽動,那木梳還拿在崔波手里。
崔鴻雪一只手攏在唇邊,克制地咳了兩?聲,這依蘭香他不是第一次聞了,可?讓他起這么大反應的還是第一次。
他端詳著那人的后腦勺,神色復雜。
陶采薇感覺到梳齒從頭頂滑落下?去,他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攏過她的發,劃過她的頸,她微微低頭,掩住自己的情緒。
那些話本里說的“情”字,突然浮現在她的腦海里,何為情?
她一直不能理?解,那些千金小姐,為何一有?了情,便?每天想方設法的也要與情郎見面,見面又是為了什么?
為了那些畫上畫的肢體接觸,文字里描述的親親我我。
她不懂何為情,但她卻想與崔波有?那畫上畫的那樣的肢體接觸,她只知道,她湊近他的臉時胸腔會猛烈跳動,她親上他的唇時,腦子里像炸開了花一樣的快樂。
除此?之外,她還喜歡他的手,每當他的指尖劃過她的皮膚時,那一處便?跟著酥酥麻麻起來。
如果他是她的情郎,她也愿意像那些話本里的千金小姐一樣,日日與他私會呢。
崔鴻雪放下?梳子,她的青絲傾瀉而下?,回過頭來。
浮在她鬢邊的蓬松發絲,像一朵飄來飄去的云。
頭上已無任何朱釵云髻,臉上已無任何脂粉,霧鬢風鬟,蛾眉皓齒,竟現出?一張傾國傾城的臉來。
他負手而立,眼底滿是克制。
陶采薇見他居高臨下?的又審視起她來,怕他又說自己不知輕重那樣的話,連忙掩住自己的情緒,那些羞恥的想法萬不可?再?表露出?來,臉上瞬間綻起爛漫笑容:“聽說萍縣有?一道美食叫舂雞腳,明日咱們一起去吃吧,還有?米線、手抓飯、包燒雞……”她伸出?手一樣一樣數著。
崔鴻雪見狀,眼底無任何情緒,嘴邊卻如春風化雪勾起淡淡的淺笑來:“好。”
背過身去,他向來不憚以最卑劣的評價來形容自己,她還是個不知事的小孩兒,他竟對著她起了那等不堪的心思。
她是因為無知而不知輕重,他卻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卑劣到了極致。
入夜,崔鴻雪躺倒在床上,那在一眾催情香里都排不上號的依蘭香,竟能讓他現在也消不下?去。
他兩?只手放在枕上,頭壓在手上,支起一只腿搭在膝蓋上,正好掩飾住。
君子慎獨,盡管房內無人,他也不愿看?到自己胯間那等不雅觀的姿態。
太不好看?了。
第二天一早,他睜眼了大半夜,天光破曉時才堪堪睡著,如今還在夢里,聽到門外框框的砸門聲。
他起身開門,看?到一張在一圈蓬松發絲里飄著的雪白小臉兒,卻見那小姑娘正雙手叉腰,對他不滿道:“你還不起床,我等你好久了,你不來給我梳頭,我連門都不能出?!”
一夜過后,她的頭發已是亂糟糟的一片。
崔鴻雪清醒了一番,拉著她在梳妝臺前坐下?,回憶了一下?那書中?所記載的發髻式樣,伸手操作起來。
不一會兒,陶采薇腦袋上頂著兩?個垂掛髻,垂在腦袋左右兩?旁,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直皺眉,又見崔鴻雪伸手拿了兩?個蝴蝶結準備對稱著別上去。
第029章 虎頭私印
她連忙制止了他。
“這都是小孩子梳的?發髻了, 安青平時給我梳的?都是隨云髻或是元寶髻,你到底會不會梳啊,你走。”
她嘟著嘴推開崔波, 捶了他兩下?:“打你打你。”
崔鴻雪無奈,手上還?拿著那?粉綠相間的?蝴蝶結絲帶。
她這個年紀不就該梳垂掛髻嗎, 小孩子總想裝大人。
及笄之前的?少?女,都是這樣把頭發梳在兩側, 用?絲帶束發。
陶采薇現下?也無法把發髻拆了重新梳,瞥了一眼崔波手里拿著的?蝴蝶結, 撇嘴搖了搖頭,從?柜子里撿出一頂珠光寶氣的?花冠來頂在頭上,再在后腦勺的?空缺處別上一只點翠掐絲花鈿。
崔鴻雪眼睜睜看著她把自己從?清秀溫婉少?女的?模樣變成了花開富貴版,很是愣了一愣, 又見?她轉過?頭來,那?繁復至極的?珠翠輝輝映得她笑靨春桃,她站起身來,荷衣欲動間身上環佩鏗鏘,拉住他的?手臂,嬌聲道:“咱們快上街去吧。”
他回過?神來,她已歡快地蹦跶出門了, 街上人聲鼎沸, 熱鬧非凡,沒有小孩兒會抗拒這樣的?場面。
他低聲笑了笑, 邁步跟上。
陶采薇在街上轉了轉, 找到萍縣最氣派的?一家酒樓進?去。
店小二看二人衣著不俗, 便將陶采薇一路領到了樓上雅間,透過?窗戶正好?能?夠看到街景。
她端了杯茶悠閑吃著, 崔鴻雪將小二叫來點菜。
他瞥了她一眼,拿著菜單隨意點了幾?道萍縣的?特色菜。
“客觀,要不要再來一份酥酥脆脆的?炸豬皮,也是本店的?招牌。”
陶采薇目光從?窗外收回來,發著亮光,點頭道:“要,要。”
崔鴻雪合攏菜單,交給小二:“那?便這樣吧,都做成特辣。”
這邊酒樓里提供的?是當地獨有的?薄荷檸檬茶,正好?可以解辣。
隔壁正有一群文人在聚會,一邊作詩一邊論道,正論(吵)得不可開交。
陶采薇豎起耳朵聽了聽:“沒想到萍縣還?有這般文人風氣。”
那?群人說話文縐縐的?,她都聽不太懂。
崔鴻雪垂眸聽了一會兒,論的?正是三年前京城里風行一時的?“重利輕義與重義輕利”的?問題,他記得他當時主張的?是“重義輕利”。
忽聽隔壁有一高昂聲音傳來:“那?些說自己重義輕利的?,不過?是冠冕堂皇之言,好?讓自己看起來高風亮節,你又如何?證明利益當前的?時候,你會繼續選擇仁義。倒不如我們這些直接承認重利輕義的?人來得光明磊落。”
陶采薇這下?倒是聽懂了,她點頭道:“可不就是嘛,人活在世上,利益才?是最重要的?,那?些主張‘重義輕利’的?人,是不是說的?假話只有他們自己心?里知道。”
崔鴻雪放下?茶杯,斂眉心?想:她說得正是,他要的?不過?是那?高風亮節的?形象,和儒家一派的?支持。
又聽隔壁傳來爭執的?聲音:“京中第?一公子崔鴻雪,正是儒家思想‘重義輕利’的?代表,你們這些人簡直太淺薄無知了,鴻雪公子乃是當代文人的?典范,他所?提倡的?正是與邊疆蠻夷諸國建立友好?關系,以‘仁’相待的?政策,那?是幾?句‘冠冕堂皇之言’便能?概括的?!”
崔鴻雪聞言輕笑,他說的?那?些話只是代表他的?站隊而已,至于朝廷要怎么對?待邊疆那?些小國,他不在意。
他們崔家所?支持的?三皇子,正是“仁義”一方的?代表。
他之所?以輕笑起來,不過?是嘲諷自己,如今成了籍籍無名之輩,反倒不忍看見?好?好?的?舒西國變得戰火紛飛,開始真正奉行起“重仁義”的?觀點。
笑了兩聲,抬頭突然發現對?面那?小姑娘正咬著嘴唇,滿臉通紅,難受極了的?樣子。
方才?想起那?小姑娘剛剛可是說了一番支持“重利輕義”的?言論,與她聽到的?崔鴻雪的?言論正好?相反,恰恰應和了隔壁那?人所?說的?“淺薄無知”。
她忽然抬起眼來瞪他:“你在笑話我是不是!”
崔鴻雪連忙擺手:“我沒有啊。”
酥酥脆脆的?炸豬皮上來了,崔鴻雪連忙給她碗里加了一塊,給小孩轉移注意力這一招最管用?。
“趕緊吃吧。”
誰料對?面的?那?小孩兒絲毫不為所?動,一談及崔鴻雪的?事
情,她是最較真的?。
他見?她情緒不高的?樣子,真是哭笑不得。
“那?你如今既得知了崔鴻雪的?觀點與你不同,你會轉變你的?觀點嗎?”
陶采薇思索了一會兒,沉吟道:“我自己的?觀點自然不會因為他一言而發生改變,但是若有能?與他坐在一起論道的?一天,我只會答:‘我支持重義輕利的?觀點’。”
這便又應了前面那?人所?說的?“說自己支持‘重義輕利’的?人都是為了展現自己的高風亮節所?說的?假話。”
她為了在崔鴻雪面前展現自己,雖不是為了展現高風亮節,但也一定是為了展現某些東西——她與崔鴻雪志同道合。
崔鴻雪道:“你自己都這樣說了,如何?能?知道崔鴻雪說出自己觀點的時候,沒有受聽的?人的?影響呢?說不定他本質上完完全全就是一個‘重利輕義’的人。”跟你一樣。
他眼見?著陶采薇的?臉色由差變好?,又由好?變差,然后抬起眼來瞪他:“別人空口說幾句仁義之言我不會信,可崔鴻雪是何?等人物?,他本就是世上最高風亮節之人,他用得著說假話?我不許你再說鴻雪公子的?壞話!”
崔鴻雪垂下?頭,自顧自地夾起新上的?菜來吃,還?好?她遇到的?是平凡百姓崔波,若她遇到的?是崔鴻雪,他恐怕連看都不會看她一眼,她在崔鴻雪的?眼里,跟那?些烏合之眾無任何?分別。
他夾了一塊烤雞到她碗里,淡然道:“吃飯吧。”
陶采薇哼了一聲,垂頭吃起烤雞來,又偷瞄了崔波幾?眼,隨口說道:“說起來,你與鴻雪公子同姓呢。”
崔鴻雪拿筷子的?手頓了頓,笑道:“是啊,那?又如何??”
她突然伸手握住了他放在桌上的?手,目光灼灼地盯著他。
“你也別太自卑了,你趕不上他也有出身的?原因在,待我陶家順利抵達京城以后,我為你造勢,以你的?才?華,想必也能?在京城創出一片天地。”
崔鴻雪詫異抬眸,看了她半晌,她的?眼神里并無半分憐憫的?意味,有欣賞,有期盼,還?有一絲隱晦不明的?……情。
他垂下?頭皺起眉來,就算那?道眼神是他體會錯了,從?她的?話來看,他在她心?里,如今竟不比崔鴻雪差了,那?她對?他……
緊接著又聽陶采薇說道:“不過?就算如此,你趕崔鴻雪也還?是差遠了,他可是被圣上親評‘公子世無雙’的?人物?。”
當他想多了,這傻妞盯著窗外不知在看啥,臉上有他看不懂的?小孩兒獨有的?滄桑。
兩人總算靜下?心?來好?好?吃了頓飯,又聽隔壁議論起來:“說到那?崔鴻雪公子,真是可嘆可惜啊。”
陶采薇立馬豎起耳朵聽。
“可不是嘛,崔家自己站錯了隊,三皇子倒臺,連帶著這么一位超塵拔俗的?公子跟著喪了命。”
又有一人反駁道:“這話說的?不對?,三皇子以仁義治國,主張和平,聽聞那?也是一位極溫雅和善的?人物?,崔家支持三皇子,如何?能?算是站錯了隊。”
對?面那?人捋了捋胡須道:“朝堂之上,向來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沒有什么對?錯之分,想必過?不了幾?年,大皇子登基,這天下?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哪里還?管什么仁義道德。”
此話一出,這人突然被群起而攻擊:“要不是因為大皇子,咱們萍縣也不會無端差點遭受戰爭,天下?人都可以不分對?錯,唯獨咱們萍縣人不能?。”
崔鴻雪抬眸看了眼那?正嚼著筷子沉思的?小姑娘。
陶采薇聽得似懂非懂,這是她第?一次知道崔家滿門傾覆的?真相,心?里唏噓不已。
崔鴻雪支持的?三皇子主張和平,以仁義治理周邊小國,想必是萬萬不愿意看到萍縣有戰事發生的?。可她還?往大皇子派來的?軍隊里送物?資,一想到這,她難堪極了。
崔鴻雪一看她那?模樣,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咱們這樣的?小老百姓,就別想那?么多了。”
卻聽陶采薇喃喃道:“說來可笑,我仰慕他多年,他的?思想、他的?主張、他的?困局,我卻一概不知,聽到所?有人吹捧他而為此感到欣喜不已,抱著那?塊獨一無二的?虎頭私印傻笑,也不知究竟是仰慕他這個人,還?是仰慕他的?名聲。”
崔鴻雪皺著眉聽她說完一番話,他自己也是萬分割裂,不知道該用?哪個身份的?態度面對?她,仰慕崔鴻雪的?人多了去了,對?他說什么的?都有,他向來是一概不理的?。
他倒是一直疑惑,陶采薇身處據京城千里之外的?小縣城,如何?能?對?崔鴻雪又這么深的?仰慕之情。
直到他捕捉到她話里的?“虎頭私印”四個字。
此物?是祖父身上最重要的?憑證,可以調動崔家在南越豢養的?三千死士。
這些人如果全部散入金朝,足夠顛覆一個朝堂。
祖父臨終前絕口未提此印下?落,祖父對?他此生唯一的?要求便是:再也不要參與朝堂之爭,選一個山清水秀之地安家,娶妻生子,平平淡淡的?度過?這一生。
第030章 招贅
古今將?相如?今又在何方, 到頭來?不?過是荒冢一堆草沒了。
“虎頭私印是何物??”
陶采薇回過神來?,瞅了他兩眼:“你?問這個做什?么?”
他意識到自己問得突兀,咳了兩聲?道:“有點?好奇。”
陶采薇剛從情緒里出來?, 嘆了聲?氣,尋思這也沒什?么不?能說的, 便道:“那是崔家祖父給我和崔鴻雪定親時留給我家的信物?,不?過崔家滿門如?今已經不?在了, 所以那東西也沒什?么用了。”
她?如?此一番話說完,看向崔波時, 見他呆愣愣的,心里偷笑,想不?到崔波臉上也能出現如?此傻傻的神情,平日里只見他冷若冰霜的, 看著卑微,心里頭主意比誰都大。
“所以你?跟崔鴻雪之間還真有婚約?”他神色復雜。
陶采薇神采飛揚:“那當然啦!別看他被?無數名門貴女那般追捧,等我及笄的時候,他還不?是得娶回我這個商戶女,嘿嘿。”
她?又看向崔波,見他臉上的表情真是一言難盡,心道:他何必臉色這么難看, 他又不?喜歡自己, 親個嘴他都嫌冒犯,難不?成還能為崔鴻雪吃醋了?
崔鴻雪張了張嘴, 不?知該說些?什?么, 就聽門口突然有人喊陶采薇。
“陶六丫!你?怎么出來?吃大餐也不?叫上為父。”
陶采薇見她?爹走過來?, 臉色難看,揪著陶富貴的衣服道:“爹, 我都長?這么大了,你?怎么還這樣叫我。”
她?在外祖家排行第六,所以外祖家的人會?這樣叫她?,陶富貴也跟著這樣學。
崔鴻雪垂眸,如?此便都串起來?了,他擰著眉看眼前那刁鉆跋扈的小姑娘,怎么看怎么不?像小時候那冰雪伶俐的小丫頭。
原來?祖父那時候竟給他定了親,難怪家里一直沒給他說親事,有他本來?年紀就不?大的原因?,看來?還因?為要等這小姑娘及笄。
既然是祖父給定的親事,崔鴻雪自然接受,盡管陶采薇全身上下、從面子到里子沒有一點?是他欣賞的類型,但婚姻之事向來?都是父母之命,他也不?例外。
但現在說那些?已無用,他已經不?是崔鴻雪了,自然也不?可能娶陶采薇,祖父臨終前的遺愿是讓他找個山清水秀之地娶妻生子,并未提及陶采薇,崔家已滿門傾覆,鄉野村夫崔波自然是配不?上商戶女陶采薇的。
偏生他又遇到了她?,他一向是不?信命運的,不?過是巧合罷了。
他現在是崔波,就算她?拿著婚約一事要來?綁架他,他也是不?應的。
陶富貴眼瞅著家里這兩個小孩兒感情是真好,他看閨女是日日都要帶著這個崔波在身邊,心下不?由?得活動起來?。
沒有哪個父母盼著把女兒給嫁出去,無非是世?俗不?允許,男大當婚女大當
嫁才是正理。
女兒尚未及笄,他倒是沒有太急切的想這個問題,疼閨女的人家把女兒留到十八二十歲再嫁的也是有的,不?過那也是有提前訂好親的前提在。
否則他陶家就算是把閨女養一輩子也是養得起的,閨女又有那么一番雄心壯志等著實?現,要是嫁了人,便只能留在家里相夫教子了。
陶采薇又在萍縣待了幾?日,吃遍了萍縣大小飯店酒樓,崔鴻雪看她?長?得越發珠圓玉潤起來?了。
他盤算著,再在陶家待一段時日,便要籌劃著離開了。
陶家不?是他能待一輩子的地方,他還得繼續遵循祖父遺志,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娶妻生子。
至于那虎頭私印,便留給那小姑娘做個念想吧,那本來?就是她?的東西了。
他望著那悠悠青天,茫茫田野,心里是另一番暢懷灑脫,想起以前追求的那些?東西,到頭來?不?過是空無一物?。
今日向萍縣縣令辭了行,明日便要正式啟程回家了,陶采薇趁機又出門溜了一圈。
她?沒忘了她?的宏圖大業。
萍縣是金朝與舒西國之間的重要樞紐,許多商隊扎根在此,若要攻打舒西國,也是從此處出兵。
她?接連買下了萍縣周圍最高的幾?座山頭,平時搞點?果樹、莊稼之類的營收,再在山頂修上一座瞭望塔,派人每日收集信息,如?此萍縣再有任何風吹草動,她?都能看見,再做不?出傻乎乎來?送物?資的事情了,不?過一碼歸一碼,該掙功勞的時候她?還是會?上的,但物?資里的虛實?她?就不?能保證了。
陶家三人帶上一眾仆從,從萍縣開始往回走。
路上又遇到不?少小攤小販,陶采薇沿路買了兩顆椰子,插上竹管跟崔波二人一人捧一個喝。
陶富貴瞅了一眼,縮在一旁冷哼道:“閨女,沒你?爹我的份?”
陶采薇一邊吸著甘甜美味的椰子水,一邊瞥了她?爹一眼:“爹,你?年紀不?小了,沒看醫術上說嗎,老年人極容易得一種名叫‘消渴癥’的病,原因?就是嗜糖,你?瞅瞅你?那個大肚皮,如?今也該注意保養保養身體,少吃甜食。”
陶富貴訕訕閉了嘴,捧著自己的大肚皮到一邊兒去了,看到那路邊排排坐喝椰子水的兩人,怎么看怎么不?得勁。
一行人于深夜回到鉛興縣陶府。
陶富貴深更半夜把陶采薇叫到正堂來?。
陶采薇本來?一回到家剛被?安青接到手里,前后左右看了好一番,還沒歇下來?片刻,又被?陶富貴叫了過去。
一到正堂上,她?剛埋怨了一聲?,就見母親也坐在正堂上,兩人一副要問她?話的樣子。
她?心里咯噔一聲?,從小因?頑劣造成的心理陰影現在還在,差點?就要跪下。
“父親,母親,你?們找女兒是有什?么事嗎?”
母親一張臉嚴肅極了,她?小心翼翼地揣摩著,聽母親說道:“你?跟那個崔波,是怎么一回事?”
她?愣了愣:“沒什?么事啊?”難不?成是親嘴的事被?發現了?
她?還打算再狡辯兩句,又聽父親開口問道:“閨女啊,你?老實?告訴我們,你?是不?是心悅于他。”
這話還真把她?給問著了,她?心悅他嗎?心悅又是什?么意思?如?果照話本上說的那樣,心悅一個人的時候會?渴望與之親近,那她?便稱得上是心悅他。可話本上還說了,心悅一個人會?想著要嫁給他。她?只想過要嫁給崔鴻雪,至于嫁給崔波一事,她?無論如?何也想象不?出來?啊。
符秀蘭是過來?人,看這女兒那般沉思的模樣,猜也猜出幾?分來?了。
她?嘆了口氣,道:“薇薇,我們都舍不?得讓你?出嫁,更何況咱們家里也需要你?,你?又有一番事業還沒實?現,我便跟你?爹便商量了一下,不?讓你?嫁人了,給你?招贅。”
如?果女兒真的看上崔波了,招回家里做贅婿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陶采薇的臉色變了幾?番,最后竟喜笑顏開:“這倒是個好主意誒。”只是不?知那崔波愿不?愿意,那人實?際上極不?好親近,還當她?看不?出來?他一直拿她?當小孩子看。
一想到她?跟崔波兩個人,一起在陶家,陪著爹娘一輩子,她?就覺得圓滿得不?得了。
符秀蘭與陶富貴對視一眼,俱是一笑。
陶富貴笑呵呵道:“那便先如?此定下,待你?九月及笄的時候,正式為你?二人定親。”
陶采薇正心下猶豫著,該如?何讓那崔波從了她?,又聽母親語重心長?地囑咐道:“你?再心悅那崔波,也得記住一點?,婚前怎么胡鬧都行,不?過是玩玩,那最荒唐之事可不?許做!”她?說出這么一句話,無非是考慮到女兒還未及笄,不?方便做那些?事,再說以后女兒的婚事萬一還有什?么變故,也能有轉圜余地,除此之外,崔波已算是半個自家人,其?他事情自然不?需避諱。
崔鴻雪正往前院來?取新的茶葉回去,路過正堂時,忽然聽到自己的名字夾雜在這么一句話里,只覺那話音不?堪入耳,頓時難堪極了。
又聽那陶采薇語氣歡喜回道:“母親放心,女兒會?注意分寸的。”嘻嘻,母親的意思是,可以親嘴嘴,只是不?能“巫山云雨”罷了,她?本來?也還沒搞懂那是怎么個操作,既然要她?婚后做那便等婚后吧。
崔鴻雪忽覺索然無味,她?喜歡玩,便拿他當什?么了?他就是再賤,也淪落不?到給富家小姐當個玩意兒。
那個本來?烙印在他腦海里的令他羞恥的吻,頓時變得骯臟可憎。
他本來?想留到她?及笄以后見她?定下親來?再離開,好歹有緣分一場,她?嫁不?了崔鴻雪,他便替崔鴻雪看她?出嫁。
如?今,更沒必要再在此地多留。
拋開緣分不?談,他不?欠她?的。
晚上,萬籟寂靜,燈火熄了大半,陶采薇舉著燈籠踱步往崔波那處走去。
她?極少主動來?他的院子。
一想起剛剛在正堂里說的那些?話,她?不?覺臉紅,一從正堂里出來?,便忍不?住想要來?看看他。
想脫口而出剛剛的那番談話,又不?敢直接說出來?。
這對她?來?說算是一個好消息,對他卻不?一定。
她?還沒問過那人情不?情愿,她?總覺得這般擅作主張的事情會?冒犯到他,她?不?想他不?高興。
她?垂下眸,總歸離她?及笄還有一段時日,便用這段時日讓他情愿。
崔鴻雪躺在床上,那人一進門,他便感知到了,眼底閃過一絲厭惡,見她?提著燈緩緩前來?,并未做出什?么動作。
他心底一邊警惕著,一邊閉眼裝睡。
良久,那人似乎是站在床頭看了他一會?兒,嘆了聲?氣,悠悠離開了。
他睜開眼,不?動聲?色地看著那道離去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