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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41

    仿佛一道驚雷在耳邊炸響, 季嶼瞬間身體僵硬瞳孔地震。

    怎么回事?他在心里嘶聲咆哮。

    這人不是已經(jīng)睡著了嗎?為什么會突然醒過來?!

    季嶼尷尬得恨不得當(dāng)場化身成鴕鳥鉆進(jìn)被子里,不用冒頭也不用面對,然而也只能想想。他閉緊嘴巴, 保持著現(xiàn)在的姿勢一動不敢動,試圖制造出一切都是夢游的假象來蒙混過關(guān)。

    二中對內(nèi)務(wù)要求很嚴(yán), 為了整齊好看,宿舍里的一切東西都不允許私自更換。老師時不時就會過來檢查,因此501寢室的窗簾仍舊是學(xué)校統(tǒng)一配制的。

    薄薄的一層, 根本不能完全遮住光線。

    清淺的月色趁機(jī)溜進(jìn)來, 將屋子里的一切都照得無所遁形。

    岑景淮坐起身, 手上微一用力,就將季嶼拉到了自己身上。

    “怎么不說話, ”他垂眸看著季嶼的發(fā)頂, 低笑, “季老師, 你剛剛到底在干什么呢?”

    季嶼:“……”

    季嶼死死閉著眼睛, 跟塊無知無覺的石頭似的,任憑他將自己抱了個滿懷, 打定主意不出聲。

    反正只要他不回應(yīng),他就是沒聽見。

    這么倔的嗎?

    岑景淮挑眉, 沒關(guān)系, 他最會治犟種了。

    岑景淮嘆息:“這是夢游了。”

    季嶼沒想到他這么上道,若不是還在裝睡沒法出聲, 肯定要跳起來給他點(diǎn)個贊。

    沒錯兒!就是夢游!

    看來岑景淮確實(shí)剛醒不久, 沒聽到自己喊他的那兩聲。

    還好還好, 季嶼松了口氣,正想著這次能幸運(yùn)地逃過一劫, 就聽見他又道:“說起來,夢游要怎么弄來著,是不是得第一時間把人叫醒?”

    季嶼小拇指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

    岑景淮唇角勾了勾,假裝沒有注意到。

    他將手放到季嶼衣領(lǐng)處,慢條斯理地?fù)芘厦娴目圩樱骸爸苯咏校坎恍校f一嚇著了就不好了。上手推?也不行,突然驚醒有可能會留下后遺癥,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了。”

    他微笑:“聽說對付夢游的人,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把他的衣服脫光——”

    季嶼:“!!!”

    你永遠(yuǎn)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但岑景淮可以。

    季嶼垂死夢中驚坐起,生怕他真把自己扒干凈。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手已經(jīng)警惕地按住了他的手背。

    按完他就后悔了,這不妥妥地不打自招。

    果然,下一秒,耳邊就傳來了岑景淮的悶笑聲。

    季嶼的拳頭頓時硬了:“岑景淮,你故意的是吧?”

    “咱倆到底是誰故意,”岑景淮抓住他后腦的頭發(fā)微微用力,強(qiáng)迫他抬起頭看著自己,“說吧,大半夜不睡覺偷偷脫我衣服干什么?”

    季嶼被這天降一口鍋驚呆了:“我什么時候脫你衣服了?”

    他充其量就卷了個褲腿而已!

    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岑景淮挑眉:“卷褲腿就不是脫了?你就說我露沒露肉吧。”

    季嶼:“……”

    季嶼沉默了。

    雖然但是……確實(shí)露了。

    可就是一截小腿而已,他怎么不知道他這么保守!

    “看不出來啊季老師,”岑景淮嘖嘖,修長的手指擠進(jìn)他的指縫間,跟他十指相扣,“白天裝的跟正經(jīng)人似的,晚上卻在偷偷覬覦我的身體。”

    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季嶼抓狂:“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

    “那是什么?”

    季嶼抿了抿唇,沒回答。

    要是能直說他早直說了,也不至于讓自己陷入如此尷尬的境地。

    這么堅(jiān)持的嗎?

    岑景淮詫異,看來還得加一把火。他狡黠一笑,牽著季嶼的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來,不是想摸么,成全你。”

    說著,微微曲起腿方便他動作。

    雖然已經(jīng)退役一年,但岑景淮身上的肌肉水平仍舊在線。甫一觸到那緊繃的肌肉,哪怕隔著睡褲,季嶼仍舊被燙了一下。

    他連忙縮回手,后撤的時候卻不小心碰到了岑景淮的膝蓋。

    掌心霎時傳來一股凹凸不平的觸感,季嶼頓了頓,下意識順著摸過去。

    幾條長長的疤痕交錯在一起,盤旋在膝蓋周圍,不用看就知道當(dāng)初傷得不輕。

    屋子里頃刻間安靜下來。

    季嶼輕輕抬起手掌。

    原來這就是斷送了岑景淮職業(yè)生涯的傷,放在普通人身上尚且算得上嚴(yán)重,更何況他這樣追逐世界賽場的頂尖運(yùn)動員。

    怪不得沈休說他那會兒情緒不好。

    換誰誰會好?

    前一天還在為夢想拼搏努力,轉(zhuǎn)瞬就跌落無邊地獄。岑景淮沒抑郁沒想不開已經(jīng)算是心胸開闊了。

    自己怎么就沒早點(diǎn)認(rèn)識他呢?

    季嶼收回手,哪怕什么做不了,陪著他聊聊天散散心也算是一種安慰。

    他喉結(jié)動了動,正想說點(diǎn)什么,手已經(jīng)被握住再次放了回去。

    “你就是為了看這個?”岑景淮恍然。

    他就說嘛,季嶼這樣的小書呆子做不出半夜拱被窩這種事。

    真是的,害他白高興一場。

    不過……

    岑景淮瞇了瞇眼,他怎么會心血來潮要看他的膝蓋?是誰跟他說了什么嗎?

    既然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了,季嶼也沒什么好隱瞞的了。

    他“嗯”了一聲,低聲道:“你這傷是怎么受的?”

    聽出他口氣不對,岑景淮傾身湊到他面前:“怎么了,心疼我?”

    季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只催促地推了推他。

    岑景淮笑了,隨即不甚在意道:“車禍。”

    只不過不是常規(guī)的車禍。

    岑景淮靠在床頭,微微有些出神。

    那天是四月里難得的晴天,他做完常規(guī)訓(xùn)練后跟教練請了個假,打算回家拿幾套換洗衣服。

    連續(xù)下了兩個月的雨,一絲陽光都沒有,衣服根本曬不干。饒是他衣柜再滿,也有些吃不消了。

    剛走出校門,還沒來得及打車,就看到一輛失控的電動車歪歪扭扭地開了過來。而它前面,赫然是一個四五歲的小男孩。

    岑景淮自問不是什么善良的人,但那一瞬間,他腦子還沒反應(yīng)過來,人已經(jīng)沖了上去。

    最后,小男孩被毫發(fā)無損地救下來了,而他的膝蓋則被撞成了粉碎性骨折。

    治療加復(fù)健用了半年,恢復(fù)成普通人的狀態(tài)沒有問題,卻再也無法承受高強(qiáng)度的訓(xùn)練,只能遺憾退役。

    岑景淮哂笑。

    事后,見結(jié)果無法挽回,教練便想要給他爭取最大的好處。不說別的,起碼要申請個見義勇為獎。

    然而根本找不到被救者。

    校門口的監(jiān)控剛好壞了,車禍現(xiàn)場雖然有人看到是一個中年男人趁著混亂,偷偷摸摸將那小男孩帶走了,具體長相卻沒記住。

    警局那邊嘗試了很多辦法,仍舊是徒勞。

    于是事情就這么草草畫上了句號。

    他賠上了熱愛且愿意為之奮斗終生的事業(yè),卻連句感謝都沒得到。

    過去,岑景淮一直對此耿耿于懷。

    但認(rèn)識季嶼、并且慢慢跟他拉近關(guān)系后,他終于釋懷了。

    如果不是那次救人產(chǎn)生的一系列后遺癥,自己就沒法遇到季嶼。

    岑景淮莞爾,將身上的人往懷里攏了攏。

    他不是沒得到感謝,如今這樣就已經(jīng)是世界上最好的感謝了。

    第42章 42

    竟然是車禍嗎?

    季嶼怔了一下, 他還以為是在比賽或者訓(xùn)練中受的傷。

    可這樣似乎更意難平了……

    寢室里沒開燈,光線十分昏暗。若不是兩人貼得近,季嶼幾乎要看不清岑景淮的臉了。他心里酸酸澀澀的, 又問道:“那其他地方呢,其他地方有沒有受傷?”

    聽出他話中的擔(dān)憂, 岑景淮笑了:“沒有,電動車而已,能弄出多少傷。”他伸手在季嶼腦袋上揉了兩把, 莞爾, “小小年紀(jì)操那么多心呢。”

    季嶼沒理會他的后半句, 用指尖描摹著那幾道長長的疤痕,輕聲問:“現(xiàn)在完全好了嗎, 還疼不疼了?”

    他這么明晃晃的關(guān)心實(shí)在太難得。

    岑景淮忍了又忍, 到底沒忍住浪了一句:“挺疼的, 不然你幫我吹吹?”

    這要是放在平時, 還吹吹, 季嶼不給他補(bǔ)一拳就不錯了。

    但或許是今晚的月色太溫柔,也或許是太心疼他的經(jīng)歷。季嶼猶豫了一下, 竟然真的試探著想要俯下-身。

    吹口氣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

    他暗暗給自己做心理建設(shè), 把他當(dāng)成需要人哄的小孩子就行。

    這么想著, 季嶼淡然了不少,單手撐著床板就想要往下滑。

    剛壓低重心, 就被重新?lián)屏嘶貋怼?br />
    季嶼:“?”

    季嶼抬眸不解地望著岑景淮:“怎么了?”

    還怎么了。

    岑景淮深深地呼吸, 耳朵破天荒紅了, 幸好隱在黑暗中沒人看得見。

    “你……”他懲罰般捏了下季嶼的臉,磨牙, “你故意的是吧。”

    啊?

    季嶼沒聽懂,呆呆道:“故意什么,不是你讓我吹的?”

    “讓你吹就吹,是不是傻?”岑景淮又熱又燥,直接掀開被子,任憑秋夜的涼風(fēng)吹在身上,方才覺得好受了一些。

    理智告訴他這會兒應(yīng)該離季嶼遠(yuǎn)點(diǎn),但情感上實(shí)在做不到。

    只能強(qiáng)忍著滿身火氣使勁兒將人按在腿上:“別動……老實(shí)待著,再動真讓你吹了。”

    好端端罵他做什么?

    季嶼不樂意了,偏不想要按照他說的做。抬起頭正要跟他理論幾句,對上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霎時明白了所謂的“吹”是什么意思。

    季嶼的臉騰的紅了:“岑景淮,”他咬牙,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燒起來了,“你怎么那么污啊。”

    “你不污怎么知道我污。”岑景淮哼笑一聲,不敢再繼續(xù)撩撥。不然萬一場面失控,把人嚇跑就不好了。

    他能察覺到季嶼對他是有好感的,卻不知道這種朦朦朧朧的好感是否足以支撐稍稍親密一些的行為。

    算了,岑景淮將他塞進(jìn)蓬松的被子里,下床狠灌了口涼水。

    飯要一口一口吃,小書呆子也要一點(diǎn)一點(diǎn)啃,他有的是耐心。

    可憐季嶼,從來沒經(jīng)歷過這種場面,尷尬得整個人都快蜷縮成一團(tuán)了,恨不得永遠(yuǎn)不冒頭。

    好在岑景淮還算克制,喝完水后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上了床,再沒說什么。

    季嶼松了口氣,本想就這么安安靜靜地睡覺,省得他再鬧出什么幺蛾子。然而好不容易開一次口,只問了個皮毛他實(shí)在不甘心。

    沉吟片刻,又道:“你什么時候受的傷?”

    岑景淮沒料到他居然還敢問,然而轉(zhuǎn)念一想就明白了他是在關(guān)心自己,心里頓時軟得一塌糊涂。

    “前年4月。”

    他不想提起那些破事讓季嶼跟著一起難受,故意挑著輕松的講:“其實(shí)問題不大,我體質(zhì)好,做完手術(shù)不久就能下床活動了,就是要拄拐。我媽你見過,看著挺時髦一人,其實(shí)特別迷信。”

    季嶼的注意力瞬間被他帶偏了:“真的?”

    “騙你做什么,”岑景淮嗤了一聲,在被子底下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他的手指,“她不知道在哪兒找了個算命的,算出我五行缺金,特意給我訂制了個金燦燦的拐棍。”

    岑景淮扶額:“每次一出門,所有人都跟看猴似的看我,真特么的鬧心。”

    季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而后難掩羨慕道:“你媽媽也是關(guān)心你。”

    想起他的家庭情況,岑景淮頓了頓,極快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后來就是復(fù)健,沒什么可說的。倒是借著這個機(jī)會在公交車上騙了不少小孩。”

    “騙小孩?”

    “嗯,騙小學(xué)生給瘸子哥哥讓座。”

    這人可真是,季嶼樂了。正想問問他騙了幾個小學(xué)生,腦子里忽然靈光一閃,好像抓到了什么。

    公交車……讓座……

    季嶼在心里喃喃,總覺得這個場景有些熟悉。

    然而這感覺來得實(shí)在太快,還沒等他仔細(xì)琢磨就消失了。

    “沒多大事。”

    岑景淮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季嶼回過神來:“什么?”

    “我說沒多大事,”岑景淮以為他是困了,把被子往上拉了拉,稍稍蓋住了一點(diǎn)兒他的下巴尖,“用不著一直惦記,真要惦記……”

    他一笑:“就惦記我這個人吧。”

    惦記他這個人,那不就是……

    季嶼往被子里一縮,擺出一副要睡覺的樣子,再不開口了。

    岑景淮笑笑,心滿意足地抱著懷里這個大號抱枕,閉上眼睛也跟著睡了。

    季嶼本以為自己會睡不著的,畢竟寢室的床就那么大,又?jǐn)D了他們兩個大男人,按理說應(yīng)該是不舒服的。

    然而事實(shí)上,他睡得比在自己宿舍都香。第二天早上要不是岑景淮叫他,他恐怕連早自習(xí)都趕不上。

    這大概就是單人寢室的好處?

    季嶼搞不清楚,干脆不去想,他糾結(jié)的是另一個點(diǎn)。

    季嶼坐在座位上,單手撐著下巴,擰眉沉思。

    公交上有人讓座是很普遍的行為,自己究竟為什么對此莫名在意?

    “季嶼,季嶼?”寧樂彬接連叫了他兩聲都沒反應(yīng),忍不住抬手推了推他。

    “嗯?”季嶼回過頭,“怎么了?”

    感情自己剛剛說的那一大串他一點(diǎn)兒沒聽進(jìn)去,寧樂彬無奈,只得又重復(fù)了一遍:“我問你準(zhǔn)考證準(zhǔn)備好了沒有,馬上到時間,可以查成績了。”

    季嶼一愣:“查成績?”

    寧樂彬:“……”

    寧樂彬詫異:“你該不會忘了今天出競賽成績吧?”

    季嶼一拍腦門,他要是不說,自己還真忘了。

    “你這一天天的,腦袋瓜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寧樂彬不可思議地看著他,像是在看什么西洋景一般,“這么重要的事兒都能忘。”

    “哦不對——”他忽然拖長了音,沖季嶼擠了擠眼睛,“是我錯了,你也可能在想淮哥。”

    季嶼翻找準(zhǔn)考證的手一頓:“不。”他面無表情地開口,三十七度的嘴吐出冰冷無情的話,“我在想你數(shù)學(xué)什么時候上140。”

    猝不及防被插了一刀的寧樂彬:“……”

    寧樂彬還想要說點(diǎn)什么,不經(jīng)意瞄到黑板上的掛鐘,頓時什么都顧不上了。

    他抓著季嶼的手臂,將自己的手機(jī)塞到他手里:“快!趁著現(xiàn)在人不多趕緊查。我網(wǎng)頁都給你打開了,你輸入一下準(zhǔn)考證號就行。”

    兩人沒有刻意壓低說話聲,因此周圍一圈人都聽到了。

    霎時間,刷題的不刷了、聊天的不聊了、預(yù)習(xí)的也不預(yù)習(xí)了,紛紛豎起耳朵抻著脖子往這邊看,恨不得直接把眼睛貼他手機(jī)屏幕上。

    學(xué)霸怎么了,學(xué)霸也有好奇心的好嗎?!

    試問現(xiàn)在整個高三年組,包括老師在內(nèi),誰不好奇季嶼的競賽成績啊!

    也不知道誰先帶的頭,一個個紛紛離開座位走了過來。等寧樂彬發(fā)現(xiàn)的時候,他們旁邊已經(jīng)站滿了人。

    寧樂彬嚇了一跳:“你們……”

    “噓!”班長姚磊趕緊捂住他的嘴,生怕驚動了低頭打字的季嶼。

    寧樂彬點(diǎn)頭表示自己知道,姚磊這才放下了手。

    “你們在這干什么呢?”他小聲開口問道。

    “等成績啊,”金悅仗著身材纖細(xì),硬生生從人群的縫隙中擠了過來,悄聲道,“也不知道季嶼考得怎么樣,能不能得獎,要是……”

    剩下的話沒說完,衣服就被姚磊猛地拉了一下:“來了!”

    金悅忙定睛看過去。

    季嶼的全幅注意力都在面前的屏幕上,壓根沒發(fā)現(xiàn)身邊多了一群人。

    說不在意,但到了出結(jié)果的時候還是難免有些緊張。

    倒不是因?yàn)檫@是比賽,他兩輩子加在一起。校內(nèi)校外的比賽不知道參加了多少,不至于被這點(diǎn)小場面唬住。

    純粹是因?yàn)檫@關(guān)乎著他高三下半學(xué)期和整個大學(xué)生活的學(xué)費(fèi)。

    萬一沒拿獎,他就得另外想辦法賺錢了。

    季嶼擦了擦手心的薄汗,深吸一口氣。確定追考證號輸入無誤后,鄭重點(diǎn)下了“查詢”按鈕。

    第43章 43

    與此同時, 高三組辦公室也在討論競賽的事。

    二班班主任劉老師一邊批改早上剛收上來的數(shù)學(xué)卷子,一邊對旁邊的胡老師道:“對了老胡,你們班季嶼那個競賽成績是不是今天出來?”

    胡老師也一直在惦記這個, 短短半小時的工夫不知道抬頭看了多少次時間。就像是買彩票,明知道不可能中大獎, 但總抱著點(diǎn)兒僥幸心理。

    萬一呢。

    可他能表現(xiàn)出來嗎?當(dāng)然不能!

    別以為他不知道這里有多少人等著看他笑話。

    胡老師手上的筆不停,看起來一副很忙的樣子,不甚在意道:“啊, 是嗎?你不提我都忘了。今天出成績?幾點(diǎn)啊?”

    都是幾十年的老同事了, 誰不知道誰啊。

    劉老師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很想戳穿他這拙劣的偽裝。但想想自家那個不爭氣的玩意兒,到底咽下到了嘴邊的話。

    算了, 還指望季嶼幫岑景淮提提成績呢, 順著他一回又何妨。

    這么想著, 他按亮手機(jī)屏幕:“馬上了, 還有兩分鐘, 你有他準(zhǔn)考證號沒?咱們一起查。”

    “不用了吧。”胡老師頭也不抬,努力維持人淡如菊的人設(shè), “反正成績在那里又不會跑,剛開始查的時候人肯定多, 咱就不去湊這個熱鬧了。”

    頓了頓, 不等劉老師接話,就繼續(xù)道:“不過既然你想看, 我就查查吧。”

    劉老師:“……”

    劉老師無語地用眼角夾了他一眼, 到底是誰想看啊!就裝吧!

    其他老師聞言也圍了上來, 七嘴八舌地道:“成績這么快出來了?也不知道季嶼能不能拿獎。”

    “難,這年頭的孩子可厲害了。”

    “也是, 有錢人家可不像咱們,那是全方位培養(yǎng)。”

    “之前網(wǎng)上的視頻你們看了沒?那小男孩五六歲就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我們家孩子五六歲的時候還在阿巴阿巴呢。”

    連向來跟胡老師不對付的四班班主任,也破天荒主動開口道:“可不是,我們班有幾個成績不錯的聽說季嶼參加了比賽后,也有些蠢蠢欲動。老胡你查完成績趕緊截圖給我,我得發(fā)給那些小崽子們看看,普通人就應(yīng)該沉下心專注高考,別的路是走不通的。”

    胡老師查找準(zhǔn)考證照片的手登時一頓。

    這老東西點(diǎn)誰呢,當(dāng)他聽不出來他語氣里的陰陽怪氣?

    胡老師打開圖片,裝作低頭看準(zhǔn)考證的模樣沒有回話。實(shí)際上季嶼的準(zhǔn)考證號他早背得滾瓜爛熟了,連晚上做夢的時候都在念叨。

    他老婆以為這是小三的電話號碼,為此還跟他大吵了一架,差點(diǎn)撓花他的臉。

    天知道他一個又窮又矮又胖的中年老男人哪來的小三!

    胡老師用眼角余光偷瞄了瞄周圍的同事,第一次覺得辦公室里的人有點(diǎn)多。

    他是想第一時間看到季嶼的成績,但不想跟這么多人一起看啊!

    可來都來了,又不能把他們趕走。

    胡老師深吸一口氣,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一邊慢慢輸入準(zhǔn)考證號,一邊暗暗祈禱。希望季嶼能超長發(fā)揮,哪怕拿不到獎,多考幾分給他撐撐門面也行啊。

    高中生知識競賽是政府牽頭舉辦的,公布成績自然也在政府網(wǎng)站。瀏覽量不多的時候還勉強(qiáng)能算得上絲滑,如今大批人涌進(jìn)來,服務(wù)器登時受不住,卡頓了。

    胡老師本來緊張得不行,已經(jīng)想好看完成績后該說什么挽尊了。連續(xù)操作好幾次失敗后,再強(qiáng)烈的情緒也消耗一空了。

    這可不是他不給他們看,而是網(wǎng)站的鍋。

    他身體后仰靠在椅子上,無奈地?cái)倲偸郑骸皼]辦法,進(jìn)不去。我就說等等,你們非要查,現(xiàn)在好了吧。”

    胡老師看著電腦屏幕上那不停旋轉(zhuǎn)的小圈圈,從沒覺得這玩意如此順眼過。

    感謝學(xué)校!感謝辦公室的網(wǎng)絡(luò)!

    給他留足了喘息的空間,沒讓他當(dāng)著那么多人的面被四班那個老東西嘲諷。

    他嘿嘿一笑。

    等著吧,等這些人走了他連自己的熱點(diǎn)偷偷看!

    看完馬上去教室,他就不信他們還能追上來問。

    其他老師不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見狀雖然遺憾,但也沒強(qiáng)求,只是吐槽道:“你說說都這么多年了,咱們學(xué)校的校服都換了好幾茬,政府的網(wǎng)站怎么還是做得那么爛。”

    “誰說不是,也不知道從哪請的程序員。”

    “白期待這么長時間了,得了,我去班級看看那些皮猴子有沒有認(rèn)真學(xué)習(xí),有沒有一起的?”

    “加我一個。”

    “……”

    老師們陸陸續(xù)續(xù)走開了,唯獨(dú)四班班主任看著胡老師那張大胖臉,站在原地丁點(diǎn)沒挪步。

    想就這么糊弄過去?沒門!

    他飛快掏出手機(jī),點(diǎn)進(jìn)公布成績的網(wǎng)站,輸入自己剛剛偷偷記下來的準(zhǔn)考證號,重重點(diǎn)下了查詢按鈕。

    他就不信了,查一百次還能一次都進(jìn)不去。

    到時候看這老東西還怎么逃避!

    四班班主任對著胡老師的后腦勺哼了一聲,正想要定睛去看屏幕上的查詢結(jié)果。一陣如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忽然傳入耳朵,嚇得他一個激靈,差點(diǎn)沒丟了手機(jī)。

    怎么回事,學(xué)校里來大人物了?

    原本打算各自忙碌的老師們也紛紛停止了動作。

    “什么聲音?這幫崽子是要造反不成。”

    “動靜這么大,這是在教室里干什么呢,趕緊聽聽是哪個班。”

    二中對高三唯一一個火箭班非常重視,因此高三組辦公室就在一班的斜對角,離得非常近。

    一個老師站在門口聽了聽,又聽了聽,確認(rèn)不是自己的耳朵出問題后,恍恍惚惚地轉(zhuǎn)過頭:“好像是一班……”

    “啊?”另一個女老師不信,擺擺手道,“你聽錯了吧,是哪個班都不可能是一班。”她感嘆,“你不知道,我每次去教室路過他們班門口,都能看到學(xué)生們在低頭學(xué)習(xí),真是羨慕死個人了。”

    最開始去聽的老師試圖解釋:“不是,真是一班……”

    女老師:“?”

    女老師感覺這群男的是真不行,教學(xué)評比一直落后就算了,現(xiàn)在連耳朵都不好使了。

    她踩著高跟鞋噠噠噠地走到門口,探出頭去:“你起來,我來聽,肯定不……”

    女老師的聲音戛然而止。

    熱烈的爆發(fā)聲再次響起,明明白白、清清晰晰地從一班的方向傳過來,想要說是誤會都不能。

    女老師:“!!!”

    女老師不敢置信轉(zhuǎn)回來,正想要說點(diǎn)什么,身后又是“啊”的一聲。

    女老師:“???”

    怎么回事,現(xiàn)在尖叫還能傳染了?

    她下意識順著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就見四班班主任臉漲得通紅,握著手機(jī)的手正不停哆嗦著。那模樣不像是拿著手機(jī),倒像在拿著一個隨時會爆炸的地-雷。

    “成成成成績出來了。”

    出來就出來唄,女老師不解。沒拿獎不是早就料到的結(jié)果么,做什么要表現(xiàn)得這么夸張?

    她看看四班班主任,又看看一旁板著臉的胡老師。忽然福至心靈,明白了。

    自己這是遇到了辦公室斗爭啊!

    噫,這骯臟的成人世界!

    四班班主任哪里是驚訝,分明是見季嶼考得不好故意埋汰胡老師呢。

    其他老師也是這么想的。

    一個個瞅四班班主任的眼神頓時變得意味深長起來,想不到啊,老許這人看著挺白的,實(shí)際上卻是個黑心肝。

    都是老同事了,至于做得這么絕么。

    無端遭到全辦公室鄙視的四班班主任:“???”

    他憋著一口氣,將手機(jī)隨便塞到一個老師手里,粗聲粗氣道:“你自己看!”

    看就看,那位老師毫不客氣地接過手機(jī)。

    就算再低,他也不會像老許……

    “啊!!”他瞬間跳起來,整個人都癲狂了。

    手機(jī)被按照順序一個個傳了下去,這股癲狂勁兒也出現(xiàn)了人傳人現(xiàn)象。到最后,整個辦公室的老師全瘋了。

    十幾個人齊刷刷看向胡老師,目光炙熱滾燙,幾乎要把他烤熟了。

    胡老師:“?”

    這群人怎么回事,聯(lián)合四班的老東西一起排擠自己嗎?

    呵!

    胡老師冷笑,以為他會怕?不就是分?jǐn)?shù)低了點(diǎn),又不計(jì)入高考總分,他怕什么?別管季嶼競賽成績怎么樣,他全市第一的名頭都不會變!

    想到這里,胡老師越發(fā)有底氣了。

    不耐煩再玩什么猜來猜去的游戲,手一伸,直接把手機(jī)搶了過來。

    用不著他們告訴,他自己長了眼睛自己會看!

    胡老師低下頭。

    辦公室里的光線很亮,他又恰好站在頂燈下方,一時之間有些瞧不真切。

    胡老師蹙眉往旁邊挪了挪,再次看過去。

    不大的屏幕上,保護(hù)膜估計(jì)已經(jīng)貼了不短時間了。有氣泡也有裂紋,然而卻不妨礙上面顯示的內(nèi)容——

    姓名:季嶼。

    準(zhǔn)考證號:1583346888。

    學(xué)校:容城二中。

    總分?jǐn)?shù):299(滿分300)。

    排名:1

    胡老師:“???”

    胡老師:“!!!”

    不是,等等?多少名多少分來著?!

    是他瘋了還是瞎了?!

    胡老師猛地喘了口氣,臉幾乎要貼到屏幕上了。

    然而上面的內(nèi)容一點(diǎn)兒沒變,仍舊是明晃晃的299和1。

    “怎么樣,是不是驚呆了?”一旁,終于緩過來的劉老師拍拍他的肩膀,不可思議道,“299啊,這也太厲害了。”

    回答他的,是胡老師囂張的狂笑聲。

    299啊!

    第一啊!

    進(jìn)省級競賽了啊!

    胡老師叉腰狂笑。

    沒錯兒,他的學(xué)生就是這么厲害!

    看以后誰還敢說參加競賽沒用。

    打臉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班教室里,是同樣不敢置信的驚嘆聲。

    “臥槽!多少?!299?!這是人能考出來的分?jǐn)?shù)嗎?我的天,神仙竟在我身邊!”

    “艸艸艸!我還以為我看錯了!排名第一,那不就是一等獎,獎金多少來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應(yīng)該挺多的。”

    “你沒記錯,有十萬呢!”

    “啊啊啊啊!這不妥妥一夜暴富!不行,我要去蹭一蹭財(cái)氣!”

    “俗!都到這份兒上了蹭什么財(cái)氣!當(dāng)然要蹭文氣啊!”

    “一起蹭一起蹭!”

    “牛逼啊兄弟!”寧樂彬快激動壞了,他攬住季嶼肩膀,也顧不得什么自習(xí)不自習(xí)了,嘶聲吼道,“299啊!你怎么考出來的?!”

    事實(shí)上這個成績也出乎了季嶼的預(yù)料。

    他知道自己考得不錯,卻不知道這不錯是差一分滿分。

    這么大的喜訊,饒是他情緒再穩(wěn)定,也忍不住和寧樂彬一起傻樂起來:“獎金到了請你吃飯,想吃什么隨便點(diǎn)。”

    作為好朋友,季嶼家里那點(diǎn)破事寧樂彬雖然不完全了解,但多少知道一點(diǎn)。

    如果從前季嶼這么說,他肯定會拒絕。

    但現(xiàn)在嘛。

    寧樂彬唯一的想法就是——

    還有這種好事?!那必須答應(yīng)啊。

    “我想吃五星級酒店的自助餐!”

    季嶼毫不猶豫:“可以!”

    寧樂彬頓時高興地“嗷”了一嗓子,撒開手去找其他同學(xué)炫耀了。

    季嶼看看他歡快如狗子的背影、又看看周圍跟著一起激動的同學(xué),終于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兩輩子是徹底不一樣了。

    所以岑景淮一定會無病無災(zāi)、好好的活著。

    剛想到岑景淮,手機(jī)就嗡的一聲響了起來。

    季嶼解鎖屏幕。

    【年年有魚】:恭喜排名第一。

    【年年有魚】:太厲害了。

    季嶼一怔。

    【季嶼】:你怎么知道?

    季嶼抬起頭朝走廊的方向望了一眼,這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他們班動靜好像大了一點(diǎn)。

    他不好意思地抿抿唇,剛想問岑景淮是不是被吵到了,聊天界面忽然一閃。緊接著,進(jìn)來了兩條新消息。

    【年年有魚】:自己查的。

    【年年有魚】:[截圖].jpg

    自己查?

    季嶼疑惑。

    【季嶼】:你知道我準(zhǔn)考證號?

    【年年有魚】:知道啊。

    【年年有魚】:考前不是幫你收拾過文件袋?

    【季嶼】:然后就記住了?

    【季嶼】:那你記憶力挺好的。

    季嶼一顆愛才之心登時蠢蠢欲動起來。

    這不妥妥學(xué)習(xí)上的潛力股!

    不行,過去給他安排的任務(wù)還是太輕松了。再逼一逼,加上他的國家一級運(yùn)動員證書,說不定能考到top學(xué)校。

    季嶼心里一動。

    不知怎么的,想到岑景淮跟自己上同一所大學(xué),竟然止不住的雀躍起來。

    他心虛地左右看看,見大家都在議論競賽的事,沒人關(guān)注自己。拍了拍有些發(fā)熱的臉頰,剛準(zhǔn)備跟岑景淮說一下今晚加作業(yè),就看到了微信上的新回復(fù)。

    【年年有魚】:記憶力好?

    【年年有魚】:沒有吧,特意背的。

    如果說季嶼是學(xué)習(xí)上的高個子,還是遙遙領(lǐng)先別人好幾個腦袋的那種高個子。那他在感情這方面就是純純的矮子。

    看到這兩條消息,他的第一反應(yīng)是——

    【季嶼】:背這個干嘛?

    【季嶼】:一個準(zhǔn)考證號而已,你怎么那么上心。

    難不成里面有他的幸運(yùn)數(shù)字?

    也是,他準(zhǔn)考證上的8確實(shí)挺多的。

    岑景淮家里是開公司的,聽說做生意的人都迷信。雖然他還是學(xué)生,未來也不一定會接手家業(yè)。但耳濡目染之下,總會比別人多信幾分。

    干嘛?

    一墻之隔的二班,岑景淮硬生生被氣笑了。

    不懂是吧。

    行,那他可就直說了。

    岑景淮哼笑一聲,踩著課桌下面的橫杠,懶洋洋靠著身后的墻打字。

    如今他的心思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來,他不想也不打算掩飾了。不然等這小書呆子開竅,還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馬月。

    【年年有魚】:當(dāng)然上心。

    【年年有魚】:你的事我什么時候不上心了?

    電話那邊,看著這兩條近乎曖昧的消息。季嶼將手機(jī)屏幕扣到桌面上,耳根子一點(diǎn)一點(diǎn)紅了。

    第44章 44

    二中的學(xué)生總感覺今天學(xué)校的氣氛好像怪怪的, 老師也是。該怎么形容呢,就是看起來挺平靜的,但細(xì)琢磨一下就能品出那股興奮的癲狂勁兒。

    二中的學(xué)生:“?”

    怎么回事, 喪尸病毒入侵校園了?

    抱著這份疑惑點(diǎn)開貼吧,正想要看看是不是發(fā)生了什么他們不知道的事。一抬眸, 就被教學(xué)樓上掛著的大紅橫幅閃瞎了眼——

    【熱烈祝賀我校季嶼同學(xué)在本次高中生知識競賽中以299分勇奪容城市第一名!】

    二中的學(xué)生:“???”

    二中的學(xué)生:“!!!”

    是他們眼花了還是做夢了,季嶼考了299分?還拿了市第一?!

    臥槽!

    這會兒剛好是晚飯時間,操場上人山人海的, 都是去吃飯和吃飯回來的學(xué)生。橫幅又特別醒目, 因此基本上每個路過的人都看到了, 貼吧里登時沸騰了,首頁全是跟這個有關(guān)的帖子。

    【臥槽你們看橫幅了沒?!】

    【媽耶, 震撼我全家。不是, 他究竟怎么做到的啊?!同樣是人, 我前進(jìn)個兩名都吭哧吭哧, 他拿市第一跟玩兒似的, 我不服!】

    【牛逼,真的膜拜大佬。從這件事中, 我悟出了一個道理:不能小看任何考第一的人。他考第一不是因?yàn)橹荒芸嫉谝唬且驗(yàn)榍懊嬖贈]人給他超越了。】

    【媽耶, 支付寶到賬十萬元!這不妥妥一夜暴富。】

    【噫, 羨慕!】

    【我不理解,季嶼不是沒怎么學(xué)嗎?那怎么還能考這么好?是不是今年的題特別簡單, 早知道我也去了……】

    【+1, 不過感覺以后參加這個比賽的人應(yīng)該會多出不少, 反正考個試也不費(fèi)什么勁兒,萬一得了獎就是實(shí)打?qū)嵉暮锰幜恕!?br />
    【?樓上哪里來的自信![圖片][圖片][圖片], 截圖是其中的一科,你先看看題再問問自己配不配。】

    帖子本來不少人都抱著同樣的想法。

    畢竟季嶼之前的狀態(tài)大家都看到了,那是一點(diǎn)兒沒準(zhǔn)備,然而點(diǎn)開截圖后——

    【媽耶!我題都讀不懂!】

    【我的十八歲和學(xué)神的十八歲_(:з」∠)_什么都不說了,這錢該他拿。】

    【該他拿+1,有時候,人和人之間的差距比人和畜生都大……】

    【上一秒:我上我也行!現(xiàn)在:我是誰我在哪這什么玩意。】

    貼吧里討論得熱火朝天,作為事件發(fā)源地的一班卻已經(jīng)安靜了下來。同學(xué)的成功固然讓人開心,自己的高考卻也無法忽略。

    還是先學(xué)習(xí)吧,反正學(xué)神考的分?jǐn)?shù)又不能給他們。

    不過原本他們是想采訪一下季嶼的,問問他一夜進(jìn)賬十萬是什么感覺。

    十萬塊對工作了的人來說可能就是幾個月工資,但對他們這些跟父母伸手要生活費(fèi)的高中生來說,算得上是一筆巨款了。

    奈何還沒挨著邊兒,人就被班主任叫走了。

    搶是不敢跟班主任搶的,胡老師沒追究他們在自習(xí)課大喊大叫的行為已經(jīng)燒高香了,只能低下頭繼續(xù)默默學(xué)習(xí)這樣子。

    “老師您找我?”辦公室里,季嶼透過開著的門,無意識往二班的方向瞄了一眼,這才將注意力轉(zhuǎn)回胡老師身上。

    胡老師這會兒興奮地恨不得去外面放鞭炮,無他,學(xué)生太爭氣了啊!

    有了這個獎,不說別的,至少十年內(nèi)他不用為教學(xué)成績發(fā)愁了。

    但當(dāng)班主任的,又不是任課老師,哪能這么不穩(wěn)重。不然以后怎么管理這些小崽子們。胡老師清了清嗓,努力維持住臉上的表情,拍拍季嶼肩膀:“考得不錯,老師都沒想到,真給咱們學(xué)校長臉。”

    季嶼自小到大都是學(xué)霸,從不缺老師的夸贊,但這么直白還是第一次。

    他微微有些不好意思:“沒什么的。”

    胡老師家里也有個兒子,比季嶼大一些。成績不咋地,惹是生非倒是一把好手。前幾天還為了一個女生跟隔壁學(xué)院的人打了一架,輔導(dǎo)員是他曾經(jīng)的學(xué)生,直接一狀告到他這里了。

    胡老師那叫一個臊啊。

    如今看到靦腆的季嶼,憐愛之心頓時大起,這不比家里那個逆子可人疼多了!他爸媽上輩子究竟在佛前上了多少柱香,今生才求得了這么個好兒子啊。

    胡老師在心里感嘆,聲音越發(fā)和藹了:“因?yàn)樵蹅儗W(xué)校沒有得過競賽獎的先例,所以老師現(xiàn)去問了一下。獎金的話有十萬,是直接打到你的銀行卡里的,大概三個工作日左右能到賬,還挺快的。另外——”

    生怕自己遺漏了什么,他掏出手機(jī)點(diǎn)開備忘錄看了看,這才繼續(xù)道:“咱們學(xué)校這邊也有獎金,具體多少領(lǐng)導(dǎo)們還沒研究出來,確定了我通知你,你等下把你的銀行卡號發(fā)給我。”

    季嶼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然后就是接下來的省級比賽……”胡老師是不想給季嶼太大壓力的,在他看來,不得獎很正常,得獎才是意外之喜。

    奈何來之前,教導(dǎo)主任千叮嚀萬囑咐,非讓他跟季嶼好好說一下這比賽的重要性。要不是他極力反對,都要親自過來了。

    胡老師只得按照他要求的道:“也要好好準(zhǔn)備,時間緊迫,不能懈怠。”

    頓了頓,似乎是覺得這話有點(diǎn)重,又加了一句:“當(dāng)然,老師不是一定要你拿獎。咱就認(rèn)真準(zhǔn)備,結(jié)果隨心。”

    季嶼笑了,說:“我明白。”

    兩輩子了,他們班主任仍舊是那個一心為學(xué)生的好老師。

    “那回去吧,”胡老師擺擺手,示意他自己沒事了,“這段時間辛苦了,今晚提前回寢室休息休息吧。”

    季嶼正有此意,說了聲“好”后,轉(zhuǎn)身離開了辦公室。

    一走出老師們的視線范圍,他就掏出了手機(jī)。

    上輩子,他得過很多獎,學(xué)校的、國家的,獎學(xué)金更是年年拿,都沒什么感覺。但這會兒不知道怎么了,明明只是一個不怎么重要的知識競賽,可他卻很想跟岑景淮分享。

    季嶼抿了抿唇,壓住唇角的笑意,打開了微信。

    剛點(diǎn)到岑景淮的微信頭像,手腕就被握住了。

    他下意識抬起頭,正撞進(jìn)了一雙熟悉的笑眼里。

    腦海里想的人冷不丁出現(xiàn)在面前,季嶼愣了愣,這才慢半拍地問道:“你……你怎么在這?”

    這個點(diǎn)兒按理他應(yīng)該在教室里上課的。

    “這不是聽到你的召喚了么。”

    岑景淮低頭,伸出大拇指貼在季嶼點(diǎn)在手機(jī)屏幕的大拇指旁邊,跟他一起將手指放在自己頭像上,輕笑。

    “所以自動送上門了。”

    第45章 45

    這會兒已經(jīng)是深秋, 前幾日剛下了一場雨,氣溫驟降到了二十度以下。濕冷的晚風(fēng)從窗口呼呼地灌進(jìn)來,瞬間便帶走了走廊里的暖氣。

    為了方便老師們進(jìn)出, 辦公室的門一直大開著。

    胡老師的座位又在門口,因此只短短幾句話的工夫, 季嶼就凍得手腳冰涼。

    岑景淮卻不一樣,或許是天生體質(zhì)好的緣故,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熱源。修長的手指甫一碰到季嶼, 便燙得他微微顫了一下。

    季嶼下意識想要縮回手, 卻立馬被察覺到的岑景淮反手握住。

    “考了第一就不讓牽了, ”岑景淮挑眉,上前一步將他逼到墻角, 嘖嘖著道, “季老師這是想拋棄糟糠之友, 另尋新歡?”

    這都什么跟什么。

    季嶼對他胡說八道的本事嘆為觀止, 望了眼辦公室的方向, 推了推他:“別瞎說,讓開, 被老師看到不大好。”

    “哪里不好,”岑景淮將他的手揣到自己衣兜里, 不以為然, “我這么想方設(shè)法地提高成績,他們高興還來不及。”

    季嶼:“?”

    季嶼看看他鼓囊囊的衣服兜, 又看看走廊, 難以置信地反問:“你……提高成績?”

    難不成自己出現(xiàn)了幻覺, 他這不是在逃課而是在用功學(xué)習(xí)?

    “是啊,”岑景淮個臉皮厚的, 不但絲毫不覺得不好意思,反而理直氣壯道,“這不是快考試了,牽牽學(xué)神的手蹭點(diǎn)文氣,爭取下次多考幾分。”

    季嶼:“……”

    不愧是他!

    季嶼拿他沒辦法,胳膊用力想要把手抽回去:“回去蹭吧,別在這里。”

    “在這里怎么了,”岑景淮渾不在意,將他握得更緊了,“咱倆光明正大的,又不是在偷-情,還怕人看?”

    怎么就扯到偷-情上了!

    季嶼目瞪口呆,嘴巴張了又張都沒找到合適的語言。最后只能一言難盡地看著他,臉上寫滿了對對他精神狀態(tài)的震撼。

    岑景淮見狀,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

    他舉起季嶼的手往自己臉上貼了貼,仔細(xì)感受了一番,吁出口氣:“可算是捂熱了。”

    季嶼一愣,這才明白過來剛剛他是在幫自己暖手。

    “特么的你們班主任也是,”岑景淮將他的手包裹在掌心,免得那點(diǎn)兒好不容易聚攏的熱氣散了,不滿道,“要談話不能找個暖和的地兒?這要是感冒……你臉怎么紅了?”

    季嶼:“……”

    季嶼暗罵自己不爭氣,佯裝淡定道:“熱的。”

    “嗯,”岑景淮點(diǎn)頭,屈起指節(jié)在他臉上擦了下,感受著那絲絲涼意,似笑非笑道,“熱的。”

    季嶼:“……”

    “我……”季嶼咽了口口水,強(qiáng)行解釋,“我外冷內(nèi)熱!”

    岑景淮:“噗。”

    季嶼窘得恨不得從窗口跳下去,抬腳給了他一下子:“笑屁啊。”

    岑景淮見他頭頂都要冒煙了,知道再逗下去人就要惱了。輕咳一聲壓住腦子里那些不正經(jīng)想法,忍笑拉著他下了樓:“你剛剛想找我?”

    聞言,季嶼臉上才消散熱意又有卷土重來的趨勢。

    他踢開腳邊的一塊小石子,含糊道:“其實(shí)也沒什么事。”

    岑景淮側(cè)眸:“嗯?”

    “就我們班主任說,”季嶼努力表現(xiàn)出一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才不至于讓自己跟個討糖吃的小學(xué)生似的,幼稚又不成熟,“不止比賽有獎金,學(xué)校也會給,但具體多少還沒確定。”

    岑景淮垂眸,對上他亮晶晶的眼睛,頓時莞爾:“這么厲害。”

    他將手放到季嶼頭頂:“小小年紀(jì)就這么會賺錢,以后咱們家就靠你了。”

    季嶼被他直白的夸獎弄得有些赧然,因此也就沒注意到他夾帶私貨的那句“咱們家”,謙虛道:“沒什么,這才是市級比賽,還有省級和全國級的呢。”

    提到這個,季嶼忽然想起之前胡老師跟他說的,知識競賽對大學(xué)自主招生有助益。不過他在意的不是這個,對于高考,他有絕對的把握。只要不出太大意外,他想去的大學(xué)和專業(yè)都能隨便去。

    季嶼在意的是——

    他抬眸看著岑景淮:“對了,你們體育生高考是不是有降分?”

    岑景淮沒料到他話題轉(zhuǎn)換得這么快,“嗯”了一聲:“怎么了?”

    “沒怎么,”季嶼隨手揪了片樹上的葉子,“就是有點(diǎn)好奇。”他頓了頓,佯裝不經(jīng)意道,“那你想去個大學(xué)?”

    高三上半學(xué)期都快過去了,志愿也應(yīng)該確定下來了吧。

    岑景淮說:“不知道。”

    “這都不知道。”季嶼有些不滿地嘟囔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啊。”岑景淮似是沒察覺到他的小情緒,反問道,“那你想去哪?”

    季嶼將手里的葉子扔進(jìn)垃圾桶,學(xué)著他的樣子沒好氣道:“我也不知道。”

    “哦。”岑景淮沒有追問,而是攬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懷里帶了帶,輕笑,“那等你知道了告訴我,到時候我也就知道了。”

    這話說的有點(diǎn)拗口,季嶼一時之間還有點(diǎn)反應(yīng)不過來。剛想問一句為什么,對上岑景淮那雙含笑的眸子,瞬間明白了。

    這人可真是……

    季嶼耳朵微微紅了,幸好有夜色的遮掩看不見。

    岑景淮將手放在他的發(fā)頂,似提醒也似親昵:“嗯?”

    季嶼任憑他將自己揉成了一頭亂毛,沒答應(yīng)也沒不答應(yīng),只心跳大得幾乎要震破耳膜。

    這會兒還不到放學(xué)時間,他們回宿舍的時候,走廊里一個學(xué)生都沒有。岑景淮單手插兜,邊上樓邊對季嶼道:“明天下午去我家?”

    明天是周末,下午放半天假。

    季嶼這會兒心跳還沒完全平復(fù),本能地不想靠他太近,拒絕道:“不了,時間太短,懶得折騰。”

    “哦——”岑景淮拖長尾音,亦步亦趨地跟著他進(jìn)了宿舍,“我明白了。”

    季嶼常常因?yàn)楦簧纤哪X回路而覺得自己格格不入,比如這會兒。他將鑰匙放到桌子上,喝了口水,莫名其妙:“你明白什么了?”

    “短假懶,長假就不懶了,所以你寒假要住我家。”

    季嶼:“?”

    這什么強(qiáng)盜邏輯。

    只是不等他跟他好好辯駁辯駁,岑景淮就又開了口:“魯迅曾經(jīng)說過,勿以假少而不為。所以就這么說定了,我明天放學(xué)在你們班門口等你。”

    “當(dāng)然,”他微笑,“你要是不想去,我進(jìn)你們班再勸勸也行。”

    說完,端起桌子上剩下的半杯水很自然地喝了一口,施施然走了出去。

    季嶼:“……”

    威脅誰呢,當(dāng)他吃這一套不成!

    可惡,他還真吃。

    翌日,季嶼背著一堆給岑景淮準(zhǔn)備的卷子,氣勢洶洶地跟著他出了學(xué)校。

    不是讓他去么,經(jīng)過今天這一遭習(xí)題轟炸,看他以后還敢不敢了。

    剛剛放學(xué),校門口烏泱泱的都是人。一輛滿載著人的公交從眼前經(jīng)過,季嶼瞅準(zhǔn)一個空隙擠到馬路邊,抬手正要叫車,手腕就被岑景淮握住了。

    “怎么了?”季嶼回頭。

    岑景淮說:“今天我們坐公交。”

    坐公交?

    季嶼詫異,這人不是向來能打車就打車么,今個是怎么了?想體驗(yàn)一下高峰期被擠成沙丁魚的感覺?

    季嶼不理解,但也隨他去了。

    反正相比打車,坐公交更符合他的消費(fèi)觀。

    岑景淮家在淺水灣,需要坐二十九路公交。兩人運(yùn)氣不錯,只等了短短兩分鐘,一輛綠色的公交車就開了過來。

    因?yàn)殡x學(xué)校很近,這條線路上的人并不算特別多。

    車門打開,岑景淮拉著季嶼走了上去,恰好瞄到前面有一個座位。

    他推了推季嶼:“過去坐。”

    季嶼搖頭,想說他膝蓋不好,公交車又不太平穩(wěn),還是他坐吧,忽然覺得這場景有些似曾相識。

    似乎……很久之前經(jīng)歷過一般。

    季嶼抓住旁邊的扶手,倏地抬起頭看向岑景淮。

    “看我做什么,”察覺到他的目光,岑景淮挑眉,“怎么,要我牽著你過去?”

    這活兒好啊,正愁找不到機(jī)會跟他親近呢。

    岑景淮抬起手,剛想去抓季嶼,就聽到了他略帶疑惑的聲音:“岑景淮,我們之前是不是在公交上見過啊?”

    第46章 46

    岑景淮刷公交卡的手倏地僵在了半空。

    “靚仔?靚仔!”公交司機(jī)叫了他兩聲, 見他都沒有反應(yīng),忍不住提高了音量,“靚仔想什么呢, 上車啊。”

    岑景淮這才回過神來,沖司機(jī)笑笑:“不好意思。”

    轉(zhuǎn)身將季嶼拉了上來。

    “這有什么。”司機(jī)不甚在意地?cái)[擺手, 見兩人都站穩(wěn)了,一踩油門發(fā)動了車子。

    現(xiàn)在的小孩可真不容易。

    司機(jī)回頭憐憫地看了他一眼,學(xué)習(xí)學(xué)得都精神恍惚了。

    幸好自己結(jié)婚早生孩子也早, 女兒十年前就考上大學(xué)了,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一家上市公司的高管了, 不然也得遭這份罪。

    這該死的內(nèi)卷社會!

    “你剛剛是什么意思?”后門處,岑景淮將季嶼按到座位上, 抓住旁邊的扶手, 佯裝不經(jīng)意問道。

    “沒什么, ”季嶼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 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只得壓下那股莫名的熟悉感,道, “就是覺得咱倆是一個學(xué)校的,以前說不定在車上見過。”

    原來是這樣。

    岑景淮扯了下唇, 心里不知道是慶幸還是失望。見季嶼好奇地望過來, 表情頓時一收,恢復(fù)成了平日里玩世不恭的模樣, 挑眉:“似曾相識?”

    季嶼沒聽出他口氣中的揶揄, 點(diǎn)頭道:“對對對。”

    沒想到岑景淮語文成績不怎么樣, 理解力倒是不錯。

    “哦——”岑景淮抬手搭在他的椅背上,“說不定是前世的緣分,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他裝模作樣思考了幾秒鐘,而后笑了,“有緣相遇心相連,默契結(jié)伴到永遠(yuǎn)。”

    前世的緣分么?

    季嶼抿了抿唇,心里驀地酸澀了起來。

    只是還不等這感覺擴(kuò)散,就聽到了最后一句。

    季嶼:“……”

    季嶼實(shí)在想不通怎么會有人隨時隨地都能騷起來,而且完全不需要觸發(fā)條件。

    他一言難盡地看了岑景淮一眼,剛想管管那張肆無忌憚的嘴,后面就傳來一道理直氣壯的男聲:“小姑娘,你起來給我讓個座。”

    季嶼回頭。

    一個干瘦的老頭站在他們不遠(yuǎn)處,正爹味十足地教育一個穿著本校校服的女生:“現(xiàn)在的孩子啊,真是不懂事。自己坐著讓老人站著,學(xué)校和家長都是怎么教的?連尊老愛幼都不懂,將來出社會能有什么出息!”

    “趕緊的,沒看我手上還拎著東西呢。這么沒眼力見,當(dāng)心以后嫁到別人家被婆婆打。”

    女生應(yīng)該是比較內(nèi)向膽小的性格,被說得臉色漲紅,連頭都不敢抬,眼瞅著就要抱著書包站起來,季嶼看不下去了。

    不說同是二中學(xué)生,哪怕不是校友,他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有人被欺負(fù)。

    季嶼吸了口氣,正準(zhǔn)備過去幫忙,肩膀就被按住了。

    “用不著你。”

    岑景淮將書包往他懷里一塞,嗤笑:“這事兒我擅長。”

    說著,慢悠悠走到老頭和女生之間,強(qiáng)勢地隔開了兩人。

    老頭好不容易捏到了個軟柿子,已經(jīng)翹起屁股算好坐下去的角度了,冷不防面前多了個礙事的,下意識就張嘴開罵:“沒長眼睛啊,堵這……”

    剩下的話在看到比他高了一個多頭的岑景淮時,戛然而止。

    “長了啊,”岑景淮吊兒郎當(dāng)?shù)夭逯担曇舨痪o不慢,卻透著股氣死人不償命的勁兒,“所以才看到了你這個不要臉的老逼登。”

    這下子,被氣紅臉的變成了老頭。

    “你!”老頭顫巍巍地指著岑景淮,“你你你……”

    “你什么你,”岑景淮才不慣著他,一巴掌拍開那只抖個不停的手,“想坐專座自己打車去,沒錢打車就老實(shí)站著,少嘰嘰歪歪地搞幺蛾子。”

    他冷笑:“你再逼逼一句,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扔下車。”

    岑景淮長得好、個子高,混起來的樣子特別像那么回事,一看就不好惹。老頭瞬間怕了,可車?yán)锬敲炊嗳丝粗亍K植幌肽敲纯煺J(rèn)慫,梗著脖子色厲內(nèi)荏道:“你扔一個試試?我今年可七十六了!”

    “巧了不是。”岑景淮擼起袖子,作勢要邁步上前,“我今年還不到十六,公安局都拿我沒辦法。反正打不死就賠錢,我家有的是錢,就是不知道你抗不抗打了。”

    老頭:“……”

    看著他小臂上繃緊的肌肉,老頭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

    這要是真給他來一下子,那他這把老骨頭不得當(dāng)場散架?

    老頭就是個欺軟怕硬的,要不然也不會專挑小姑娘下手了。見狀哪里還敢硬剛,正好公交到了下一站,趕緊拎著塑料袋灰溜溜下車了。

    “搞定,”岑景淮放下袖子,對上季嶼的視線,頓時咳了一聲,“那什么,我就是嚇唬嚇唬他,我從小到大都沒打過人。”

    季嶼在意的不是這個,而是——

    他撓了撓頭,總覺得自己今天好像魔怔了。

    剛剛那一幕他也覺得有點(diǎn)眼熟。

    大概是重生帶來的記憶混亂?

    季嶼想了半天,實(shí)在想不出來,干脆不理會了,跟在岑景淮后面下了車。

    反正除了創(chuàng)傷后遺癥,能忘掉的應(yīng)該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沒必要太糾結(jié)。

    岑景淮家和他上次來的時候一樣,空曠而整潔。季嶼一邊將帶過來的東西往衣帽間里放,一邊豪氣道:“等會兒你想吃什么,我請你!”

    雖然獎金還沒到賬,但他已經(jīng)是鐵板釘釘?shù)氖f富豪了!

    這點(diǎn)小錢還是花得起的。

    岑景淮倚在門框上見他小倉鼠搬家一樣,一點(diǎn)點(diǎn)把自己的東西從宿舍倒騰過來,只覺得心也跟衣帽間一樣被填滿了。

    “哇哦,”他吹了聲口哨,“這么大方的嗎?”

    “那是!”季嶼拿起一個衣架,抖開冬天的外套,翹起唇角,“什么都可以,隨便點(diǎn)。趕緊的啊,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眼睛亮晶晶的,眸子里的得意都快要溢出來了,頗有一種少年人的神采飛揚(yáng)。和平日里在其他人面前的穩(wěn)重模樣截然不同。

    岑景淮忍了又忍,實(shí)在沒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下次吧,下次再請,今天的飯我已經(jīng)點(diǎn)好了。”

    “你動作好快,”季嶼盤腿坐到地上,沒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不再跟他客氣了,“那等下你好好想想,想到了告訴我,我們可以留到晚上吃。”

    岑景淮笑了,說:“好。”

    季嶼的東西不多,很快就全部整理完了,只剩下些襪子內(nèi)褲什么的。他不好意思當(dāng)著岑景淮的面收拾,正準(zhǔn)備找個借口把他支出去,可視電話響了。

    “應(yīng)該是外賣送過來了。”岑景淮走出衣帽間,“我去看看。”

    季嶼巴不得他趕緊走,揮了揮手:“去吧去吧。”

    瞅見岑景淮的背影消失在視線里,立馬掏出了壓在行李包最下面的幾條內(nèi)褲,將它們疊好放進(jìn)了柜子里。

    將一切都弄好,季嶼又在衛(wèi)生間洗了個手,方才腳步輕快地去了餐廳:“你今天點(diǎn)什么了?我……”

    季嶼呆呆地看著前方,聲音戛然而止。

    餐桌上,除了一圈他愛吃的菜,還有一個造型精致的小蛋糕。

    蛋糕整體呈米白色,以淡藍(lán)色和橙色為點(diǎn)綴,邊緣處墜著幾條惟妙惟俏的小錦鯉,能明顯看出是以鯉魚躍龍門為主題的。

    上面用黑色寫著幾個漂亮的藝術(shù)字——

    勇奪第一,未來可期。

    季嶼愣住了,半晌才啞聲道:“你、你怎么買了這個……”

    “微信上的祝福太不正式了,”岑景淮拉開椅子讓他坐下,將小蛋糕推到他面前。微微一笑,難得的正經(jīng),“我想了想,還是想親口對你說。”

    他將手放到季嶼頭頂,親昵地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恭喜拿下比賽第一名,從此所愿皆如愿,所行皆坦途。”

    第47章 47

    從小到大, 季嶼拿過無數(shù)次第一。

    初中以前,媽媽還在,會夸他獎勵他。后來媽媽不在了, 他爸娶了新老婆,有了心愛的小兒子。別說獎勵, 平日里話都不會跟他多說一句。

    而現(xiàn)在——

    季嶼低頭看著面前的小蛋糕,嗅著甜甜的奶油香。恍惚間竟有種曾經(jīng)失去的東西又重新回來了的錯覺。

    當(dāng)所有人都習(xí)慣了他的好成績、習(xí)慣了他在各種各樣的比賽中拔得頭籌,漸漸開始把這些當(dāng)成尋常。

    算上上輩子, 十幾年了。

    他再一次得到了慶賀禮物。

    季嶼眸光顫動, 半晌后才克制著道:“謝謝。”

    “跟我客氣什么。”岑景淮使勁兒在他頭上揉了兩把, 看著他低垂著睫毛乖乖任自己動作,心里頓時又酸又軟。

    怎么就沒早點(diǎn)遇到呢。

    如果他們竹馬竹馬, 一起長大, 他就可以將小季嶼帶回家養(yǎng)了。不會讓他在冷暴力的環(huán)境中長大, 也不會讓他因?yàn)閯e人的一點(diǎn)兒好就感動不已, 哪怕那個人是自己。

    然而往事不可追。

    他能做的, 就是在往后余生的漫長歲月中,對他好一點(diǎn)、更好一點(diǎn)。

    岑景淮輕輕吐出一口氣, 拿起買蛋糕送的刀叉遞給季嶼:“切開嘗嘗?這家蛋糕不太甜,我覺得你會喜歡。”

    切開啊。

    季嶼摸了摸蛋糕下面的防油紙, 有點(diǎn)舍不得。

    可惜蛋糕不是鑰匙扣, 沒法長時間保存,再舍不得也得吃掉。

    幸好還可以拍照留念。

    季嶼說:“好。”

    接過塑料刀, 找了個適合拍照的角度, 正要去摸手機(jī), 手就被岑景淮握住了。

    “你這樣切不到。”

    “等等——”

    那句“刀下留糕”還沒來得及喊出來,岑景淮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方向, 一刀切了下去。

    季嶼:“……”

    季嶼:“!!!”

    季嶼眼睜睜看著“勇奪第一”的“一”字被整個兒地切掉,心痛到無以復(fù)加:“你手怎么那么快?我還沒拍下來呢。”

    岑景淮一怔,而后停下準(zhǔn)備繼續(xù)切蛋糕的手,縱容道:“拍吧。”

    “算了,”季嶼泄氣地靠在椅背上,蔫噠噠地?fù)u了搖頭,“一都沒了拍出來也不好看。”

    聞言,岑景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笑了。

    “哪兒沒了,”他挑眉,指了指自己,“不是這么大一個杵在這兒么。”

    說著,捧起蛋糕,饒有興致地湊到季嶼面前:“來來來,一給你補(bǔ)上了,拍吧。”

    季嶼:“???”

    季嶼:“……”

    季嶼面無表情,一巴掌把他拍開:“滾蛋!”

    這狗東西,就不能正經(jīng)過五分鐘!

    “怎么還罵人,”岑景淮嘖嘖,“忒霸道了季老師,連實(shí)話都不讓說。”

    “呵,”季嶼冷笑,挖了一大口蛋糕狠狠塞進(jìn)嘴里,“你怎么知道你是一,你試過?”

    “好問題,”岑景淮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沒有實(shí)踐就沒有發(fā)言權(quán)。”

    竟然沒反駁?

    季嶼詫異,正要說點(diǎn)什么,眼前就出現(xiàn)了一張放大的俊臉。

    岑景淮捏著他下巴,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所以為了證明我自己,你待會兒配合一下?”

    配合什么?

    季嶼一抖,手里的小蛋糕差點(diǎn)落了地。

    “你……”他咽了口口水,佯裝淡定,“你別亂來啊。”

    岑景淮沒想著繼續(xù),不然一不小心擦槍走火就不好了。奈何季嶼耳根子紅紅的模樣實(shí)在是太軟太好欺負(fù)。他忍了又忍,到底沒忍住浪了一波:“我在自己家,又是跟你,怎么能叫亂來。”

    岑景淮輕笑,故意使壞壓低身體,看著季嶼驚慌地往后躲,卻礙于實(shí)在沒有空間,只能可憐兮兮地縮在椅子上,困囿于自己的胸膛和椅背之間。

    喉結(jié)滾了滾,原本的逗弄慢慢消失了,只剩下不自覺地靠近。

    壓在心底的渴望如烈火燎原般噴薄而出,岑景淮伸出大拇指,輕揉了下他沾了些微奶油的唇瓣,聲音微啞:“躲什么,我還能吃了你不成?”

    兩人離得很近,近到季嶼甚至能感受到他略重的呼吸。一下一下地拂過他頰邊唇角,像是跟他隔空接了個曖昧的吻。

    季嶼心跳快得幾乎要跳出胸腔,他張了張嘴,想要說點(diǎn)什么,舌尖卻冷不防碰到了岑景淮略微探進(jìn)來的手指。

    兩人都愣住了,緊接著,岑景淮的眸中倏地燃起了一團(tuán)火。

    “這可怪不了我。”岑景淮喃喃,微微抬起他的下巴就要吻下去。

    放在一旁的手機(jī)忽然響了起來,聲音大得幾乎要震破耳膜。

    季嶼一個激靈,猛地回過了神。

    岑景淮閉了閉眼,控制不住地罵了句臟話。看也沒看手機(jī)屏幕,直接掐滅了來電。攬住季嶼的腰把他帶得離自己更近,正要繼續(xù),那個遭瘟的手機(jī)又響了。

    “艸!”岑景淮臉色鐵青,恨不得穿過網(wǎng)線直接把打電話的人暗鯊了。

    這么會壞好事,特么的是計(jì)生辦主任轉(zhuǎn)世嗎?!

    “接電話吧。”一而再再二三,季嶼就是再迷糊也清醒過來了。

    啊啊啊!他剛剛到底在干什么啊!

    季嶼猛地站起來,離岑景淮遠(yuǎn)遠(yuǎn)的,猛灌了兩口水醒神。

    見他跟只受了驚的兔子似的,恨不得立馬消失在自己眼前。

    岑景淮在心里狂罵三聲,沒好氣按下了接聽和免提:“誰?干什么?”

    電話那邊,沈休被他這語氣嚇得一個哆嗦,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小心翼翼地道:“淮哥,你心情不好?”

    “關(guān)你屁事,”岑景淮現(xiàn)在惱火得很,沒耐心跟他扯閑篇,冷冷吐出了幾個字,“有事說。”

    這是怎么了,放學(xué)時不還好好的么?

    沈休納悶。

    卻也不敢細(xì)想,忙道:“沒什么,就是我們在KTV開了間房,問你過不過來。”

    岑景淮下意識就要拒絕,來什么來,好不容易過一次二人世界,他是瘋了才會弄幾個電燈泡在身邊。

    只是話還沒說出口,衣角就被拽了下。

    岑景淮一愣。

    “去啊。”季嶼對他做了個口型,見他看過來又加了一句,“去散散心。”

    不然就兩人呆在家,萬一又發(fā)生剛剛的事怎么辦。

    岑景淮:“……”

    岑景淮不想答應(yīng)的,但對上季嶼期盼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咽下到了嘴邊的話,臭著臉道:“地址發(fā)我。”

    看來沒有氣太狠。

    沈休松了口氣,掛斷電話將地址發(fā)到了他微信上。

    通話結(jié)束,屋子里霎時安靜下來。

    季嶼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往那里放,恨不得當(dāng)場消失。偏偏岑景淮個壞心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讓他想緩緩都不行。

    季嶼捏了捏手指,好容易才穩(wěn)住了面上的表情,借著打開的餐盒的動作讓自己忙碌起來:“吃飯吧,再不吃就涼了。”

    岑景淮多了解他啊,打眼一瞧就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這是又縮回烏龜殼里了?

    岑景淮哼笑一聲,意有所指:“太熱了,就要吃點(diǎn)涼的。”

    季嶼:“……”

    安安靜靜讓這事兒過去不好嗎?!為什么非要提!

    岑景淮才不許他逃避,在桌子底下用腳碰了碰他的腳尖:“跟你說話呢,不理人?”

    “沒,”季嶼抿了抿唇,給他夾了一筷子排骨,輕聲道,“我們先吃飯行么。”

    剛剛上頭時沒覺得有什么,親就親了。但現(xiàn)在清醒了想要繼續(xù),就覺得哪哪兒都不自在了。

    季嶼的情緒向來內(nèi)斂,鮮有軟下來的時候。如今這么一撒嬌,岑景淮哪里受得了。腦子沒反應(yīng)過來,手和嘴已經(jīng)先一步行動了。

    他拿起筷子:“行。”

    說完,愣了下,隨后才笑了。

    沒想到季嶼平常看起來呆乎乎的,戳死穴卻一戳一個準(zhǔn)。

    嘖。

    岑景淮將排骨放進(jìn)嘴里,這可真是徹底被拿捏住了。

    算了,他長腿前伸,十分不道德地插到季嶼雙腳之間,勾著他的腳踝。

    不過就是粑耳朵,他粑他自豪!

    “怎么樣,答應(yīng)了沒?”

    KTV包廂里,王明禮目光灼灼地望著沈休,臉上滿是急切。

    詹浩宇雖然沒說話,耳朵卻悄悄豎了起來。

    “當(dāng)然,”沈休得意地?fù)P了揚(yáng)下巴,把手機(jī)往沙發(fā)上一丟,“我出馬還能搞不定?”

    “好好好。”目的達(dá)到,王明禮也沒計(jì)較他的臭屁。

    他實(shí)在太好奇這兩人進(jìn)展到哪一步了,奈何老狗逼嘴緊得跟蚌殼似的,根本撬不開。

    那就只能想點(diǎn)別的辦法了。

    王明禮瞅了眼茶幾上的啤酒,嘿嘿一笑。

    一整個期待住了。

    第48章 48

    王明禮他們本以為岑景淮和季嶼很快就會來, 還提前商量好了對策。

    “待會兒不要著急,先預(yù)熱預(yù)熱,再提議玩真心話大冒險。老狗逼精明著呢, 被他看出來就不好了。”王明禮叮囑沈休和詹浩宇,“然后我們?nèi)灰x真心話, 都選大冒險。”

    沈休不解:“為什么啊?”

    他還是覺得真心話更簡單。

    連一直沒什么表情的詹浩宇也疑惑地望了過來。

    “傻啊你們,”王明禮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兩人一眼,覺得這個家只能靠自己了, “不這么干怎么以大冒險太多了為由, 讓他倆選真心話。”

    沈休恍然大悟, 拍著王明禮的肩膀:“還得是你啊,老王。”

    詹浩宇也一臉學(xué)到了學(xué)到了的表情。

    王明禮頓時得意地?fù)P起了下巴:“總之聽我的就對了, 話說老沈, 淮哥說他什么時候過來?”

    這個問題直接把沈休問懵了:“啊!”他茫然地吐出一個音節(jié), 無辜道, “不知道啊。”

    王明禮:“?”

    王明禮:“他沒說?”

    沈休撓了撓頭:“沒, 他說他來,我一個激動就掛了電話。”

    王明禮:“……”

    早知道這樣, 這個電話還不如他來打。

    最后一分鐘來也是來啊。

    王明禮扶額,無奈道:“算了, 先唱歌吧, 邊唱邊等。”

    然而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多小時。

    都快三點(diǎn)了,說要來的人還影兒都不見。

    王明禮于是又慫恿沈休:“你再打電話問問。”

    這次沈休不干了:“我不, 萬一到時候他反應(yīng)過來了揍我怎么辦?”

    “不會, ”王明禮忽悠他, “咱又沒干什么缺德事,頂多挖一下他的情感生活, 他平常不也挺喜歡提季嶼的么。”

    沈休平日里粗枝大葉的,連個眼色都看不懂,這會兒卻異常敏銳:“他是喜歡,但那是他和季嶼處得好的時候。萬一他追人不順,直接把氣撒在我身上咋辦?”

    啊這啊這,王明禮沒話講了。

    遷怒什么的,確實(shí)是岑景淮能干出來的事。

    能怎么辦?最后他只能拿起麥克風(fēng),默默點(diǎn)了一首《等待》。

    岑景淮和季嶼不知道包廂里發(fā)生的事。他倆都不是拖拉的人,只不過吃飯收拾餐桌耽擱了一點(diǎn)時間,等到KTV的時候已經(jīng)三點(diǎn)多了。

    彼時,沈休正握著麥克風(fēng)拼命嘶吼。那把破鑼嗓子灌進(jìn)耳朵,差點(diǎn)把兩人震一跟頭。

    “擱這兒狼嚎呢。”岑景淮皺眉拉著季嶼在沙發(fā)上坐下,要不是包廂里沒有耳塞,就直接堵耳朵了。

    “可算是來了。”沈休搶過王明禮手上的麥克風(fēng)扔給季嶼,“來來來,季嶼,咱倆唱一首。”

    大屏幕里正放著的經(jīng)典男女對唱情歌《因?yàn)閻矍椤贰?br />
    “滾。”岑景淮奪走沈休的話筒,將他擠到了一邊,“有你什么事。”

    沈休看看臭著臉的岑景淮,又看看有些不好意思的季嶼,終于明白過來了。

    自己這是搶了人家的位置。

    個狗東西,這點(diǎn)事也要計(jì)較!

    沈休忿忿不平地在心里罵了一句,面上卻識趣退了下去,將空間讓給了他們。

    季嶼的嗓子不粗不細(xì),是那種很清潤的少年音,唱起歌來非常好聽。岑景淮則要低沉得多,兩人的聲音合在一起莫名和諧。

    一曲唱罷,沈休沖季嶼豎了豎大拇指:“牛啊學(xué)霸。”

    他還以為這些好學(xué)生整天除了學(xué)習(xí)什么都不會呢。

    正想要起哄再來一首,旁邊的王明禮就重重咳了一聲。

    沈休這才想起來還有正事。

    他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佯裝若無其事地提議道:“光唱歌多沒意思啊,咱們來玩真心話大冒險吧。”

    王明禮立馬捧哏:“可以可以,我贊成!”

    詹浩宇也跟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岑景淮多了解他們啊,一看幾人這模樣就知道有鬼。正準(zhǔn)備套套話,就見季嶼點(diǎn)了點(diǎn)頭:“行啊。”

    季嶼放下麥克風(fēng)喝了口水。

    前面王明禮他們點(diǎn)的歌他都不怎么會唱,與其干坐著無聊,還不如玩幾把游戲。而且他久聞?wù)嫘脑挻竺半U的鼎鼎大名,實(shí)在想親自參與試試。

    季嶼都答應(yīng)了,岑景淮還能說什么?

    當(dāng)然是跟他一起啊。

    他笑笑,說:“來。”

    王明禮和沈休對視一眼,成了!

    幾人很快圍繞著茶幾坐成了一圈,王明禮拿著一瓶款泉水放在中間,往左右手各呵了一口氣,做足了儀式感,這才道:“那我開始了啊。”

    “等等。”岑景淮攔住他,微笑著看了沈休一眼,“我來。”

    以為打斷他好事就這么輕飄飄算了?做夢!

    沈休:“……”

    怎么回事?忽然覺得后背涼颼颼的。

    他摸摸后脖頸,弄錯了吧。

    然而事實(shí)證明,并沒有弄錯。

    當(dāng)岑景淮操控著礦泉水瓶第一次指向他的時候,沈休以為是巧合。麻利地按照要求,在走廊里大喊了三聲“我是傻逼”。

    第二次指向他的時候,沈休又以為是自己倒霉,再次乖乖接受懲罰學(xué)了一圈狗爬。

    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還是他時,沈休就算再傻也意識不對了。

    “你!”沈休轉(zhuǎn)向岑景淮,滿臉憤怒,“是不是你搞的鬼?”

    “自己運(yùn)氣不好關(guān)我什么事,”岑景淮兩條長腿交疊,施施然地靠著沙發(fā),“是不是玩不起?”

    沈休:“……”

    沈休咬牙,往地上一坐:“再來!”

    他就不信了,這次他全程緊盯著,他還能做手腳?

    岑景淮用行動告訴他,只要手頭功夫夠硬,真的能。

    眾目睽睽之下,礦泉水瓶轉(zhuǎn)了一圈,最后緩緩地、再一次地停在了他面前。

    沈休:“!!!”

    沈休差點(diǎn)把茶幾掀了!這他媽要不是故意的他一頭扎進(jìn)廁所里當(dāng)場吃屎!

    “岑景淮!”沈休拍案而起。

    岑景淮撩起眼皮:“怎么?”

    對上他那張似笑非笑的臉,沈休頓時萎了,罵不過也打不過,他能怎么辦?只能息事寧人那樣子。

    真慘啊。

    王明禮在心里嘖嘖,也不知道老沈到底哪里得罪淮哥了,被這么整。

    他拍了拍沈休的肩膀以示安慰,將礦泉水瓶挪到自己這邊:“淮哥你歇一歇,下把我來轉(zhuǎn)吧。”

    沈休聞言,立馬給了他個感激的眼神。

    王明禮在茶幾下面悄悄做了個手勢,意思是一切看他。

    岑景淮仗著身高優(yōu)勢,將他們的小動作盡收眼底,頓時挑了挑眉。

    這是要搞什么幺蛾子?

    不過無所謂,有他在這總不會讓季嶼吃虧。

    況且……

    岑景淮借著衣服的遮擋勾了勾季嶼的小手指,好不容易有個他感興趣的游戲,總得讓他好好體驗(yàn)一把。

    手上傳來熟悉的溫?zé)嵊|感,季嶼一怔,下意識看了對面的三人一眼。見他們沒發(fā)現(xiàn),頓時松了口氣,立馬就要掙開。

    偏偏岑景淮個壞心眼的,仗著他動作不敢太大,緊勾著不放。

    季嶼壓低聲音,呵斥道:“放開。”

    岑景淮不但沒放開,反而得寸進(jìn)尺地握住了他整只手:“不放。”

    季嶼氣極:“岑景淮!”

    岑景淮勾唇:“在。”

    季嶼閉了閉眼,還想說點(diǎn)什么,耳邊就傳來了王明禮意有所指的咳嗽聲。

    “有些人注意了啊。”王明禮敲了敲桌面,裝模作樣道,“大庭廣眾朗朗乾坤的,說什么悄悄話呢。”

    季嶼猛地嗆了一下,耳根子瞬間紅了。

    岑景淮個臉皮厚卻壓根不當(dāng)回事,只淡淡掃了王明禮一眼:“少管別人閑事,轉(zhuǎn)你的瓶子去。”

    王明禮冷笑。

    先讓他嘚瑟一會兒,等會兒看他不問他下一層皮!

    王明禮憋了一口氣,誓要給岑景淮點(diǎn)顏色看看。他手指用力,一頓操作猛如虎,最后瓶口停在了……他自己面前。

    王明禮:“……”

    岑景淮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并且十分缺德地邀請季嶼跟他一起笑。

    季嶼看看一臉懷疑人生的王明禮,到底還是忍住了,沒繼續(xù)落井下石。

    “去吧。”岑景淮開了罐可樂,抬起下巴點(diǎn)了點(diǎn)包廂中央,“把沈休當(dāng)鋼管,站那兒跳個鋼管舞。”

    還沒從上一場的打擊緩過來的沈休:“???”

    “關(guān)我什么事?!”

    讓王明禮那個死胖子繞著他跳鋼管舞,到底是在懲罰他還是在懲罰王明禮啊!

    岑景淮一句話就把他的氣焰壓下去了:“那不玩?”

    沈休:“……”

    不玩什么不玩,還什么都沒問出來呢。

    沈休深吸一口氣,瞅了眼一臉菜色的王明禮,奇異地有了點(diǎn)安慰。

    雖然自己當(dāng)鋼管是挺慘的,但王明禮這個要跳舞的顯然更慘。

    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想到這里,他倏地站起來,大步走到了中央。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來往旁邊一甩,豁出去了:“來吧。”

    壓力瞬間給到了王明禮這邊。

    王明禮能怎么辦?

    只能迎男而上了。

    他硬著頭皮走過去,將手搭在沈休肩上,擺出了一個經(jīng)典的開場姿勢。

    王明禮不算太重,奈何他個子矮,看起來就格外胖。此時他翹著腳曲著膝蓋,小腿肌肉繃緊宛若一根粗粗胖胖的白蘿卜,視覺效果那是相當(dāng)震撼。

    看得季嶼一個激靈,忍了又忍才沒把嘴里的可樂噴出來。

    “艸。”岑景淮笑罵一聲,“失算了。”

    太特么辣眼睛了。

    就連向來面癱的詹浩宇都抽了抽嘴角,不忍直視地閉上了眼。

    王明禮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看到他們的表情后頓時什么包袱都沒了。

    秉承著“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想法,他就著大屏幕里的伴奏,跳得那叫一個放得開,差點(diǎn)沒把沈休轉(zhuǎn)迷糊。

    一曲跳完,王明禮優(yōu)雅地鞠了個躬,昂首挺胸地走了過來。

    詹浩宇沖他默默豎了個大拇指:“牛逼。”

    “那是。”王明禮喘了幾口氣,得意,“也不看看我是誰,來來來繼續(xù)!”

    終于輪到他發(fā)揮了。

    王明禮搓了搓手,一邊轉(zhuǎn)瓶子,一邊在心里默念“岑景淮、岑景淮、岑景淮、季嶼、季嶼”。

    然而老天并沒有聽到他祈禱,這一次,瓶口對準(zhǔn)了詹浩宇。

    別看詹浩宇平日里不聲不響的,很多時候存在感都很弱,但王明禮還真不怎么敢招惹他。因?yàn)檫@人屬毒蛇,蔫兒壞蔫兒壞的。

    王明禮想了想:“這樣,老詹你去坐一下老沈大腿。”

    說完,才想起還有季嶼和岑景淮,后知后覺地問了一句:“可以吧?”

    岑景淮無可無不可地聳了聳肩,至于季嶼……

    季嶼就更沒什么意見了。

    剛剛的鋼管舞已經(jīng)讓他大開了眼界,反正要他想,他就是十輩子都想不出這樣的懲罰招數(shù)。

    “可以。”

    于是,詹浩宇就這么輕輕松松地過關(guān)了。

    許是祈禱確實(shí)有用,當(dāng)王明禮再一次轉(zhuǎn)動礦泉水瓶時。瓶口終于在幾人的期待中,緩緩對準(zhǔn)了季嶼。

    被幾雙锃亮的眼睛注視著,季嶼忽然緊張了起來,比參加比賽時還緊張。

    他咽了口口水,搶先道:“我選真心話!”

    如果選大冒險,坐個大腿什么的他還勉強(qiáng)能接受。要是讓他跳鋼管舞,他今天寧愿死這里!從窗口跳下去!

    這簡直正中沈休幾人的下懷。

    沈休一個激動,提前背好的問題脫口而出:“跟異性最親密的瞬間是什么?”

    說完,他陡然反應(yīng)過來了。

    不對啊!應(yīng)該問同性!

    在王明禮和詹浩宇的死亡凝視中,趕緊改口道:“不是,我嘴瓢了,我是說同性!同性!”

    這目的簡直不要太明顯,岑景淮多聰明啊,一下就猜到了他們到底想干什么。

    不過……

    他狡黠一笑,倒不是什么壞事。

    季嶼沒想到還有這種意外之喜,忙道:“問了就是問了,不能改的。”

    說完,直接說出了答案:“最緊密的瞬間就是幫對方講題。”

    王明禮沈休詹浩宇:“……”

    這算什么親密啊摔!

    根本不想要這樣的回答好嗎?!

    王明禮和詹浩宇怒瞪著沈休。

    都怪他,白白浪費(fèi)了一個好機(jī)會!

    沈休縮了縮肩膀,弱小可憐又無助。

    這也不能怪他,誰讓原本在網(wǎng)上搜的答案寫的就是異性。

    事已至此,王明禮也沒辦法,只能重開一局。

    好在老天對他們還不錯,這次總算輪到了岑景淮。

    對岑景淮,幾人就不像對季嶼那么謹(jǐn)慎了。多少年的朋友了,什么話說不得。而且老狗逼臉皮厚得一批,說什么都不帶害臊的。

    王明禮上來就扔了個王炸:“初吻還在嗎?”

    說完,他簡直想給自己點(diǎn)個贊。

    瞧瞧這問的多好。

    到底進(jìn)展到哪一步,就看接下來的回答了。

    在,說明人還沒追上,不然以岑景淮的德行,不可能放著那么大一個季嶼不親。

    不在,那還有什么可說的,在一起了唄。

    這題他會。

    旁邊,季嶼抿唇笑了。

    肯定在啊,他們認(rèn)識第一天岑景淮就說過他沒談過戀愛。

    正想著,耳邊就傳來岑景淮懶洋洋的聲音:“不在了。”

    什么?!

    季嶼咔嚓一聲,捏扁了手中的可樂罐子,猛地扭過了頭。

    怎么就不在了,他偷偷跟誰親了?!!

    第49章 49

    “呦呦呦, ”王明禮吹了聲口哨,意有所指地瞄了季嶼一眼,賤嗖嗖道, “什么時候親的,跟誰啊?”

    “就是!”沈休也在一旁邊敲茶幾邊跟著起哄, “在哪里,用的什么姿勢?親了多久?說說,仔細(xì)說說, 跟兄弟見什么外!”

    連向來沒什么情緒波動的詹浩宇, 都悄悄豎起了耳朵。

    “饞甜的出門左轉(zhuǎn), 有奶茶賣,”岑景淮嗤了一聲, 懶洋洋地靠在季嶼身上, “想白嫖糖吃, 美得你們。”

    王明禮沈休詹浩宇:“……”

    就知道老狗逼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來!

    沒關(guān)系, 這不是還有另一個當(dāng)事人么!

    季嶼人那么好, 肯定不會像岑景淮一樣什么都藏著掖著。

    幾人齊刷刷轉(zhuǎn)過頭,正要開口問問, 就發(fā)現(xiàn)他的表情有些不對。

    怎么了?

    王明禮不解地眨了眨眼睛,不等細(xì)看, 手機(jī)就震了一下。

    他拿起來, 是他們幾個背著岑景淮拉的小群。

    群里,沈休信誓旦旦地發(fā)了兩條消息。

    【國家不保護(hù)廢物】:害臊了。

    【國家不保護(hù)廢物】:絕對是害臊了。

    【浩宇】:不像。

    王明禮跟詹浩宇的感覺一樣, 與其說季嶼是害臊, 倒不如說是有點(diǎn)……生氣?但不對啊, 剛剛也沒人惹他,怎么會忽然生氣?

    這時, 沈休又發(fā)了幾條。

    【國家不保護(hù)廢物】:那能表現(xiàn)得那么明顯么?

    【國家不保護(hù)廢物】:不然不就一下被你們看出來了?

    【國家不保護(hù)廢物】:人家是學(xué)霸,腦袋瓜子聰明著呢。

    王明禮琢磨了一下,覺得好像有點(diǎn)道理。

    【懂事明理】:可以啊老沈,終于開竅了。

    【國家不保護(hù)廢物】:那是,過去不懂是我不想懂。

    【國家不保護(hù)廢物】:我認(rèn)真起來了自己都怕!

    王明禮:“……”

    說他胖他還喘上了。

    王明禮懶得搭理這個二貨,看看唇角含笑的岑景淮,又看看神色莫名的季嶼。知道再糾纏下去也挖不出什么東西來,干脆放棄,將希望寄托在了游戲上。

    他就不信了,待會兒再輪到他們說真心話,他們還有借口逃脫?!

    王明禮給自己點(diǎn)了個贊,迫不及待地招呼眾人:“來來來,繼續(xù)了。”

    “繼續(xù)繼續(xù)!”

    一片歡聲笑語中,季嶼抿唇坐在那里,心里酸得像是浸了青梅汁。

    岑景淮到底跟誰親了啊?

    男生還是女生?

    反正不是跟他,他再迷糊也不至于連跟人親嘴都不知道。

    季嶼猛灌了口可樂,只覺得原本好喝的碳酸飲料里也摻雜了絲絲酸味,難以下咽。

    這人可真沒有男德,平日里騷里騷氣的,表現(xiàn)得好像很喜歡他一樣,卻在私底下偷偷勾搭別人……

    一想到岑景淮會跟其他人牽手、還開那種讓人臉紅心跳的玩笑,他的心情就止不住的低落起來。

    是他猜錯了么?

    季嶼垂眸,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連下一場輪到誰了都沒注意到。

    其實(shí)岑景淮根本不喜歡自己,他對誰都是那個樣?

    不然他怎么不去親他,反而親別人。

    自己又不是不讓他親……

    就像今天中午,要是他動作再快一點(diǎn),不就親上了么?

    “怎么了?”岑景淮將他變換的神色看在眼里,明知故問。

    季嶼現(xiàn)在一點(diǎn)兒也不想跟他說話,又怕他看出什么。只能扭過頭,強(qiáng)壓住心中翻涌的情緒,淡淡道:“沒什么。”

    “我怎么覺得……”岑景淮不依不饒地扳過他的臉,“你有點(diǎn)生氣了?”他輕笑,目光灼灼地盯著季嶼,低聲問,“為什么?”

    又這樣又這樣!

    隨便動手動腳,這誰能不想多!

    季嶼賭氣掙開他的手,嘴硬不承認(rèn):“我說沒有就沒有。”

    “真的嗎我不信,”岑景淮挑眉,支著下巴饒有興致地看著他, “我想想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好像就是從我回答那個真心話……”

    一句話還沒說完,季嶼霍的一下站了起來,動靜大的差點(diǎn)掀翻了茶幾上的可樂:“我去個廁所。”

    他丟下這么一句,拉開門落荒而逃。

    “哎,季嶼!”沈休見狀,忙在后面喊了一句,“你往哪兒走?包廂里有廁所啊!”

    季嶼跟沒聽到似的,飛快出去了。

    沈休:“?”

    沈休疑惑:“他怎么了?”

    跟后面有狗在攆似的。

    “淮哥?”沈休看向岑景淮,“你倆吵架了?”

    “你才吵架。”岑景淮懟了他一句,想要喝一口可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喝光了。他把空罐子扔進(jìn)垃圾桶,毫不猶豫地拿起了季嶼剩下的那罐。

    王明禮見狀,登時“噫”了一聲,罵了句:“臭不要臉。”

    罵完才想起來人家嘴都親了,喝同一罐可樂怎么了。

    王明禮:“……”

    小丑竟是他自己!

    季嶼不知道他走后包廂里發(fā)生的事,他叫住一個服務(wù)員問了下衛(wèi)生間的位置,直奔洗手池而去。

    這會兒已經(jīng)是初冬,自來水拍在臉上冰涼涼的,瞬間便喚醒了遲滯的思緒。

    季嶼吐出口氣,想了又想,還是想不出岑景淮到底跟誰親了。

    兩人除了上課睡覺,基本都呆在一起,他完全沒發(fā)現(xiàn)他跟誰走得近。

    保護(hù)得那么好么。

    季嶼心里頓時又酸了。

    他忿忿地抽出兩張紙,胡亂擦了擦手。

    一邊慢吞吞往外走,一邊琢磨。

    真心話就一定要說真心話么?或許岑景淮是瞎掰的呢。

    不對。

    季嶼很快推翻了這個想法。

    岑景淮不是遮遮掩掩的性格,壓根不會在這種事上瞎掰。

    他說親就是真親了。

    胸口悶悶的有些不舒服。

    季嶼扯了扯領(lǐng)口,茫然地站在走廊上。

    所以……真是自己感覺錯了?

    岑景淮喜歡的其實(shí)另有其人?

    普信男竟然是他自己嗎!

    KTV的隔音效果很好,但還是會有一兩絲聲音飄出來。

    不知道哪個包廂在唱《今天你要嫁給我》,活潑的旋律和起哄鼓掌聲交織在一起,十分有感染力,連旁邊站著的服務(wù)生臉上都情不自禁露出了笑。

    季嶼卻莫名不想聽。

    他看看走廊盡頭的包廂,又看看挽著手路過的一對情侶。掏出手機(jī)給岑景淮發(fā)了條消息,腳下一轉(zhuǎn),朝門外走去。

    現(xiàn)在回去他有點(diǎn)不知道怎么面對岑景淮,還是先離開吧,他要冷靜下來好好想想。

    包廂里,在王明禮的臭手氣加成下,沈休和詹浩宇又各自完成了一次大冒險。

    第三次即將開始的時候,沈休忽然道:“季嶼怎么還不回來?掉廁所里了?”

    話音落下,岑景淮刀子一般的目光就射了過來。

    沈休:“……”

    沈休立馬以手封嘴,做了個拉拉鏈的動作,示意自己再不開口了。

    岑景淮微微蹙了下眉。

    沈休話糙理不糙,季嶼確實(shí)去得有點(diǎn)久了,難不成是迷路了?

    他站起來,正想去看看,手機(jī)忽然嗡地震了一聲。

    【季嶼】:我有張卷子沒做完,先回去了。

    岑景淮“艸”了一聲,玩笑開大了。

    他趕緊打字。

    【年年有魚】:你在哪?

    而后顧不得跟沈休他們招呼一聲,抬腳就追了上去。

    “淮哥?淮哥!”沈休叫了好幾聲都沒讓他停下來,疑惑地轉(zhuǎn)過頭,詢問情感理論大師,“老王,他們兩口子怎么了?”

    這次大師也摸不著頭腦了。

    “不知道啊。”王明禮聳聳肩,最后勉強(qiáng)想了個符合邏輯的理由,“可能是季嶼有急事吧。”

    “哦。”

    在幾人猜測紛紛的時候,季嶼已經(jīng)踏上了回學(xué)校的公交。

    冬日里黑得早,這會兒天空已經(jīng)籠上了一層暗色。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怔怔看著外面的夜色,心中各種滋味糅雜在一起,復(fù)雜難言。

    又一個站點(diǎn)到了,有乘客下來也有乘客上來。

    季嶼側(cè)過肩膀,給一個背著大書包的女孩子稍稍讓了點(diǎn)地方。正準(zhǔn)備轉(zhuǎn)回來,就見一個拄著拐杖的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

    他立馬站起來,招呼男人:“叔,你坐吧。”

    男人一愣,隨即憨憨一笑:“謝謝你啊。”

    “不用。”季嶼看著他坐好,順手幫他扶了把拐杖。

    男人感激得不行,再次道謝:“真的謝謝你了學(xué)生仔,你這校服……是二中的吧,真不愧是重點(diǎn)高中啊。”

    季嶼被夸得十分不好意思:“沒什么的。”

    “什么叫沒什么,要不是你,我這腿今晚回去鐵定得疼……”

    腿疼……

    季嶼渾身一震,這平平無奇的兩個字卻仿佛是一道利劍,瞬間劈開了他塵封已久的記憶閘門。

    男人后面還說了什么他已經(jīng)聽不見了。

    季嶼緊緊抓著扶手,算上上輩子,十幾年了,他終于想起了自己和岑景淮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

    那是高二即將開學(xué)前的暑假,因?yàn)樗謱懙貌诲e,胡老師打電話讓他提前到學(xué)校幫忙弄一下黑板報(bào)。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整座城市都懶洋洋的。

    季嶼戴上耳機(jī),一邊靠在車窗上打盹,一邊聽英語聽力。

    經(jīng)過一個靠近農(nóng)貿(mào)市場的站點(diǎn)后,車上的人陡然多了起來,嘰嘰喳喳的說話聲轉(zhuǎn)瞬間就蓋過了耳機(jī)里的聲音。

    季嶼調(diào)大音量,抬眸掃了一眼,見沒有需要讓座的老弱病殘,便低下頭繼續(xù)聽。

    公交車晃晃蕩蕩地行駛在路上,將他原本的五分睡意催化成了八分。恰好他們學(xué)校是終點(diǎn)站,不用擔(dān)心坐過站。

    季嶼打了個哈欠,就著耳機(jī)里的聲音,放任自己睡了過去。

    他是被一陣尖刻的指責(zé)聲吵醒的。

    “年紀(jì)輕輕的怎么一點(diǎn)公德心都沒有,讓個座能死啊!”

    季嶼蹙眉睜開眼,就看到一個老太太正指著坐在他斜前方的男生破口大罵。

    男生個子很高,身形也并不單薄,本應(yīng)是那種非常不好惹的類型。但他微微垂著頭,額前的頭發(fā)蓋住了眼睛,整個人都散發(fā)著一種灰暗和頹然的氣息,看起來就有些可欺了。

    許是不想跟老人計(jì)較,也許是天生性格原因。

    在老太太對他激烈辱罵的時候,他并沒有還嘴,這越發(fā)助長了老太太的囂張氣焰,甚至開始伸手扒拉他。

    “趕緊起來,大小伙子跟老人搶座位還要不要臉?你爸媽都是怎么教的!”

    季嶼沒什么表情地轉(zhuǎn)了回來。

    如果今天坐在那里的是個女生,他會去幫忙。可那是一個比他還結(jié)實(shí)的男生,既然他自己不吭聲,那他也沒必要插手。

    尊重他人選擇和命運(yùn)。

    這是他老早就明白的道理。

    然而就在他即將徹底轉(zhuǎn)過去的那一秒,季嶼瞄到了男生放在座位里側(cè)的東西——

    一根很新的、看起來沒怎么用過的拐杖。

    老太太蠻不講理的聲音還在繼續(xù)。

    “我告訴你,你再不起來,我今天要是在車上磕了碰了就是你全責(zé)!”

    季嶼忍無可忍,霍地一下站起來,對著老太太舉起了手機(jī)。

    “你干什么?”老太太一臉兇相地轉(zhuǎn)向他,抬手就要去打他的手機(jī),“不許拍!”

    季嶼后退一步,情緒非常穩(wěn)定:“剛剛的我也拍了。”

    老太太一聽,當(dāng)即就要撒潑打滾:“好啊,你倆就是一伙的。欺負(fù)老太太了,都來看看啊,年輕人欺負(fù)老太太了。”

    “你可以繼續(xù)鬧,我也可以把這幾段視頻發(fā)網(wǎng)上。”季嶼絲毫不為所動,仿佛面前不是一個難纏的老太太,而是什么易解的題目。

    他垂下眸,聲音淡淡,“讓網(wǎng)友們看看到底是誰欺負(fù)人。”

    老太太登時被噎住了。

    她雖然年紀(jì)大了,但也經(jīng)常刷短視頻什么的,知道現(xiàn)在的網(wǎng)絡(luò)有多發(fā)達(dá)。一旦這事兒傳到網(wǎng)上,搞不好不止她,他們?nèi)遥▋鹤优畠盒O子都可能會被網(wǎng)暴。

    “不讓就不讓,還搞這些玩意。”老太太害怕了,強(qiáng)撐著面子唾了一聲,拎著手里的包就想往后走。

    腳步剛邁開,就被季嶼叫住了:“道歉。”

    老太太剛想說憑什么,就見他朝自己晃了晃手機(jī)。

    招數(shù)不怕老,有用就行。

    老太太鐵青著臉,在原地吭哧半天,到底還是咬牙扔下一句:“對不住。”而后趁著公交到站,幾步跨下了車。

    季嶼關(guān)掉沒點(diǎn)開錄制的相機(jī),收起手機(jī),隨著人流一起往外面走。

    恍惚間,好像聽到身后有人在喊他。

    季嶼回過頭,就見剛剛他幫了的那個男生抓著拐杖,一邊起身一邊說了什么。但耳機(jī)里的聲音太大,他并沒有聽清。

    大概是道謝什么的吧。

    季嶼沖他笑笑,沒多想,直接下了車。

    那天他在班級里抄了黑板報(bào);吃了頓胡老師請的肯德基;還收到了寧樂彬送的、他心心念念很久的練習(xí)冊。

    公交車上發(fā)生的事就像是他生命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小插曲,輕而易舉便淹沒在了歲月的長河中,從此沒被想起過。

    原來那個男生是岑景淮。

    原來他們那么早就遇到過。

    季嶼怔怔地走下車,在公交車牌旁站定。

    重生后,兩人相處的細(xì)節(jié)不停在腦海閃過,季嶼恍然。

    怪不得這輩子的第一次見面他那么熱絡(luò),怪不得他對自己那么好,一切都有跡可循。

    那么……

    他看著微信界面。

    剛剛想事情沒注意,岑景淮已經(jīng)給他發(fā)了很多條消息。

    【年年有魚】:你在哪?

    【年年有魚】:回學(xué)校了?定位發(fā)我,有事跟你講。

    【年年有魚】:我在你們班門口[圖片][圖片]

    【年年有魚】:不理我了?

    【年年有魚】:小嶼?

    季嶼深吸了口氣,那么他到底喜不喜歡自己?

    季嶼低下頭,定定地注視著腳下。

    他們第二次見面是在小樹林,而小樹林里被岑景淮埋過一對鑰匙扣。

    第一次見面則是在公交車上,那么這下面會不會也有什么?

    季嶼心臟咚咚咚跳了起來,手心也抑制不住地沁出了汗。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忽然緊張了起來。

    顧不得外人的眼光,季嶼飛快跑到學(xué)校小花園,拎起里面的小花鋤,直接蹲到公交站牌下面就開挖。

    好在這會兒是十年前,容城還沒有開始大規(guī)模的翻新。公交站牌仍舊是一個簡簡單單的綠色牌子,而不是像大城市一樣,有大屏幕有坐凳,面積非常大,實(shí)實(shí)在在是一個站點(diǎn)。

    不然他就像是想挖,也不知道從哪里挖起。

    這會兒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下來,大部分學(xué)生都已經(jīng)回學(xué)校了。只偶爾有一兩個人經(jīng)過,奇怪地看季嶼幾眼,然后繼續(xù)往前走。

    季嶼渾不在意,握著小鏟子繞著站牌不停地往下挖。

    然而他好像猜錯了,十分過去了,坑已經(jīng)很深了,卻什么都沒挖出來。

    沒有么。

    季嶼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有失望也有釋然。

    他又一鏟子揮下去,因?yàn)樾牟辉谘桑湎碌姆较蛴悬c(diǎn)偏了。正懊惱著,鏟子尖卻陡然一頓,好像碰到了什么東西。

    季嶼渾身一震,忙點(diǎn)開了手機(jī)上的手電筒。

    強(qiáng)光之下,盒子的一角清晰地顯現(xiàn)了出來,跟小樹林里埋著的那個一模一樣。

    他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行穩(wěn)住不受控制開始顫抖的手,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盒子挖了出來。

    十年過去,不出預(yù)料的,盒子已經(jīng)變得破破爛爛,上面沾滿了濕潤的泥土,好在還沒有完全塌陷。

    季嶼沒有第一時間打開,而是抱著盒子去了小花園。將花鏟放回原位,這才找了個僻靜的位置,慢慢地、無比珍惜地掀開了盒蓋。

    跟小樹林那個盒子的光華璀璨不同,這個盒子里面的東西很簡單,只有一個胖墩墩的綠色小魚玩偶。

    看起來又萌又可愛。

    只不過在地下放置的時間太長,身上的顏色已經(jīng)有些斑駁,尾巴那里還禿了一塊。

    季嶼輕輕撫摸著軟乎乎的小魚,鼻子酸酸的。

    岑景淮埋這些東西的時候在想什么呢?

    他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小魚的肚子,正想要把它拿到路燈下仔細(xì)看看。一道機(jī)械音忽然響了起來——

    “畢業(yè)快樂,季嶼。”

    季嶼愣住了。

    小魚居然還會發(fā)聲的嗎?

    除了這個它還會不會說別的?

    季嶼正想要再戳一下,肩膀忽然被攬住了。緊接著一只大手扣住他的后頸,將他的臉扳了過來。

    岑景淮含笑看著他:“回去做卷子?”

    季嶼微微偏過頭沒說話。

    岑景淮又問:“為什么生氣?”

    季嶼還是沒說話。

    “剛剛在包廂里我沒撒謊,”岑景淮摸了摸他的臉,莞爾,“我初吻確實(shí)不在了。”

    季嶼呼吸一窒,半晌悶悶地“哦”了一聲,扭頭躲開他的手:“隨便你,我要回教室了。”

    說完,站起來就要離開。

    剛邁開步子,手腕就被攥住了。

    岑景淮手掌用力,重新將他拉了回來。

    “傻子,”岑景淮捧起他的臉,含笑看著他,“除了你我還能誰接吻。”

    什么?

    怎么會是自己?

    而且他這是什么意思……

    季嶼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手指無意識地動了動。

    下一秒,熟悉的機(jī)械音在耳邊響起——

    “我喜歡你。”

    “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第50章 50

    這聲遲到十年的告白, 到底還是跨越了兩輩子,傳到了該聽的人的耳朵里。

    原來他沒猜錯。

    岑景淮喜歡他,真的喜歡他。

    怪不得。

    季嶼眸光顫動, 用手指細(xì)細(xì)描摹著他的臉部輪廓,眼圈倏地紅了。

    怪不得上輩子出車禍時, 明明坐在副駕駛位上的是他、最危險的是他,活下來卻也是他。

    是岑景淮,將生的希望留給了他。

    “你……”季嶼吸了吸鼻子, 正沉浸在感動中不可自拔, 手上忽然傳來一股巨大的拉力。

    他低下頭, 還沒反應(yīng)過來,那個玩偶就已經(jīng)被岑景淮生生用蠻力扯了過去。

    “這什么玩意?”岑景淮咬牙, 那模樣看起來恨不得把這條小魚生吃了。

    萬萬沒想到, 天時地利人和都有了, 下一步就是水到渠成的告白。他連怎么說、在哪里停頓都想好了, 卻被一條魚搶了先。

    這上哪說理去?!

    岑景淮微笑:“這破玩意誰送的?”

    季嶼:“……”

    啊這, 要不要說呢,就是你送的啊。

    季嶼目光奇異地看著他, 沒吭聲。

    岑景淮深吸一口氣,勉強(qiáng)維持住了正宮的體面, 沒當(dāng)場跟假想中的情敵開撕。只不過說出來的話怎么聽怎么帶著一股子茶味兒。

    “掉色的玩偶也送得出手, ”他嗤了一聲,“隨便在哪撿的吧?一點(diǎn)誠意都沒有。不像我, 要么不送, 要么就送精心訂制的。”

    季嶼:“……”

    啊這啊這, 還跟自己拉踩上了。

    季嶼無奈,將小魚玩偶搶回來, 珍惜地摸了摸:“別瞎說,不是誰送的,這就是我自己的東西。”

    岑景淮信他才有鬼。

    毫不夸張地說,就他們的關(guān)系。季嶼有幾條內(nèi)褲、都是什么色的他都一清二楚。如果這條魚真是他的,他不可能不知道。

    唯一的解釋就是,季嶼對他撒謊了。

    好得很。

    岑景淮冷笑,自己就稍微離開那么一小會兒,家就被偷了。

    “你不用瞞著。”岑景淮繼續(xù)微笑,為了表示自己的大度,甚至主動戳了下小魚的尾巴。雖然表情很嫌棄就是了,“這種事我無所謂的,反正他們再怎么都比不上我。”

    季嶼猛點(diǎn)頭,順著毛捋:“是的是的。”

    岑景淮:“他們能有我個子高?有我會翻墻?有我對你好?”他頓了頓,佯裝不經(jīng)意道,“所以那個人到底是誰?”

    季嶼:“……”

    說好的無所謂呢?

    季嶼實(shí)在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又不想他多想。干脆釜底抽薪,直接換了話題。

    他就近坐到花壇邊緣,借著伸出來的花枝遮擋住自己的半邊臉。醞釀片刻,方才忍著羞赧輕聲問道:“你剛剛那話是什么意思?”

    岑景淮還在想著遠(yuǎn)方的不知名偷家賊,聞言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什么?”

    季嶼抿了抿唇:“你說只和我……”剩下的兩個字他實(shí)在說不出口,只能含糊道,“是什么意思?”

    這會兒已經(jīng)七點(diǎn)多了,昏暗的路燈下,季嶼發(fā)紅的耳根子并不十分清晰,卻也能窺知一二。

    岑景淮在他身邊坐下,將那個礙眼的玩偶往旁邊撥了撥,握住季嶼的一只手把玩,懶懶道:“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

    季嶼將信將疑:“那我們也……”他頓了頓,聲音不自覺放低了,“也沒那什么過啊。”

    不然他不可能不知道。

    岑景淮聞言,笑了:“誰說沒有?”

    季嶼:“???”

    季嶼:“!!!”

    什么?!

    竟然真的親過嗎?

    他怎么不知道?!

    季嶼努力回想,但一點(diǎn)印象沒有。要不是他確定自己腦袋好好的,甚至剛想起十多年前的事兒,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失憶了。

    “什么時候有的?”季嶼顧不上害臊了,現(xiàn)在他只想把一切弄清楚。

    岑景淮挑了挑眉毛,沒說話。

    季嶼忍不住催促道:“說啊。”

    岑景淮嘖了一聲,抬手捏了捏他的臉頰:“季小嶼,你不覺得你有點(diǎn)過分嗎?”

    “哪里過分。”季嶼拍開他的手,不贊同地嘟囔了一句。

    “初吻都記不住還不算過分?”

    聞言,季嶼略略有些心虛。

    他仔細(xì)打量著岑景淮的神色,見他一副煞有介事的模樣,不像是在亂講,登時迷糊了。

    難不成這是重生后遺癥?

    上天給了他一個重新跟岑景淮的機(jī)會,相應(yīng)的,也會收回他們之間相處的重要片段?

    眼見自己越想越偏,就差往科幻上腦補(bǔ)了。季嶼忙搖搖頭,打斷了腦子里的思緒。

    “那你怎樣才會告訴我?”

    這么上道?

    岑景淮輕笑,目光在他身上轉(zhuǎn)了一圈,意有所指道:“那就要看你的表現(xiàn)了。”

    季嶼:“……”

    就知道不會這么簡單!

    季嶼想了想,主動握住他的手,跟他十指相扣。而后眼巴巴地望向岑景淮。

    岑景淮便宜照占,嘴上卻是不松口:“就這?”

    這還不夠嗎?

    季嶼想了想,為了一個答案,豁出去了。

    他左右看看,見四下里無人,伸手抱了抱岑景淮,在他耳畔小聲道:“行了嗎?”

    季嶼不知道,老狗逼之所以叫老狗逼,精髓就在那個“狗”字上。

    岑景淮被季嶼的主動弄得渾身飄飄然,看著他溫順的小模樣,不但沒有收斂,反而得寸進(jìn)尺,更想欺負(fù)他了。

    “我覺得不行。”

    季嶼:“……”

    還有完沒完了?!

    季嶼往后退了退,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生氣了?

    也是,剛表白第一天,以季嶼慢熱的性格,這進(jìn)展確實(shí)有點(diǎn)快。

    岑景淮反握住他的手,正想見好就收,衣擺處忽然傳來一股小小的拉力。

    他低下頭。

    季嶼握著他的衣角晃了晃,然后叫了一聲:“淮哥。”

    頓了頓,又小聲道:“哥。”

    沒人能抵擋季嶼的撒嬌公式,至少岑景淮不能。

    他暗暗吸了口氣,強(qiáng)忍把他抱進(jìn)懷里揉揉的沖動,終于開了口:“你第一次來我家的時候。”

    季嶼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有些不敢置信地重復(fù)道:“那時候?”

    不對啊,那會兒他除了吃飯睡覺就是給岑景淮補(bǔ)習(xí),根本沒有條件、也沒有想法和他親密接觸啊。

    季嶼將信將疑:“真的?”

    難不成是他睡著后的事?

    不對,季嶼很快推翻了這個想法。

    就岑景淮這個騷包的性格,只會把他搖醒了直接親,壓根不會干出偷親這種事。

    “騙你做什么。”想起當(dāng)時的場景,岑景淮莞爾,沒再逗他,“還記那家小龍蝦店嗎?”

    季嶼立馬點(diǎn)頭。

    當(dāng)然記得,那是他平生吃過的最好吃的小龍蝦,雖然有點(diǎn)辣。

    “他們當(dāng)時送了四罐啤酒,你自己喝了三罐。”

    剩下的話不用再說,季嶼已然明白了。

    接吻那事兒必然發(fā)生在他喝酒后。

    季嶼悚然:“我……我喝醉了?”

    岑景淮笑了:“你說呢。”

    媽耶。

    季嶼都不知道自己酒量那么差。

    只是……

    他有些可惜地抿了下唇,第一次接吻呢,他居然什么都不記得。

    為什么會親上、親了多久、事后又說了什么,這一切的一切,他都一點(diǎn)記憶都沒有。

    季嶼心里有點(diǎn)遺憾,但更多的卻是松了口氣。

    真好,沒有別人,也不存在會錯意。從始至終,岑景淮說的一直是自己。

    “以后少在外面喝酒。”岑景淮屈指敲了下季嶼額頭,哼笑一聲,“不然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季嶼捂住被敲的地方,下意識道:“你又不是別人。”

    話音落下,他自己先愣住了。

    原來那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全心全意地信任岑景淮了嗎?

    所以才會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喝酒,而絲毫不擔(dān)心之后的事。

    這句話著著實(shí)實(shí)取悅了岑景淮,他挑起季嶼的下巴,含笑看著他:“不是別人……那是什么人?”

    季嶼臉頰熱了熱,沒回答。

    “問你呢,”岑景淮流氓似的頂了頂他的膝蓋,“怎么不說話。”

    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的時候沒什么,一旦攤開到明面上說就有些羞恥了。

    季嶼別開眼不看他:“別鬧了。”

    “誰跟你鬧了。”岑景淮臉龐壓低,呼吸輕輕撩過季嶼的唇,“怎么,親過就算了,連個名分都不想給?”

    季嶼心跳得厲害,下意識就要離他遠(yuǎn)一點(diǎn),后腰卻被緊緊按住,根本動彈不得:“那……”他垂下眼,“那又不是我主動的。”

    “你不記得了怎么知道不是你主動的?”

    岑景淮眼含揶揄:“說不定就是你酒勁上頭,將我撲倒然后這樣那樣的呢。”

    季嶼立馬反駁:“我才不會!”頓了頓,理直氣壯地加了一句,“反正我不記得了。”

    不記得就是沒做過!

    看著他略有些得意的表情,岑景淮一笑:“沒關(guān)系,我記得,可以隨時帶你復(fù)習(xí)。”

    季嶼條件反射地問了一句:“什么復(fù)……”

    剩下的話還沒說完,嘴唇就被吻住了。

    季嶼大腦瞬間一片空白,仿佛一道強(qiáng)大的電流順著脊椎一直向下,電得他渾身酥-麻,手腳發(fā)軟。

    心臟咚咚咚的幾乎要跳出胸腔,季嶼重重喘了兩聲,下意識抓住了岑景淮的胳膊。

    岑景淮低笑。

    按住他的后腦,安撫地親了親他的唇角。而后含住他的唇瓣,細(xì)細(xì)地輾-轉(zhuǎn)-廝-磨。

    舒服,很舒服。

    季嶼心里咕嚕咕嚕冒著泡,幾乎要溺死在他的溫柔里。

    “季老師,”岑景淮貼著他的嘴唇,啞聲道,“現(xiàn)在肯給名分了嗎?”

    季嶼的大腦已經(jīng)處于完全當(dāng)機(jī)狀態(tài),過了半晌才理解他的意思,含糊應(yīng)了一聲。

    “嗯是什么意思?”岑景淮輕輕抓住他后腦的頭發(fā),強(qiáng)迫他看向自己,“你不明說我怎么知道。”

    季嶼說:“給、給的。”

    岑景淮笑了,將他額前的頭發(fā)撥到一邊,又問:“那我現(xiàn)在是什么人?”

    季嶼睫毛顫了顫,感受著他手心滾燙的熱度,那三個字忽然就不覺得難以啟齒了。

    真好啊,他們沒有錯過,他也還好好活著。

    季嶼抬眸,專注地看著眼前這個自己兩輩子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喜歡的人,輕輕地、毫不遲疑道:“男朋友。”

    “我的男朋友。”

    “乖。”岑景淮喉結(jié)滾了滾,再不猶豫,低頭深深吻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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