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終章
春日的陽光溫暖而明媚, 灑在身上讓人感到舒適和愜意，院中的各色花朵競相開放，花香隨風飄散, 沁人心脾。
司徒玉珩和衛月生剛走到門外, 就覺得院落的氣息很奇怪，繁復的陣法一層套著一層，仔細觀察，發現都是捆縛型的陣法。
司徒玉珩小心地推了推門，一聲細微的吱呀響起。
門開了。
司徒玉珩率先走進院里，沒走兩步, 他就僵在了原地，望著院中的各色陣法, 一時間, 他竟然不敢下腳。
“怎么回事？”司徒玉珩湊到衛月生耳邊，用氣聲說話。
衛月生搖頭：“我也不知道。”
自從衛焱鎖住經脈, 無法使用通靈玉后，他跟衛焱的聯系就變少了。
想了想，他給李卿云發了一張傳音符。
不一會兒，一張紙鶴飛過來帶路, 二人走進屋內，發現里側擺放了一口陰氣十足的棺材，黑沉沉的, 看著就瘆人。
司徒玉珩嚇得大氣都不敢喘，他不敢猜測到底發生了什么, 悄悄挪了兩步躲在衛月生身后。
這時, 衛焱突然從棺材里探出腦袋，很快他又低下了頭。
衛焱的聲音傳到二人耳邊時顯得有些沉悶：“云云, 阿珩和阿生來了，你和我一起出來見見他們吧。”
“好。”這是李卿云的聲音。
聽到他出聲，倆人同時松了口氣，繃緊的心弦驟然一松。
不多時，衛焱和李卿云從棺材里出來，四人一齊落座。
司徒玉珩擰著眉心，打量對面這倆人，倆人貼得很緊，準確地說，是衛焱單方面貼上去，他人都快坐在李卿云身上了。
李卿云挺直腰背端坐在那兒，任由衛焱靠著。
司徒玉珩清了清嗓子，半天沒開口，他心里斟酌許久，醞釀著怎么開口。
衛月生端起一杯茶，呷了一口，他垂下眼，不著痕跡地掃視屋子。
衛焱低著頭，一手把玩著李卿云的頭發，另一只手揉捏他的手指頭，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一時間，沉默在四人之中蔓延。
司徒玉珩又清了清嗓子，正打算開口。
衛焱不耐煩道：“你那破嗓子清的沒完了！”
司徒玉珩嘿了一聲，氣哼哼道：“衛焱，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衛焱懶得搭理他：“說吧，找我什么事？”
司徒玉珩言簡意賅地把事說了，又叮囑一遍：“你盡快讓衛大把靈石給我送來，我現在正研究到關鍵地步。”
“行，知道了。”衛焱道，“你直接去找衛大拿吧。”
司徒玉珩頓時笑得燦爛無比，他傾身拍了拍衛焱的肩膀：“好兄弟，等我研究成功了，給你們倆一人送一個。”
衛焱暗暗嘶了一聲，他身上沒有靈力和魔氣護體，司徒玉珩這輕飄飄的兩下，給他半邊身子都拍麻了。
“你倆還有事沒？沒有就趕緊走吧！”衛焱咬著牙說話，強忍著沒有呲牙咧嘴。
司徒玉珩嫌棄地翻了個白眼，嘁了一聲：“誰稀得多待！阿生，咱們走！”
臨走前，衛月生說：“我找李卿云有事，想單獨跟他說些事情。”
衛月生以為衛焱會一口否決，自己還要費些工夫，沒想到衛焱只是看向李卿云，讓李卿云自己做決定。
李卿云朝衛焱點了點頭：“那我把他們倆送到門口，順便說說話，你也能看得見我。”
衛焱松開他的手指頭和頭發，隨意道：“行，你去吧。”
李卿云帶著兩人朝門口走去，剛走了沒幾步，司徒玉珩就感覺渾身刺撓，背后的視線異常灼熱。
他忍不住回頭去看，一轉身就見衛焱直直盯著他們這邊，他扭頭看向李卿云，發現李卿云神情自若，沒半分不自在。
走到門口時，李卿云停了下來，他道：“就在這里說吧。”
衛月生眉心緊蹙，他壓低聲音問道：“衛焱這是怎么了，你們怎么睡在棺材里？院里這么多陣法是怎么回事？”
“還有……”衛月生語氣猶豫起來，“你…你身上的靈力怎么沒了？”
司徒玉珩在一旁插話：“他這跟熬鷹似地死盯著你又是怎么回事？”
李卿云沒有第一時間回答這些問題，而是先轉身看向衛焱，沖著他笑了笑，然后才回答兩人的問題。
“他最近心情不太好，總覺得我會離開他，做這些都是為了留住我。”
“這叫留？”司徒玉珩登時氣笑了，“這跟囚禁有什么區別！”
緊接著，他又憤憤開口：“衛焱真是失心瘋了，他怎么會這么對你，等他清醒過來非得悔死！你別跟他一般見識！”
衛月生打量著李卿云的神色，試探地問：“你呢？你就這么慣著他，任由他這么困住你？”
李卿云搖頭：“衛焱沒有困住我，也困不住我。”
“院子里雖然布有各種陣法，但是陣圖和破解之法，衛焱都擱在了我打坐的蒲團底下，棺蓋一直沒有合上過，那些封印根本沒用，就是個加了蓋子的床。”
“至于我身上的靈力，一直都在。”李卿云指尖泄出一絲靈力。
他只是為了哄衛焱開心，才封住自己的靈力。
其實這些東西對他根本沒用，包括那個棺材，他知道，衛焱也知道。
司徒玉珩聽完一臉復雜，匪夷所思道：“那他搞這一套干什么，過家家啊！”
李卿云淡淡道：“是在試探我，看我會不會不耐煩，會不會忍受不了而離開。”
衛月生瞥了一眼衛焱，見他那副情狀，忍不住暗自嘆息：“這不是弄巧成拙嗎，萬一你接受不了，一走了之呢？”
李卿云微微側身，偏頭看著衛焱：“所以他只是想試探我對他的容忍度，想讓我縱著他。”
司徒玉珩嘶了一聲，他真受不了衛焱那陰沉沉的視線，他轉身背對衛焱，看著李卿云問：“你就由著他這么折騰？”
李卿云聞言默了默，才開口道：“其實，他知道他困不住我，以我的修為可以隨時離開，而他毫無辦法。”
話音落下，李卿云又扭過頭安撫衛焱，朝他笑了笑。
他不知道該怎么打消衛焱的不安，所以只能配合他。
衛月生稍作思忖，試探地問出口：“如果他一直這樣呢？整天疑神疑鬼，各種猜忌，你真的不會厭煩嗎？”
李卿云搖了搖頭，他沒有再接著回答，轉而道：“時間差不多了，我再不回去，他又要不開心了。”
道別后，李卿云利落轉身，衛焱徑自從屋里沖了過來，一把抱住李卿云。
隔著院門，衛焱的聲音哼哼唧唧的，聽不清楚，李卿云語氣輕柔，應該是在安慰衛焱。
司徒玉珩和衛月生對視一眼，同時嘆了口氣，轉身離開了。
走在路上時，衛月生突然為衛焱感到悲哀。
喜歡上一個完全沒有能力留住，卻又時時刻刻擔心他離開的人，是一種什么樣的滋味呢？
他看到衛焱如今這幅魔怔的樣子，心里酸澀不忍，但愿李卿云能一直陪著他。
“唉！”衛月生忍不住哀嘆一聲，“阿焱搞出這些東西，其實困住的是他自己。”
司徒玉珩唔了一聲，出言反駁：“不是吧，困住的就是李卿云啊，他一個大乘期修士，卻心甘情愿地陪衛焱耗在家里。”
“剛才你沒瞧見嗎，李卿云雖然在跟咱們說話，但他的余光一直落在衛焱身上，照我說，衛焱給李卿云那是困得死死的。”
衛月生聞言一怔。
司徒玉珩在他肩上攬了一下：“行了，別琢磨他倆這破事了，我算是看明白了，這倆人誰也離不開誰。”
溫暖的天氣逐漸變得燥熱，李卿云在院中布下的結界，阻隔了焦躁的熱意，只余涼爽。
李卿云陪著衛焱在家里待了很久，但是衛焱心底的不安始終沒有散去。
狹窄的棺材內，衛焱緊挨著李卿云，睡得很沉。
李卿云卻沒什么睡意，他摸著衛焱的腦袋輕輕胡擼，偶爾拂過衛焱的眉心。
靜謐中，忽然一道傳音落在他耳邊。
是衛尊主。
李卿云看著正在熟睡的衛焱，心下猶豫，衛焱才剛睡著沒多久。
他糾結片刻，偏頭親在衛焱眉心，同時一股馥郁的清香撲在衛焱臉上。
衛焱摟在李卿云腰間的雙手漸漸松弛下來。
李卿云輕巧起身，轉身走向院外。
衛無塵一見到他，就忍不住蹙眉：“你修為停滯了？”
李卿云坦然道：“是。”
他已經進入瓶頸期良久，這些年，衛焱一直覺得不安，時時刻刻都要和他黏在一起，他為了安撫衛焱，就一直陪著他，修煉的時間減少很多。
而且，他也靜不下心修煉，每次打坐時都感覺迷茫，修為毫無寸進。
他知道，他的道心出問題了。
衛無塵很想對他說，耽于情愛，過度沉溺，實非善事。
但是他的私心卻沒辦法讓他說出口，可他又不忍見李卿云如此，但凡李卿云天資差一線，他都不會猶豫不決。
沉默片刻，他道：“若你長此以往，恐道心不穩。”
李卿云點頭：“我知道。”
衛無塵沉默了，李卿云的坦誠讓他覺得羞愧。
李卿云應該飛升成仙，脫離此方天地的桎梏，而不是被他的兒子困于樊籠。
有一事，他始終沒想明白。
“李卿云，在金丹大比見到你的劍意時，我就看出了你對大道的向往，而且，你從小一心刻苦修行，怎么會如此沉溺情愛一途呢？”
這和李卿云凌冽、堅定的劍意不符。
李卿云頓住了，他低著頭沒作聲。
他以前想飛升，是因為這個世界對他而言如一潭死水，他想去外面看看，想知道天空后面是什么樣子。
因著那點好奇心，他才一心修行，可是他的劍意一片空白，直到心里有了衛焱，他才找到了執劍的理由。
很快，李卿云抬起頭，語氣平淡：“我覺得如今這樣很好，或許我本就與飛升無緣。”
他想一直擁有衛焱，其他的跟衛焱比起來，不值一提。
衛無塵沒有猶豫，他徹底擯棄私心，直截了當：“以你的資質，飛升有望，你不必擔心衛焱，待你飛升后，我會將他接回衛家，不會有任何人敢怠慢他。”
“我言盡于此，如若你想飛升，必須要堪破紅塵。”
李卿云頜首：“多謝您好意點撥，我心中已有決斷。”
他不會把衛焱交到任何人手里，衛焱是他李卿云的。
衛無塵沒再多言，轉身離去。
李卿云躬身相送，然后快速推開院門，不知道衛焱還睡著沒。
剛走進院子，就看見了站在院中的衛焱，他加快步伐迎上去，立刻解釋道：“我沒有要離開，你爹來了，當時你睡著，我沒舍得叫醒你。”
衛焱低嗯一聲：“好，我知道了。”
“是驚醒了嗎？”李卿云感覺衛焱有些低落，他攬著衛焱往屋里走，“我再陪你睡會兒。”
“好。”衛焱緊緊握住李卿云的手。
衛焱的神情如往常一樣，但是李卿云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回去后，倆人躺在棺材里，衛焱躬著身子，死死摟住李卿云的腰，整個人縮在李卿云懷里，臉緊貼著他的脖子。
李卿云在他額角親了親，慢條斯理地給他梳理頭發，輕聲問：“怎么了？感覺你不開心。”
衛焱沉默不語。
李卿云按著他的太陽穴，不輕不重地揉捏。
衛焱又問出了那個問題：“你以后會離開我嗎？”
李卿云跟往常一樣將他攬在懷里，又一次重復那個答案：“不會。”
衛焱說：“我無法飛升。”
“我知道。”李卿云托起他的下巴，在他嘴上親了一口。
衛焱又說：“可是你以后會飛升。”
“我不會飛升，因為你在這里。”李卿云語氣篤定，他已經徹底放下了飛升的想法。
衛焱推開他的手，轉身背對他。
李卿云和他爹說的話，他一字不落全都聽見了，原來李卿云的修為早就停滯了。
之前他不知道，現在他知道了。
他用盡全身力氣克制自己，才能平靜地開口：“不要，飛升一直是你想做的事，我不想你因為我放棄。”
“不是因為你。”李卿云湊過去，從背后抱住他：“我是為了我自己。”
“我太喜歡衛焱，如果飛升就看不見他了，那我會非常非常難過，所以為了讓我自己開心，我也會留在這里。”
衛焱死死咬住嘴唇，一言不發。
他說謊了。
他根本不想李卿云飛升，他想李卿云永遠陪著他，可是他不能這么自私，不能一直困著李卿云。
“衛焱。”李卿云晃了晃他的手腕，“你想我難過嗎？”
“不想！“衛焱立刻大聲回答，“我不想你難過，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可是——”
“沒有可是。”李卿云直接打斷他，“我們永遠在一起，這樣我們都開心。”
衛焱還想再說什么，李卿云直接用嘴堵住他。
親了好久，兩人相擁著沉沉睡去。
翌日，天空湛藍，旭日東升。
李卿云走出房門，陽光照在他身上的那一刻，桎梏他已久的束縛，在頃刻間煙消云散。
修為猛地躥升，道心堅定圓融。
郁結消散，隨心而行，得白日飛升。
天門洞開，仙樂響徹大地，一朵朵蓮花憑空而起，自天際蔓延到李卿云腳下。
李卿云眼中浮起好奇，朝天際忘了一眼，他踩上第一朵，又踏上第二朵。
衛焱驚慌地從屋里跑出來，他雙眼通紅，隔空與李卿云對視了一眼，就立刻低下了頭。
李卿云看了一眼第三朵蓮花，視線僅停留了一瞬，就利落轉身走下蓮階。
他快步走到衛焱面前，捧起他的臉。
本以為會看到衛焱滿臉的眼淚，結果并沒有。
衛焱仰起頭，神色平靜，他理了理李卿云的衣襟：“你走吧，看看天外是什么，有機會的話，回來告訴我一聲。”
“我不要！”李卿云伸手緊緊抱住衛焱，“我不走！”
衛焱語氣依舊平靜，他拍了拍李卿云的腦袋：“好了，該走了。”
“我不走，衛焱，咱們說好的，今天中午你要給我做桂花甜酪。”
衛焱望了一眼搖搖欲墜的蓮階，急忙抱著李卿云往那邊跑，他將李卿云放在蓮花上，哄道：“云云乖，聽話，快走吧。”
“我說了，我不走！”話音剛落，李卿云一腳踏空，蓮花消散于無形，天門關閉。
衛焱立刻伸手接住他，將人緊緊抱在懷里。
“衛焱，我走不了。”李卿云摟著他的脖子，笑了起來。
直到這時，衛焱才敢哭出來，不過一瞬，他哭得滿臉是淚。
“我沒有喊你，沒有阻攔你，我沒有自私，是你自己不走的。”
李卿云笑著點頭：“對，是我自己做的決定。”
衛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深深喘了幾口氣，才能勉強說出話來：“我騙你了，我還是自私的，你轉身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內心第一反應是開心，我不希望你飛升，不想你離開我。”
李卿云擦去他臉上的淚痕：“那你如愿了，以后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衛焱沉默許久，他道：“我想碎道重修。”
李卿云點頭：“好，我陪著你”
衛焱看著他：“我可能會死。”
有史以來，修真界能有魄力碎道重修的就寥寥無幾，近萬年來，成功者唯有三人。
“不會。”李卿云語氣篤定，“有我在，你不會死。”
衛焱正想說，即使不會死，他也會變成一個沒有修為的廢人，但是轉念一想，跟現在有什么區別呢，他已經是廢人了。
衛焱沒有猶豫，隔日，他就散去全部修為，碎道重修。
很幸運，他成功了，體內靈根重新煥發出生機，只不過要從練氣一層開始修煉。
倆人都不著急，他們慢慢度過一年四季，天光很亮，時間還長-
全文完，他們的故事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