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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61章 濃霧26

    “好了。”

    松田陣平啟動發電機, 檢查了一下運行狀態,確認沒有問題之后就關掉了它。

    躲在前臺的老板移開擋住上半身的報紙,松了口氣。

    “謝了, 神奈。”

    老板看著松田陣平輕松地拎起發電機放到了墻角, 他默默地看了眼自己的手臂,決定就當什么也沒看見。

    “沒想到你連這個也會修。”

    這小子,有這能力何必和他們這些人混在一起……哦,這小子喜歡的東西和一般人不太一樣。

    不在里世界的話,這小子根本搞不到那么多槍械。

    老板想了想他至今到底賣了多少把槍給神奈容平, 他表情麻木了一瞬。

    沒有被神奈容平纏上之前, 他一年里也就開張幾次。

    神奈容平盯上他之后, 他一個月賣給對方的東西比以前一年還多!

    這小子家里已經變成軍火庫了吧?!

    要是這是其他人, 想到對方家里堆了幾十把槍、幾百發子彈,老板自己都想報警。

    松田陣平不知道他差點被老板報警抓進局子里, 他把發電機修好后,從地上撿起了他的皮夾克。

    “你今天晚上還有事?”

    老板抬眼看見松田陣平準備離開的動作,疑惑地出聲問道。

    “啊。工作需要,我要離開北海道一段時間。”

    松田陣平拍了拍外套上的灰塵就隨意地穿了上去。

    老板沉默了一會兒。

    他看向墻角那個被修好的發電機, 神色復雜了一瞬。

    “對了。”

    松田陣平隨口解釋完后往門口走去,想起什么又補充了一句。

    “有事沒事都別找我。”

    老板:“……”

    松田陣平打開門, 踏入了風雪之中。

    “砰。”

    瞄準鏡里, 子彈與目標擦過。

    諸伏景光沉聲說:“未擊中目標,10、右上。”

    萩原研二拿著望遠鏡站在他身邊,低頭看了一眼測風儀。

    “右、0.4”

    萩原研二聲音落下的一瞬間,趴在狙擊槍前的諸伏景光扣下了扳機。

    600米外, 懸掛在半空的鐵片被子彈擊穿,在空氣中來回晃動著。

    “目標命中。”

    諸伏景光吐出口氣, 他從狙擊槍前坐起來,揉了揉肩膀。

    萩原研二在他身邊蹲下來,他說:“這是訓練場目前最遠的靶子,600米……差不多650碼。”

    “小諸伏,你進步太快了!”

    萩原研二再一次感慨道。

    諸伏景光搖搖頭,他中肯地說:“這個距離我加上你的命中率只在四成,從實際作戰的層面上說,不能算是有效成績。”

    他們如今在訓練場的成績,就算考慮到了環境中的風速、風向、溫度等因素,但光是不動靶這一點,實戰中就很難遇見。

    而且四成的命中率在實戰中根本沒有任何意義。

    因為目標不會站在原地等你再次瞄準他。

    “雖然是這么說的,不過。”

    聽到兩人的交流,中永警官插了一句嘴:“既然已經能夠命中650碼的目標,說明以諸伏現在的水平,只要再多練習,命中率自然就會上去。”

    中永警官瞥了眼萩原研二:“不像某些人打個三百碼的靶子還在脫靶。”

    萩原研二干笑了一聲。

    中永警官看了他一眼,嘆口氣:“算了,我看你現在給諸伏當觀察員也不錯。”

    萩原研二的心算速度非常快,這是中永警官后來發現的。

    很多時候,狙擊手都會配置一位觀察員。

    觀察員在實戰中會幫助狙擊手迅速鎖定目標,同時協助狙擊手計算彈道、風偏移值等各項影響子彈最終落點的因素,保證狙擊手的命中率。

    觀察員和狙擊手通常需要一定的默契,他們的交流要迅速且毫不猶豫,才能讓狙擊手更快更有效地完成任務。

    同時,觀察員還負責注意狙擊手的周圍環境,一旦發現危險,立刻保護狙擊手的安全。

    “是嗎?”

    聽見中永警官的話,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對視了一眼,他笑道:“我也覺得我們配合得很不錯。”

    “不過,中永警官。”

    萩原研二看向中永警官,他眨了眨眼睛說:“訓練場可以再增加一個七百米的靶子嗎?”

    中永警官沉思道:“可以是可以。”靶場的距離是夠的。

    “不過七百米對你們來說還是太早了。”

    中永警官抱著手臂說:“能達到七百碼的狙擊手,就算是全世界也沒有幾個。”

    萩原研二像是不經意般說道:“我記得兩年前,好像有個七百碼的狙擊手出現在了日本?”

    諸伏景光也看向了中永警官。

    中永警官點了下頭:“你說的那個人,我們確實聽說他打出了七百碼的成績,不過警方沒有在案發現場找到切實證據,這也只是個傳聞。”

    “那個人現在還沒被抓到吧?”

    諸伏景光出聲道。

    中永警官嘆了口氣:“雖然一直在通緝,但我們連對方的長相都不清楚,也是沒有辦法。”

    萩原研二有些驚訝:“七百碼的狙擊手以前應該不會籍籍無名。我看過警視廳整理的那個人的資料,他好像是美國退役的特種兵,如果詢問美方的話,應該能拿到他的信息吧?”

    中永警官看了他一眼,搖頭。

    “兩年前,日本警方多次向美方提出調取那個退役狙擊手的信息,美方都以涉及國家機密為理由拒絕了。”

    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離開了訓練場,他們換了身衣服往辦公樓走去。

    “那個狙擊手的身份,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嗎?”

    諸伏景光若有所思地說。

    降谷零昨天帶給他的情報里,一是提到組織近期招攬了一個七百碼的狙擊手,據說是在洗白途中被迫加入組織,以前在日本地下很出名。

    這個狙擊手雖然加入了組織,但因為并非自愿,目前他一直在組織的監視下單獨出任務,降谷零拿到的情報多是來自于那些監視過對方的成員。

    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昨天連夜翻閱了警視廳這些年的案件卷宗,最終才鎖定了這個狙擊手的身份。

    先不提其他,單看美國不肯把這個狙擊手的資料給日本警方這件事……

    “說不定是單純的不想給。”

    萩原研二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說了一句,又說:“也有可能他來日本還有其他目的。”也許對方根本就沒有退役,來日本是為了執行什么秘密任務。

    說到這里,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

    在朗姆調查到的情報里,諸星大實際上并不是單純的退役,而是因為在執行某項高級機密任務時,犯下了重大的失誤因此被美軍除名。

    所以他說美方不想給,其實是有依據的。

    但如果撇開他知道的這點,他估計會傾向于認為諸星大來日本另有目的。

    而且這人現在還加入了組織……

    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對視了一眼。

    諸伏景光說:“有點熟悉。”

    先抹黑自己,再加入組織。

    這個流程正好他們剛用過一遍,不管是降谷零還是松田陣平都是用這個方法加入的組織。

    想到這里,諸伏景光再去看諸星大的一系列行為,總有一種熟悉的既視感。

    “……”

    兩個人并肩沉默地走著,萩原研二在腦海里來回交換視角,分析著諸星大的情況。

    “不過,”

    萩原研二思索許久,終于緩緩說道:“有一點很關鍵。”

    “啊。”

    諸伏景光神色淡淡地點頭。

    兩個人都清楚彼此指的是什么。

    那就是——諸星大這兩年里,在日本犯下的多次狙殺案件都是真實的。

    沒有假死、他選中的每一個目標都死在了他的槍下,甚至還有幾人的死亡在當時引發了不小的騷動,現在都還能找到相關的報道。

    這是最真實的“履歷”,也是組織未曾過多懷疑諸星大的原因之一。

    倘若對方來日本真的是為了臥底組織,如果這是美方為了給對方的身份增加可信度而做出的決定……

    想到這里,萩原研二抽了下嘴角,他說:“我覺得不太可能。”

    抹黑一個人的身份有無數種辦法,如果真的讓對方在臥底之前就上手殺人……那就不是抹黑了!可以直接抓進去了!

    諸伏景光撓了下側臉,他也覺得不至于:“所以,我們可能猜錯了?”

    應該不是?

    諸伏景光想了想又說:“其實基本上都是那樣……”加入組織的吧。

    不管是不是臥底。

    萩原研二聳聳肩:“算了,反正也沒有證據。就照常處理吧。”既然不能證明他是臥底,那就當成犯罪分子對待。

    而且,哪來那么多臥底啊?!

    CIA的臥底暴露之前,諸星大就加入了組織。

    他要真是臥底,又來自美國……難不成是FBI?

    萩原研二:嘛,要是組織同時被CIA和FBI盯上,也是件好事。

    諸伏景光也是同樣的想法。

    再加上昨天降谷零帶給他的情報,不只是這個狙擊手,還有一件事……

    想到這里,諸伏景光看向萩原研二,正準備叫他找個安全的地方把昨天沒有交流完的情報再說一下。

    “永野前輩。”

    萩原研二停下腳步,他看向拿著文件開門走出來的男人,打了聲招呼。

    諸伏景光跟著他停了下來,看向對方。

    永野幸夫聽見聲音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萩原啊,正好。”

    他和兩個人打了個招呼,把文件放在萩原研二手里:“這是你們那邊要的資料,你拿回去交給堀川吧。”

    事情交代完后,永野幸夫看了看他們兩個:“你們這是剛從訓練場回來吧?”

    萩原研二點頭:“對。”

    三個人聊了幾句就各自分開,萩原研二拿著文件和諸伏景光往第三課走去。

    諸伏景光問:“這位永野警部是外事第一課的吧?”

    萩原研二“嗯”了一聲:“永野前輩和我們課的堀川前輩,還有山川前輩是同期畢業的。”

    “是嗎?”

    諸伏景光有些驚訝。

    萩原研二笑道:“和我們很像吧?”

    諸伏景光點了點頭,兩個人走到門口,借著開門的動作,諸伏景光側頭看了一眼永野幸夫快要消失在視野里的背影。

    他眼里劃過一抹深思。

    第062章 濃霧27

    “萩原。”

    下班時間, 將平時的工作都處理完畢后,諸伏景光走到了萩原研二身邊,朝他發出了邀請。

    “要一起去外面吃個飯嗎?”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他很快就明白過來, 配合地問道:“好啊,去哪里?”

    諸伏景光溫和地說:“我記得我們之前去過的那家烤肉店不錯?”

    萩原研二想了想說:“小諸伏說的是那家叫神戶屋的烤肉店嗎?”

    嗯?小諸伏突然提起這家店,應該是在指之前在那里發生的那起案件吧。

    諸伏景光點頭:“就是那里。”

    萩原研二比了個OK的手勢,他答應了下來:“那小諸伏等我一下。”

    萩原研二很快就把桌面收拾好,然后拿著文件袋站了起來。

    “好了, 剩下的就是把這個文件交給山川警官。”

    萩原研二笑瞇瞇地說:“小諸伏和我一起來吧。”

    諸伏景光跟在說著要去交文件的萩原研二身后, 兩人最終在山川警官辦公室旁邊的那個房間前停了下來。

    萩原研二拿出一把鑰匙, 插進鎖孔里轉了一圈, 然后推開了門。

    諸伏景光跟著他走進去后,反手鎖上了門。

    “這是山川警官專門批準給我們使用的房間。”

    萩原研二解釋了一句, 在諸伏景光的注視下開始檢查整個房間。

    諸伏景光看著他嫻熟的動作,如果不是還記得這里是警視廳,他還以為他和萩原如今正在什么危險的地方碰頭。

    不過……諸伏景光走到了房間的另一邊,和萩原研二配合著把整個房間都檢查了一遍。

    確認沒問題后, 萩原研二才從抽屜里拿出信號屏蔽器打開。

    “所以,小諸伏想和我說什么?”

    說起正事, 兩個人的表情雙雙認真起來。

    諸伏景光微微點頭:“那邊給我的情報, 其實不止昨天我說到的那個狙擊手。”

    諸伏景光沉聲說:“組織似乎在前段時間處決了一名來自CIA的臥底。”

    聞言,萩原研二眉心一跳-

    “是一名代號為格蘭威特的成員。”

    諸伏景光將降谷零告訴他的情報轉述給了萩原研二。

    聽完之后,萩原研二臉上的表情有點復雜。

    小降谷這個情報搜集能力……他沒想到百加得和格蘭杰的談話內容竟然會被降谷零聽到。

    你們兩個代號成員說這種話題的時候都不注意一下周邊的人嗎?!

    算了。

    萩原研二知道百加得的那張嘴,比伏特加還會漏, 要不然他也不會引導對方把消息告訴格蘭杰了。

    “CIA……”

    萩原研二把自己發散到柑曼怡那邊去的思緒拉了回來。

    他摸了摸下巴,然后說:“你覺得會和之前那名CIA有關系嗎?”

    諸伏景光微微點頭。

    降谷零能聽到這個消息, 說明之前臥底在組織里的格蘭威特,他的活動范圍就在日本。

    而那名死在烤肉店的CIA……

    諸伏景光看向萩原研二。

    和CIA交接是外事第一課的工作,不過萩原研二把事情移交過去之后也了解過一些情況。

    他說:“新田昌彥二十年前就已經來了日本,這二十年一直過著和普通人一樣的生活。”

    說完,萩原研二聳了聳肩:“他在日本待了這么長時間,誰都看得出來有問題。”

    “不過我聽外事第一課的江口說,他們和CIA交涉的時候沒能問出新田昌彥的任務內容。”

    萩原研二口中的江口,也是隸屬于外事第一課的公安,全名江口悠太。

    他也是當初從萩原研二手里接過新田昌彥的CIA證件的那個人。

    所有外事第一課和CIA交涉的后續,萩原研二都是從江口悠太口中得知的。

    萩原研二坐在諸伏景光對面,看著對方陷入了沉思,他在心里笑了笑。

    推測出警視廳內部有組織的眼線之后,萩原研二就在暗中尋找著可能的嫌疑人。

    他懷疑江口悠太嗎?當然。

    或者說,不止江口悠太。

    整個外事第一課的人都是萩原研二的懷疑對象。

    萩原研二雖然也懷疑組織的眼線會不會藏在搜查一課,但他還是比較相信目暮警部不會把CIA的事透露給其他警察,班長就更不會了。

    那么,嫌疑最大的還是外事第一課里負責了這件事的所有警察。

    但要如何從這么多人里找出組織的眼線……萩原研二準備先引導公安這邊意識到眼線的存在,然后再設計把人揪出來。

    其中還有很多彎彎繞繞暫且不提。

    總之,他還沒有想辦法把CIA的事傳回公安,降谷零就先他一步拿到了消息,通知了他們……

    小降谷,不愧是你。

    萩原研二內心劃過了諸多想法,最終還是回到了當下。

    他也摸著下巴陷入了思考。

    組織其實還不確定格蘭威特是不是CIA的臥底。

    百加得這家伙和格蘭杰聊天的時候,應該直接幫組織下了定論,導致小降谷傳回來的情報也變成了肯定句。

    不過,倒可以借著這個機會試探一下CIA……如果格蘭威特真的是他們的臥底,他們肯定會有所反應。

    想到這里,萩原研二抬起眼看向諸伏景光。

    “要不要單獨聯系一下CIA?”

    先開口的反而是諸伏景光,他思索著說:“情報不一定完全準確,但如果CIA真的在追查那個組織,我們也許可以從他們那里拿到一些線索。”

    這也是降谷零離開前給他留下的囑咐。

    “先隱晦地試探一下CIA,如果他們確實在調查組織,正好我要去美國出任務。”

    降谷零果斷地說:“如果CIA準備繼續調查組織,那就讓他們用情報來交換情報。”

    想要組織在美國的情報?可以,拿CIA的情報來換。

    聞言,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然后爽快地點頭:“既然是降谷先生留下的任務,當然要好好完成了。”

    諸伏景光無奈地看他一眼-

    和之前不一樣,因為涉及到了機密任務,與CIA的聯絡不能交給外事第一課,而要由他們獨自與CIA進行交涉。

    兩個人交流完的第二天,萩原研二想辦法拿到了當初負責和外事第一課交涉的那名CIA的聯絡方式。

    約翰·瓊斯,男,53歲。

    目前逗留日本,在美國駐日大使館負責外交工作。

    收到消息的時候,約翰正坐在大使館的辦公室里。

    還有一個人坐在他對面的沙發上,雙手抵著額頭,身上的氣息十分低沉。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直到約翰察覺到手機傳來震動。

    他拿起手機,先是掃了一眼發件人,立刻認出這是日本警視廳公安部的對外聯絡賬號。

    約翰有些驚訝。

    “怎么了?”

    坐在他對面的人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抬起了頭。

    “日本公安那邊又聯系我了。”

    約翰說著一邊點開了郵件,他一目十行地掃過郵件里的內容,眉頭漸漸皺起。

    一分鐘后,從郵件里看出了公安那邊真正想要說什么,約翰看向坐在他對面的人,把手機遞了過去:“西原,你看看。”

    西原浩接過手機,看完郵件后臉色微微一變:“這是……”

    約翰看著他,沉聲說:“看來我們有必要和日本公安那邊交流一下目前的情況。”

    西原浩捏緊了手機,他重重點頭-

    西原浩推開包廂的門,坐在房間里的兩人站了起來,望向他。

    “西原浩。”

    他簡短地介紹了一下自己。

    “你好,西原君。”

    諸伏景光帶著溫和的笑容開口:“我是諸伏景光,來自日本警視廳公安部外事第三課。這位是和我一起工作的同事,萩原研二。”

    三人以最快的速度認識了一下彼此,諸伏景光和西原浩在房間里相對而坐,萩原研二走到了門邊,注意著門口的動靜。

    諸伏景光把放在桌子上的信號屏蔽器打開,同時拿出手機外放了一首純音樂,用來掩蓋他們說話的聲音。

    西原浩坐在他對面,他穿著一身常見的西裝,整個人看上去和日本普通的上班族沒什么兩樣。

    萩原研二抱著手臂看著他們。

    諸伏景光率先開口:“請問西原君和一年前在日本意外身亡的新田君認識嗎?”

    西原浩看了一眼坐在他對面神色溫和、似乎很好說話的青年。

    他瞇了下眼。

    這個問題不僅是在問他和新田的關系。

    他是因為組織的事才來赴約。

    如果他肯定了自己認識新田昌彥,日本公安自然就會明白,新田昌彥在日本潛伏多年,同樣也是因為那個組織。

    不過……無所謂了。

    想到半個多月前失去了聯絡、至今還沒有消息傳回來的水無憐奈,以及當天去和伊森見面、如今也杳無音信的聯絡人巴尼。

    西原浩閉了下眼,他深吸一口氣。

    西原浩:“沒錯。”

    他干脆利落地承認了。

    “我和新田有著同樣的任務,想必你們日本公安也知道那個任務是什么了。”

    西原浩沉聲說。

    聞言,諸伏景光微微點頭,他正欲繼續詢問,西原浩抬手打斷了他。

    “在回答你們的其他問題之前,我想先問一件事。”

    西原浩看著諸伏景光,眼神銳利地說:“為什么你們會知道,格蘭威特是我們CIA的臥底?”

    第063章 濃霧28

    日本公安也在調查那個組織, 這并不讓人意外。

    但日本公安突然聯絡CIA,表示他們知道格蘭威特是CIA的臥底,并詢問他們接下來是否愿意合作解決那個組織……

    西原浩的視線牢牢鎖定在諸伏景光的身上。

    他想知道的是, 這是日本公安自己調查出來的消息, 還是……格蘭威特的身份已經暴露給了組織?

    雖然心中還有著些許僥幸,但想到失蹤了半個多月的水無憐奈和巴尼,西原浩其實已經猜到了答案。

    格蘭威特、水無憐奈還有巴尼……應該是在見面的時候,被那個組織抓住了吧。

    西原浩攥緊了拳頭。

    果然,從諸伏景光口中得知組織已經處決了格蘭威特后, 西原浩緊繃著的肩膀垮了下去。

    諸伏景光安靜地坐在西原浩對面, 他理解西原浩此時的心情, 如果……

    諸伏景光沒有再想下去, 無聲地等待著對方將心情平復下來。

    西原浩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緒,重新恢復了冷靜, 他抬頭看向諸伏景光,試圖詢問更多的細節。

    “你們的人知道格蘭威特為什么會被發現嗎?”

    說著,西原浩皺了下眉。

    組織為什么會知道伊森來自CIA?

    西原浩不相信伊森會屈服于那個組織,巴尼也不可能, 瑛海……

    西原浩了解本堂瑛海,她和她父親一樣有著堅韌的性格。

    但她在潛入組織之前, 畢竟只接受過一段時間的特工訓練, 也沒有接受過專業的抗審訊訓練。

    如果她抗不住組織的審訊,因此暴露了CIA的身份……

    西原浩沉默了一會兒,眼神逐漸堅定下來。

    不管如何,他還是相信本堂瑛海不會將CIA的身份告訴組織。

    諸伏景光搖了搖頭:“我們拿到的情報只有格蘭威特死亡、以及他來自CIA這兩點, 至于組織為什么肯定他來自CIA,我們也還不清楚。”

    導致臥底身份暴露的原因有很多, 但能夠讓組織準確定位到這個臥底來自哪個機構,除非……諸伏景光抬眼看向西原浩。

    西原浩神色凝重,他很果斷地搖頭否定了諸伏景光的猜測:“不可能。”

    西原浩的理由很充分。

    “格蘭威特在組織臥底了十年,我們留在日本協助他的人從來沒有變過。如果其中有組織的人,他不必等到現在才揭發格蘭威特。”

    確實。

    諸伏景光摸著下巴陷入沉思。

    如果CIA的人里面有組織的眼線,沒必要等了十年才把消息告訴組織。

    所以,眼線其實是在我們這里啊。小諸伏。

    萩原研二站在門邊,他聽著兩人的對話,在心里輕嘆道。

    這個時候,就體現出情報準確的重要性了。

    萩原研二想了想,還是決定引導一下諸伏景光。

    他轉頭看向坐在房間里的兩個人,正欲開口,注意到西原浩臉上細微的神色變化,動作一頓。

    西原浩此時陷入了游移不定的狀態中。

    一方面,他相信本堂瑛海。

    另一方面,他又找不到其他理由來解釋組織為什么肯定格蘭威特是CIA的臥底。

    “西原君還有其他懷疑的方向嗎?”

    不用萩原研二提醒,諸伏景光一抬眼就注意到了西原浩臉上的糾結之色,他當即出聲問道。

    西原浩搖頭:“格蘭威特的事,就到此為止吧。剩下的和日本公安沒有關系,我們CIA會自己調查。”

    他拒絕告知的態度非常明顯,諸伏景光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

    ……

    一個小時后,西原浩起身離開。

    守在門邊的萩原研二等對方出去后,才走到諸伏景光身邊坐了下來。

    諸伏景光正在整理日本公安和CIA針對組織的合作內容。

    雖然西原浩不愿意告訴他們更多有關格蘭威特身份暴露的線索,但他沒有拒絕與日本公安進行合作。

    CIA肯定不會就此放棄對組織的追查,西原浩的身份又告訴了日本公安,他們想要安穩地待在日本繼續對付組織,最好還是答應和日本公安合作。

    “貴方為什么一定要在日本調查組織呢?”

    在進一步交談具體的合作事項的時候,聽見西原浩的要求,諸伏景光問道。

    既然這是一個跨國犯罪組織,CIA在本國領土里調查會更方便吧?

    西原浩:“你們日本公安調查這個組織的時間應該不長。”

    他中肯地評價了一句,然后說:“我可以告訴你們。早在二十年前,CIA就已經注意到了這個組織。”

    也就是說,這個組織至少已經存在了二十年。

    聞言,諸伏景光眼底劃過一絲驚訝之色。

    西原浩繼續說:“注意到這個組織的存在之后,我們一直在追查他們的來歷。”

    諸伏景光順著他的話說了下去:“也就是說,CIA認為這個組織的源頭,就在日本?”

    “沒錯。”

    西原浩肯定了諸伏景光的話。

    “想必你們也清楚,這種大型犯罪組織,如果不從源頭下手,是不可能覆滅掉他們的。”

    西原浩留下信息量巨大的話語離開了,剩下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坐在房間里整理著這次交流后從CIA那里拿到的情報。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

    組織的大本營在日本,這件事他早有猜測,所以聽見西原浩的話也沒感覺到意外。

    諸伏景光倒是第一次知道這些情報,他的神色有些沉重。

    CIA追查組織二十多年都沒抓到組織BOSS的線索,他們想要覆滅組織,看來要做好長期潛伏的準備。

    想到這里,諸伏景光看向萩原研二。

    半長發的青年坐在他旁邊,正在摸著下巴思考著什么。

    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淡定,CIA的那番話似乎沒給他帶來什么驚訝的情緒。

    諸伏景光已經發現,在面對組織的事情時,萩原研二的情緒通常都非常穩定。

    而且……

    “小諸伏?”

    萩原研二伸出手在諸伏景光眼前晃了晃,打斷了諸伏景光有些飄遠的思緒。

    “是因為最近加班太多了嗎?”

    萩原研二看著他回過神,開了個玩笑。

    諸伏景光認真地想了想,他說:“還好?”

    降谷零暫時離開了日本,而且從柑曼怡轉到了新的代號成員朗姆的手下。

    出于謹慎,降谷零近期應該不會主動聯絡他。

    所以他最近只需要和萩原一起整理組織的情報,接著把明面上的公安的任務做了,然后再多找機會去狙擊訓練場練習狙擊……

    萩原研二:“……”

    諸伏景光:“……”

    兩個人突然齊齊陷入沉默。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我覺得這個組織還是盡早解決吧。”

    雖然是在另一個身體里,他比諸伏景光還要多干一份工作。

    再這樣下去,組織還沒解決,他們先被工作解決了。

    萩原研二:解決組織的最大敵人竟是工作?!

    聽到萩原研二的形容,諸伏景光彎了彎眼睛,忍不住笑了出來。

    ……

    兩個人隨口聊了幾句之后,繼續投入到了工作狀態之中。

    “看那位西原君之前的臉色,格蘭威特的暴露可能還另有隱情。”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說。

    諸伏景光點了下頭:“既然他不愿意告訴我們,想必涉及到了CIA內部的某些內情。”

    萩原研二想了想:“西原君非常堅決地認為CIA內部沒有組織的眼線。”

    “也有可能是被動暴露。”

    諸伏景光平靜地推測道。

    “嗯?”

    萩原研二眨了下眼睛,這是他之前沒想過的一點。

    諸伏景光低頭整理著情報,一邊說:“西原君當時的表情很猶豫、糾結,說明他在心里有了懷疑對象,但又不確定那個人會不會暴露CIA的身份。”

    “那之后我又試探著詢問過西原君,他仍然肯定CIA內部不存在組織的眼線。”

    萩原研二說:“說明西原君雖然懷疑那個人,但他不認為那個人是眼線。”

    諸伏景光微微點頭。

    “所以……是因為某個人的失誤,讓格蘭威特的臥底身份因此暴露了嗎?”

    萩原研二摸著下巴說道。

    被動暴露,這倒是個他之前沒想過的可能性。

    主要是他站在柑曼怡的視角上,算是對格蘭威特暴露這件事的前因后果了解得最詳細的幾人之一。

    格蘭威特整個暴露過程的邏輯鏈被水無憐奈陳述得非常清楚,再加上現場還有很多證據證實了她的說法,就算萩原研二直覺有些問題,他也不會輕易去推翻被證據證明了的“真相”。

    而且,還有一件事。

    萩原研二坐在后座上,抬手敲了敲耳麥。

    “能聽到嗎?”

    他的聲音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

    “柑曼怡大人。”

    對面安靜了一秒,一道低沉平靜的聲音隨后響了起來。

    “很好。”

    萩原研二說:“目標所在的位置我已經提前告訴你了,過了這么久,你應該找到合適的狙擊位點了吧?”

    “當然。”

    諸星大背著琴包,推開了通往天臺的那扇門。

    他走到天臺邊緣,一邊把狙擊槍從背包里拿出來,一邊將他目前所在的位置告訴了耳麥對面的柑曼怡。

    隨后,他聽見對面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紙張摩擦間發出的聲音很有特點,對方應該是在看著地圖。

    不久后,諸星大聽見柑曼怡“嗯?”了一聲,有些驚訝地說:“你選的這個位置,好像有750碼了吧?你確定嗎?”

    第064章 濃霧29

    萩原研二有些意外。

    諸星大加入組織后, 就在組織的基地里展示過他的狙擊水平。

    萩原研二沒有時間去現場圍觀,但他后來聽伏特加不情不愿地說,諸星大確實擊中了700碼的靶子。

    伏特加本身不會狙擊, 所以也不清楚狙擊手的實際水平需要考慮多方面的因素。

    諸星大擊中過700碼的靶子, 不代表他的實際射程就能達到700碼。

    不過,傳聞一般都有不少水分,諸星大能有這個成績,組織已經很滿意了。

    要知道基安蒂和科恩至今還沒擊中過600碼的目標呢。

    琴酒……光看他出任務的時候直接舉槍射擊,而且基本上次次命中, 就知道他的水平肯定比上面那兩個人高。

    話說回來, 就算諸星大的實際射程能達到700碼, 他今天選擇的這個狙擊點……

    50碼的差距可不小。

    “你確定嗎?”

    萩原研二又問了一遍。

    坐在前方的琴酒抬起眼, 看向正在和諸星大交流的萩原研二。

    “我確定。”

    諸星大不緊不慢地架起了槍,他的聲音傳入所有帶著耳麥的人的耳中。

    “不過, 我有一個要求。”

    “哦?”

    萩原研二挑起眉,他聽見耳麥對面諸星大暗含自信的嗓音:“如果我能狙殺這次的任務目標,我要組織給我一個代號。”

    “啊?代號……”

    伏特加忍不住發出了聲音,下一秒被琴酒冷冷地看了一眼, 立刻閉上了嘴。

    諸星大聽見耳麥對面傳來另一個陌生的聲音,他的表情絲毫未變, 用有些不滿的語氣說:“我的能力已經展示給了組織, 我也接受了你們的邀請。以我的能力,難道比不上那個300碼內就脫靶的女人嗎?”

    聞言,萩原研二立刻就猜到了前因后果。

    應該是基安蒂不知道什么時候去找了諸星大的麻煩,然后諸星大發現對方比他差多了, 但卻在組織里擁有代號。

    不過……300碼都脫靶?諸星大是在開玩笑嗎?

    基安蒂平時也不是這個水平啊?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好吧,先撇開基安蒂不談, 諸星大今天選擇了這個狙擊點,看來他對自己的實力很有自信。

    但是……

    “諸星君,組織的代號可不是這么好拿的。”

    萩原研二輕笑著說。

    “750碼,我們組織里還有人能做到嗎?”

    諸星大反問。

    “……”

    萩原研二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果斷看向了琴酒。

    萩原研二:這是你們行動組的人,要不要給代號,你說吧!

    琴酒瞇了下眼。

    “啊啦,還真是個自大又貪心的男人。”

    另一邊,通過耳麥聽完諸星大和萩原研二的對話,貝爾摩德輕笑了一聲:“GIN,快點做決定哦。不然我后面跟著的小老鼠要察覺出不對勁了。”

    琴酒冷冷地掃了一眼萩原研二。

    作為琴酒身邊經常幫對方威脅、試探其他人的“代言人”,萩原研二秒懂琴酒這個眼神的含義。

    “可以。”

    萩原研二對耳麥對面的諸星大說。

    聞言,諸星大勾了下唇,他再次調整了一下狙擊槍的位置。

    通過瞄準鏡,諸星大找到了組織之前交給他的,目標即將出現的地點。

    那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落地窗的窗簾被人拉到了一邊,房間里開著燈,將所有的東西都照得一清二楚。

    諸星大把狙擊鏡的準心緩緩移到了緊閉的房門上,手指扣住了扳機。

    他的眼神平靜無比,嘴上卻說著囂張至極的話:“我可以自己選擇我的代號嗎?”

    耳麥對面,琴酒、伏特加和萩原研二已經下了車。

    他們正在前往一棟廢棄樓層的頂樓,準備用望遠鏡觀察貝爾摩德那邊的情況。

    聽到諸星大越發囂張的要求,萩原研二勾了下唇,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不行。”

    萩原研二用帶著冷意的聲音拒絕了諸星大。

    萩原研二:別想了,我都不能自己選代號。

    萩原研二其實有些驚訝諸星大今晚的表現。

    自從被迫加入組織之后,諸星大一直以來都可以算得上是安分。

    雖然一開始他有些不情愿,但組織派人監視他,諸星大都沒說什么。

    誰能想到基安蒂這一挑釁,諸星大直接就在任務現場和他們杠上了?

    要是當時他們不答應,諸星大說不定會直接“罷工”。

    如果是其他人敢這么做,琴酒估計已經拔槍把人解決掉了。

    但諸星大……好吧,在組織這里,他有囂張的資本。

    三個人走到了樓頂,萩原研二拿出望遠鏡找著目標,一邊漫不經心地說:“如果你能像你說的那樣完成這次的任務,組織自然會為你挑選最適合你的代號。”

    適合不適合他也不知道,畫個餅總是會的。

    “但如果因為你的自大讓我們的任務失敗……”

    萩原研二的嗓音冷淡了下來:“任務失敗,就要做好接受懲罰的準備。”

    “放心。”

    諸星大的聲音不疾不徐,他從容地說:“一定。”-

    “砰——”

    玻璃窗碎裂的聲音伴隨著悶哼聲一同響起,中年男人面色痛苦地捂住腰腹蹲了下去。

    望遠鏡里,中槍的男人被其他人迅速拽到了墻后,唯有一灘刺目的血跡留在地面上。

    看見這一幕,萩原研二放在風衣口袋里的左手動了一下。

    萩原研二舉著望遠鏡,正好遮住了他眼底的思索之色。

    這些人應該不是CIA。

    從西原浩那天的表現就可以看出來,在日本公安聯系他們之前,CIA那邊甚至還不知道格蘭威特已經出事了。

    也就是說,貝爾摩德發現自己被這些人跟蹤的時候,CIA那邊還沒有拿到格蘭威特犧牲的消息。

    他們也就不可能像組織猜測的那樣“狗急跳墻”、“想要抓住貝爾摩德交差”。

    那這群人是誰?

    萩原研二通過望遠鏡看著那些人一系列訓練有素的表現,他摸了摸下巴。

    如果不是CIA,他其實傾向于這群人來自FBI。

    因為實在有些巧合的是,這群人里那個金發的女性、還有其中一位中年男性,萩原研二曾經和他們有過一面之緣。

    差不多大半年前的那場商場爆炸案中,萩原研二正是因為那位女性地道的美式發音注意到了他們。

    這群人應該來自美國。

    如果不是CIA,最有可能的就是FBI的人了。

    ……

    想想FBI的風評,可能性更大了。

    萩原研二很想嘆氣,但他現在是柑曼怡,他忍住了。

    ……

    不過,話又說回來,諸星大這個任務……

    “情況如何。”

    站在萩原研二對面,同樣拿著望遠鏡的琴酒突然開口。

    “看樣子是打中了腹部,不過人應該沒死。”

    貝爾摩德靠在虛掩的門邊,聽著那群人焦急地呼喊聲和匆忙離開的腳步聲,按著耳麥低聲說道。

    等這群人的聲音遠去后,貝爾摩德才拉開門看向她隔壁的那個房間。

    房門大開的房間里,凌亂的血跡一路蔓延到安全樓梯的出口。

    貝爾摩德繞過地上的血跡,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房間里,拿起那個擺放在桌子上的錄音機。

    爭吵聲、斥責聲隔著耳麥傳入幾人耳中,萩原研二還聽見了一些極其囂張、沖擊力極強的話語,他挑了下眉。

    這個聊天內容……但凡有點正義之心的人在現場,估計都會破門而入。

    貝爾摩德就是這樣把那群人引到那個房間里去的?

    “啪。”

    貝爾摩德按掉了錄音,她拿著錄音機離開了現場。

    伏特加撓了撓頭,欲言又止。

    這算是任務成功還是失敗了?

    人打中了,但沒死。

    要說失敗吧,但朗姆老大也只說要給那群人一個教訓,本來就沒要求他們把所有人都干掉。

    要說成功吧……伏特加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聳了聳肩,他笑吟吟地說:“諸星君,我給你的任務要求是狙殺。”

    所以,你的代號沒了。

    耳麥對面,諸星大聽見柑曼怡的話之后,遺憾地嘆了口氣。

    “下一個任務是什么?”

    諸星大追問道:“你們準備什么時候給我代號?”

    萩原研二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說:“會有人通知你下一個任務。”

    “這次的任務結束,你可以撤退了。”

    萩原研二掐斷了和諸星大的連線,他沒有提之前說過的“任務失敗后的懲罰”。

    一來不管是萩原研二還是“柑曼怡”對這個結果都還算滿意,二來……他看向琴酒,對方此時臉上的表情告訴他,琴酒對諸星大今天的表現也是滿意的。

    “既然他想要代號。”

    了解完前因后果之后,朗姆說:“琴酒,你準備一下他的考核任務。”

    “會不會太快了?”

    萩原研二算了算時間,諸星大加入組織到現在也不過半年吧……

    這不和卡爾瓦多斯差不多了?

    “把考核時間拉長。諸星大的能力雖然不錯……他的性子需要磨一磨。”

    朗姆淡淡地說:“我不希望再看見有人用任務威脅組織這種事發生。”

    要是讓其他人認為只要有能力,組織就可以隨便妥協,給他們代號,組織的威懾何在?

    聞言,萩原研二握拳抵著唇,咳嗽了一聲。

    上次那個任務,諸星大回去后沒幾天,琴酒就遇到了不少自以為“能力出眾、組織離不開他”的家伙在任務現場模仿諸星大“罷工”,叫囂著想要代號。

    琴酒直接解決了這些膽敢威脅組織的人,但這些人的“罷工”讓他又多了很多本不必要的工作。

    琴酒這幾天身上的低氣壓讓伏特加都不敢和他說話。

    第065章 濃霧30

    “諸星大那個混蛋!”

    “砰——”

    酒杯被重重砸在桌面上, 基安蒂咒罵了一聲:“明明是他來挑釁我!為什么是我被處罰!”

    “因為他真的打中了750碼外的目標。”

    坐在旁邊的科恩用沒有起伏的聲音說,他眼里卻劃過一絲亮光。

    750碼啊……如果有一天他也能達到這個距離就好了。

    “而且你們的事鬧大了。”

    科恩平靜地說:“琴酒處理了很多人。”

    “那也是諸星大的問題啊!和我有什么關系?!”

    如果諸星大不把他的任務過程當著基地里其他人的面說出來,也就沒這么多事了。

    科恩:“第一次, 是你。”最開始是你說想試試諸星大的實力, 然后跑去挑釁諸星大的。

    而且。

    科恩:“諸星大也被罰了。”

    基安蒂“切”了一聲。

    “基安蒂大人,科恩大人。”

    “哦,你來了啊。”

    聽見聲音,基安蒂回頭看見站在不遠處的水無憐奈,她揮手讓對方過來。

    基安蒂從身邊拿起狙擊槍, 站起來看向科恩:“我帶著水無做個任務, 你要不要一起來?”

    科恩看了一眼有些緊張的水無憐奈, 他沉默地點頭。

    “這人。”

    基安蒂和科恩在選好的狙擊點上一起架著槍, 等著水無憐奈把人引過來。

    基安蒂一聽科恩簡短的話就明白他想問什么:“琴酒前幾天扔過來的,讓我帶著她熟悉一下組織的任務。”

    畢竟是能夠反殺臥底的新人, BOSS聽說了這件事之后也對水無憐奈有些欣賞。

    朗姆這段時間已經調查過水無憐奈的背景,確定沒問題之后就可以讓她重新回學校上課了。

    明面上,水無憐奈一直以“生病”的理由向學校和電視臺請了一個長假。

    當水無憐奈再次回到學校時,看著來來往往的學生, 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憐奈,你沒事吧?”

    好久都沒有在學校里看見她的同學關心地詢問道。

    水無憐奈回過神, 她露出一個笑容:“只是生了一場急病, 我已經沒事了!”

    用組織給她的借口解釋了她為什么這么長時間都沒來學校后,水無憐奈抱著書往下一節課的教室走去。

    下一節課的教授現場留下了作業,水無憐奈的作業和同班的同學們一起,很快送到了教授的手上。

    教授帶著眼鏡, 和平時一樣看完了學生們的作業,然后拿起了手機-

    “西原, 你說什么?!瑛海還活著!”

    “啊,我剛拿到的消息。”

    西原浩在房間里來回走著,他皺眉思考了很久,緩緩說:“田島,先不要著急和瑛海見面,那個組織應該還在監視瑛海。”

    “我知道。”

    田島明很快冷靜下來:“但我們需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通過日本公安給出的情報,他們已經知道格蘭威特不僅被組織處決,還暴露了CIA的身份。

    水無憐奈又和巴尼在同一時間里失蹤,西原浩本以為他們三人已經一起暴露。

    但現在失蹤了將近一個月的水無憐奈突然回到了學校,還借著教授的掩護聯系上了他們。

    而巴尼他……還沒有消息。

    當時究竟發生了什么?-

    距離和CIA商量好合作沒有多久,某一天晚上,諸伏景光留給西原浩的聯絡方式收到了對方發來的郵件。

    西原浩要求和他見面,并鄭重提醒他:除了上次已經見過的萩原研二,不能將這件事告訴其他任何人。

    諸伏景光眼神一閃,他從西原浩的話語中敏感地察覺出了什么。

    有些許不安和不祥之感在他心底蔓延開來。

    諸伏景光定了定神,他答應了西原浩,并和他約定好了見面的各種事項。

    幾天后,諸伏景光拉上了萩原研二,兩個人如約而至。

    見面之后,西原浩的第一句話就是“我懷疑你們警視廳內部有組織的眼線。”

    已經思考了幾天,又和萩原研二討論過西原浩郵件里的潛意思,諸伏景光聽到這句話時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但,“CIA是如何得出這個結論的?”

    諸伏景光沒有立刻相信西原浩的話,他冷靜地詢問著緣由。

    西原浩那天離開時分明還在懷疑自己的人出了問題,但如今卻反倒把問題指向了他們警視廳內部?

    說句現實的話,CIA的臥底暴露了,和他們日本公安有什么關系?

    除非……

    “新田昌彥。”

    西原浩只說了一個名字,他看向坐在對面的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捏著下頜,臉上露出思索之色。

    西原浩很篤定地說:“我已經數次排查過CIA這邊的情況。”

    和水無憐奈重新聯絡上之后,他們比之前更為謹慎,但也通過水無憐奈交給學校教授的作業拿到了他們想知道的情報。

    包括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事、組織為什么認為格蘭威特來自CIA。

    水無憐奈將她的失誤、父親為了保護她做出的決定、還有后來趕到現場決絕自盡的巴尼……所有的這些都告訴了CIA。

    但……

    “格蘭威特是誰派來的臥底?”

    聽見水無憐奈的詢問,靠在車身上的萩原研二看了她一眼。

    在萩原研二的注視下,水無憐奈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她冷淡地說:“我不可以知道嗎?那個男人差點殺了我。”

    她垂落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拳,看起來很想在知道格蘭威特來自哪個機構之后沖進去做點什么。

    “冷靜一點,水無憐奈。”

    水無憐奈很冷靜。

    她注視著柑曼怡,同時也能感覺到,柑曼怡背靠著的那輛車里,琴酒正在透過車窗審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和CIA重新聯系上后,水無憐奈才得知父親的身份竟然已經被組織知曉。

    怎么會?組織是怎么發現的?

    水無憐奈等了好幾天,終于找到機會在琴酒和柑曼怡面前問了出來。

    作為格蘭威特事件的當事人和受害者,她有充分的理由詢問對方的身份。

    而且,比起私下試探,用這種光明正大的方式詢問這些代號成員,更不容易引起他們的懷疑。

    果然,那個代號叫柑曼怡的男人并沒有因此懷疑她,反而在注意到她表現出來的憤怒和仇恨之后,還勸了她一句。

    然后,水無憐奈聽見對方說:“格蘭威特啊,告訴你也無所謂。”

    “那是CIA的臥底。”

    萩原研二靠在保時捷356a上,紫色的眼里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注視著水無憐奈,用一貫的語氣慢悠悠地說:“嘛,如果你早一點問的話,我們也許還不確定。”

    也就是說,組織之前也只是猜測格蘭威特來自CIA?

    水無憐奈還沒繼續問下去,就聽見柑曼怡說:“不過現在我們已經確認了他的身份。”

    初步提出格蘭威特來自CIA的可能性后,朗姆這段時間一直在用各種方法驗證他的猜測。

    首先,他分別調查了近幾年間新田昌彥和格蘭威特大致的活動軌跡。

    在調查的途中,朗姆意外地發現格蘭威特和新田昌彥都有一個共同特征:他們都經常獨自一人前往各種料理店。

    新田昌彥有探店的愛好,格蘭威特習慣于獨來獨往。

    當兩個人分開時,沒有誰會覺得有什么問題。

    但如果將這兩個人聯系在一起……

    “我們已經調查到,格蘭威特曾經多次與CIA的人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水無憐奈問:“那個CIA,組織抓到了嗎?”

    萩原研二瞥她一眼:“那個CIA早就死了。”

    “嘛,如果他沒死,組織也不會發現他的身份。”

    萩原研二抬手打了個哈欠,他隨口道:“以你現在的能力,我還是不建議你去和CIA那群人對上哦。”

    他看著水無憐奈,笑吟吟地說:“不過,如果你努力完成組織給你的任務,等以后抓到了那群人的線索,我們可以通知你。”

    “由你親自動手,為自己報仇,如何?”

    似乎是因為得到了柑曼怡的承諾,水無憐奈心里的怒意卸下來了許多,她捏緊的拳頭微微松開。

    水無憐奈說:“求之不得。”

    ……

    這個代號為柑曼怡的成員話語里透露出了巨大的信息量。

    水無憐奈把這些情報整理好后交給了西原浩,西原浩很快反推出了組織發現格蘭威特CIA身份的全過程。

    日本公安拿到消息時,組織應該只是懷疑格蘭威特和CIA有關,還沒有確定。

    而讓組織懷疑格蘭威特和CIA有關的原因……

    “組織在你們警視廳內部的眼線發現了新田是我們CIA的人。”

    西原浩沉聲說。

    西原浩沒有將水無憐奈的身份告知日本公安,但諸伏景光和萩原研二都清楚,CIA能拿到這個情報,他們在組織里肯定還有臥底。

    果然,水無憐奈也是CIA的臥底啊。

    萩原研二垂下了眼。

    從諸伏景光提出被動暴露的猜測之后,萩原研二就有些懷疑水無憐奈的身份。

    所以,當水無憐奈在他和琴酒面前問起格蘭威特的事情時,萩原研二主動將所有的關鍵信息都透露給了她。

    現在,CIA拿著他給出的情報找到了日本公安。

    這一下,既證實了水無憐奈的身份,同時又讓警視廳意識到了組織眼線的存在。

    萩原研二抱著手臂靠在門邊,唇角微微上揚。

    第066章 濃霧31

    CIA在組織里還有一個臥底。

    從CIA的話里聽出潛意思之后, 諸伏景光雖然有些驚訝,但目前的重點顯然不是去探究CIA在組織的臥底,而是……組織藏在日本警視廳里的眼線, 究竟是誰?

    “新田昌彥的身份, 除了你我、還有當時在現場的班長和搜查一課的目暮警部,剩下的知情者,就只有負責和CIA交涉的外事第一課的人了。”

    只有兩個人的房間里,萩原研二靠坐在桌沿邊,抱著手臂說道。

    “當然, 也不排除那位組織的眼線并不在這些人中的可能性。”

    萩原研二補充道:“他有可能只是無意間從這些人口中聽到了消息, 然后傳給了組織。”

    “不過我覺得警視廳的公安應該不至于把情報隨便泄露給無關的人?”

    萩原研二聳了聳肩, 說道。

    諸伏景光蹙著眉, 他沒有順著萩原研二的話題繼續接下去,反而說:“松田的檔案……”

    萩原研二毫不猶豫地接話:“從今天開始我睡在檔案室。”

    諸伏景光:?

    你是認真的嗎?萩原。

    諸伏景光坐在椅子上, 他緩緩抬頭看向萩原研二,半長發的青年朝他眨了下眼睛,誠懇地說:“我覺得這是一個好辦法,小諸伏覺得呢?”

    諸伏景光扶了下額頭, 無奈苦笑道:“不要開玩笑了,萩原。”

    “好吧。我只是想告訴你, 別太緊張。”

    萩原研二傾身, 他認真地看著諸伏景光,給他著分析如今的情況:“雖然組織在警視廳安插了眼線,但不論是小降谷還是小陣平,他們如今都很順利地潛伏在組織里。”

    “如果組織的眼線能夠接觸到他們的檔案, 早在組織讓對方調查新田昌彥的時候,他們兩個就已經暴露了。”

    說到這里, 萩原研二頓了頓,開了個玩笑:“不過應該只有小陣平會暴露?畢竟小降谷的檔案在警察廳。”

    諸伏景光張了張嘴,正欲說話,萩原研二豎起手指擋在唇邊,他說:“我知道小諸伏想說什么,所以先聽我說完吧,可以嗎?”

    諸伏景光沉默了下來,藍色的眼睛沉靜地注視著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平靜地說:“山川警官當時邀請我和小陣平以聯絡人和臥底的身份調查這個組織的時候,就向我們保證過,小陣平的臥底檔案由我全權負責。”

    聞言,諸伏景光臉上劃過一抹驚訝之色。

    之前zero在組織里發現了松田的時候,就向他吐槽過,松田陣平的臥底身份一定有萩原的手筆。

    但諸伏景光沒有想到,萩原研二竟然全權負責了松田陣平的檔案。

    從聯系知情人簽署保密協議、密封松田陣平的真實檔案……到為松田陣平制作全新的身份,這其中有太多細節需要考慮,一旦有所倏忽,最危險的是去執行任務的臥底。

    一般來說,這個任務是絕對不會交給一個剛出警校的警校畢業生負責的。

    但……如果是這樣的話。

    諸伏景光看著萩原研二。

    他到這時候才理解了,為什么萩原研二在聽見警視廳里有組織的眼線之后還能如此冷靜。

    萩原研二拍了拍諸伏景光的肩膀,他用故作輕松的語氣說:“所以啊,只要檔案室不出問題,小陣平的身份就不會暴露。”

    這就是你剛才為什么說要睡在檔案室里的原因?

    諸伏景光想了想,認真地說:“睡檔案室太顯眼了。”

    本來組織的眼線說不定還不確定日本公安有沒有派出臥底,萩原研二要是每天睡檔案室,誰都能看出來有問題。

    萩原研二:“只是開個玩笑啦。”

    “總之,能知道組織有眼線在警視廳,就是好事。”

    萩原研二說:“雖然現在還沒辦法找出人,但至少我們不是一無所知。”

    只要他們有所防備,組織的眼線就無法接觸到最重要的情報。

    就目前而言,這就夠了。

    因為,在組織沒有覆滅之前,組織的眼線是沒辦法完全解決的。

    就算他們解決了這個眼線,誰能保證組織不會再找下一個?

    或者說,誰能保證只有這一個眼線?

    就萩原研二所知,群馬縣警署里至少還藏著一個組織的保護傘。

    他沒有辦法把人找出來嗎?當然有。

    但現在把人找出來,除了打草驚蛇,讓組織藏得更深之外,沒有任何意義。

    所以萩原研二一直以來都沒有動他。

    “而且,未知的才是最危險的。”

    萩原研二輕笑道:“現在我們已經知道了眼線的存在,還將大致的范圍圈定了出來。”

    如何避開那個眼線,不是很容易的事嗎?

    “而且我們還可以想想如何利用這個眼線。”

    萩原研二摸著下巴說:“這個眼線能拿到CIA的情報,雖然現在還沒有接觸到我們這邊,但他在警視廳內部的地位應該不低。”

    萩原研二傾向于那個眼線就在公安部外事第一課。

    “把他一直放在公安部還是太危險了。”

    萩原研二思索著說:“我們可以想個辦法,把這個眼線找出來的同時,利用他先削弱組織的一部分力量。”

    比如,抓幾個重要的代號成員。

    萩原研二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反而說:“這個眼線不能直接找出來,否則我們無法解釋日本公安為什么會察覺到這一點。”

    諸伏景光先是因為萩原研二的解釋從對“松田陣平臥底資料暴露”的擔憂中冷靜了下來,剛開始思考該如何找出那個眼線,萩原研二行云流水的一段話就落了下來。

    萩原研二思考的已經不是如何找到那個眼線了,而是在想著如何利用對方對組織進行反擊。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下,才順著萩原研二的思路往下想,聽到他說的話之后也蹙起了眉。

    萩原說的對。

    如果他們只是通過排查、訊問等手段單純地把人找出來,組織那邊知道之后,肯定會懷疑組織里有日本公安的臥底。

    否則為什么組織的眼線無緣無故地暴露了?

    這樣反倒是弄巧成拙了。

    諸伏景光緩緩說:“所以,我們需要找一個和組織無關的理由按在那個眼線身上。”

    萩原研二點了點頭,他朝諸伏景光笑了一下:“其實,我覺得還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諸伏景光看著萩原研二臉上的表情,他眨了下眼睛-

    “叩叩。”

    一棟高級高級公寓的某一樓層里,一道人影站在這層樓唯一的房屋門前,抬起手禮貌地敲了敲門。

    不緊不慢的敲門聲傳入門內,同時也傳入了耳麥對面另一個人的耳中。

    諸星大:“……”

    距離這棟公寓三百碼外的天臺樓頂,諸星大架著狙擊槍瞄準著十一樓窗簾背后若隱若現的人影。

    這是一次合作任務,任務是用組織拿到的消息勒索他們的目標人物。

    諸星大負責用狙擊槍遠程威脅任務目標,他的搭檔負責現場交易。

    諸星大之前也和對方合作過幾次,那是一個看起來沉默寡言、性格旁若無人的家伙。

    但就是這個家伙,一旦認真起來……

    高檔公寓的門隔音效果很不錯,站在門外的人完全聽不見門內的動靜。

    神奈容平等了一會兒之后,安裝在門邊的對講機里傳來一道男聲。

    “誰啊?”

    “長田議員。”

    神奈容平收回按下門鈴的手插在褲兜里,面無表情地對著對講機說。

    “你、什么議員?我不認識!”

    對講機那邊沉默了一瞬,像是被驚到了一樣,立刻否認了他的話,聲音帶著幾分急促。

    神奈容平:“三天前,春田御所坊。你們不是還見過嗎?”

    “……”

    對講機那邊又是一陣安靜的沉默。

    神奈容平語調毫無起伏地說:“野田社長,我這里還有一些你可能感興趣的東西。如果你讓我進去,我們就可以慢慢聊。”

    “如果不行,那就把這些東西給那些家伙,我也不虧。”

    “你、你先進來!”

    房門在神奈容平眼前緩緩打開。

    他扯了下唇角,伸手握住門沿往外拉開,另一只手按著房間里男人的肩膀把人扣在手下,推著人一起走了進去。

    “咔。”

    房門被神奈容平反手輕輕關上。

    中年男人看著走進來這人極具壓迫感的身形,感受到對方按在他肩膀上的沉沉力道,他咽了下口水。

    總感覺好像把什么不得了的東西放進來了。

    ……

    “看清楚了嗎?”

    “看、看清楚了……”

    “如果不想讓這些東西落到那些記者的手里。現在,給錢。”

    “大、大哥我給錢!你能先離我遠一點嗎?”

    諸星大聽著耳麥里兩個人的交談聲,又通過瞄準鏡看見那邊陽臺上被神奈容平按在地上的男人,他覺得自己沒什么出場的必要。

    也難怪組織最喜歡把勒索、威脅這類任務交給神奈容平,他身上的氣勢一旦沉下來,加上他那張臉,一般人都會先妥協三分。

    剩下七分,諸星大再用狙擊槍瞄準對方威脅一下,基本上就會乖乖聽話。

    有時候遇見難纏的家伙,對神奈容平來說,也只是揍一頓的事。

    諸星大見過一次對方揍人的場景,凌厲的拳頭揮舞間帶出了陣陣拳風,光是看著就讓他有種上去和對方過一下招的沖動。

    可惜神奈容平的脾氣比他想象中要好很多,他用試探基安蒂的方法試著挑釁過對方一次,只得來神奈容平一個莫名其妙的眼神。

    諸星大有些意外的同時,也放棄了挑釁神奈容平的想法。

    “收工。”

    耳麥里,神奈容平冷淡地說。

    諸星大把狙擊槍拆下來放進帶來的琴包里,對耳麥對面的人說:“你今天有空?”可以約架嗎?

    “沒空。”

    神奈容平毫不猶豫地說完,又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每次和這個諸星大做完任務,這家伙都要問他有沒有空。

    “你有事?”

    這一次神奈容平終于多問了一句。

    諸星大沉默了一會兒,在內心斟酌了一下語言。

    如果說“我想和你打一架”的話,會不會聽起來像是在挑釁?

    第067章 濃霧32

    神奈容平拎著沉重的箱子和諸星大一起走進了組織的基地。

    他走了幾步, 突然間注意到了不遠處靠在墻上的那個身影,腳步微微一頓。

    “怎么?”

    諸星大立刻察覺到了神奈容平的停頓,他抬起眼的時候, 對方已經繼續向前, 他只能問了一句,視線掃過此時還待在基地里的所有人。

    神奈容平冷淡地說:“看見個熟人。”

    熟人?

    諸星大瞇了瞇眼,他說:“你說的熟人,就是一直看著我們的那個家伙嗎?”

    “嗯?”

    諸星大說:“那個金發的男人。”

    周圍只有那一個金發男人在一直盯著他們這邊看。

    神奈容平隨意地應了一聲,他把箱子放到桌面上, 推給負責檢查的組織成員。

    等待的時候, 神奈容平和諸星大看著那個金發男人往他們這里走了過來。

    “神奈, 好久不見。”

    安室透笑吟吟地朝神色冷淡的卷發男人打了個招呼, 順便看了一眼他旁邊的諸星大。

    神奈容平瞥了一眼安室透,毫不客氣地說:“你在這干什么?”

    “我來看看我的任務搭檔。”

    安室透掃過他們兩個人, 意味深長地說。

    同時聽懂了安室透話語里暗指的含義,神奈容平的諸星大都看向了他。

    神奈容平一臉的“無所謂”,諸星大面無表情地看著安室透。

    被這兩個人這樣看著,安室透不由得沉默了一瞬。

    不是, 組織是怎么想到把這兩個大冰塊湊在一起做任務的?

    這兩個人一天能憋得出五句話嗎?

    神奈容平就算了,諸星大這個家伙……

    安室透眼神一閃, 他用很輕松的語氣說:“看來我運氣不錯, 能和組織里最厲害的狙擊手一起出任務,想來很快就能拿到代號。”

    聞言,諸星大瞇了下眼。

    組織里不少人都知道,諸星大本來有機會在一次任務中拿到代號, 卻因為失誤搞砸了任務。

    連帶著從那次任務結束后,他的代號考核遲遲都沒有下來。

    這個人在他面前說他自己“很快就能拿到代號”, 是不是在挑釁他?

    諸星大盯著安室透。

    安室透注意到諸星大的視線,朝他露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怎么?我說錯話了嗎?”

    諸星大:確定了,他是故意的。

    “什么任務?”

    神奈容平無視了諸星大和安室透的眼神交鋒,直截了當地問道。

    安室透收回視線,聳了聳肩說:“到時候就知道了。”

    “反正就是那些。”

    神奈容平“哦”了一聲,他沒什么興趣,接過組織成員遞給他的箱子,轉頭看向諸星大:“走?”

    諸星大剛點了一下頭,安室透就湊了過來,好奇地問道:“你們還有事?”

    諸星大:“……”

    諸星大沉默地盯著一臉自來熟的安室透。

    沒見過。

    但單方面認識自己,還特意了解過組織里的傳聞。

    以前和神奈容平合作過,從神奈容平對他的態度看,這兩個人的關系還行。

    不僅提前知道下一次的任務內容,又刻意在這里等他們,說明對方知道他們今天有任務。

    諸星大緩緩瞇起眼睛。

    看上去是個很厲害的情報人員。

    而且,他們交流這么久了,諸星大甚至還不知道對方的名字。

    “哦,我們要去切磋一下。”

    神奈容平那邊已經很誠實地把他和諸星大接下來的約架告訴了安室透。

    “切磋?”

    聞言,安室透看了看兩個人,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那我也可以參加嗎?”

    “隨便。”

    神奈容平轉頭看向諸星大。

    諸星大看著安室透。

    “當然可以。”

    他說。

    試探是雙向的,既然對方想試探他的能力,他也可以反過來了解這個人-

    在美國完成了幾個任務之后,安室透的能力得到了他的新上司朗姆的肯定。

    朗姆覺得之前把安室透放在柑曼怡那里實在有些浪費了。

    柑曼怡每天只能清醒幾個小時,他交給安室透的任務不管是數量還是難度都有限,而且柑曼怡習慣于把任務拆分后再發給他下面的人。

    這樣做雖然能防止組織的重要情報被一些底層成員知曉,但也會掩蓋一些情報人員的優秀能力。

    在朗姆看來,安室透就是這樣的人。

    而安室透從朗姆手里拿到任務之后,也立刻發現了朗姆和柑曼怡的不同之處。

    組織里不是所有人都是柑曼怡那種行事風格,這對安室透來說是個好消息。

    安室透在美國待了半年,對組織在美國這邊的勢力也有了一些了解。

    美國與日本不同,日本明面上還是禁槍的國家,美國這邊的地下勢力比日本要亂得多,也要危險得多。

    為了盡量避免引起官方機構和美國其他地下勢力的注意,組織在美國這邊并沒有安室透想象中的張揚,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比在日本還要謹慎許多。

    朗姆還強調過,除非以組織的名義和對方合作,非必要不得向任何人透露與組織有關的情報。

    就像是混入墨水中的污漬,組織的勢力正在無聲無息地融入美國的黑暗之中。

    在美國待了半年,這就是組織帶給安室透的感覺。

    所以,當聽見諸伏景光說CIA認為組織的大本營在日本的時候,降谷零沒有覺得有多意外。

    而且……

    “光看組織的行事風格,就不太像是美國那邊的勢力。”

    美國那群地下黑手黨可比組織要囂張多了,如果能做到組織這個地步,他們估計恨不得立刻出名,哪像是組織這樣出門在外都要把身份藏好,遮遮掩掩的猶如陰溝里的老鼠。

    萩原研二摸著下巴說:“所以組織的BOSS應該也是日本人吧。”

    諸伏景光微微點頭,他繼續向降谷零匯報這半年來他們拿到的重要情報:“目前我們已經與CIA達成了組織情報部分共享的合作內容。”

    “此外,除了他們已經犧牲的那名臥底,CIA在組織里應該還有一名臥底。”

    “通過那名臥底提供的消息,我們已經確認警視廳內部有組織眼線的存在。”

    聞言,降谷零臉色一沉,他立刻扭頭看向坐在旁邊無聊地托著腮的松田陣平。

    在降谷零的注視下,松田陣平……換了只手繼續托著腮,看著他們。

    松田陣平半點沒有“臥底身份可能暴露”的危機感,他催促降谷零:“繼續啊,別浪費時間。”

    降谷零:“……”他后知后覺地發現緊張的好像只有他自己。

    不過,松田說得對,他們確實不該浪費時間。

    “別擔心,zero。我們已經想到了辦法。”

    諸伏景光安慰了降谷零一句,立刻將他和萩原研二這段時間想好的計劃告訴了降谷零。

    ……

    降谷零凝神聽完后,他緩緩吐出一口氣。

    “總之,我先向警察廳申請,把松田的檔案調到警察廳那邊去吧。”

    警察廳的保密等級比警視廳高得多,另外幾個人都沒有意見。

    “這樣一來,最擔心的問題就解決了。”

    萩原研二笑瞇瞇地說:“那我們就可以放心地尋找時機,好好利用那個眼線了。”

    降谷零看了眼萩原研二,聽完剛才的計劃后,他總覺得萩原研二對組織似乎過于了解了。

    當然,也有可能是他的錯覺。

    畢竟警校不考兵法,萩原他在警校的時候也沒機會表現出他在這方面的天賦。

    諸伏景光/降谷零:萩原,你和高明哥一定很有共同話題。

    “我知道了。”

    降谷零點了下頭,他說:“我會和松田一起注意組織里有沒有合適的人。”

    “你們先把那個眼線找出來。”-

    時間過得很快。

    從安室透、神奈容平和諸星大三個人一起出過一次任務后,之后的一段時間里,他們又陸陸續續合作過幾次。

    三個人一起組隊的時候,一般是由安室透負責調查、搜集情報,神奈容平解決任務目標,諸星大進行遠程輔助并協助他們撤退。

    這個可進可退的配置,再加上三個人本身的能力,讓他們每次合作基本上都能以最小的影響拿到最高的任務完成度。

    雖然如此……

    安室透推開安全屋的門,如果不是客廳里亮著燈,就房子里這寂靜無聲的氛圍,他還以為里面一個活人都沒有。

    他看向客廳。

    神奈容平和諸星大一左一右坐在客廳的沙發上,一個人手上拿著把手槍,另一個人手里拿著把狙擊槍,兩個人互不干擾地在給自己手里的槍做著保養。

    聽見開門聲后,這兩人往這邊看了一眼,發現是安室透后又動作一致地收回了視線。

    安室透:“……”

    他不理解,這兩個人是怎么能做到如此統一的?

    還有這兩個家伙為什么能坐在一起、一句話也不說、就算各做各的也能這樣待一整天都不覺得尷尬?

    安室透私下問過神奈容平這個問題。

    “有什么好尷尬的?”

    神奈容平覺得安室透這個問題問得有點莫名其妙。

    “他做他的,我做我的。”

    安室透:“……那你們坐在一起干什么?”

    神奈容平想了想。

    其實也沒什么特別的原因,就是已經了解了彼此的性格,知道就算坐在一起也不會被對方打擾到,而且有時候還能隨口聊幾句他們對槍械的理解。

    那坐在一起也無所謂吧。

    想到這里,神奈容平理直氣壯地說:“這不更方便你把任務內容一起告訴我們嗎?”

    安室透:“……”

    第068章 濃霧33

    半年后。

    組織的某個基地。

    金發深膚的男人站在吧臺后面, 垂眸認真地擦拭著手里的酒杯。

    “叩叩。”

    坐在他面前單手托腮的卷發男人敲了敲桌面,不耐煩地說:“就這一個杯子你還要擦多久?”

    “波本。”

    “那得看另一個人什么時候到了。”

    波本不緊不慢地擦著杯壁,擦完一圈后舉起來放在燈光下觀察了一下, 找到還有瑕疵的地方后拿起一塊干凈的口布繼續擦拭。

    神奈容平:“……”

    他無語地看著波本把一個酒杯來來回回擦了至少十幾遍, 然后才把杯子放在他面前,從身后的酒柜里挑選著酒類。

    “一杯水割、占邊威士忌。”

    神奈容平來了精神,他撐著桌面瞧著波本,嘴角勾起一絲惡劣的笑容。

    波本拉開柜門的手頓了一下。

    水割威士忌,其實就是威士忌加冰攪拌, 然后再兌水。

    唯一有點特殊的地方在于, 有些敬業的調酒師會現場連續攪拌二十分鐘以上, 直到杯子里的冰塊讓杯壁掛上白霜。

    因為極其費手, 又被稱為調酒師的噩夢。

    波本拿出一瓶占邊威士忌,不輕不重地放在桌子上。

    他撐著桌面看著神奈容平, 嘴角扯出一個不冷不熱的笑容。

    波本陰陽怪氣地說:“這位客人,建議你出門右轉,自己去報個舞蹈補習班呢。”

    神奈容平:“……我報舞蹈補習班干什么?”

    他沒跟上波本的腦回路。

    波本擰開瓶蓋,一邊倒酒一邊說:“讓自己旋轉起來, 你看別的東西不就一樣轉起來了。”

    水割威士忌,不就是喜歡看別人轉冰嗎。

    波本把加了冰球的酒杯推到神奈容平面前:“喏。想要水割威士忌, 自己轉吧。”

    神奈容平:“……”

    他低頭看了眼酒杯, 又抬頭去看面不改色的波本。

    神奈容平神色恍惚地拿起酒杯喝了一口。

    以前他還可以和波本吵成平手,現在……壞了,他吵不過波本了。

    以后豈不是要被這家伙噎很多次?!

    波本掃了一眼神奈容平的表情,從對方眼里看出了震撼之色, 他冷笑一聲。

    誰讓你們兩個面癱冰塊每次出任務的時候都把他當成嘴替。

    情報調查是他來、解釋任務是他來、談判也是他來……反正需要和其他人交流的環節全都是他來。

    “嘴不用是會退化的,占邊。”

    波本抱著手臂居高臨下地說。

    占邊想了想, 他反駁了波本:“是你的問題。”

    他上次和老板聊天的時候,還把老板噎得想揍他。

    而且他又不是啞巴,怎么可能真的不說話。

    至于和波本一起出任務的時候把需要和別人交流的任務全都交給了波本……這不是波本擅長的東西嗎?

    讓波本做比他和萊伊去做要簡單多了。

    “你進化得太快了。”

    占邊認真地說。

    波本:“……”

    他一時分不清占邊是在嘲諷他還是在夸他。

    “你們可真有趣。”

    推門聲響起后,隨著低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一道高大的人影出現在門邊。

    長發男人站在原地,看見吧臺邊的兩個人齊刷刷轉頭向他看來,隨后各自露出各異的表情。

    波本擰著眉,抱著手臂看著他,身體下意識往后仰靠在了酒柜上,臉上的表情有點嫌棄。

    占邊則是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轉頭看向波本:“這誰啊?”

    “萊伊”挑了下眉,看見這一幕的波本和占邊臉上的表情齊齊扭曲了一下。

    波本扶額,無奈地嘆了口氣,他說:“貝爾摩德,能換張臉嗎?”

    他沒想過還能從萊伊那張面癱臉上看見如此豐富的表情變化。

    “萊伊”走了過來:“怎么,不像嗎?”

    “像。”

    占邊一本正經地開口,然后掏出了手機。

    “我可以照相嗎?”

    他盯著貝爾摩德易容成的“萊伊”,一臉誠懇地問。

    “萊伊”挑挑眉,他張口準備答應下來。

    “不可以。”

    一道沉冷的聲音從三個人身后響起。

    萊伊出現在門口,望著里面的三個人,視線落在離他最近的那個“自己”身上,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好吧。”

    占邊遺憾地把手機放了回去。

    “萊伊”看看萊伊本人,又轉頭看看波本和占邊,她順手撩了下頭發,低笑道:“你們三個挺有意思的。”

    “咔嚓。”

    波本在萊伊沉沉的視線下若無其事地收回手機,他看著貝爾摩德說:“那是你沒和這兩個人一起出過任務。”

    “哦?”

    貝爾摩德伸手扯下了臉上的面具和假發,她隨手把東西扔在了地上,金色的發絲垂落在她的肩膀上。

    看著貝爾摩德從一個高大的男性轉眼間就變成了她原來的樣子,占邊稍有些興致地挑了下眉。

    萊伊沒有在意貝爾摩德的“變身”,他盯著波本,準確來說是波本口袋里的手機,插在褲兜里的左手動了動,看上去很想沖上去把波本的手機搶過來銷毀掉。

    他不用想都知道波本拍下來的那張照片里,那個“他”肯定不是什么正常的造型。

    ……

    一分鐘后,三個人坐在波本面前的吧臺上,貝爾摩德說著這次的任務目標。

    “普拉米亞?”

    貝爾摩德微微點頭:“是一名常年活動在俄羅斯一帶的雇傭殺手,據說非常擅長制作化學炸彈。”

    “這次的任務是找到ta,并邀請ta加入組織。”

    波本問道:“既然普拉米亞已經活動了這么長一段時間,組織怎么現在才想起來招攬ta?”

    貝爾摩德聳了聳肩,她說:“組織在俄羅斯那邊的人手不多,之前也一直沒有找到普拉米亞的蹤跡。”

    “現在嘛……”

    貝爾摩德撐著臉,漫不經心地說:“普拉米亞在前段時間殺了一個俄羅斯那邊的警察,被對方的家屬盯上了。”

    “那個家屬似乎聯合了其他受害者家屬組建了一個專門追捕普拉米亞的聯盟,現在正追著普拉米亞到處跑。”

    貝爾摩德輕笑著說:“我們可以跟著他們留下的線索去找普拉米亞。”

    “如果ta愿意加入組織,作為誠意,我們也可以幫ta解決那些家伙。”

    貝爾摩德說的輕描淡寫。

    聽見她說的話,三個人的神色沒有絲毫變化。

    占邊坐在最外面盯著手里的酒杯,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萊伊坐在貝爾摩德和他的中間,視線牢牢鎖定著波本放手機的上衣口袋。

    他雙手握拳放在桌面上,隱約間帶給人一種蓄勢待發、隨時都有可能撲上去把手機搶過來的感覺。

    波本擦著手里的酒杯,垂眸注意到萊伊的眼神,朝他露出一個無辜的笑容。

    萊伊緩緩瞇起了眼睛。

    貝爾摩德:“……”

    她側臉瞧著這三個人。

    哦,主要還是波本和萊伊的對峙。坐在最邊上的占邊已經快要融入萊伊的陰影里了。

    眼看著一張照片引起的爭奪戰即將爆發,貝爾摩德敲了敲桌面,提醒道:“三位,現在可不是玩鬧的時候哦。”

    貝爾摩德輕笑著說:“這可是你們拿到代號后的第一次合作任務,如果失敗的話,某些人的臉色估計會很不好看。”

    畢竟,除了占邊,萊伊和波本一個是朗姆親口下令帶進組織的狙擊手、一個是朗姆看重的情報人員。

    波本嘆了口氣:“貝爾摩德,你說的簡單。”

    他漫不經心地說:“先不說如何找到普拉米亞,要是ta不同意加入組織怎么辦?”

    聞言,萊伊想到了自己加入組織的經歷。

    組織不會想用相同的辦法把普拉米亞招攬進來吧?

    波本顯然也清楚萊伊是如何加入組織的,他笑吟吟地說:“我覺得普拉米亞應該和某些人不一樣。”

    頓了一下,他又說:“ta不太好控制。”

    “要是把那家伙綁進組織里來,ta不會把組織基地炸了吧。”

    坐在角落里的占邊突然插話。

    確實,普拉米亞是精通炸彈制造的大師,和狙擊手不一樣,狙擊手再怎么厲害也需要拉開距離,而且一次也殺不了幾個人。

    但普拉米亞一個炸彈就能把組織基地炸沒。

    “放心。”

    貝爾摩德說:“這次的任務是優先拿到化學炸彈的樣品。”

    只要有了樣品,研究所里的那些人要不了多少時間就能把炸彈復刻出來。

    聞言,波本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也就是說,只要組織拿到了樣品,普拉米亞是否加入組織也就無所謂了。

    普拉米亞不能加入組織。

    這是三個人心里不約而同升起的想法。

    雖然化學炸彈被組織成功復刻出來也很危險,但總比能夠制作出不同化學炸彈的普拉米亞本人要好對付得多。

    想到這里,波本垂下了頭,紫灰色的眼眸里劃過一絲冷意。

    下一刻,他抬起頭,用輕松的語氣說道:“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去會會這位炸彈大師吧。”

    不過,既然正事已經說完了……

    波本猛地向后一撤,側身避開萊伊抓過來的手。

    一擊未中,萊伊直接單手撐著桌面翻了過去,視線緊緊落在波本身上,目光如炬。

    波本勾唇一笑,他抽出了口袋里的手機,在萊伊的注視下解鎖了屏幕,慢悠悠地說:“這張照片我估計很多人想要,我看看先發給誰……”

    占邊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舉著酒杯遠離了吧臺,他靠在沙發上,聽見波本的話立刻招呼了對方一聲:“波本,我要。”

    波本側頭瞥了占邊一眼。

    就在他轉頭看向占邊的瞬間,萊伊趁機攻了上去。

    兩個人開始在吧臺后狹窄的空間里搏斗起來。

    早早躲開的貝爾摩德抱著手臂站在遠處,她看了一眼蠢蠢欲動著想要上前和萊伊波本一起互毆的占邊,嘆了口氣。

    不是很懂你們這些男人。

    第069章 濃霧34

    “你要去俄羅斯?”

    萩原研二靠在門邊, 抱著手臂看著房間里的貝爾摩德。

    “是波本他們的那個任務吧。普拉米亞。”

    萩原研二說道。

    “Yes”

    貝爾摩德坐在鏡子前抹著唇膏。

    “可惜你不方便坐飛機。”

    貝爾摩德笑吟吟地說:“不然我們可以一起去旅游。”

    萩原研二:……

    好吧,本來這個任務只準備交給波本、占邊和萊伊三個人,貝爾摩德知道之后把她自己加了進去, 說是也許幫得上忙。

    其實就是找個借口公費旅游吧。

    萩原研二嘆了口氣, 他看著貝爾摩德的背影說:“你已經息影一個月了吧,莎朗。”

    貝爾摩德聳了聳肩。

    “這還得感謝那些FBI,讓我可以提前退休。”

    差不多一年前,莎朗·溫亞德的身邊出現了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因為那時組織里正好有一名CIA臥底暴露了身份, 組織原本以為這些人來自CIA。

    他們派當時還沒有拿到代號的萊伊對那群人進行了埋伏, 擊退了對方。

    本以為這群人會知難而退, 沒想到他們反而一路跟著莎朗·溫亞德回到了美國, 并且更加謹慎地潛伏在她的身邊,伺機而動。

    被這些人監視著, 莎朗·溫亞德的行動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限制,而組織利用他們在美國的勢力,在經過一段時間的調查后,終于發現了這些人的真實身份是來自FBI的探員。

    這可是個不妙的信號。

    前有潛伏在組織十年的CIA臥底, 后又有察覺到莎朗·溫亞德身份有問題的FBI……

    組織在美國小心行事多年,如今卻被兩大官方機構雙雙盯上。雖然他們還沒能觸及到組織的核心機密, 朗姆仍然有些焦躁和不安。

    而貝爾摩德, 在被FBI跟蹤了將近一年后,干脆以莎朗·溫亞德的身份向外界宣布了息影。

    因為不用再公開行動軌跡,失去了情報來源的FBI自然無法再繼續追蹤擅長易容的貝爾摩德。

    身邊終于清凈了下來,就算是貝爾摩德也松了口氣。

    貝爾摩德望著鏡子里這張年輕的臉。

    “希望我的退休時間能長一點。”

    她很輕地嘆息了一聲。

    莎朗·溫亞德息影了, 但她的“女兒”剛成年不久。

    貝爾摩德的聲音很輕,但還是穿過安靜的房間傳入了萩原研二的耳中。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他說。

    “你要以克麗絲的身份再次出道嗎?莎朗。”

    “……”

    貝爾摩德側頭瞥了他一眼,萩原研二笑瞇瞇地靠在門邊看著她。

    她心里什么復雜的情緒都沒了,只剩下了……

    “你還真是稱職的情報人員。”

    貝爾摩德把手里的唇膏扔回桌子上,她沒好氣地說。

    萩原研二無辜地看著她。

    如果此時坐在這里的不是貝爾摩德,而是一個普通人,萩原研二當然會率先轉移話題,安撫對方的情緒。

    但……

    萩原研二看著貝爾摩德那張比“莎朗·溫亞德”年輕太多的臉龐。

    從第一次見到貝爾摩德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年,她的面容卻從未有過衰老的痕跡。

    “這就是你接受的實驗嗎?”

    他輕聲說。

    萩原研二微微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復雜之色。

    柑曼怡的意識轉移、貝爾摩德的容顏永駐……組織究竟想要什么?

    貝爾摩德沉默了一瞬,她轉身背對著萩原研二,漫不經心地說:“對啊。”

    她伸手撫摸上鏡子里這張永遠不會老去的面容。

    也許在大部分人看來,這不是什么壞事。就像渴求不得的BOSS和朗姆一樣……

    但他們求而不得的東西,卻是貝爾摩德拼命想要擺脫的詛咒。

    她的身體狀態被永遠停留在了年輕時期,但她時刻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靈魂在加速老去。

    就像是永生花一樣,被保留下來的、美好的外表,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貝爾摩德從來沒有向任何人透露過她這些年來的真實感受。

    既然BOSS和朗姆如此向往她如今擁有的一切……那就如他們所愿。

    貝爾摩德很期待當他們接受實驗后發現真相的那一天,會露出什么樣的表情。

    就是不知道,BOSS還能不能等到那一天了。

    想到這里,貝爾摩德眼里劃過一抹遺憾之色,她的心情卻愉快了幾分。

    貝爾摩德哼著歌把桌子上的東西收好,放進手提箱里,然后站了起來。

    她走到門口,上下掃了一眼萩原研二,特別是他臉上故作無辜的表情。

    貝爾摩德食指抵在下巴上,若有所思地說:“說起來,你還沒見過波本吧?”

    萩原研二有點疑惑,不明白貝爾摩德為什么突然提起了波本。

    “他和照片上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嗎?”

    波本從柑曼怡手下調到朗姆那邊去之后,他和波本在組織里基本上就沒什么交流了。

    另外,以柑曼怡在組織里的行事風格,他不可能無緣無故地去見幾個還沒拿到代號的組織成員。

    所以他之前一直沒和波本、占邊兩個人見過面。

    不過,他們最近剛通過了組織的二次審查、也拿到了代號,萩原研二如今倒可以找個理由和他們見上一面了。

    “你們兩個裝無辜的樣子……”

    貝爾摩德似笑非笑地說:“簡直一模一樣。”

    萩原研二:“……”

    他臉上的表情一僵。

    貝爾摩德輕笑著說:“不愧是你手底下出來的人?”

    “和我沒關系。”

    萩原研二扯了下嘴角,他無語地說:“我沒見過他。”

    組織里波本的傳聞很多,但大部分都著重于強調對方身為情報人員的優秀能力……傳聞不會告訴他,波本也會裝無辜!

    貝爾摩德來了興致,她打量著萩原研二,和她印象中的波本做著比較。

    “說起來,你們兩個笑起來也挺像的。”

    這難道是情報人員之間的共同點?

    萩原研二:……

    小降谷,你在組織里的人設,我聽著有點熟悉。

    你有什么頭緒嗎?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對他有些興趣了。”

    萩原研二意味不明地說-

    俄羅斯,伊萬諾沃洲,基涅什馬。

    提著行李箱,作游客樣打扮的三個人走出了火車站。

    眼前是一片白茫茫的雪景,廣闊的街道上只有稀稀寥寥的行人來往著。

    “她呢?”

    萊伊問。

    波本拿著剛買到的地圖,聞言頭也不抬地說:“說是有需要再通知她。”

    貝爾摩德一開始就沒和他們一起走,波本在美國和她合作過幾次,貝爾摩德雖然喜歡獨來獨往,該做任務的時候也不會缺席。

    他合上地圖,說:“先找個酒店住下吧。”

    俄羅斯地廣人稀,如今又是冬季,街道上看不見幾個人影。

    厚厚的雪在地面上鋪了一層,萊伊和占邊提著行李箱跟在波本后面,他們穿過幾條街,直到占邊出聲示意:“那邊。”

    就在這條街的對面,有一棟明顯看上去是被燒毀了的建筑廢墟夾在兩邊正常的建筑物之間。

    三個人對視一眼,轉向往那邊走了過去。

    離得近了,這棟建筑廢墟的全貌也逐漸展現在三人眼前。

    波本抬頭看著這一幕,摸了摸下巴。

    這條街的所有建筑應該都是統一樣式,也就是說這棟房屋被燒毀之前共有三層。

    如今留在地面上的廢墟卻只有一層樓高左右,墻壁斷裂的痕跡很不均勻,能看出不是單純的火災所致。

    另外……

    “屋頂掉下來了。”

    萊伊站在他旁邊言簡意賅地說。

    “啊。”

    波本點了下頭:“應該是……導致的。”

    他把“爆炸”兩個字含糊了過去。

    三個人繞著這棟廢墟轉了一圈,沒有在附近看見除他們之外的其他人,暫時放棄了繼續調查的想法,決定先找酒店住下。

    “我看了地圖,這附近只有一家酒店。”

    波本說著,突然注意到快要從余光里消失的占邊,他轉頭看過去時,對方已經像是被什么吸引走了的貓一樣湊到了不遠處的某個露天商鋪面前。

    波本:?

    萊伊瞇起眼看著那邊的場景,他說:“好像是賣魚的。”

    說著他也走了過去。

    波本走過去時,剛好看見占邊把錢遞給買魚的人,然后拎起了一條足有手臂長的凍魚。

    波本:“……買這個有什么用?”

    他抱著手臂誠懇地發問,順便掃了一眼站在魚攤后的兩位俄羅斯本地人。

    萊伊敲了敲堅硬的魚身,若有所思地說:“好像可以用來防身?”

    占邊瞥了萊伊一眼,捏著魚尾巴舉起魚砸了過去。

    萊伊單手輕松地接住魚身。

    占邊:“如何?”

    萊伊搖頭。

    兩位俄羅斯人站在旁邊看著這一幕,用俄語互相交流著。

    波本眼神微微一閃,他臉上帶起一抹笑容,走了過去。

    三十分鐘后,三個人辦理了酒店入住,他們聚到了波本的房間里。

    “怎么樣,問出什么了?”

    占邊盤腿坐在地板上,問道。

    波本看著他懷里那條凍魚抽了下嘴角。

    波本:我知道你是想找借口讓我從那兩個俄羅斯人口中套情報,但是這條魚有必要一直帶著嗎?

    不過正事更重要,波本無視了那條魚,他說著剛才拿到的情報:“確實是爆炸。”

    前天晚上,大概凌晨兩點左右,住在附近的居民被一聲巨大的轟鳴聲吵醒。

    從睡夢中清醒過來的人站在陽臺尋找著聲音傳來的源頭,隨后他們就看見了紫色的火焰從遠處沖天而起。

    “紫色火焰?”

    波本點頭:“普拉米亞制作的化學炸彈爆炸后不僅威力驚人,同時也會產生一種紫色的火焰。”

    這種火焰比一般的火焰更難以撲滅。

    等周圍的居民報警之后趕到現場的時候,火勢已經變得無法控制。

    警方花了很長時間來撲滅大火,之后他們又進行了現場調查,最終只在廢墟里找到幾塊疑似人骨的碎骨。

    “警方目前正在尋找兇手。另外,死者安德烈有一個正在莫斯科上大學的女兒。”

    聽到這里,萊伊和占邊都明白了波本的想法。

    “最近一段時間我們先留在這里。”

    波本說。

    既然那個由受害者家屬組成的聯盟正在到處尋找普拉米亞的蹤跡,肯定也會注意到暗網上的消息,像他們一樣趕過來。

    “他們應該會接近安德烈的女兒,這幾天注意一下。”

    波本說著,抬手把一個盒子扔給了萊伊。

    “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

    萊伊不用看也知道里面裝的是組織最新研發的竊聽器和定位器,他把盒子隨手塞進口袋里。

    “神奈,你去附近轉轉。把諸星和我們的東西準備好。”

    他們從日本來到俄羅斯,自然是沒辦法把槍帶過來的。

    普拉米亞的擅長使用炸彈,他們不可能空手去和對方談判,至少要做好和ta戰斗的準備。

    占邊比了個OK的手勢。

    第070章 濃霧35

    三個人商量好了分工之后, 當天晚上,波本繼續在網絡上調查著那些普拉米亞受害者家屬的情報,最重要的是弄清他們的長相, 以便于他們后續的調查。

    第二天早上, 萊伊拿到了波本給他的最新的情報。

    “艾蕾妮卡。”

    萊伊掃了一眼照片上金發碧眼的女人。

    波本說:“這是前段時間那名被普拉米亞殺害的俄羅斯警察的妻子,也是受害者聯盟的發起人。”

    波本把另外幾張照片發給了萊伊:“還有其他曾經在網絡上留下影像的受害者家屬,他們也有可能加入了那個聯盟,你注意一下。”

    萊伊問:“安德烈的女兒?”

    波本:“她在莫斯科上大學,如果她趕回來了, 應該就住在這家酒店里。”

    畢竟, 這是附近唯一一家酒店。

    萊伊懂了波本的意思。

    安德烈一家的房子已經被爆炸摧毀, 他的女兒趕回來之后也只能找酒店住下。

    于是, 萊伊告別波本后,在酒店的大廳里找了個空位坐了下來。

    他走到大廳里時, 坐在前臺的老板看了他一眼,看見他手里端著的一盤凍魚片,又收回了視線。

    萊伊端著占邊友情提供的、據說既可以用來演戲又可以打發時間的美味凍魚片,走到了窗邊, 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萊伊把盤子放在桌子上,盯著凍魚片沉思了一會兒, 才緩緩抬手拿起一片。

    他咬了一口。

    ……

    上午十點, 提著行李箱的女人沖進了酒店。

    她走到前臺面前,聲音急促又帶著狠意,用俄語咒罵著。

    “可惡的殺人犯!那個混蛋……”

    “米蘭娜,我很理解你現在的心情。”

    坐在前臺的老板也受到了情緒渲染, 義憤填膺地拍著桌面和她一起罵著那個殺人犯。

    “這種人就應該下地獄!”

    萊伊對俄語只是一知半解,但光看這兩個人的表情和動作也能猜出大概來。

    她應該就是安德烈的女兒。

    米蘭娜站在前臺和老板發泄著她的怒火, 從門外一前一后走進來的兩位金發女性紛紛注意到了這一幕。

    萊伊的注意力立刻被轉移了過去。

    無他,走在前面的那位女性,正是波本給他的那張照片里的那名叫做艾蕾妮卡的、組建了受害者聯盟的領頭人。

    艾蕾妮卡的視線毫不避諱地看著前臺的米蘭娜,走在她后面的女性看了看前臺,事不關己地繞過了艾蕾妮卡,獨自往樓梯走去。

    看來不是一路人。

    萊伊在心里判斷道。

    “艾蕾妮卡!”

    不一會兒,從樓上下來的男人看見了站在大廳的艾蕾妮卡,他用俄語叫著她的名字,又說了些什么。

    艾蕾妮卡收回視線,和他一起上了樓。

    萊伊注視著他們消失在樓道拐角的身影:二樓?還是三樓。

    “好了,米蘭娜。先去把行李放好,然后去和警察溝通一下吧。”

    酒店的老板勸慰著米蘭娜,把房間鑰匙遞給了她:“如果你有需要,隨時可以叫我。”

    “謝謝你,瓦西里。”

    米蘭娜拎著行李上了樓,不一會兒就匆匆地跑了下來,離開了酒店。

    萊伊坐在原地沒有動。

    波本的計劃是:如果艾蕾妮卡準備邀請米蘭娜一起追捕普拉米亞,就讓貝爾摩德易容成米蘭娜加入他們,然后跟著他們去找普拉米亞。

    萊伊摸出了懷里的手機-

    熬了一晚上的波本補了一個覺,被萊伊發來的郵件吵醒后,看完郵件的他給貝爾摩德發了個消息。

    [你在幾樓?]

    對面沉默了一會兒。

    貝爾摩德:[三樓。]

    波本:[目標出現了。]

    貝爾摩德:[OK]

    通知了貝爾摩德之后,波本波瀾不驚地放下手機,他洗漱之后開門走了出去,準備去找前臺老板聊幾句。

    除了貝爾摩德,三個人里,只有波本會說俄語。

    這也是組織為什么把這次任務交給了波本三個人的原因之一。

    萩原研二當時從朗姆那里得知波本會說俄語的時候都震驚了。

    小降谷,還有什么是你不會的?

    總之,會說俄語的波本很快和前臺老板瓦西里聊了起來。

    “今年來這里旅游的人多嗎?”

    波本隨口問了一句。

    “不多,不過最近倒是有很多人來這邊旅游,除了你們和昨天來的一批客人,有幾個人已經在酒店里住了很多天。”

    瓦西里說:“大部分人來旅游都是去莫斯科,我們這里平時沒有多少外來人。”

    波本微微點頭,他就著這個話題和對方聊了幾句,直到看見從樓梯走下來的人之后才和瓦西里告別。

    “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波本和貝爾摩德一前一后走出了酒店,他們一起往警察局走去。

    貝爾摩德拉了拉頭頂的帽子,她說:“前天下午。”

    “晚了一步,真是可惜。”

    貝爾摩德話音一轉:“對了,你說的那些人,他們也是前天下午到的酒店。”

    艾蕾妮卡那群人看來也晚了一步。

    波本摸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前天有人在酒店辦理退房嗎?”

    聞言,貝爾摩德微微挑起眉:“你是懷疑……普拉米亞還沒有離開嗎?”

    波本說:“只是一個可能性而已。”

    普拉米亞帶著化學炸彈,ta應該不是坐火車來的基涅什馬,很有可能是自己開車過來的。

    而且以如今基涅什馬的室外溫度,到了夜里,沒有足夠的暖氣很難入睡。

    爆炸發生在前天凌晨,波本不清楚普拉米亞會不會留下來觀察后續情況,但如果ta留下來了,應該會注意到艾蕾妮卡一行人。

    “不管如何,跟著那群人走總沒錯。”

    貝爾摩德聳了聳肩,她說。

    不久后,兩個人接近了警察局,他們找了一個能清楚看見警察局門口、又不會被里面的人看見的位置,波本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個相機對準了門口。

    貝爾摩德調侃了一句:“幸好這里不是日本。”

    否則以現在路上安靜的程度,波本按下快門的聲音絕對會被警察局里的人發現。

    波本不置可否-

    臨近晚上八點的時候,占邊開著車路過了火車站,往酒店駛去。

    他在基涅什馬附近的地區轉了一圈,找到了組織臨時從俄羅斯其他地方調過來的人,和對方交接了他們想要的東西,順便又找人租了一輛車。

    把萊伊的狙擊槍藏在車里,又把他和波本的手槍塞到暗格里放好,占邊開著車不疾不徐地行駛在路上。

    幾乎要等到晚上十點,基涅什馬的天色才會完全暗下來。

    于是,占邊一眼就看見了不遠處那個在雪地里獨自行走的男人。

    占邊:“……”

    卷發男人抬起眼注視著那個穿著黑色風衣走在雪地里的背影,他瞥了一眼后視鏡,然后很干脆地降低了車速,同時按下了車窗,將車停在了對方面前。

    一輛車突兀地停在了自己的身邊,走在路上的男人下意識停下了腳步,他轉頭望去。

    松田陣平把手臂搭在車窗上,靛青色的眼睛往他看來,兩人對視的一瞬間,他的眼神很明顯亮了一下。

    然后,男人聽見他說:

    “這個溫度,你就穿著這一身到處亂走,是在耍帥嗎?”

    男人:“……”-

    松田陣平這么說著,一邊上下打量站在他面前的男人。

    男人穿著黑色的風衣,半長的頭發在腦后扎起一個小辮子,抬起紫色的眼睛向他望來,眼里帶著些無奈的笑意。

    松田陣平挑了挑眉,他看著對方陌生的面容,只有那雙眼睛里閃著他熟悉的情緒,感覺有些奇妙。

    他仔細盯著對方的臉,眉頭突然蹙了一下。

    與此同時,萩原研二的心里卻有一種意料之外的驚喜和復雜感。

    他知道松田陣平的直覺有時候很不講道理,雖然他在使用柑曼怡的身份時特意改變了發型和身上的氣質,但他沒想過能騙過松田陣平的眼睛。

    就算如此,他也沒想過小陣平能憑借背影就把他認出來了。

    他可是刻意改變過柑曼怡的走路習慣和周身氣質的!

    萩原研二有點懷疑自己的演技是不是退步了。

    想到這里,他摸了摸下巴。

    萩原研二:待會兒去找小降谷試試。

    “還不上來,站在那里吹風很舒服嗎?”

    松田陣平沒好氣地說,又看了看他兩手空空的樣子。

    松田陣平匪夷所思地看著萩原研二:你什么都沒帶就這樣過來了?在零下的天氣里穿著這一身?

    萩原研二心虛地摸了摸鼻子,他繞了一圈拉開了副駕駛的門,坐進了溫暖的車里。

    松田陣平扯掉手上的手套,伸手去握萩原研二裸露在外面的手掌。

    讓他意料之外的是,對方的手沒有他想象中的冰冷或是凍傷的跡象,只是帶著淡淡的涼意。

    松田陣平沉默了一瞬,他抬頭和萩原研二對視了一眼,一言不發地抽回手。

    萩原研二咳嗽了一聲。

    柑曼怡的身體對溫度的感知力很低,他的體溫不論在什么時候都會保持在一個穩定的水平。

    對柑曼怡來說,不管是夏天還是冬天都沒什么區別。

    有時候萩原研二都會懷疑,柑曼怡這具身體是否只是一具容納靈魂的木偶。

    萩原研二:說著說著我都有點想研究一下自己了呢。

    第071章 濃霧36

    接下來, 松田陣平開車把萩原研二一起載回了酒店。

    剛一進門,萩原研二習慣性地掃視了一圈,然后他就看見了坐在不遠處窗戶邊眼熟的三個人。

    占邊抬腿就往那邊走了過去,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 他朝看過來的貝爾摩德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走了過去。

    貝爾摩德:“……”

    看著朝這邊走來的男人,她難得有些失語。

    不過,想到柑曼怡把他平時分析任務情報的能力用來分析如何利用好他每天的四個多小時從日本輾轉來到俄羅斯,她又覺得有些無奈和好笑。

    貝爾摩德:她真是不懂這些男人的好勝心。

    貝爾摩德在心里感到無奈的時候, 和她坐在一起的萊伊和波本也注意到了跟在占邊身后走過來的萩原研二。

    他們首先注意到對方完全不合時宜的打扮, 紛紛沉默了一瞬間。

    在零下十幾度的環境里穿著風衣……就算這個人在里面套了一件毛衣, 還是看著就很冷好嗎?!

    萊伊的視線掃過對方身上黑色的風衣。

    組織的人嗎。

    看長相, 不像是常年待在俄羅斯這邊的組織成員。

    波本看著一前一后走過來的占邊和柑曼怡,他注意到柑曼怡那雙帶著笑意的紫色眼睛, 搭在腿上的手指頓了一下。

    奇怪……

    波本瞇起了眼睛,看著這一幕。

    他總覺得有種熟悉的既視感,好像在哪里見過這個人一樣。

    但是那張臉對他來說又是完全陌生的。

    就在三個人各自陷入自己的思緒中的時候,占邊已經帶著人走了過來。

    “好吃嗎?”

    他隨手拉了一張椅子坐下, 又把身邊的另一張椅子拖出來,萩原研二從善如流地在他身邊坐了下來。

    看著這一幕, 萊伊和波本齊齊瞇了下眼睛。

    不對勁。

    萊伊/波本:占邊只會對熟悉的人才會這樣做, 這個人什么來頭?

    兩個人盯著一臉自然、神色自如的萩原研二,身上的氣息微微沉了下來。

    見此,貝爾摩德本來想說的話被她咽了回去,她撐著臉看著這一幕, 神色有些古怪。

    果然人多的地方就有熱鬧,本來萊伊、波本和占邊三個人在一起的時候就很鬧騰了, 貝爾摩德沒想到第一次和他們三個見面的柑曼怡竟然也融入了進去。

    這可真是……太有趣了。

    貝爾摩德笑吟吟地看著夾在占邊和萊伊波本之間的柑曼怡。

    果然組織里還是要多一些年輕的成員,出任務才有意思。

    不像琴酒那種古板嚴肅的老古董,話都不愿意多說幾句,有時候還要讓柑曼怡代勞。

    占邊沒管這些人,他自己伸手從桌子上的盤子里拿起一片凍魚片,沾了點鹽和胡椒粉末,咬了一口。

    “什么味道?”

    萩原研二有些好奇地問。

    聽見萩原研二的聲音,萊伊眼神微微一閃。

    他看著對方的側臉,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這個熟悉的聲音和語氣……

    沒等占邊回答,萩原研二自己上手試了一下。

    他咬了一口凍魚片。

    嗯……味道還行?就是單調了一點。

    貝爾摩德看著他說:“三木,你怎么過來了?”

    萩原研二語氣輕松地說:“來旅游啊。”

    “順便來看看你說的那個和我很像的家伙……究竟有多像。”

    萩原研二似笑非笑地說。

    “哦?真的是順便嗎?”

    貝爾摩德忍不住輕笑了一聲。

    “當然啊。”

    萩原研二無辜地眨了眨眼。

    萊伊和波本坐在他旁邊,不動聲色地聽著貝爾摩德和萩原研二的對話。

    聞言,萊伊看了看萩原研二臉上的表情,他轉頭看向了波本。

    要說他們三個里有哪個和這位疑似也是代號成員的男人很像……也就只有波本了吧。

    說實話,他和占邊都不怎么笑。

    嗯。

    波本抬起眼,看向正在和貝爾摩德談笑風生的萩原研二。

    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視線,萩原研二轉頭朝他看了過來,兩個人對視了一眼。

    萊伊夾在兩個人中間,見此情景抱起手臂,往椅背上一靠。

    萩原研二笑吟吟地看著波本,注意到金發男人看向他的眼里帶著細微的審視。

    是和小降谷完全不同的感覺呢。

    萩原研二想著,他率先揮手打了個招呼:“三木久光。安室君,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萩原研二紫色的眼里劃過一抹深意,他用漫不經心的語氣說:“對了,我是你的前上司哦。”

    波本頓了一下。

    然后,他收斂了身上散發出的銳意,臉上的神色也和緩下來,他朝對方微微點頭:“三木先生。”

    三木久光,柑曼怡。

    這就是那個喜歡拆分任務的組織成員?

    波本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對方。

    萩原研二和波本打過招呼之后,又轉頭和萊伊隨口聊了一句:“你應該也認識我吧?”

    萊伊點頭:“三木先生。”

    占邊從一盤凍魚片里抬起頭來,疑惑地看了看旁邊的三個人。

    怎么感覺有種生硬的、面見上司的氛圍感?

    波本/萊伊:不,是你太自然了。

    波本:話說回來,你為什么表現得那么自來熟啊?!

    波本看著又轉頭去和貝爾摩德聊天的柑曼怡。

    這半年里,他也在組織里打聽過柑曼怡的情報。

    柑曼怡手下有很多情報人員,這也意味著知道對方代號的人有很多。

    但也僅限于此。

    波本問過不少柑曼怡手下的組織成員,柑曼怡給他們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在凌晨準時出現的任務發布器,他們這些人要做的就是接過任務,老老實實地在規定的時間里完成,然后周而復始。

    幾乎所有人對柑曼怡的了解都只是“聽說過代號”、“是情報組的高級成員”而已。

    容貌、性格、行蹤……這些最重要的情報,無一人知曉。

    現在看來,和柑曼怡熟悉的人,基本上都是組織高層,像貝爾摩德、琴酒、朗姆等人……

    波本垂了垂眼。

    情報組、行動組、組織二把手、重要的代號成員……他已經一一接觸過,但想要抓到他們,這還遠遠不夠。

    組織的這些核心成員,都極其擅長隱藏自己的行蹤,除了一起出任務,大部分時間都是查無此人的狀態。

    更別說他們常年混跡于黑暗之中,對危險有著極其敏銳的感知能力。

    “如果警察廳那邊的打算是,先將所有情報都調查清楚,到最后再一網打盡的話……太難了。”

    降谷零回想起上一次四個人聚在一起的時候,萩原研二說的話。

    萩原研二平靜地說:“組織的重要情報全部集中在他們高層成員的手里,如果我們不動這些人,根本無法拿到那些情報。”

    諸伏景光微微蹙眉:“但就算我們提前抓住那些高級成員,也不一定能從這些人口中審問出我們想要的情報。”

    而且,在決戰開始前的各種行動,比最終決戰要考慮的東西復雜太多。

    一旦有所疏忽,被組織察覺出他們的情報來源,致使他們的臥底被迫從組織里撤退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他輕聲說:“我們想要的情報,始終來自于組織內部。”

    降谷零思考了一會兒,他說:“萩原,你是想打破組織如今的穩定性嗎?”

    萩原研二打了個響指,笑瞇瞇地說:“小降谷說的沒錯。”

    “這幾年來,公安追蹤著組織留下的線索,也破壞了不少組織的交易。”

    萩原研二說:“但我們都知道,這根本影響不了組織什么。”

    降谷零點頭。

    作為潛伏進組織,一步步從底層爬上去的臥底,降谷零比任何人都清楚公安如今做的這些遠遠不足以打擊到這個組織。

    “按CIA所說,組織至少已經存在二十余年,他們的高層成員已經形成了一套固定的體系。”

    萩原研二說:“后續加入組織的成員,就算拿到了代號,和這些核心成員也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組織最重要的情報永遠只在朗姆這些人手里流通,而他們又穩坐后臺,操控著幕前的這些代號成員。

    “所以,我們真正的目標是那些掌握了組織核心情報的成員。”

    萩原研二平淡地說:“除掉他們,組織的情報就能向下流動了。”

    就像阻擋著洪水的大壩一樣,只要他們挖開一個口子,另一邊高處的水流就能順著流下來。

    聽完萩原研二的話,基本理解了他的想法,其他人都陷入了沉思。

    “不是抓嗎?”

    松田陣平突然開口。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解釋道:“那些成員對組織來說太重要了,如果我們把人抓回來,他們一定會想盡辦法把人救走。”

    如果是普通的代號成員被抓住了,組織可能還會在滅口和營救上二選一,如果實在很難救人,他們會干脆利落地滅口。

    但如果是琴酒、貝爾摩德或者柑曼怡他們這些人被抓,組織一定會動用日本境內的所有力量把人救回來。

    光是萩原研二知道的組織藏在日本境內的軍火庫就不下好幾處。

    降谷零也想起了他知道的組織的軍火庫,臉色變了一下,他沉聲說:“到時候,組織很有可能會制造恐.怖.襲.擊事件,也要把人救回去。”

    萩原研二點頭,他聳了聳肩說:“為了一個不一定能給我們提供情報的代號成員,危害到普通民眾的安危,沒必要不是嗎?”

    還不如直接把人解決掉,然后給他們在組織里的臥底讓位。

    松田陣平點了下頭,轉頭看向諸伏景光和降谷零。

    兩人雖然還在思索著,但從他們的表情看,明顯已經認同了萩原研二的話。

    他和hagi早就設想過各種可能性,問那句話只是想給降谷這家伙和景老爺解釋一下。

    過了一會兒,降谷零緩緩開口道:“這件事,我會請示一下我的上級。”

    “不過應該會同意。”

    這個計劃要是順利進行,他們能以最小的代價將自己這方的臥底扎進組織更深處。

    而且。

    萩原研二笑瞇瞇地說:“還可以把公安內部的那個眼線利用起來,如果能一起解決掉就最好了。”

    說起來……

    波本想起他不久前調查到的情報,眼神微閃。

    金發青年轉頭看了一眼正在笑著和貝爾摩德聊天的人,垂落身側的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

    第072章 濃霧37

    波本在想什么沒人知道, 他們五個人在窗戶邊繼續坐了一會兒。

    除了事不關己、對著一盤凍魚片埋頭研究的占邊,波本和萊伊難得保持了同一個步調,兩個人坐在一起, 看著貝爾摩德和萩原研二從俄羅斯最近的天氣聊到莫斯科的酒吧, 然后又聊到貝加爾湖的風景。

    “要不要趁這次機會,一起坐火車去看看?”

    萩原研二沒有拒絕,他笑著說:“那可能得麻煩你了。”

    “你這次來應該沒有通知某人吧。”

    貝爾摩德靠在椅背上,她剛才就已經感覺到放在衣服內側的手機震動了好幾下。

    貝爾摩德拿出手機,看著郵箱里收到的幾封未讀郵件, 全都是同一個人發來的。

    貝爾摩德看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攤了攤手, 無辜地說:“啊, 我好像忘記把手機開機了。”

    貝爾摩德用手機點了點他, 似笑非笑地說:“裝無辜是沒用的。”

    一看就是故意的。

    她低頭發了封郵件給琴酒,然后干脆利落地拉黑了對方, 才關掉了手機。

    “我得把你完整地帶回去啊,三木。”

    貝爾摩德說。

    波本眨了眨眼睛。

    他一直在觀察著貝爾摩德和柑曼怡的互動,看到這里,總覺得這兩個人的相處模式有種……咳, 長輩對小輩的縱容感?

    想到這里,波本下意識坐直了身體, 臉上的表情嚴肅了幾分。

    察覺到波本的變化, 萊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他覺得柑曼怡這個位置選的不好,為什么要把他和占邊隔開。

    不過,萊伊其實也在不動聲色地注意著貝爾摩德和柑曼怡的聊天內容。

    聽到貝爾摩德的話,萊伊不由在心里思索著。

    “完整地帶回去”——看來柑曼怡在組織里很受重視。

    而且, 貝爾摩德強調這一點……難道是因為柑曼怡在外面還會有危險嗎?

    想到這里,萊伊微微后仰, 靠在了椅背上,他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坐在他身邊的萩原研二。

    從萊伊的視角看去,柑曼怡的肩背非常單薄,一看就不是擅長打斗的那類人。

    他還注意到對方放在膝蓋上的、沒有帶手套的手,手指骨節分明,連手背上的經絡都清晰可見。

    不知道是不是萊伊的錯覺,他總覺得柑曼怡的膚色透著幾分病態的蒼白。

    萊伊瞇了下眼。

    說起來,柑曼怡真的不覺得冷嗎?

    ……

    五個人坐在一起,心思各異。

    不久后,正對著酒店門口的波本抬起了頭,看向從門外走進來的女人。

    “米蘭娜,情況如何?警察那里有找到新的線索嗎?”

    坐在前臺的瓦西里關心地招呼了對方一聲。

    “沒有。”

    米蘭娜搖搖頭,她的心情不是很好。

    從警察局離開后,她又去了已經被燒成廢墟的房子那邊,由于這幾天斷斷續續地下著雪,有些痕跡已經被雪層覆蓋。

    警方對現場的偵察也在十分緩慢地進行著。

    如果沒有人提供進一步的線索的話,這件事可能就會漸漸不了了之。

    想到這里,米蘭娜臉色微沉,她捏緊了拳頭。

    “瓦西里,我累了,就先回房間了。”

    “好的,米蘭娜,不用客氣。快去休息吧。”

    等米蘭娜離開之后,波本才收回了視線。

    “又下雪了。”

    萩原研二看著從窗外飄進來的雪花,他低頭看了眼時間。

    時間差不多了。

    他看向貝爾摩德:“你會說俄語吧,莎朗?”

    貝爾摩德聳聳肩,和他一起站了起來。

    兩個人去瓦西里那里開了個新的房間,又一起走上了三樓。

    貝爾摩德和柑曼怡一起離開后,波本三人也不再在大廳里久留,他們回到了波本的房間里。

    關上門后,占邊從衣服里掏出一把手槍遞給了波本,又把車鑰匙拋給了萊伊。

    “你的那家伙在車里。”

    波本接過,取出彈匣檢查了一眼,他說:“你是怎么遇見三木先生的?”

    “在路上的時候碰巧遇見了。”

    另一邊,萩原研二隨口解釋道。

    貝爾摩德抱著手臂靠在門邊,沒了其他人,她的語氣冷淡了下來:“你也真是膽大。”

    無怪琴酒發現柑曼怡一個人出國后給她發了那么多郵件。

    組織早就試驗過,柑曼怡在非清醒狀態下,無論受到多嚴重的刺激,諸如電擊、槍傷……他都不會醒來。

    也就是說,除了柑曼怡清醒的那幾個小時,其他時候的他完全是任人宰割的狀態。

    “放心,我心里有數。”

    萩原研二說:“你們四個人都在這里,應該不至于出什么差錯吧?”

    貝爾摩德不置可否。

    那三個人里面,占邊是最安分的一個。

    萊伊之前因為代號,在組織里鬧出過不小的動靜,現在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看上去好像是安分了不少。

    波本……那個是有野心的情報人員。

    貝爾摩德之前說波本和柑曼怡很像,其實不只是她說的那兩個原因。

    這兩個人更像的地方,是他們對組織的好奇心。

    不過,有些事情柑曼怡知道了無所謂,但波本不能知道。

    如果他不想變成下一個庫拉索的話,最好不要來試探柑曼怡的秘密。

    等躺在床上的人呼吸逐漸均勻起來,貝爾摩德走到窗邊,看了一眼外面愈發急促的風雪,拉上了窗簾。

    “今晚可能會有暴風雪。”

    此時,待在波本房間里的三個人也注意到了不斷拍打在窗戶上的寒風和雪花。

    波本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還有一些信號,俄羅斯的官方媒體在不久前發布了公告。

    “這場暴風雪至少會持續兩天以上。”

    占邊撐著臉坐在床上,他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膝蓋,聞言只是隨意地應了一聲。

    “你在想什么?”

    波本一眼就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他問。

    占邊瞥了他一眼,視線在房間里掃了一圈。

    波本:?

    你有話就說,不要表現得這么奇怪。

    波本瞇起眼睛:“你在找什么?”

    占邊說:“你還有多余的衣服嗎?”

    萊伊端著一杯伏特加靠在窗邊,側頭看著外面風雪肆虐的場景。

    聽見占邊的話,他說:“你要給那位三木先生穿?”

    占邊“嗯”了一聲。

    “你不覺得三木那家伙穿得太少了嗎?”

    就算hagi他自己感覺不到冷。

    不管柑曼怡被組織做了什么實驗導致他的身體變成現在這樣,但只要還是人類,在這個溫度下待久了,身體還是會受不了的。

    波本沉默了一瞬,他說:“三木先生既然穿著那一身過來的,說明他自己心里有數。”

    “而且酒店里還有暖氣。”

    所以,人家在外面都沒覺得冷,用得著給人送衣服去嗎?

    松田,你今天怎么回事?

    波本有點費解地看著坐在床上的占邊。

    “你……”

    “你喜歡那位三木先生?”

    萊伊若有所思地說。

    “怎么可能?!”

    “哈?!”

    房間里兩個人齊齊轉頭,難以置信地望向語出驚人的萊伊。

    占邊無語地說:“你想什么呢?”

    他是直男好吧!

    更何況那是他幼馴染,真要是喜歡早八百年就在一起了,還至于等到現在?

    而且……松田陣平想象了一下hagi把他以前聯誼時用的那一套用在他身上,他頓時露出了嫌棄的表情,搓了搓手臂。

    萊伊淡定地說:“哦,不是嗎?”

    “我還以為你對他一見鐘情了。”

    又是拉椅子又是送衣服的……萊伊把手上的酒杯往窗沿一放,不疾不徐地矮身躲過波本和占邊一左一右砸過來的拳頭。

    “我算是知道了。”

    波本收回一擊未中的拳頭,捏了捏手指,似笑非笑地說:“你是故意惡心我們,想打架是吧?”

    萊伊有些納悶:“你怎么比神奈還激動?”

    你不應該反思一下嗎?

    占邊沒打中人,又重新坐回了床上,聞言懶洋洋地說:“安室想揍你又不是一天兩天了。”

    波本:……

    我確實是這樣想的,但你這樣直接說出來顯得我像是在借題發揮一樣。

    占邊:“你又不是不知道。”

    萊伊:……

    兩邊都被占邊揭了底,波本和萊伊不由有些尷尬地對視了一眼。

    “哦?原來你也知道你自己那張嘴很氣人啊。”

    波本:“既然知道,每次說話前多想一下會死嗎?”

    萊伊沉默下來。

    占邊替他回答:“他想過了。”

    萊伊:……

    是的,就連剛才那句話,他也是思考了一會兒之后,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了出來。

    “一見鐘情”只是玩笑,但他其實是在認真詢問占邊為什么對柑曼怡態度不太一樣。

    占邊點頭:“就是這樣。”

    波本:“……”

    萊伊:所以我才問你為什么那么激動。

    波本:但是你臉上的表情完全不像是在開玩笑。

    還有,你倆的腦回路是怎么連接上的?

    波本抱著手臂,沒好氣地說:“以后干脆讓神奈給你當翻譯器算了。”

    “不用。”

    萊伊很淡然。

    不會說話又如何?反正沒幾個人打得過他。

    波本瞧著這家伙臉上坦然自若的表情,他呵了一聲。

    這家伙讓人火大的不只是他那張嘴,還有這目中無人的態度。

    占邊看著完全沒有察覺到話題已經偏移到了八百里開外的兩個人,拋了拋手里的竊聽器,輕笑了一聲。

    第073章 濃霧38

    晚上十點, 暴風雪如期而至。

    波本走出了房間,來到大廳,看見好些人都站在大廳里, 有幾人正在用英語和瓦西里勉強交流著, 向對方要了些食物和水。

    他不動聲色地環視了一圈。

    此時在大廳里的,有艾蕾妮卡、以及和她站在一起的一男一女、一名獨自站在角落望著前臺的金發女性、一名坐在大廳里喝悶酒的中年男性,以及圍在前臺的三男一女。

    站在大廳里的艾蕾妮卡正在用冷漠的眼神觀察著所有人,波本走到大廳時,立刻就感覺到對方朝他投來了暗含審視的視線。

    嗯?

    波本垂落在身側的手指蜷縮了一下, 垂眸掩去眼底若有所思的神色。

    根據萊伊今天上午的觀察, 當時的艾蕾妮卡還只是在關注著安德烈的女兒米蘭娜, 對周圍人并沒有過多的警惕。

    為什么現在突然改變了態度?

    除非……

    波本走到瓦西里身邊, 對艾蕾妮卡審視的視線恍若未聞,他用俄語和瓦西里交流著。

    “你要伏特加是嗎?”

    終于來了一個會說俄語的小子, 瓦西里松了口氣,他蹲下來從柜子里拿出兩瓶伏特加遞給波本。

    “不好意思,可以麻煩你幫我和他們溝通了一下嗎?”

    瓦西里聳了聳肩,無奈地說:“我對英語不是很擅長。”

    噢, 雖然他經營著一家酒店,但英語對于普通的俄羅斯人來說只是非必需品, 瓦西里可沒有耐心去鉆研一門第二語言。

    面對瓦西里和其他幾位客人誠懇的眼神, 波本沒有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暴風雪要多久才能離開?”

    瓦西里說:“根據俄羅斯天氣預測臺的報道,這一次的暴風雪預計維持兩天左右。”

    瓦西里提醒了一句:“你們還是盡量待在酒店里,不要隨意外出。”

    如果在暴風雪里迷路了,那可就糟糕了。

    而且現在這個天氣, 連這邊的警察都不會冒著風險去找人,只有等暴風雪結束后再說。

    “開車離開?當然不行!”

    瓦西里看向詢問這個問題的人, 他果斷地擺手:“現在路面已經被雪層覆蓋,很容易出現意外,要是被困在半路那就太危險了。”

    “等暴風雪停止后,會有專門的人清理路面,到時候客人再離開吧。”

    “請放心,我們儲藏的食物和水源是足夠的。”

    波本一邊給瓦西里和其他客人當同聲傳譯,一邊收集著信息。

    這個天氣,火車肯定已經停運,路又被雪封住,想自駕離開也不可能。

    那么……

    “普拉米亞一定還在這里。”

    二樓艾蕾妮卡的房間里,五個人圍著最中間的艾蕾妮卡,或站或坐。

    聽完男人從瓦西里那里帶回來的消息,艾蕾妮卡斬釘截鐵地說:“ta就藏在這家酒店里。”

    “艾蕾妮卡,你覺得會是誰?”

    “我不知道,奧列格。”

    艾蕾妮卡搖頭。

    “找到線索的是鮑里斯。”

    站在房間里的鮑里斯點頭,他語氣有些激動地說:“今天下午,我在附近的森林里發現了普拉米亞的車。”

    “真的嗎,鮑里斯?”

    “我不會認錯。”

    鮑里斯肯定地說:“那就是普拉米亞的車,我曾經……見過。”

    說道最后他咬了咬牙。

    “鮑里斯,我們一定會抓住ta的。”

    艾蕾妮卡堅定地說,奧列格也拍了拍他的肩膀。

    鮑里斯深吸了一口氣,他沉聲道:“那輛車藏在森林深處,普拉米亞一定還沒有離開基涅什馬。”

    ta還在這附近。

    奧列格說:“現在意外遇見了暴風雪,就算普拉米亞ta想逃也無路可走。艾蕾妮卡,這是難得的機會。我們一定要找出普拉米亞。”

    艾蕾妮卡點頭。

    “我知道,奧列格。”

    艾蕾妮卡:“但是我觀察了剛才出現在大廳里的人,他們每一個人都有些可疑。”

    他們對普拉米亞的身份一無所知,甚至都不清楚對方的性別。

    想要從那么多人里找出普拉米亞,是件非常困難的事。

    房間里安靜了一會兒后,一個男人舉起了手,他說:“那個金色頭發,會說俄語和英語的家伙,是昨天下午才來到酒店的,和他同行的還有兩個男人。”

    奧列格:“爆炸發生在前天凌晨,普拉米亞不會是昨天才來到這里,看來不太可能是這三個人。”

    艾蕾妮卡說:“我們可以詢問這里的老板,酒店里哪些人已經住了三天以上。”

    鮑里斯猶豫地說:“老板不一定會告訴我們。”

    奧列格思考了一會兒,他說:“我們可以去找米蘭娜小姐,告訴她兇手就藏在這家酒店里,然后拜托她幫忙詢問這里的老板。”

    “可以。”

    艾蕾妮卡點頭同意。

    他們本來就準備邀請米蘭娜加入他們的聯盟。

    “既然如此,我和塔莉婭待會兒就一起拜訪米蘭娜小姐。”

    艾蕾妮卡說完后,又看向了鮑里斯,將本子和筆遞了過去:“鮑里斯,你還記得是怎么找到那輛車的嗎?”

    “當然記得!”

    鮑里斯接過來,他一邊回憶一邊將從酒店到那片森林的路線畫了出來。

    “很好,如果這兩天我們沒有找到普拉米亞,等暴風雪停止后,我們也可以提前去那里埋伏ta。”

    艾蕾妮卡握拳,神色堅定地說:“這是我們離普拉米亞最近的一次,我們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

    一樓,波本的房間里。

    波本帶著耳麥盤腿坐在床上,將艾蕾妮卡幾人的交流全程聽入了耳中。

    “原來如此。”

    波本摸了摸下巴。

    他們之中有人發現了普拉米亞藏在森林里的車,所以開始懷疑對方就在這家酒店里。

    現在,為了從酒店的客人里找到普拉米亞,艾蕾妮卡準備去找米蘭娜。

    波本拿起另一個正在竊聽米蘭娜房間里的動靜的耳麥。

    他一左一右帶著兩個內容完全不同的耳麥,同步監聽著艾蕾妮卡和米蘭娜兩邊的動向。

    坐在旁邊的萊伊和占邊,因為不擅長俄語,只能無所事事地看著波本搜集情報。

    一開始,兩個人無聊地看著窗外的風雪,時不時喝一口伏特加,拿凍魚片打發著時間。

    后來兩個人去拿伏特加的手撞在了一起,萊伊和占邊不經意地對視了一眼,注意到彼此手里空下來的酒杯。

    占邊挑了下眉,看向萊伊,對方此時正好也在看他。

    為了避免影響到正在竊聽的波本,萊伊和占邊只能用眼神交流,盡量保持房間里的安靜。

    所以,當波本竊聽完所有情報后抬起頭來,就看見了這兩個人一邊猜拳一邊拼酒的場景。

    波本看了看桌子上他剛拿回來的兩瓶伏特加。

    很好,就這么一點時間,大半瓶已經沒了。

    波本:“……”

    玩上癮的兩個人沒有注意到波本投來的眼神,萊伊和占邊對峙著,注視著對方臉上的表情變化,不放過一絲一毫的線索。

    猜拳游戲看似簡單,但若要認真玩起來,需要考慮到很多東西。

    對手的心理狀態、思維方式、以及對方的偏好習慣……還有每一局結束后,不同的勝敗結果也將影響到下一局的選擇。

    所以,如果想要完勝對手,在猜拳過程中必須時刻關注對手的心態變化。

    甚至還要考慮到,你的對手也在用同樣的方式預判著你的選擇。

    總結一下就是:看最終誰能預判到誰的預判。

    波本站在兩個人后面,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出聲打破了幾乎凝滯的氛圍。

    “玩夠了嗎?”

    幾乎是波本話音落下的一瞬間,兩個人迅速出拳。

    看清結果后,占邊挑眉笑了一聲。

    他直接轉身看向了波本,問道:“如何?”

    萊伊端起酒杯,默不作聲地喝完了酒,也抬頭看向了波本。

    波本言簡意賅地說:“普拉米亞就在酒店里,他們鎖定了五個嫌疑人。”

    艾蕾妮卡將普拉米亞的事情告訴了米蘭娜之后,她立刻答應了加入他們,然后帶著他們找到了瓦西里。

    “什么,我的酒店里竟然藏著那個可惡的殺人犯?!”

    聽完米蘭娜的話,瓦西里十分憤怒。

    “普拉米亞殺了我們的家人和朋友,我們追著ta來到了這里。”

    艾蕾妮卡冷靜地解釋著自己的來意:“希望你能告訴我們更多普拉米亞的線索,瓦西里先生。”

    瓦西里毫不猶豫地說:“我很樂意幫助你們抓住那個殺人犯。”

    米蘭娜露出感激的神色,她鄭重地說:“謝謝你,瓦西里。”

    瓦西里擺了擺手,他說:“那么,你們想要問什么呢?”

    艾蕾妮卡說:“我們想要知道,有哪些客人已經在酒店待了三天以上。”

    瓦西里:“我幫你們找一找……一共有五位客人。”

    “除了一對情侶是結伴來這邊旅游的,剩下的兩男一女都是獨自住在酒店里。”

    波本:“他們已經決定分開觀察這五個人。”

    占邊:“那我們接下來做什么?”

    波本:“如果有機會,先去調查一下那五個人的房間。”

    “說不定會有意外收獲。”-

    艾蕾妮卡一行人拿到了想要的情報,決定明天早上再分頭行動。

    因為普拉米亞而引起的波瀾在酒店里無聲無息地涌動著。

    夜深之后,守在前臺的瓦西里打了個哈欠,站起來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一無所知的房客在溫暖的房間里伴著呼嘯的風雪聲沉沉睡去,而更多的人,還在為了殺人兇手徹夜難眠。

    “啪、啪。”

    風雪猛烈地敲打著窗戶,獨自躺在床上的鮑里斯枕著手臂,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花,遲遲難以入眠。

    只要一想到那個普拉米亞就在這家酒店里,想到對方就在他近在咫尺的距離……鮑里斯就忍不住心里的憤恨。

    他捏緊了拳頭,忍不住從床上坐了起來。

    鮑里斯按了按發漲的額角,他緩了一會兒,站起來走到了窗戶前,抬手拉著窗簾的一角準備拉上。

    忽然間,他的視線往窗外不經意一瞥,注意到了從燈光下晃過的黑影。

    鮑里斯雙手撐在窗沿上,凝神往窗外看去,瞇起了眼。

    第074章 濃霧39

    凌晨四點。

    波本拉開房門, 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

    既然已經基本上確定普拉米亞就在酒店里,波本三個人怎么也不可能毫無警惕地睡死過去。

    普拉米亞可是一個炸彈犯,誰知道ta的房間里有沒有藏著幾顆炸彈, 等著夜里的時候把酒店里的所有人都炸死在這里, 自己逃之夭夭。

    為了防止這樣的意外發生,三個人商量好了守夜的順序,輪到波本的時候,他決定順便巡視一下整個酒店的情況。

    凌晨四點是整個夜晚最安靜的時間,波本放輕了腳步, 不疾不徐地行走在黑暗之中。

    他路過了一樓的大廳, 準備先走樓梯去三樓看看, 路上他順便檢查了一下樓道間, 有沒有多出白天還沒有的東西。

    嗯?

    波本走了幾步,視線掃過前方的樓梯階層, 敏銳地注意到臺階上似乎有什么東西。

    他瞇了瞇眼,蹲下來拿出手機,按開屏幕將照亮了那片區域,發現那是一團水漬。

    接連檢查了幾層臺階后, 波本關掉手機站起來,若有所思。

    看起來像是雪融化后留下的痕跡……不久前應該有人出去過, 留在那人鞋底的雪因為酒店里的溫度融化, 在臺階上形成了水漬。

    波本跟著這些痕跡往樓上走,最后在二樓停下。

    他走出樓梯間,在二樓走廊里也發現了些許水漬。

    波本跟著留在走廊里的痕跡,最終停留在某個房間面前。

    他看了一眼門牌號, 沒有驚動里面的人,無聲無息地離開了這里。

    接下來, 波本把其他地方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問題之后,才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他關上門,靠著門背陷入沉思。

    這一夜,風平浪靜-

    第二天早上。

    暴風雪仍未停歇,溫暖的酒店里,打破安靜的是一陣愈發急促的敲門聲。

    “鮑里斯,你還在睡嗎?”

    敲門的男人打著哈欠,他站在門口等待了幾分鐘后,門內依舊毫無動靜。

    “鮑里斯?”

    他又重重地敲了敲門,低頭看了眼時間。

    始終未能得到回應后,男人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他一邊急促地敲門一邊朝門內喊著鮑里斯的名字。

    “發生什么事了?彼得。”

    聽到動靜的奧列格走了過來,他問道。

    “鮑里斯一直沒有回應我,我擔心他出事了。”

    彼得指著門說。

    聞言,奧列格臉上表情凝重下來,他說:“我去找老板,讓他幫我們打開鮑里斯的房間。”

    很快,艾蕾妮卡一行人全都圍在了鮑里斯的房間面前,他們看著老板拿出了□□。

    瓦西里握住門把手往下推開了房門。

    房間里一片寂靜,只有窗戶被風雪拍打的聲音清晰可聞。

    “鮑里斯?”

    艾蕾妮卡帶著人走進了鮑里斯的房間。

    艾蕾妮卡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她走到床邊,注意到掀開了一半的被子。

    門鎖沒有被破壞的痕跡,房間里的東西也很整齊,沒有凌亂的跡象。

    鮑里斯是自己出去了嗎?

    “你們有誰給鮑里斯打電話了嗎?”

    “打了,沒有人接聽。”

    彼得立刻說。

    聞言,艾蕾妮卡心里的不安立刻涌了上來-

    艾蕾妮卡一行人先在酒店里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瓦西里反而發現工具房的門鎖不知道被誰給破壞了。

    “嘿,這是誰干的好事?!”

    瓦西里皺起眉,他拉開門檢查了一遍工具房里的東西:“少了把鐵鍬、斧頭……還有螺絲刀……”

    “昨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么?”

    看著瓦西里清點著工具房里的東西,艾蕾妮卡神色有些凝重。

    奧列格突然說:“鮑里斯會不會出去了?”

    他們找遍了整個酒店,都沒有看見鮑里斯,也就只剩下這一個可能性了。

    聞言,所有人不禁看向窗外風雪呼嘯的景象。

    艾蕾妮卡眉心緊蹙,她說:“鮑里斯不可能無緣無故地跑出去。”

    除非……

    “是ta嗎?”

    彼得說:“鮑里斯是不是發現了什么,跟著ta追了出去?”

    只有普拉米亞,才能讓鮑里斯不顧危險的暴風雪也要抓住對方-

    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穿過房門傳入三人的耳中。

    不一會兒,敲門聲響了起來。

    波本房間里,早就醒過來的三個人對視一眼。

    波本摸了摸下巴,他看向占邊和萊伊,示意他們先裝睡。

    等這兩個人偽裝好之后,波本走過去打開了房門。

    站在門外的是一個金發的男人,波本一眼認出這是艾蕾妮卡一行人里的人。

    他看著對方,臉上露出些許疑惑的神色,問道:“有什么事嗎?”

    彼得說:“你好,可以和你的同伴來一下大廳嗎?酒店的老板有些事想說。”

    聞言,波本臉上露出了些許為難之色:“是這樣的,我的朋友們昨天晚上喝了很多酒,他們現在還在睡。”

    波本微微側身,讓彼得看了一眼房間里的場景:“他們也聽不懂俄語,我就一個人去吧,讓他們好好休息一會兒。”

    彼得看見了桌子上空蕩蕩的兩瓶伏特加,他不由咋舌,看著波本驚嘆道:“你和你的朋友真能喝!”

    波本:剛倒掉一瓶,不過那兩人確實能喝。

    喝了這么多,兩個人現在還起不來也是正常的。

    而且這三個人是普拉米亞的嫌疑很小。

    想到這里,彼得答應了下來。

    波本笑了笑,說道:“那等我先洗漱一下,就去大廳。”

    和對方告別后,波本關上了門。

    “他說什么了?”

    床上裝睡的兩個人坐了起來。

    “他們在以老板的名義叫人去大廳。”

    波本一邊洗漱一邊說:“他們真正想要召集的應該是那五個有嫌疑的人。”

    他們這些人只是順帶。

    “機會來了。”

    波本擦干凈臉上的水珠,撩了下濕掉的發尾。

    “趁艾蕾妮卡他們把那五個人叫到大廳里,你們去他們的房間里調查一下。”

    頓了頓,波本又說:“先去205。”

    “知道了。”

    兩個人答應了下來-

    艾蕾妮卡問:“人齊了嗎?”

    “三樓有位房客在倒時差,一樓有兩位宿醉還沒有醒過來。”

    彼得說:“不過我們懷疑的那五個人都來了。”

    “艾蕾妮卡,我們需要盡快找到普拉米亞,從ta口中逼問出鮑里斯的下落。”

    奧列格沉聲說道。

    鮑里斯的失蹤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進一步肯定了他們的猜測——普拉米亞絕對就在酒店里。

    但同時,他們也非常擔心鮑里斯的安危。

    他們很清楚鮑里斯很有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但在沒有親眼看見對方之前,他們不會放棄尋找鮑里斯。

    艾蕾妮卡捏緊了拳頭。

    他們所有人都嘗過失去至親的痛苦,不想再失去共同進退的同伴了-

    大廳。

    波本和貝爾摩德坐在一起,他看了看坐在不遠處的其他五個人,低聲對她說:“三木先生不下來嗎?”

    貝爾摩德漫不經心地說:“他對這些不感興趣。”

    不感興趣?

    波本眨了下眼。

    以他昨天對柑曼怡短暫的觀察來看,那位成員不像是這種性格的人。

    而且,柑曼怡都不遠萬里專程來到了俄羅斯,難道就是為了在酒店里住幾天嗎?

    貝爾摩德繞了繞耳邊的碎發,她瞥了一眼波本,看出他眼底暗藏的懷疑之色,她撐著臉側頭,干脆眼不見為凈。

    柑曼怡也是會給她出難題。

    他的身體情況,只要再多待幾天,但凡有腦子的人都會發現不對勁。

    何況還是在有著敏銳洞察力的波本的眼皮子底下。

    貝爾摩德找再多借口都沒什么意義。

    如果早知道柑曼怡會因為她說的那句話對波本產生興趣,然后自己跑到俄羅斯來……

    貝爾摩德神色幽幽。

    總之,貝爾摩德現在很想穿越回去阻止那個自找麻煩的自己。

    貝爾摩德嘆了口氣。

    算了,反正等暴風雪結束之后,組織那邊就會派人過來把人接回去。

    雖然有點可惜她和柑曼怡的旅游計劃,但拉弗格都發話了,柑曼怡還是老老實實回去接受檢查吧。

    想到這里,她的眸色微沉。

    “話說回來,三木先生他真的不需要多穿一件衣服嗎?”

    開始了。

    波本的聲音在貝爾摩德耳邊響起,她在心里毫無波瀾地想著。

    也許是因為身邊早就有了一個好奇心旺盛的情報人員,貝爾摩德對波本的試探毫無意外,反而有種意料之中的平靜感。

    她應付這種人已經很熟練了。

    貝爾摩德轉頭看向波本,似笑非笑地警告道:“安室,不該問的不要問。”

    波本聳了聳肩,他解釋道:“好吧,我只是……”

    貝爾摩德打斷了他敷衍的借口,她低聲說:“你最好能把握好,你的野心和忠心的界限。”

    這么嚴重?

    波本心下微訝。

    他和貝爾摩德合作過幾次,這還是對方第一次給他這么嚴重的警告。

    看來柑曼怡身上,果然有什么與眾不同的東西,涉及到了組織的重要機密。

    心里的想法一瞬即逝,面上,波本微微一愣,隨后很聽話地放棄了繼續詢問的打算。

    “我知道了。”

    波本看向從門口走進來的艾蕾妮卡一行人,他轉移了話題。

    “我覺得這次應該不需要你出手了。”

    貝爾摩德低笑了一聲:“五選一,你找到那個人了嗎?”

    波本雙手合攏放在桌面上,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用余光悄無聲息地打量著一個人。

    對他來說,這是一道證明題-

    “我們之中,有一個殺人犯。”

    措不及防聽到這句話,所有人顯然都愣了一下。

    “這是要玩什么游戲嗎?”

    坐在一起的情侶里,其中一人說道。

    “不是說酒店老板有事要說嗎?”

    他們還以為是什么重要的事,才答應了下來。

    “不過,聽起來很有意思?”

    情侶之中的另一個人說。

    “反正待在房間里也很無聊,不如留下來大家一起玩一玩?”

    “如果沒事,我就先回房間了。”

    獨自坐著的男人按著桌面,推開了椅子。

    艾蕾妮卡走了幾步,攔下了對方。

    她神色認真,換了英語說道:“各位,我們沒有開玩笑。”

    瓦西里站了出來,他看向大廳里的所有人,不熟練地用英語說道:“這不是游戲,也不是玩笑,各位客人。為了所有人的安全,希望大家能耐心聽我們說完。”

    “……”

    大廳里,所有人都被艾蕾妮卡一行人身上凝重的氣氛感染,他們安靜了下來。

    接下來,他們花了五分鐘時間聽完了前因后果。

    在聽到那是一個炸彈犯時,七個人紛紛露出了害怕的神色。

    波本和貝爾摩德表演著第一次知道這個消息的驚訝和害怕,一邊借這個機會低聲交流了幾句。

    “那兩人呢?”

    “去調查了。”

    貝爾摩德輕笑一聲:“那兩個人要是在現場,估計這下所有人都會把他們當成普拉米亞。”

    畢竟那兩人一看就不會演戲。

    波本扯了下嘴角。

    正在這時,一個男人拍了下桌面,聲音低沉地說:

    “你們的意思是,那個炸彈犯就在我們之中?”

    “沒錯。”

    艾蕾妮卡肯定地點頭,她說:“我們需要盡快把ta找出來。”

    這要怎么找?

    所有人面面相覷,有些遲疑。

    艾蕾妮卡說:“普拉米亞是一個擅長使用炸彈的殺人犯,ta身上很有可能還藏著危險的炸彈,如果我們不把ta找出來,今天晚上ta很可能會趁著所有人睡著的時候殺掉我們。”

    死亡的威脅如烏云蓋頂,所有人臉上的遲疑都霎時間褪去,他們前所未有地認真了起來。

    畢竟,剛才他們可是聽見了,那個普拉米亞已經殺了幾十多個人了!對方難道會放過他們嗎?

    事關自身安危,有人開始提出自己的看法。

    “你們說那個普拉米亞是在俄羅斯活動的吧?我不會俄語啊!肯定不是我。”

    “對啊,這么一說……”

    有人指向了波本:“他的俄語很好啊!”

    被所有人看著,波本攤了攤手,他淡定地說:“但是根據這位女士剛才的說法,普拉米亞至少已經在這個酒店待了四天的時間,我是前天下午才來到這里的。”

    說完,他將矛盾又重新拋了出去:“你們之中有人在酒店里待了很久了吧?”

    “瓦西里先生那里應該也有記錄?”

    波本看向了瓦西里。

    在金發男人暗含笑意的眼神注視之下,瓦西里下意識接過了這個話題,他說道:“是的,在酒店里待了四天以上的客人的嫌疑更大一些。”

    “我們已經提前篩查過,酒店里只有你們五位符合要求。”

    瓦西里說完后,坐在一起的兩個人急了。

    “不不不,普拉米亞是一個人吧?我和喬治是一起來的,而且我們也聽不懂俄語,不可能是那個普拉米亞!”

    注意到火馬上要燒到自己身上,另外一個男人急忙說:“噢,雖然我是一個人來的,但俄語這種東西我可是完全聽不懂!”所以他也不是那個什么普拉米亞啊!

    艾蕾妮卡抱著手臂站在一邊,用審視的眼神不斷觀察著他們所有人,她沒有參與到這場爭論之中,因為急于撇清嫌疑的人會幫助他們找到真相。

    艾蕾妮卡需要警惕的是被拆穿身份之后,來自普拉米亞的反擊。

    “艾蕾妮卡,你覺得最有可能的是誰?”

    站在艾蕾妮卡身邊的奧列格用俄語低聲問道。

    瓦西里和他們兩人站在一起,三個人隨時準備著抓住普拉米亞,其他人守在酒店門口,杜絕了對方跑掉的可能性。

    聞言,艾蕾妮卡看向眾人。

    正如這些人自己所說,最有可能是普拉米亞的,還是既能聽懂俄語、又沒有不在場證明的……

    “你們兩個人才是最可疑的!”

    果然,很快就有人提出了懷疑。

    那個獨身一人的男人指向了坐在不遠處的一男一女。

    被指出的男人正是剛才第一個提出離開的人,他的身材有些魁梧,看起來是個沉默寡言的人。

    被點名后,男人也只是聲音沉沉地說:“我只在新聞上看過普拉米亞的名字。”

    另外一位則是一名扎著丸子頭、金發碧眼的女性,她一直在安靜地聽著所有人的爭論。

    被指到時,她先是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后有些無措地擺手,用俄語說:“我不知道你們說的那個人。”

    “都說不知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撒謊。”

    “但要說撒謊,誰都有可能在撒謊吧!”

    有人反駁道。

    “你說的也不一定就是真話,說不定你其實會俄語,只是在裝不會而已!”

    說到底,現在的這些說法都太主觀了,他們需要一個切實的、客觀的證據來鎖定真正的殺人犯。

    “那個……如果不相信我的話,你們可以搜我的房間。”

    只說了一句的金發女性猶豫地舉手說道:“你們不是說那個普拉米亞會帶什么奇怪的面具嗎?如果我們之中有人是ta,應該能在那個人的隨身物品里找到面具吧?”

    艾蕾妮卡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其實他們一直很想調查這些人的房間,但如果由他們提出來的話,感到冒犯的其他人不一定會答應。

    但現在,提出搜查房間的是有嫌疑的這位女士,其他人為了自證清白,猶豫了一會兒之后最終都答應了下來。

    波本和貝爾摩德坐在一邊,看著事情逐步發展。

    波本看了一眼那個扎著丸子頭的金發女性,他借著貝爾摩德的遮擋,伸手握住口袋里的手機,給占邊盲打了一封郵件過去-

    “手機。”

    二樓,205。

    安靜的房間里,手機震動的聲響分外明顯。

    靠在門口、注意著動靜的萊伊輕聲提醒占邊。

    占邊坐在桌子前,埋著頭。

    只見他面前擺放著一個平板電腦,背面的外殼已經被拆開,露出里面被改裝之后復雜的線路。

    在平板電腦的對角上,還分別安裝著兩個透明的玻璃瓶,一藍一紫兩瓶液體發著淡淡的熒光,一眼看上去有種夢幻的美麗。

    誰能想到,這兩瓶漂亮的液體一旦融合之后,產生的爆炸和火焰能頃刻間帶走一個人的性命呢?

    占邊拿著一個多功能工具刀,小心地撥弄著電線,找到對應的線路之后干脆利落地剪短。

    “咔。”

    “你幫我看一下。”

    剪完這條線后,占邊頭也不回地說。

    聞言,萊伊走上前,幫他從衣服口袋里抽出了手機。

    “密碼。”

    “沒有。”

    萊伊挑了下眉,有些驚訝。

    不過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萊伊按開手機,找到郵箱里波本發來的郵件。

    “他們要開始搜查房間了。”

    看完郵件,萊伊把占邊的手機放回他的衣服口袋里,一邊說一邊傾身,以不干擾到占邊的姿勢觀察著他的動作。

    “你還要多久?”

    萊伊有些驚嘆地看著占邊以極快的速度剪掉一根又一根電線,他的思考仿佛在一瞬間就已經完成,所以剪下去的那一刻毫不猶豫。

    更重要的是,占邊對自己的判斷有著絕對的自信。

    萊伊雖然也會拆彈,但他遠遠達不到占邊這種程度。

    他注視著卷發男人臉上認真又自信的表情,在心里輕嘆了一聲。

    這個人加入組織的理由純粹又直接,萊伊詢問占邊的時候對方也完全無所謂地告訴了他。

    不過,關于他以前的經歷,占邊只是輕描淡寫地略過,顯然不想多聊。

    想到這里,萊伊對占邊的過去產生了些許好奇。

    “好了。”

    占邊往后一仰,抹了下額頭上的汗水。

    下一秒,占邊抬手把拆下來的兩管液體揣進了衣兜。

    萊伊走到窗戶邊,等占邊把平板電腦的殘骸帶過來,他拉開窗戶。

    占邊隨手一扔,所有的零件落入了雪層中,很快就被雪覆蓋。

    “好了,這樣暫時就看不出來了。”

    占邊拍了拍手。

    接下來,兩個人快速把房間里的其他東西物歸原位。

    “這些……”

    萊伊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機械手表”。

    經過占邊的檢查,不只是平板電腦,還有他手里的這個手表、桌子上的遙控器、擺在床邊的鬧鐘……都有被改裝過的痕跡。

    也就是說,里面很有可能都藏著炸彈。

    這些炸彈應該可以被遙控引爆,他們沒時間拆掉、也帶不走這些樣品。

    馬上酒店里的其他人就會來搜查房間……普拉米亞不會是想在所有人都在這個房間里的時候引爆炸彈吧?

    想到這里,萊伊的臉色微微一沉。

    “用這個。”

    占邊拉開衣柜,從里面隨便拿了件衣服,把所有炸彈包在一起,示意萊伊把窗戶打開。

    萊伊沉默了一瞬。

    他看著占邊理所當然的表情和動作,一聲不吭地打開了窗戶,讓對方把他們找到的炸彈都扔了出去。

    之后,兩個人離開了這個房間。

    第075章 濃霧40

    大廳里。

    搜查房間的提議得到一致同意后, 眾人決定從一樓到三樓依次進行檢查。

    現在,他們剛檢查完那一對情侶的房間。

    沒有找到普拉米亞的面具、房間里也沒有疑似炸彈的東西,兩人的嫌疑暫時降到了最低, 他們不由松了口氣。

    接下來, 是同樣住在一樓的,那個自稱不會說俄語的男人的房間。

    波本和貝爾摩德也跟在他們身后幫忙檢查著。

    雖然他們的嫌疑很小,但對于一個“普通人”來說,普拉米亞會威脅到他們的生命安全,他們不可能因為沒有嫌疑就置身事外。

    扮演著普通人的波本和貝爾摩德在房間里四處檢查著, 波本蹲下身拉開柜門, 一邊拿出里面的東西, 一邊感受著放在胸口的手機傳來的有規律的震動。

    他在心里無聲地翻譯著。

    205、樣品到手、炸彈、窗外、屏蔽、回、待命。

    在205房間里拿到了樣品, 房間里還有炸彈,已經扔到了窗外, 以防萬一把信號屏蔽器留在了房間里,已經回到了他們的房間,隨時待命。

    果然,普拉米亞……就是住在205的那位金發女性。

    波本蹲在柜子前, 背對著其他人。

    他能聽見從房間各處傳來的翻找聲和走動的腳步聲。

    波本的動作只停頓了一會兒,他彎腰繼續拿著柜子里的東西, 一邊裝作檢查的樣子, 一邊借此調轉視線,環視著周圍的人。

    很快,他找到了站在衣柜旁的金發女人。

    波本放下手里的東西,撐著膝蓋站了起來。

    他的另一只手伸進了口袋里, 捏住了一枚小小的定位器-

    此時,一樓。

    已經回到波本房間里的占邊在桌子前研究著手里的兩管液體。

    他放在面前的手機保持著常亮的狀態, 屏幕上有三個小紅點正在閃爍著。

    正是占邊、萊伊和波本隨身攜帶的定位信號。

    三個人合作過幾次,對彼此有了些許了解之后,為了在任務過程中更方便地掌握隊友的動向,以此來及時調整計劃、并支援需要幫助的人,波本在某次任務開始前提出了“任務過程中隨身攜帶定位器”的提議。

    說實話,這是一個有些危險和冒犯的提議。

    最開始,聽到波本提出的這個想法后,萊伊心里的警惕瞬間拉到了最高。

    雖然波本強調了“只是在任務過程中”開啟定位,但對于萊伊這樣沒有觀察員做搭檔、獨來獨往的狙擊手來說,執行任務的時候暴露自身的位置,無異于把生命安全交到了其他人的手里。

    或者說,不僅是對于他這樣的狙擊手,組織里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放心把自己的位置交到其他人的手上……

    “可以。”

    萊伊的思緒頓住了。

    他抬眼看著占邊從波本手里拿過定位器,隨手拋了拋之后,毫不在意地放進了衣服口袋里。

    隨后,占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他說:“你的意思是,有需要的時候就打開?”

    波本瞇了下眼,總覺得占邊話里有話,他警惕地說:“只有在任務過程中才有用,其他時候我可不管你死活。”

    “嘖。”

    聞言,占邊露出了遺憾的表情。

    還以為能多個送飯的人,以后就不用自己出門了。

    波本:……

    波本:就知道你沒想好事。

    他沒好氣地說:“這就是一個輔助我們完成任務的道具,只用在任務過程中有需要的時候打開就行了。”

    說完,他強調道:“是任務需要的時候。”

    不是你有個人需要的時候!

    占邊挑了下眉。

    占邊:之前是誰發現他和hagi的定位后大驚小怪的?

    波本面不改色。

    降谷零的事,和我波本有什么關系?

    波本轉而看向萊伊。

    在兩個人的注視下,萊伊默默接過了定位器。

    總之,先不提萊伊回去后把定位器交給專門的人來來回回都檢查了一遍。

    有了實況定位之后,三個人出任務確實方便了許多。

    就比如現在。

    波本打開了他身上攜帶的定位器,他又跟在艾蕾妮卡一行人身邊,萊伊和占邊得以根據實時定位輕松地繞過了他們,回到了一樓的房間里。

    占邊用發郵件時產生的震動將他們這邊的情況以摩斯密碼的形式告訴了波本之后,和萊伊一起待在房間里,等著波本的下一道行動指令。

    “來了。”

    靠在桌子旁的萊伊立刻注意到占邊的手機屏幕上多出了一個小紅點。

    普拉米亞成功定位。

    不久后,一封郵件發了過來。

    將郵件內容收入眼底,占邊摸了摸下巴。

    又是暴風雪開車又是瞄準狙擊……

    “他是不是在為難我們?”

    占邊認真地說。

    萊伊思考了一下,他說:“可能是看不慣我們昨天太閑了。”

    兩個人用毫無起伏的語氣開了個玩笑,然后進入了正題。

    占邊說:“開車倒是沒問題……這個天氣,你能瞄準嗎?”

    占邊走到窗戶邊,抬手拉開窗戶。

    “呼啦——”

    風雪瞬間灌了進來,猛烈的風將房間里的窗簾吹得呼呼作響,室內溫度瞬間驟降。

    占邊關上窗戶。

    這個風速,子彈剛出膛就不知道彎到哪里去了。

    他看向沉思中的萊伊。

    萊伊思考了一會兒,他搖了下頭,說:“如果在能見度以內,我可以試一下。”

    再多的,就算是他也無能為力。

    就算他能計算出風速調整偏差值,但是連目標都看不見,他要怎么瞄準?

    占邊/萊伊:確定了,波本就是在為難他們。

    “總之,我們先去把車預熱啟動。”

    兩個人離開了房間-

    “為難”兩個人的波本正走在人群的最后面,和所有人一起走上了二樓。

    下一個房間就是205,貝爾摩德和波本走在一起,路上迅速交換了一下情報。

    得知普拉米亞準備炸掉酒店時,貝爾摩德想起還躺在三樓房間里無知無覺的柑曼怡,她眼神微微一沉。

    波本:他們把能找到的炸彈都扔出去了。

    波本看向貝爾摩德,正好看見她臉上微微緩和下來的神色。

    波本暗自挑了下眉。

    他本以為聽到這里的貝爾摩德會問他為什么不干脆讓普拉米亞把所有人都滅口,要多此一舉地阻止對方引爆炸彈……沒想到貝爾摩德看上去還很滿意他的做法。

    是因為柑曼怡嗎?

    柑曼怡一直待在三樓,看起來對現在發生的事毫無興趣……他到底是不想下來,還是不能下來?

    而且,根據波本昨天晚上對柑曼怡的觀察,柑曼怡應該不擅長體術。

    總之,看起來很好抓的樣子。

    想到這里,波本瞇了下眼。

    組織代號成員、而且還是能讓貝爾摩德特意警告他的重要成員,會如此輕易地將自己的安危和行蹤暴露在不熟悉的組織成員面前嗎?

    貝爾摩德落后了波本幾步,拿出手機低頭看了一眼,確認柑曼怡的定位沒有動過之后,她才暗滅了屏幕。

    波本對她的警惕和防備恍若未聞,他抬頭看去。

    艾蕾妮卡走在最前面,他們已經接連檢查了三個人的房間,剩下的只有住在205的金發女性、還有住在三樓的男性。

    這兩個人都會說俄語、又是獨身一人,本來就是他們的重點懷疑對象。

    如今,一行人的氣氛已經逐漸緊張起來。

    他們自發地遠離了這兩個人、卻又將他們圍困在了人群中心。

    波本注意到,同樣被人群孤立的那個男人不知道什么時候接近了還在偽裝著的普拉米亞。

    對方看上去也意識到了什么。

    畢竟,現在只有他們兩個人嫌疑最大,如果不是他自己,剩下的那個人肯定就是普拉米亞了。

    不過,這個男人只是不動聲色地接近了對方,他并沒有在這個時候出聲提醒所有人。

    他的嫌疑還沒有洗清,現在指出對方有問題也沒有用。

    他能做的就是看緊這個人。

    在這樣的氛圍里,艾蕾妮卡站在了205門前,伸手搭上了門把手。

    推門而入前,艾蕾妮卡突然轉身看向其他人,她說:“接下來兩個房間,就讓我一個人進去調查吧。”

    “艾蕾妮卡,我和你一起進去吧!”

    奧列格出聲道。

    艾蕾妮卡先是看了看被圍在人群里的兩個人,然后對奧列格搖頭,她說:“我自己進去,很快就能調查清楚。”

    她的意思很明顯,讓奧列格和其他人一起看住這兩個人。

    不管普拉米亞是誰,檢查完這個房間,一切就能真相大白。

    奧列格看著她堅定的神色,最終還是收回了手。

    “小心,艾蕾妮卡。”

    “嗯。”

    艾蕾妮卡轉身推開了房門,她幾步走了進去,開始在房間里搜查起來。

    人群里,普拉米亞看著對方在房間里四處翻找的身影,垂落在身側的手指動了一下。

    她把手伸進了衣兜。

    “你在干什么?!”

    有人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警惕地說完,下一秒……

    “轟——”

    巨大的轟鳴聲在所有人耳邊炸響,伴隨著地面的震動,所有人驚呼起來。

    “艾蕾妮卡!”

    奧列格晃了晃,勉強站穩了身體,下意識去看房間里的艾蕾妮卡,才發現爆炸并不是從房間里傳來的。

    “好像是……樓下?”

    有人猶豫地說。

    “小心!”

    就在所有人都因為爆炸恍神的時候,普拉米亞早已注意到事情并沒有像她想象中的那樣發展,她看著站在房間里完好無損的艾蕾妮卡,臉色一沉。

    趁著所有人分心之際,普拉米亞猛地推開身邊的人,往樓梯口跑去。

    “她就是普拉米亞,抓住她!”

    “有人守住了門!別擔心!”

    普拉米亞跑到樓梯口,拉開窗戶直接翻身一躍而下。

    “噢!”

    “她跳窗跑掉了!”

    第076章 濃霧41

    事情發生的太快, 所有人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普拉米亞從窗戶一躍而下。

    奧列格和瓦西里迅速跑到了窗戶邊,就這么短短一會兒,普拉米亞的身影已經逐漸消失在了風雪中。

    “可惡!”

    奧列格捏著拳頭, 砸了一下窗沿。

    艾蕾妮卡是距離爆炸最近的一個人, 震動結束后,她立刻尋聲從205的窗戶低頭望去,看見不遠處的地面炸開了一個巨大的坑洞,紫色的火焰在風雪中燃燒。

    “著火了!”

    有人跟著過來看見了窗外的場景,驚訝地說:“這是什么火焰?”

    竟然在雪地里燃燒了這么久, 都還沒有熄滅的跡象。

    “這樣下去會燒到酒店吧?”

    有人擔憂地說:“先把火滅了吧。”

    眼看火勢遲遲沒有降下來的跡象, 普拉米亞又已經失去了蹤跡, 艾蕾妮卡等人只能先跟著大家一起滅了火, 之后,所有人都聚在大廳里, 氣氛凝重。

    “那個女人竟然就是普拉米亞!”

    有人不可置信地說。

    艾蕾妮卡沒有再遲疑,她說:“我們必須盡快找到普拉米亞。”

    奧列格說:“她應該會去尋找她的車。”

    艾蕾妮卡點頭,她說:“我們現在就去那里看看。”

    他們手上有鮑里斯畫的地圖,應該能幫助他們更快找到那輛車的位置。

    “你們現在要去追那個普拉米亞嗎?可是外面有暴風雪, 這太危險了!”

    站在旁邊聽著他們討論的其他人驚訝地說。

    艾蕾妮卡平靜地說:“我們的同伴失蹤了。我們必須要找到普拉米亞,詢問出他的下落。”

    他們知道迷失在暴風雪里有多么危險, 但他們不會放棄鮑里斯, 也不愿意看著近在咫尺的普拉米亞逃之夭夭。

    與這件事無關的四個人對視了一眼。

    “好吧,那祝你們好運。”

    喬治說道。

    “請問,我可以和你們一起去嗎?也許可以幫得上忙。”

    波本站在一邊,見此情景出聲說道。

    艾蕾妮卡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我也可以。”

    不遠處, 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男人也開口說道。

    “那個普拉米亞的力氣很大。”

    他說。

    爆炸發生時,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她想逃走的動作, 本來準備攔住對方,卻沒料到普拉米亞的力氣比他想象中還大,直接掙開了他。

    也就是說,她不僅擅長使用炸彈,估計格斗也很厲害。

    “人多一點,越容易抓到那個普拉米亞的。”

    最終,在兩個人的堅持下,艾蕾妮卡沒有多做猶豫就答應了下來。

    “艾蕾妮卡,你們帶上這些食物吧。”

    瓦西里拎著一個大袋子走了出來,把東西分發給他們。

    以防萬一,如果有人迷路了,還可以靠著食物撐過一段時間,等他們找到他。

    波本接過瓦西里遞給他的香腸,他沉默了一瞬,在貝爾摩德含笑的眼神下面不改色地收進了懷里。

    接下來,一行人不再耽誤下去,他們離開了酒店,在風雪中尋找著方向,朝著地圖里標注的目的地趕去。

    留在酒店里的幾個人對剛才發生的事還心有余悸,在大廳里緩了一會兒之后才各自散開。

    貝爾摩德獨自一人走上了三樓,她用房卡打開了柑曼怡的房間,走了進去。

    她走到桌子旁邊坐下,抱起手臂看著閉眼躺在床上、呼吸均勻起伏的男人。

    看了一會兒,貝爾摩德拿出手機,點開她剛下載不久的軟件。

    簡潔的頁面上,不斷變化的數字和復雜的圖像正在實時反饋著柑曼怡的各項身體數據。

    同時,軟件還根據柑曼怡沉睡時的生理指標設置了提醒,一旦柑曼怡醒來或是重新沉睡過去,檢測到他身體情況發生了變化的軟件就會自動將郵件發送到擁有軟件的幾人的手機里。

    貝爾摩德隨便翻了翻就關掉了手機,她對柑曼怡的心率和血壓不感興趣,只是單純地討厭這種整個人完全在組織掌控之下的感覺。

    同時,她也不理解,柑曼怡為什么在知道自己完全被組織監控著之后,還能坦然自若,一點也不在意?

    為什么他能在接受了各種實驗之后,都沒有對那些研究員產生些許排斥和敵意?

    貝爾摩德不止一次在研究所里看見柑曼怡主動接近那些研究員,和他們聊天。

    雖然她知道對方是想利用這些人拿到情報,但換作是她,貝爾摩德絕不可能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一樣去討好那群人。

    柑曼怡……和她不是一類人。

    他已經接納了一切,但貝爾摩德永遠也無法接受。

    貝爾摩德坐在房間里,守著床上的柑曼怡,在心里漫無目的地想著-

    另一邊,日本東京。

    晚上八點的時候,警視廳的辦公樓里仍然燈火通明,樓道里腳步聲此起彼伏,警察們拿著資料在各個科室里來回穿梭。

    諸伏景光走進警視廳,他和匆忙路過的班長伊達航打了個招呼,然后往外事第三課的辦公室走去。

    公安部最近鎖定了一個疑似在和組織進行交易的犯罪團伙,諸伏景光這幾天正在根據這些人留下來的線索追查他們的行蹤,準備先把人逮捕歸案后再審問出與組織有關的情報。

    諸伏景光推開辦公室的門。

    今天白天他帶著其他同事進行了現場調查、并詢問了案發當時的目擊者,拿到了一些線索,他現在只需要把這些線索整理出來,就可以下班了。

    在電腦面前坐下后,諸伏景光掃了一眼遠處空蕩蕩的辦公位。

    “咦,萩原那小子不在嗎?”

    從門外探頭進來的中年男人看了一眼那個位置,撓了撓后腦勺,隨手拉過一名公安問道。

    “是。萩原警部今天提前下班了。”

    “好吧。”

    永野幸夫聳了聳肩。

    堀川不在……萩原那小子也不在……

    他拿著手里的資料發愁了一會兒,又在辦公室里看了一圈,注意到了正在望著這邊、神色沉靜的諸伏景光。

    這小子好像認識萩原?

    永野幸夫朝他招了下手。

    永野幸夫出現在門口時,諸伏景光就認出了對方。

    外事第一課的永野警官……同時也是他們課山川警官和堀川警官的同期好友。

    第一課和第三課之間有時候會有一些需要聯合調查的任務,永野幸夫和堀川太郎分別負責了兩個課之間的交涉工作,所以永野幸夫經常來第三課找堀川太郎移交資料。

    萩原研二因為在山川徹也的手下,又經常協助堀川太郎處理工作,和永野幸夫的關系還不錯。

    諸伏景光在心里過了一遍幾個人之間的關系后,看見永野幸夫朝他招手的動作,他起身走了過去。

    “永野前輩。”

    永野幸夫說:“你和萩原的關系不錯吧。我這里有份資料,可以麻煩你先保管一下嗎?明天再給他。”

    諸伏景光點頭。

    等對方離開后,諸伏景光拿著資料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說起來,原來萩原不是去出任務,而是提前下班了?-

    萩原研二確實提前在公安這邊下班了,因為他決定提前去柑曼怡那邊“上班”。

    公寓里,躺在床上的人閉上了眼睛。

    與此同時,遙遠的俄羅斯,萩原研二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他先是聞到了一股燒焦的氣味,然后看見了守在不遠處的貝爾摩德。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笑著揮手打了個招呼,他說:“發生什么事了?”

    “沒什么。”

    貝爾摩德漫不經心地說:“就是普拉米亞差點把酒店炸了。”

    萩原研二從床上坐起來,拿起掛在旁邊的風衣穿上,一邊說:“那確實沒什么大事。不過……那三個人的任務完成了嗎?”

    他的表情很淡定,貝爾摩德瞥他一眼:“你還真不害怕她把你一起炸了?”

    柑曼怡,你是真不怕死?

    萩原研二:如果“柑曼怡”真不怕死的話,早在幾年前琴酒就和他一起死在車禍里了。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最開始發現這具身體還有畏懼死亡的本能時,萩原研二確實有一瞬間感覺他被限制在了柑曼怡的身體里。

    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

    如果萩原研二真的想要擺脫這具身體,就算死亡的本能會影響他的行為,讓他無法自殺,但他殺總可以吧?

    以柑曼怡的身體素質,他隨便雇傭一個殺手都能殺掉“自己”。

    另外,萩原研二還嘗試過在清醒的時候把定時炸彈安裝在身上。

    雖然在安裝炸彈的時候“柑曼怡”就已經開始害怕,讓他手抖了好幾次。

    但當他將意識轉移回自己的身體里后,死亡的恐懼感瞬間就從他的腦海里褪去。

    只有在柑曼怡的身體里,那種感覺才會影響他的行為。

    脫離了那具身體后,不論柑曼怡那邊發生了什么,對萩原研二都沒有絲毫影響。

    也就是說,萩原研二對柑曼怡這具身體的控制是單向的。

    通過試驗得出這個結論之后,萩原研二不禁松了一口氣。

    與此同時,他的表情卻很快又復雜起來。

    在眾多紛亂的線索中,他已經察覺到——他和柑曼怡之間的意識轉移,絕對不是偶然。

    因為,不論是單向控制、還是在柑曼怡被審訊時強行讓他的意識脫離……都是在保護他。

    有人隱藏在組織背后,借著組織的實驗,讓他接管了“柑曼怡”的身體。

    那個人很有可能知道他是誰、也清楚從柑曼怡身體里醒來的不是組織想要的任何一個人。

    那個人……會是誰?

    第077章 濃霧42

    首先, 那個人一定與組織有關、而且在八年前柑曼怡開始接受組織的意識轉移實驗時,ta就必須參與了實驗。

    否則,ta無法將本該轉移到柑曼怡身體里的另一個人的意識, 替換成他的意識。

    其次, 這個人很有可能八年前就認識他。

    八年前……那個時候,他還在讀高中。

    說起來,柑曼怡的年齡,好像和他一樣?

    萩原研二出神地想了一會兒,在貝爾摩德眼里也就是晃了下神。

    很快, 他就回過神來。

    “因為莎朗在啊。”

    萩原研二輕快地說:“莎朗是不會讓我出事的。”

    這下愣神的變成了貝爾摩德。

    不過, 她隨即又聽見了萩原研二的下一句話。

    “而且比起普拉米亞來說, 還是我的安全更重要吧。”

    萩原研二對“柑曼怡”在組織里的地位很有信心。

    雖然他比不上貝爾摩德, 但也是組織唯二珍貴的實驗體。

    如果真遇上了危險,貝爾摩德肯定會要求波本三個人放棄任務, 優先保證他的安全。

    雖然這會把柑曼怡的特殊性暴露在那三個人面前……但關鍵時刻,也顧不上這些不是嗎?

    而且若是能把柑曼怡的情況以這種方式透露給波本和占邊,不管是對萩原研二、還是對他們兩個人都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

    因為,如果柑曼怡的不同只是暴露在一個普通的代號成員面前, 組織有很大可能會考慮洗腦或是直接滅口。

    但若是被三個代號成員同時發現,而且還都是組織近幾年最厲害的成員……就算朗姆想要把人全部處理掉, BOSS都不會同意。

    用較低的風險, 讓公安注意到柑曼怡和組織的實驗,同時又能讓波本和占邊進一步接近組織核心,何樂而不為?

    這也是萩原研二放心把“柑曼怡”留在這里的原因之一。

    而且,就算沒遇到危險, 萩原研二來這一趟也不虧。

    萩原研二之前就在想該怎么合理地和波本見一面,正好貝爾摩德給了他一個理由, 讓他順勢見到了波本和占邊。

    萩原研二相信,小降谷此時肯定已經注意到了柑曼怡的特殊性。

    萩原研二:唔,他還特意把“三木久光”的全名都告訴了小降谷。

    等消息傳回公安之后,他很快就能引導公安鎖定柑曼怡的表身份。

    讓公安注意到柑曼怡只是第一步。

    萩原研二想通過柑曼怡逐步引導公安發現組織的研究。

    還有貝爾摩德。

    小降谷應該還沒察覺到貝爾摩德身上的秘密。

    易容術是貝爾摩德最好的偽裝。

    如果不是因為經常和貝爾摩德見面,又一起相處了五年之久,萩原研二也不會發現她不老的秘密。

    讓他想想,該怎么暗示小降谷,讓他注意到這一點呢……

    萩原研二漫不經心地想著,貝爾摩德靠在窗戶邊,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感覺后背發涼。

    她轉頭看了一眼窗戶,往房間里走了幾步,看著萩原研二語氣幽幽地說:“你這張嘴可真是能說會道。”

    貝爾摩德頓了頓,低頭輕笑了一聲。

    世人皆喜歡用甜言蜜語蠱惑人心。

    但柑曼怡卻坦然地把甜言蜜語和真相一同剖析在她面前。

    雖然不純粹,但是很真實。

    正因柑曼怡從不過多掩飾他的目的,貝爾摩德才會放心地和他接觸。

    否則,就算同是實驗體,貝爾摩德也不會產生多余的同情心。

    房間里的暖氣開得很足,萩原研二抬手打了個哈欠,他和貝爾摩德在桌子前坐下,問道:“那三個人呢?”

    貝爾摩德敲了敲耳邊戴著的耳麥:“去追普拉米亞了。”

    “誒……這個天氣?”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窗外的景象:“他們的任務進度呢?”

    貝爾摩德說:“樣品拿到了,在占邊手上。”

    她把波本同步給她的任務情況告訴了萩原研二。

    與此同時,波本和艾蕾妮卡一行人正在暴風雪中艱難前行著。

    波本走在人群的后方,不知何時戴上了耳麥,正在聽著占邊和萊伊那邊的動靜。

    另一邊,萊伊坐在后座上組裝好了狙擊槍,正在調試著瞄準鏡。

    占邊開著車,根據普拉米亞身上的定位器傳來的信號,朝對方緩慢地移動著。

    幸而這個天氣除了他們沒人會跑出來,他不怕撞到人,而且普拉米亞也跑不快,就算他開得慢,他們也在逐漸接近著對方。

    “哈?你說讓我去和那個普羅米亞交涉?”

    聽完耳麥對面波本說了什么之后,占邊難以置信地反問:“……你是認真的嗎?”

    他看起來像是能說服普拉米亞的樣子嗎?

    占邊:降谷這家伙不會想讓他把普拉米亞嚇跑吧?

    后座上,抱著槍的萊伊也聽見了波本的話,他沉默了一瞬,緩緩說:“我以為我們是去滅口的。”

    不是讓他準備狙擊嗎?

    另一邊,波本神色淡定,他拿著耳麥低聲說:“能交涉就交涉,不能就把人抓回來。”

    “嗯?”

    占邊挑了下眉,他說:“你之前不是說她不太好控制?”

    “把人抓回去,不會把組織炸了嗎?”

    聞言,波本唇角勾起一絲冷意。

    “把人廢了,她還能炸嗎?”

    他的語氣冷酷無比-

    “廢了?”

    酒店三樓,房間里,從貝爾摩德那里分到一個耳麥,聽著三人交流的萩原研二暗自挑了下眉。

    耳麥對面,波本的聲音淡淡地傳來:“組織要的是普拉米亞制作化學炸彈的能力,把人廢了帶回去,把配方從她口中挖出來就行了。”

    還是那句話,組織可以拿到配方,但普拉米亞這個人不能加入組織。

    普拉米亞一個人就已經能狠到想把酒店所有人都炸死,如果她加入了組織,有了組織在背后給她提供幫助……不知道這家伙還要殺掉多少人。

    這種毫無同理心、無所顧忌的通緝犯,有時候他們一個人對社會造成的危害,比有組織的犯罪成員還要嚴重。

    既然組織看重的只是化學炸彈的配方,干脆趁著這次機會,以組織的名義除掉她。

    波本的話傳入了四個人的耳中,幾人的表情都沒有變化,心里卻思緒不一。

    占邊和萩原研二瞬間明白了他的想法。

    占邊說:“懂了。”

    波本的意思其實就是讓他和萊伊把人廢了抓回去。

    談判什么的,意思一下就行了。

    波本:最好語氣沖點,萬一普拉米亞答應了反倒不好。

    占邊:了解。

    后座,萊伊看著占邊已經興奮起來的表情,默默地抱緊了懷里的槍。

    占邊已經開始想著和普拉米亞打架了,看來普拉米亞九成要廢了。

    正好。

    萊伊勾了下嘴角。

    “萊伊,待會兒我纏住她,你能打中嗎?”

    占邊說:“就像上次那樣,先定點,然后引爆。”

    萊伊點頭:“可以。”

    耳麥那邊,波本聽著兩個人的對話,他感受著吹在臉上有些刺痛的風雪,壓低聲音說:“打不中別逞強。”

    波本:你可別把松田給打中了啊你這個混蛋!

    還有松田!萊伊這家伙是個犯罪分子!不要太相信這家伙啊!

    波本想起上次這兩個人當著他的面給他來了一出,看著子彈從松田身邊擦過,射中目標,他差點心臟驟停。

    你們當這是打游戲呢?!一個引怪一個爆頭,萬一萊伊那家伙手抖了怎么辦?!

    平時也就算了,現在可是暴風雪的天氣,萊伊那家伙能打中碼?!

    占邊有點納悶地說:“不是你讓萊伊準備狙擊的嗎?”

    波本:“……”

    “我的意思是你離普拉米亞遠點,讓萊伊瞄準她。”

    波本沒好氣地說:“他自己不會找時機嗎?”還用得著你幫他引導目標?

    占邊無語地說:“你說的簡單,你以為普拉米亞不會跑嗎?”我不牽制著她,萊伊怎么瞄準?

    波本:“那你直接把普拉米亞給廢了!”反正他不想看見萊伊沖著松田開槍。

    占邊:“我如果能廢了她,還需要萊伊動手?”

    萊伊聽著耳麥里外兩個人的爭吵,他想了想,說:“波本,你這么緊張占邊,是不是……”喜歡占邊。

    波本/占邊:“你閉嘴!”

    萊伊愉快地開了個玩笑,把兩個人都惡寒到了。

    占邊吐槽道:“你是只會開這一個玩笑嗎?”

    萊伊聳了聳肩,他說:“我只是覺得同一個玩笑再開一次,應該就不會有人當真了。”

    波本:“本來就沒有人當真!”

    占邊不可能喜歡柑曼怡!不需要你再開一次玩笑惡心我們!

    偷聽的萩原研二:“……”

    你們在說什么東西,我怎么有種不詳的感覺。

    還有,萊伊和小陣平是怎么回事?!

    “啊啦,我都有點想去現場看看這三個人是怎么完成任務的了。”

    貝爾摩德聽著耳麥里三個人的聲音,評價道:“感覺比電影還精彩。”

    萩原研二隨口應了一聲。

    貝爾摩德看了他一眼:“怎么?”

    萩原研二換了個姿勢,他意味不明地說:“看來這三個人的關系很好。”

    “這三個人各有特長,組隊完成任務的效率很高。”

    貝爾摩德說:“一起合作的次數多了,他們的關系自然而然就好了。”

    說完她看向萩原研二,盯著他觀察了一會兒,突然說:“你……要不之后還是經常出去轉轉。”別一直待在安全屋里。

    萩原研二:?

    他在心里思考著之后找機會單獨問問小陣平那個萊伊是怎么回事,就聽見了貝爾摩德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出去轉轉……

    萩原研二:還是別了吧。

    萩原研二:我怕小降谷發現之后轉頭就把我給抓了。

    第078章 濃霧43

    三個人吵歸吵, 也沒有放下他們自己的任務。

    車里開著暖氣,飄在擋風玻璃上的雪花都漸漸融化成了水珠,遮住了占邊的視線, 讓他不得不每隔一段時間都打開雨刮器刮掉玻璃上的雪水。

    又開了十多分鐘, 占邊把車停了下來:“到森林了。”

    接下來這段路就不能開車了。

    兩個人收拾好東西之后從車上下來,占邊隨手扔了個定位器在車子里,鎖好了車之后,他們根據手機里普拉米亞的定位往森林里走去。

    另一邊,波本拿出手機看了一眼他們四個人的位置。

    按照艾蕾妮卡一行人現在的速度, 只要占邊和萊伊那邊在一個小時內解決普拉米亞, 他們就不會撞上。

    接下來一段路, 全程無話。

    萩原研二帶著耳麥, 無聊地坐了一會兒,終于從口袋里摸出了手機。

    開機。

    貝爾摩德瞥見他的動作:“……”

    剛一開機, 萩原研二手里的手機就開始瘋狂震動起來。

    [雪莉:你怎么不在研究所?]

    [雪莉:……]

    [雪莉:拉弗格說你去俄羅斯了?!]

    [琴酒:滾回來。]

    [琴酒:?]

    [伏特加:柑曼怡,快把手機打開啊!快點回來啊!]

    [伏特加:開機了嗎?]

    [伏特加:……求你!]

    [朗姆:你太亂來了。]

    [拉弗格:好玩嗎?]

    萩原研二看完郵件,開始慢吞吞地一一回復。

    給雪莉回了個可愛的微笑表情、給琴酒回了個“。”、給伏特加回了個“別急.jpg”……

    跳過朗姆,看著拉弗格難得給他發了郵件, 萩原研二托著臉想了想。

    [柑曼怡的實驗,由拉弗格全權負責。

    除了拉弗格, 沒人能接觸到實驗狀態下的柑曼怡。]

    如果說誰能在組織眼皮子底下對柑曼怡的實驗動手腳……

    拉弗格是最容易做到這件事的人。

    不過, 因為整個實驗其實是以前的柑曼怡提出來的,而且根據研究所里其他研究員的說法,接手柑曼怡的實驗之前,拉弗格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員。

    “那組織怎么敢讓拉弗格一個人負責柑曼怡的實驗?”

    詢問的研究員疑惑地說:“不怕拉弗格把實驗搞砸嗎?”

    研究員哼了一聲:“還不是因為柑曼怡留下了完整的實驗步驟, 而且拉弗格以前經常和柑曼怡一起進行實驗。”

    比起其他研究員,拉弗格顯然更了解柑曼怡的實驗習慣, 由他負責實驗的成功率確實更大一些。

    ……

    也就是說,拉弗格至今一直都是在按照柑曼怡留下來的步驟進行著實驗。

    那么,暗中引導這一切、將他的意識轉移過來的,也有可能是柑曼怡自己。

    因為,如果以前的柑曼怡從一開始就替換掉了實驗對象,拉弗格他不一定能發現。

    還有神索。

    這三個人,是萩原研二目前的首要懷疑對象。

    他們都是能夠在八年前就接觸到柑曼怡的實驗、并且有能力動手腳的人。

    但說實話,這幾個人里他其實更傾向于拉弗格是那個人。

    首先,就算如那些研究員所說,拉弗格一直在依照著柑曼怡留下來的資料進行著實驗……

    那他一旦被審訊就會強行脫離意識又是怎么回事?

    組織肯定看過柑曼怡留下來的實驗資料,他們看上去卻對此毫不知情。

    而且之前拉弗格留給他的那個暗號,雪莉早就把內容告訴了他。

    雖然拉弗格說那只是一個試探,但他也沒有否認內容的真實性。

    也就是說,組織對柑曼怡進行的意識轉移實驗應該是通過換腦,將一個人的意識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體里。

    這聽起來有些可怕,但早在萩原研二剛變成柑曼怡的那段時間,他和松田陣平就已經懷疑過,他腦袋里有沒有什么奇怪的東西。

    兩個人先是自己檢查了一遍。

    松田陣平扒拉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腦袋,嚴肅地說:“這樣不好檢查,要不把頭發……”

    萩原研二瘋狂搖頭:“不可以!不要寸頭!”

    松田陣平被他的頭發掃了一臉,他面無表情地按住萩原研二的腦袋,語氣毫無起伏地說:“會打人的頭發,剃光吧。”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小陣平,你有時候比組織還可怕。

    玩笑歸玩笑,為了以防萬一,松田陣平之后還是拉著人去醫院做了個腦部CT。

    經過全方位的、細致的醫學檢查之后,事實證明,萩原研二的腦子確實好好地待在他的身體里,他的腦部也沒有多出什么、或者是少了點什么。

    萩原研二:就是說,他印象里也沒有遇見過什么奇怪的事。

    比如被綁架之后把他的腦子偷走了,然后偷偷換給了柑曼怡什么的。

    而且,他這個情況雖然也是意識轉移,但和組織想做的實驗區別其實很大。

    因為他現在有兩個身體。

    組織的換腦實驗就算成功,也只能把一個人的意識轉移到另一個人的身體里。

    而不是像他這樣,有兩個身體、也有兩個腦子……

    萩原研二:好復雜。

    萩原研二: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總而言之,組織的實驗從換腦變成現在這樣,萩原研二不相信這其中沒有拉弗格的手筆。

    但他想不通,如果是拉弗格,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又為什么會對組織隱瞞這件事?

    還有以前的柑曼怡……

    情況太復雜,萩原研二雖然七成肯定拉弗格對此事知情,但他暫時還不準備打破現在的平衡。

    組織留在公安的眼線還沒找出來、他們如今還處于弱勢。

    拉弗格又立場不明。

    這個時候戳破真相,等同于把“柑曼怡”這個身份擺在了談判席上。

    一旦拉弗格并不如他設想中那樣站在組織的對立面,而是另有自己的目的……他就是去白送了。

    所以,就讓他先假裝還沒發現吧。

    萩原研二這樣想著,他給拉弗格回了個雪莉同款可愛微笑表情包。

    把所有人發來的郵件都回復了一遍,不到一分鐘之后,就有好幾個人回復了他。

    組織里的人基本上都是夜貓子,日本那邊現在差不多晚上十一點,正是他們準備“上班工作”的時候。

    [雪莉:你身體沒問題吧?]

    萩原研二認真地感受了一下。

    除了有點困以外,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

    他抬手打了個哈欠,一邊回復雪莉:有。

    [柑曼怡:我感覺我要冬眠了。]

    日本,群馬。

    研究所里,宮野志保點開柑曼怡發過來的郵件,她先是一驚,連忙點開第二封郵件。

    然后,她臉上的表情頓住了。

    宮野志保面無表情地、重重地按著手機,把屏幕敲出了響聲。

    [雪莉:不要開玩笑了啊!]

    “怎么,你又困了?”

    貝爾摩德看著他連連打了幾個哈欠,有點驚訝。

    “唔。”

    萩原研二手肘撐在桌面上,捧著臉瞇著眼睛說:“別說那個字。”

    貝爾摩德一說,他就覺得更困了。

    萩原研二:……

    這具身體不會真的要冬眠吧?!

    想到這里,他強行讓自己清醒了幾分。

    他提前過來,本來是想圍觀一下波本三個人是怎么做任務的,順便和他們多接觸一會兒。

    沒想到他就睡了一個晚上,醒來的時候他們的任務都已經完成了一半了。

    聽說過他們做任務效率很高,但這也太快了。

    等占邊和萊伊追上普拉米亞,最多半個小時就能把人解決掉。

    不過。

    萩原研二:未免出什么意外,還是撐到他們任務結束再睡吧。

    “他回你了?”

    研究所里,宮野志保一驚,她轉頭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站在不遠處的黑發男人單手插在白大褂的衣兜里,另一只手里拿著一個類似平板電腦的顯示屏。

    男人看著她,厚重的鏡片擋住了他眼里真實的情緒。

    他用平靜的語氣問。

    “說了什么。”

    拉弗格。

    宮野志保在心里念了一遍這個代號。

    聽見拉弗格的話,她沉默了一下。

    柑曼怡說他要冬眠了,你信嗎?

    拉弗格低頭看了眼拿在手里的顯示屏,屏幕被分成了幾個不同的頁面,每隔一秒,數字就會閃動一次。

    他看了一會兒,然后說:“柑曼怡現在是不是很困?”

    聞言,宮野志保神色瞬間認真起來,她一邊發郵件給柑曼怡,一邊問拉弗格:“他的身體出現了什么問題?”

    “沒什么。”

    拉弗格推了下眼鏡,他說:“你問一下他有沒有帶營養劑。”

    “帶了。”

    萩原研二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個小盒子,打開之后從里面取出一支針管。

    他熟練地給自己來了一針。

    看見柑曼怡的回復,宮野志保微松了一口氣,她問拉弗格。

    “所以柑曼怡其實是……餓了?”

    那應該沒什么大問題吧?

    拉弗格在顯示屏上點擊著,頭也不抬地說:“不是他餓了,是他的身體需要補充能量。”

    這些年來,柑曼怡的身體為了維持穩定的機體狀態,一直在消耗大量的能量。

    因此,除了平時正常的飲食之外,柑曼怡每周都需要用營養劑額外給身體補充一次能量。

    而那一支針劑的量,足足等于普通人半個月攝入的能量總和。

    拉弗格平靜地說:“俄羅斯那個天氣,他的身體想要保持正常的生理狀況,勢必要消耗更多的能量。”

    而且……拉弗格看了一眼雪莉,他說:“告訴他,暴風雪結束后回來檢查。”

    說完之后,拉弗格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宮野志保:……

    她抱起手臂,露出一個略帶無語的表情。

    拉弗格不是有柑曼怡的郵箱嗎?為什么要讓她來當這兩個人的傳聲筒-

    拉弗格走出了房間,他把顯示屏隨手放進口袋里,一路往走廊盡頭走去。

    不疾不徐的腳步聲在安靜的走廊里回響著,不久后,拉弗格停下了腳步,他轉身推開一扇房門。

    房門緩緩打開一條縫隙,走廊里的光亮涌入了昏暗的房間里,下一秒就被黑暗吞噬。

    拉弗格反手關上房門。

    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直到眼睛適應了黑暗之后,才繼續向前。

    穿過黑暗的房間,拉弗格在盡頭的門前停下,將手掌按在旁邊的掌紋識別器上。

    [驗證成功。]

    房門應聲而開。

    下一刻,醫學儀器的檢測聲、放低的腳步聲和交流聲傳入拉弗格耳中。

    拉弗格抬眼往房間內看去。

    一盞昏黃的床頭燈在黑暗中照亮了房間的中心,那里擺著一張床,微弱的燈光照映出床上半坐著的老人那細瘦的影子。

    一道人影一動不動地垂頭站立在床邊,隱約能從對方身上感受到萬分的恭敬。

    除他之外,床邊還站著幾個人,有人拿著本子和筆在埋頭記錄著什么,有人在為床上的人安裝著檢查用的儀器。

    拉弗格走到床邊,他垂下了頭。

    “BOSS。”

    第079章 濃霧44

    “我聽說, 柑曼怡去俄羅斯了?”

    聽見拉弗格的聲音,床上的老人用緩慢的語調開口,蒼老的聲音透著股沉沉的陰郁之氣。

    拉弗格抬起頭, 看向床上的BOSS, 平靜地說:“是。沒什么大問題。”

    烏丸蓮耶“哼”了一聲。

    “他還有多長時間?”

    拉弗格拿出口袋里的顯示屏,他點擊了幾下,最終跳轉到一個頁面。

    拉弗格說:“以現在的損耗速度來看,還能再堅持五年左右。”

    “……”

    沉默在空氣里蔓延著,不久之后, 烏丸蓮耶緩緩說:“你覺得他是本人嗎?”

    拉弗格推了下眼鏡, 他說:“根據這幾年的觀察側寫, 加上貝爾摩德的判斷, 可以九成肯定醒過來的是本人。”

    烏丸蓮耶沉沉地說:“為什么已經進行了實驗,醒過來的還是他?”

    拉弗格平靜地解釋道:“以目前的醫學水平, 我們還無法做到完全換腦。”

    “柑曼怡留下來的實驗步驟只是通過將那位的腦神經皮層移植到那具身體上。”

    拉弗格說:“人體的器官具有排異能力,實驗過程中,柑曼怡可能將那位的神經細胞排斥了出去。”

    烏丸蓮耶:“依照你的意思,將意識轉移到其他人的身體里, 并不保險。”

    拉弗格點頭:“是的。”

    “咳、咳咳。”

    床上的老人突然咳嗽了幾聲,站在床邊的人立刻為他輕拍后背, 有研究員端來了一杯溫水。

    烏丸蓮耶:“你準備怎么給神索交代?”

    拉弗格平靜地說:“實驗開始前, 我就已經提醒過他們,柑曼怡自己都不認為這個實驗的成功率很高。”

    烏丸蓮耶沉沉地說:“但是,是你告訴那位……”

    “用有直系親緣關系的人為載體,實驗的成功率將提升七成。”

    “拉弗格, 你應該清楚。”

    “如果不是你,那位不會選擇鋌而走險。”-

    床上的老人聲音緩慢又蒼老, 因為身體不佳的原因,他咬字十分含糊。

    但這位透著沉沉暮靄死氣的老人身上,有種難以言喻的氣勢。

    黑暗里,感受到氣氛的緊張,所有人都下意識噤聲,他們站在原地,不敢去看那個坐在床上枯瘦如柴的老人。

    拉弗格微微抬頭,他看向坐在床上的烏丸蓮耶,老人纖瘦的影子在墻壁上微微扭曲,就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烏鴉一樣,唯有一雙犀利的眼珠鎖定著他的目標。

    被老人那雙如鷹鉤般的眼睛注視著,如果沒有極強的心理素質,一般人連一句話都可能說不完整,更別提撒謊了。

    拉弗格說:“我只說過會提高成功率,但并不一定會成功。”

    頓了頓,他又說:“而且,柑曼怡還沒有恢復記憶,我目前做出的判斷并不一定準確。”

    “那位也有可能還沉睡在柑曼怡的身體里……”

    烏丸蓮耶打斷了拉弗格的話:“但他只能再活五年。”

    拉弗格沉默下來。

    “這個實驗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已經失敗了,拉弗格。”

    烏丸蓮耶意味不明地說:“如果那位還有醒來的機會,知道自己只能再活幾年……拉弗格,他第一個就會拿你開刀。”

    拉弗格眼皮顫了顫,他聽見烏丸蓮耶的下一句話:“我有一個想法,可以讓你繼續專心實驗。”

    拉弗格垂了垂眼,再抬頭時已經看不出他真實的情緒,他問:“您想讓我做什么?”

    在拉弗格的注視下,床上的老人動作緩慢地抬起了他的手。

    昏黃的燈光下,烏丸蓮耶仍然能看清這只手上丑陋的皺紋,干癟的皮膚貼在脆弱的骨頭上,稍一用力好像就能碎掉。

    這具身體對他而言,就是一個累贅。

    衰老,是每個人都會經歷的過程。

    但當他站在頂端,看著他擁有的一切,感受著身體帶給他的無能為力之時。

    烏丸蓮耶不甘心。

    他不想看著自己的東西被他人奪走,即使那些人被稱為他的后代。

    他的東西,從始至終就該是他的。

    如果死亡要阻擋他,那就用各種辦法阻止它的到來。

    如果身體要阻擋他……那就拋棄身體。

    一片寂靜之中,拉弗格聽見烏丸蓮耶緩慢地說:

    “你說,意識、和身體……有分開的可能嗎?”-

    拉弗格:“……”

    他失語了片刻,看向坐在床上的老人。

    從烏丸蓮耶的眼里,拉弗格看出了他對永生的、已然瘋狂的執念。

    烏丸蓮耶說:“如果能夠將我的意識上傳到網絡里,不需要其他人的身體,我也能繼續活下去。”

    這太瘋狂了。

    聽見烏丸蓮耶的話,房間里的所有人都第一時間想到。

    意識上傳……這真的能做到嗎?

    拉弗格語氣艱澀地說:“BOSS,到目前為止科學界也只是提出過這個可能性,還從來沒有人進行過實驗。”

    也就是說,這個實驗的成功率比柑曼怡接受的實驗還要低。

    而且。

    拉弗格:“您是想讓我來做這個實驗嗎?”

    烏丸蓮耶說:“我想讓你,把那位和柑曼怡的意識從那具身體里提取出來。”

    拉弗格:“……”-

    拉弗格今天沉默的次數有點多,實在是被烏丸蓮耶瘋狂又大膽的想法給驚到了。

    拉弗格:“提取……您的意思是……”

    他有些艱難地說:“這不太可能。”

    先不說該怎么做到……

    那位的意識很有可能早就已經消失了,他要怎么提取出來?

    烏丸蓮耶又咳嗽了幾聲,他說:“神索不會接受你現在給我的結果。”

    畢竟,那是位忠誠的家臣。

    如果確認他的家主沒有再醒過來的可能性,神索會毫不猶豫地依照那個人留下來的遺囑,斬斷他們和組織的一切聯系。

    想要清清白白上岸?怎么可能允許。

    想到這里,烏丸蓮耶的眼神微沉。

    他說:“我不管你如何做到,你只要讓神索相信,那就是那個人。”

    拉弗格:“……”

    他聽明白了烏丸蓮耶的潛臺詞。

    為了保持家底清白,那位接受實驗之前,就已經處理掉了組織里除了神索和他們這些組織核心成員之外,所有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

    如果實驗成功,那位就能用年輕的身體順勢繼承“自己的遺產”。

    如果實驗失敗,神索就會毀掉所有那位和組織有關的證據,退出組織。

    而烏丸蓮耶不想讓對方干干凈凈地退出組織。

    他想把神索連同那位留下來的勢力與組織綁在同一條船上。

    所以,烏丸蓮耶需要一個能威脅到神索、逼迫對方繼續與組織合作的東西。

    而那個東西,就是那位的意識。

    他不管那位的意識是不是真的還在……只要能讓神索認為還在就行了。

    拉弗格沉默了一會兒。

    這算不算是學術造假?

    也算是一個冷笑話了。

    拉弗格知道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

    神索從始至終在意的只有那位而已,他不會保“拉弗格”,如果他不站在烏丸蓮耶這邊,他在組織里很快就會“查無此人”。

    “我知道了。”

    總而言之,先答應下來吧。

    拉弗格在心里輕嘆了口氣。

    還有五年啊……

    不過,提取那位的意識是為了脅迫神索,為什么又要讓他把柑曼怡的意識一同提取出來?

    想到這里,拉弗格問了出來。

    烏丸蓮耶說:“既然柑曼怡那具身體已經活不了幾年,你就用他來替我先試驗一下吧。”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廢物利用了。

    烏丸蓮耶慢吞吞地說:“如果能夠成功,他也能得到永生。”

    “想必他也會感謝你我。”

    感謝……嗎。

    拉弗格眼神微微一閃,他頷首答應了下來-

    俄羅斯。

    萩原研二打了一針營養劑,沒過多久就感覺清醒了幾分,雖然還有些許困意籠罩著他,但也不至于立刻就睡了過去。

    趁著耳麥那邊的幾個人還在趕路,萩原研二跑下去找瓦西里要了點食物,獲得了由瓦西里提供的、波本同款香腸。

    兩個人順便聊了幾句。

    瓦西里說:“希望米蘭娜和艾蕾妮卡能夠順利抓到那個可惡的殺人犯。”

    “是啊。”

    萩原研二笑了笑,他說。

    “我相信他們,一定不會讓普拉米亞跑掉的。”

    “喂。”

    以此同時,森林里。

    占邊停下了腳步,叫了萊伊一聲。

    “看到腳印了。”

    兩個人觀察了一下腳印的深淺以及蔓延的方向,占邊又看了一眼定位信號,他對萊伊說:“行了,你離我遠點。”

    別被普拉米亞發現了。

    萊伊微微點頭,他抱著槍站在原地,直到占邊剛走出暴風雪的能見度范圍后,他才抬腳繼續往前。

    “咔嚓。”

    前方,占邊跟在普拉米亞留下的腳印后面,從衣服里拿出了手槍,漫不經心地上膛,并且干脆利落地打開了保險。

    他握槍的手放進了口袋里,腳步聲不知何時已經微不可聞。

    占邊抬起眼,靛青色的眼睛鎖定著遠處那個已經若隱若現的身影。

    他眼中不帶絲毫情緒,在對方若有所覺,轉頭看過來之際,抬手干脆利落的一槍。

    “砰——”

    巨大的槍響聲打破了森林中的寂靜,覆蓋在樹干上的雪層簌簌落下,前方的人腳步踉蹌了一瞬,占邊已經靠近了她。

    “你是誰?”

    普拉米亞捂著腹部弓下身體,她喘著氣,身體靠在樹干抬頭望向走過來的卷發男人,警惕地問道。

    “打歪了。”

    占邊掃了一眼普拉米亞捂著的地方,他語氣毫無起伏地評價道。

    然后,他在普拉米亞警惕的視線下,又開口說道:“聽不懂。”

    普拉米亞:“……”

    她咬牙切齒地換成了英語。

    占邊說:“我來邀請你,加入我們組織。”

    “怎么樣。答應嗎?”

    他站在普拉米亞不遠不近的地方,舉著槍,面無表情地問。

    看著正對著自己的槍口,普拉米亞:“……”

    你們組織這樣邀請人?!

    誰家邀請先沖著人開一槍的?!

    萊伊抱著槍,靠在十米外的樹干后面,對這個發展毫不意外。

    他無聲地嘆了口氣。

    第080章 濃霧45

    耳麥對面, 房間里一片沉默。

    不管是貝爾摩德還是萩原研二,槍聲響起的那一刻,兩個人完全沒反應過來, 被巨大的聲音震得耳膜刺痛了一下。

    接下來, 兩個人動作如出一轍地取下了自己的耳麥,揉了揉耳朵。

    萩原研二:啊,真不愧是小陣平。

    如此干脆利落。

    就是……他的耳朵。

    這大概就是偷聽的代價吧。

    兩個人雖然被占邊突如其來的一手震了一下,但還是在關注著那邊的情況。

    聽見占邊的話之后,貝爾摩德沉默了一會兒, 她說:“這就是占邊的邀請?”

    說是威脅還差不多。

    萩原研二坐在椅子上, 聞言悠然地說:“嘛, 這也是為了防止普拉米亞跑掉。”

    貝爾摩德:“話是如此……”

    就是這樣之后, 組織肯定不敢讓普拉米亞全須全尾地加入組織了。

    而且,就算是當初朗姆邀請萊伊的時候, 雖然派人拿著武器把人圍了,但也沒有上來就是一槍。

    因為朗姆清楚,口頭威脅和直接震懾是不一樣的。

    一旦他使用了后一種辦法,這個人就不能再完全信任了, 更別說還讓諸星大拿到代號。

    更何況,不管是性格還是能力方面, 普拉米亞比當初的諸星大都更加不可控制。

    占邊這一槍下去, 可以說是直接斷了普拉米亞的后路。

    不過,貝爾摩德也沒什么意見就是了。

    這種危險又不可控的人,貝爾摩德內心其實不怎么愿意讓人加入組織。

    也不知道朗姆一開始是怎么想的。

    萩原研二倒是知道。

    “朗姆啊……其實他想要的是普拉米亞的名號。”

    “啊啦?”

    聞言,貝爾摩德驚訝地挑了下眉。

    萩原研二漫不經心地說:“普拉米亞的炸彈很有個人特點, 不是嗎?”

    貝爾摩德點頭。

    不久前,她和波本才近距離感受過普拉米亞的化學炸彈的威力, 兩個人還幫著其他人一起撲滅了爆炸產生的紫色火焰。

    萩原研二說:“所以,如果案發現場的人親眼看見了紫色的火焰,并告訴了警察……”

    貝爾摩德接話道:“警方就會順著紫色火焰去調查,他們會以為兇手是普拉米亞,而不是我們組織的人。”

    萩原研二聳聳肩。

    這就是朗姆的目的。

    而且,就算警方之后察覺到不對勁,想要重新調查,組織早就已經在這段時間里銷毀了所有的證據。

    所以這次任務的首要目標才是化學炸彈的配方。

    炸彈的威力是其次,利用炸彈的特征吸引警方的注意力,才是組織的目的。

    雖然這個目的現在已經被警方知道了。

    萩原研二淡定地想。

    他沒有把心中的想法表現出來,而是說:“普拉米亞這個人無所謂,隨便他們折騰吧。”

    萩原研二早就知道這個任務背后朗姆真正的目的,再加上接到任務的三個人里又有波本和占邊,他知道他們肯定會阻止普拉米亞加入組織,所以一開始就沒怎么擔心過。

    而且……

    “普拉米亞,有點難纏。”

    耳麥對面,占邊和普拉米亞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交上了手。

    打斗的聲音清晰地傳入了所有人耳中。

    聽著耳麥那邊的動靜,萩原研二用平淡的語氣說著,一邊垂下眼,擋住了眼底即將泄露出的擔憂-

    事實證明,先開一槍是對的。

    誰也沒想到,中了一槍的普拉米亞竟然都能和占邊打成平手。

    幾分鐘前。

    占邊舉著槍對著普拉米亞,站在不遠處。

    他的姿勢看似隨意散漫,實則出于一種絕對警惕的狀態。

    一旦普拉米亞有什么異動,占邊會毫不猶豫地再給上一槍。

    普拉米亞捂著腹部,被汗水打濕的頭發貼在她的額前,她喘著氣看向那個站在不遠處的卷發男人,對方有著一副陌生的東方面孔,靛青色的眼眸中神色晦暗,他舉槍鎖定著她。

    對方口中說著邀請,甚至用自認為禮貌的語氣詢問著她的意見。

    但普拉米亞早已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個人身上散發出的濃濃冷意。

    對方的態度在告訴她,她只有一個選擇。

    普拉米亞狠狠咬了下舌尖,讓她的意識更加清醒了幾分。

    她一字一句地問:“加入你們,我有什么好處?你們、想讓我做什么?”

    占邊說:“我們很欣賞你制作炸彈的才能。”

    占邊念著波本給他的臺詞:“只要你愿意為組織出力,我們可以給你需要的東西。”

    “或者,”

    占邊舉起槍,對準了普拉米亞捂著腹部的手,他語氣冷淡地說:“讓我把你帶回去,我們也可以慢慢交流制作炸彈的細節。”

    占邊面無表情地說:“我對此也是非常好奇呢。”

    普拉米亞:你們組織真會畫餅。

    她什么都不需要!

    也不想加入這個一見面就給了她一槍的組織!

    想到這里,普拉米亞眼中劃過一絲狠意。

    她喘著氣,捂著腹部緩緩彎下了腰。

    看著對方似乎是因為中了槍傷,強撐了一會兒之后體力不支的樣子,占邊瞇了下眼。

    “占邊,速戰速決。”

    另一邊,波本按著耳麥低聲說,同時抬眼看向不遠處聚在一起的艾蕾妮卡一行人。

    他們正在神色嚴肅地討論著。

    之前槍聲響起的時候,所有人都下意識往聲音來源的方向看了過去。

    “有槍聲!”

    “會是普拉米亞嗎?”

    “普拉米亞為什么要開槍?!難道……是鮑里斯?!”

    艾蕾妮卡臉色微微一變,她分辨出槍聲傳來的方向之后,又低頭去看手里的地圖。

    片刻后,她搖了搖頭,說:“那個方向不是我們的目的地。”

    鮑里斯繪制的這張地圖上,標記著普拉米亞藏車的位置,和剛才槍聲響起的方向并不一致。

    “難道是有人在附近冬獵嗎?”

    有人猜測道。

    “不,那不是獵槍的聲音。”

    站在不遠處的一個男人開口說道。

    這位一路跟來的俄羅斯人說:“我就是來這邊準備冬獵的獵人,我熟悉獵槍的聲音,那聲槍響絕對不是來自獵槍。”

    聞言,波本眼神微微一閃。

    “不是獵槍?”

    艾蕾妮卡和奧列格對視一眼。

    奧列格說:“艾蕾妮卡……”

    艾蕾妮卡當機立斷地說道:“我們分開走。”

    她把人分成了兩隊。

    “奧列格,你和彼得他們去找普拉米亞的車,我和其他人去槍聲響起的地方。”

    奧列格認真地點頭:“好。艾蕾妮卡,你要小心。”

    波本被分到了奧列格的隊伍里,他望了一眼艾蕾妮卡幾人匆匆遠去的背影,低聲對耳麥那邊的占邊和萊伊說:“速戰速決。他們最多二十分鐘就能趕到。”

    通過波本的耳麥,占邊也聽見了艾蕾妮卡幾人的討論聲。

    他的動作微微一頓。

    就在這時,普拉米亞突然往前就地一撲,砸在了雪地里。

    槍口失去了目標,占邊心生警惕,他往后退了幾步,同時舉槍的右手迅速往回收。

    下一秒,一道人影從雪地里竄出,抬腿往他右手踹來。

    占邊“嘖”了一聲。

    想打架是吧?他奉陪。

    他躲開普拉米亞的偷襲,甩手把槍遠遠往后一扔,然后正面迎了上去。

    樹干后,萊伊看見了被占邊扔在他不遠處的手槍,眼神微微一閃。

    他聽著背后兩個人打架的動靜,直起身體,往前走了幾步,退出了暴風雪的能見度范圍,在兩個人周圍悄無聲息地繞了一圈,直到正對著占邊丟掉手槍的那個地方。

    他舉起了手里的狙擊槍,眼神平靜地透過瞄準鏡看著纏斗在一起的兩道身影,手指輕扣扳機-

    在雪地里打架是種很新奇的體驗。

    而且,當對面的人同樣也是一個厲害的高手時,這種遇到對手的感覺讓占邊不由有些興奮。

    不過,他也沒有忘記任務。

    “五分鐘。”

    耳麥對面,波本提醒他。

    “知道了。”

    占邊側頭躲過砸過來的拳頭,他矮身順勢出拳,一拳重重打在普拉米亞腹部的傷口上。

    “呃——!”

    普拉米亞瞬間面露痛苦之色,整個人倒飛了出去,砸在雪地里。

    占邊沒有再耽誤,他直接走了過去。

    暴風雪持續了一天,如今地面上的雪層很深,普拉米亞倒在雪地里,占邊只能遠遠看見一個深坑。

    所以,當看見一個球狀物往他這邊拋過來時,占邊瞳孔一縮。

    “是手榴彈!”

    他動作迅速地折身往另一邊跑,一邊喊了一聲。

    萊伊眼神一凜,他看著半空中呈拋物線往占邊那里扔過去的手榴彈,瞄準鏡迅速對準,瞬間扣下了扳機。

    “砰——”

    “轟——”

    先是一聲槍響,然后是一陣爆炸的轟鳴聲,所有帶著耳麥的人都不禁皺起了眉,神色有些嚴肅。

    波本按著耳麥,語氣有些急促:“占邊沒事吧?”

    “咳、沒事……”

    卷發男人從雪地里坐起來,抬手抓了抓凌亂的頭發。

    他咳了幾聲,抬頭看了一眼剛才普拉米亞倒地的方向,然后看向往他這邊走來的萊伊。

    “人呢?”

    萊伊抱著槍走過來蹲下,他上下看了看占邊,聞言道:“剛才爆炸之前就跑了。”

    “哦。”

    占邊沒說什么,他從衣服里拿出手機,看了眼定位信號。

    不知道什么時候,普拉米亞的定位信號已經消失不見了。

    “她發現了。”

    占邊有點遺憾地說。

    聽見占邊精神十足的聲音,波本暗自松了口氣。

    萊伊:“先離開這里吧。”

    他站起來,順手拉了占邊一把。

    雖然覺得已經不太可能追得上普拉米亞,兩個人還是沿著對方留下的血跡離開了原地,繼續追了上去。

    “對了,剛才謝了啊。”

    “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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