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1
可能是房間太安靜, 情緒上的任何波動,一分一毫,都顯得格外清晰。
秦咿坐在客廳的地毯上, 小K貼過來, 軟軟地挨著她的膝蓋。她點著屏幕上的虛擬鍵盤, 先輸入“不怕”, 覺得太煞風景,刪掉后再輸入“有點怕”,又覺得矯情。
思緒散得厲害, 摸不到邊際,糾結半天,秦咿什么都沒發出去,她泄氣似的嘆一聲, 摸了摸小K的圓腦袋。
梁柯也也不催, 隔了五六分鐘, 才又發來一句。
梁柯也:【這六年,辛苦嗎?】
秦咿愣了愣。
這六年——
毫無回應, 惴惴不安,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回來,更不知道他會不會回來。
你覺得辛苦嗎?
心臟像是驟然抽空,再被酸澀填滿, 秦咿揉了下眼角, 摸到微弱的濕, 她慢慢打字。
秦咿:【不辛苦, 我有好好照顧自己。】
頓了頓, 她又說:【等你有空,帶你參觀我的工作室。】
秦咿的工作室是棟三層的獨立建筑, 一樓二樓做辦公區和會客廳,三樓是秦咿閉關畫畫的地方,放了不少作品。
然而,秦咿不知道,梁柯也早就參觀過她的工作室了,通過私家偵探傳來的照片。
很多照片。
不知為何,梁柯也沒有很快回復。秦咿背倚著沙發,看著屏幕慢慢變暗,忍不住又將它按亮,打出一行字。
【我讓劉律師幫忙轉達的那句話,你有收到嗎?】
消息發出去后,可能是緊張作祟,秦咿覺得喉嚨有些澀,她放下手機起身去廚房找水,手指習慣性地去開冰箱冷藏室。動作進行到一半,她想到生理期還沒過,以及,記得她生理期的另一個人……
不知是胸口還是指尖,微妙地熱了下,客廳里在這時傳來新消息的提示音,秦咿心一顫,隨便拿了罐常溫的椰子水,快步走回去,然后就看到——
梁柯也:【開門吧,有些話得當面說。】
秦咿呼吸滯了下,心跳像熱氣球,一下子飛到好高的地方。她看一眼緊閉的臥室門,遲疑著想,涂映正睡覺,應該不會吵醒她吧……
手機上又出現條消息。
梁柯也:【已經睡了么?】
秦咿顧不得自己只穿了件睡裙,握著手機快步走到玄關。房門打開的一瞬,不知哪來的風,吹著她的頭發和裙擺。
停電了,光線太暗,不等秦咿看清楚,下一秒,她的腰被一雙手臂纏抱住。那力道叫她手指發軟,手機掉在地毯上的同時,脊背撞到一側的墻壁,纖瘦的肩胛有些悶疼。
然而,比疼更讓秦咿覺得難熬的是另一個人所帶來的熱。
房間黑漆漆的,月光透過玻璃窗灑落進來,似水清透。秦咿喘得有些重,手指隱約碰到什么,可能是對面人的手臂,也可能是他的腰或者腿。
模糊間,她聽到他悶哼了下,呼吸潮濕,熱熱地拂過她的臉頰。
“怎么了?”秦咿壓著嗓子,啞聲問,“是不是碰到你之前受傷的地方?”
梁柯也的下巴原本抵在秦咿頭頂,這會兒,他故意低下來,用鼻尖蹭著秦咿的耳垂和脖頸,動作軟得要命,也曖昧得磨人。
“別怕,”他聲音也啞了點,“傷口愈合得很好,早就不疼了。”
“那為什么,”秦咿無意識地吞咽了下,“你看上去還那么難……”
話說到一半,她忽然將字音咬住,不說了。
梁柯也埋在秦咿肩膀那兒,指腹貼著她背,沿她脊骨一寸一寸地摸上去,明知故問似的:“是啊,我到底為什么那么難受呢?”
吃飯時他們喝過同一款清酒,綿柔的滋味沁在彼此的呼吸里,叫周遭的一切都軟得具不成形狀。
秦咿頭暈腦脹,脫口說了句:“涂映在呢,今天不能……
“不能做……”
梁柯也微愣了下,接著,又笑起來,本能地將她抱緊。
“剛說完要追我,還沒追到呢,”他輕笑,聲音透著股縱容寵溺的勁兒,燒著耳朵,“這么快就想做壞事?”
秦咿臉紅,脖子也紅,膝蓋軟得發顫,幾乎站不住,還要留意著臥室的動靜。
最暈暈沉沉的那個時候,她聽見梁柯也又說:“是想我了嗎?”
他摸了摸她的頭發,故意在她耳邊喘了聲,追問著,也逼問著:“是不是很想我?”
想他么——
秦咿眨了下眼睛。
這個問題就像一根細小而鋒利的刺,挑破新結的痂,戳著她傷口里鮮紅的軟肉。
“想你啊,怎么會不想你呢。”她睫毛輕顫,有些濕,黑暗猶如絕妙的遮掩,讓她毫無顧忌地說出來,“從你被救護車帶走,從我再不能找到你的那一刻——每分每秒,日日夜夜,我都在想——”
“如果我沒那么倔,如果早一點坦然承認我是喜歡你的,”呼吸發抖,她每說一個字都伴著哽咽,“你承受的委屈和傷害,是不是就會少一點?”
看見她快要哭,梁柯也呼吸滯了下,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緊握住,滋味酸澀。
秦咿忍不住抬手去勾他的脖子,整個人都貼近他懷里,喃喃:“梁柯也,我想你。”頓了頓,聲音更輕一點,“我喜歡你。”
“你受傷的時候,我也疼。因為,除了你,再沒別人進我心里過。”
她說情話的聲音實在動人,梁柯也喉結滑動了下,指節抵在秦咿下顎那兒,蹭著她的皮膚,感受到她脈搏的跳動。
時間好像凝固了,只有兩人的呼吸在空氣里輕緩鋪展。
秦咿眼尾薄紅,抬眸看他,“那位姓劉的律師有將我的話轉達給你嗎?是因為那句話,你才回來的嗎?”
出乎預料的,梁柯也搖了搖頭。
秦咿一頓,“他,他沒有告訴你嗎?怎么……”
梁柯也的手掌搭在她腰后那兒,將她抱緊,也給她支撐,低聲說:“劉律師有向我轉達,但我不是因為那句話才回來的。”
秦咿反應有些鈍,不太懂。
梁柯也低頭,吻著她頸側細軟的皮膚,“你說過的,你沒有親人了,沒人在你身后,給你支撐——我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必須回來看看。”
看看她有沒有過上很好的生活,看看她有沒有好好照顧自己。
越是喜歡,也就越牽掛。
無論走了多遠,走得多久,他終究是要回來看一看的。
他是真的愛她。
秦咿沉默下來,抓著他衣服的手指卻有些抖,過了會兒,她忽然說:“梁柯也,我要是你女朋友就好了。”
梁柯也皺了皺眉,按她腰的那個動作,力道更重了些。
秦咿順勢貼過去,親密地挨著他,感受他身體的每一處,輕音輕輕軟軟:“如果我是你女朋友,現在就能親你了吧……”
不等話音全部落下,她的下巴就被他捏住,再然后,梁柯也斜著腦袋靠過來,近乎霸道地將她吻住。
他一下子吻得太重,格外深,秦咿承受不住,身體微微發抖,喉嚨里溢出細小的碎音。
她還記得涂映在,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手指無措地握緊梁柯也的衣服,有些被動地接納著他,從耳根到鎖骨,蔓延開一大片誘人的胭脂色
梁柯也全無顧忌,咬著秦咿的唇,反復吮著,半點兒空氣都不要給她留。就在秦咿腿軟得幾乎站不住時,梁柯也忽然托著她,將她整個提了起來。
姿勢驟然改變,秦咿驚了下,她背抵著墻,腿受梁柯也的指引,纏在他腰那兒,兩人由此貼合得更加緊密。
也讓他吻得更加順暢。
秦咿兩手勾著梁柯也的脖子,指尖抓著他后頸的皮膚,力道有些重。他卻不覺得疼,只是癢,還惡意地將這份癢加倍還秦咿。
于是侵襲更重,近乎兇狠,輾轉、摩擦,幾乎要將她的唇和舌同時弄破。
濕潤充沛得有些過,仿佛溪流激蕩,狹小的玄關處響起微弱的水花聲。
秦咿的睡裙被揉得一塌糊涂,一側的吊帶滑了肩,垂在手臂那兒。
臉紅心跳的,完全停不下來。
簡直要命。
臥室里,大概是涂映的手機響了聲,“叮咚”的一下。
秦咿猝然清醒,掙扎著踩住地面,手心抵著梁柯也的肩膀輕輕推了推。她身上軟得不行,動作也輕,弄巧成拙地有了點欲拒還迎的味道。
梁柯也在她下巴上咬一下,“別拒絕我,當涂映說你等我六年時,我就想親你了。”頓了頓,他聲音更燙也更低,“快瘋了。”
秦咿也熱,心跳怦然,她忍了忍,“不行呢,不能讓朋友一個人在家。”
梁柯也嘖了聲,不太滿意的,“剛剛還說想我。”
“是想你的,”秦咿哄他,手指撥了撥他胸口處的衣扣,“不騙人。”
梁柯也親了下秦咿的脖子,忽然說:“想摸摸我嗎?”
不等秦咿反應,他斜著腦袋靠過來,貼在她耳邊,輕聲說:“既然那么想我,要不要摸摸我呢?”
秦咿睜大眼睛,忘了拒絕,或者說,不容她拒絕,梁柯也已經抓著她的手,帶著她,埋進自己的衣服里。
梁柯也身材很好,挺拔勁瘦,六年過去,肌肉的形狀及紋理愈發清晰。秦咿淺淺一碰,只覺緊繃,就好像他整個人都是鋼澆鐵鑄。
手指貼著他的皮膚,秦咿完全不敢亂動,空氣和體溫,似乎比接吻那會兒還要熱,熱得她腦袋發蒙。
梁柯也握著秦咿的手腕帶著她挪了挪,模模糊糊的,秦咿感覺到肋骨的形狀,然后是柔軟的腹,以及,腰帶上的金屬裝飾。
手心發潮,指腹滾燙。
下一秒,秦咿感覺到耳根熱了下,梁柯也用一種誘惑的語氣。
“要不要往下,你來選。”
chapter 82
房間里安靜得有些過, 能聽見滴滴答答的鐘表運作的聲音,以及,兩個人的呼吸和心跳, 好像以相同的頻率在顫。
秦咿的手腕還被梁柯也扣在手心里, 她指尖軟得沒力氣, 無法掙脫, 也不敢繼續碰他,好像連指腹都開始出汗。
就算在黑暗的環境下,視線不清, 梁柯也依然覺察到她的緊繃,輕笑了聲:“害怕了嗎?”
“沒怕,”秦咿聲音小小的,也很乖, “只要是你, 怎么樣我都不怕。”
梁柯也一頓, 手臂從秦咿腰側穿過,將她抱進懷里, 抱得很緊。過了會兒,他說:“好了,我不逗你,去休息吧。”
話雖說得寬容, 手卻沒放開, 依然抱著她, 舍不得似的。
秦咿想起什么, 仰頭去看他, “這陣子你有空嗎?我想請你看電影。”
邀請來得有些突兀,梁柯也嗯了聲, 視線垂下來,與她對視著。
秦咿抿了抿唇,莫名有些不自然,小聲說:“那個電影,就是那部《甜橙》,我還沒看過,想和你一起看。”
梁柯也笑了笑,氣息和語氣都溫柔,吻一下她的頭發。
“好啊,我陪你看。”-
秦咿選擇的看電影的地方有些特殊,不在家里,也不在影院,而是竺州美院的大操場。不知秦咿是如何跟校方溝通的,竟然在草坪上支起一塊幕布,用來播放電影。
西語版的《naranja》早已上線流媒體,片源并不難找,天色暗下來后,助理小閔操控設備,音樂聲響起,不少學生被吸引過來,圍著幕布席地而坐。
晚風清爽,漫天星辰閃閃發亮。梁柯也穿著簡單的白T長褲,腿很長,氣質清絕,挺拔的身段像初春的白楊。
他在校內的小賣部買了些飲料和零食,將袋子放在秦咿手邊后,拿起瓶純凈水擰開喝了口。吞咽時他喉結微微滑動,有一種反骨鮮明的高冷感,以及,一絲禁欲的味道。
這樣的外形條件不可能不招眼,梁柯也很少關注其他人,但是,旁人很難不注意到他。秦咿咬著糖,聽見前后左右傳來幾聲微弱的議論。
“新生嗎?以前沒見過。”
“應該是外校的,不然,這種等級的帥哥早掛表白墻了。”
“旁邊是他女朋友吧?氣質真好,她的鐲子也好看,想要鏈接。”
聲音有點明顯,梁柯也應該是聽見了,歪頭朝秦咿淡淡一笑,還將掌心搭在她腦袋上,揉了揉她的頭發。
眾目睽睽下,這樣的小動作如同依據,驗證了某些猜測。
議論聲頓時又濃了幾分。
“我天,他笑起來簡直要把我魂都勾飛!”
“他的眼神,你注意到沒?看他女朋友的時候,原來真的可以從眼睛里讀到愛意!”
“我嗑CP的癮又上來了!”
……
電影在這時播放到中段,女主角Flora美麗叛逆,悄悄離開宴會廳,躲在花園角落里與她的軍官情人約會,兩人共享同一支廉價香煙
枝葉環繞,光影明暗變幻,特殊的濾鏡處理讓畫面呈現出一種繁盛又頹敗的矛盾感。
煙在男人唇邊點燃,他背著風,攏著火,淺棕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藤蔓下的少女,手上的煙也朝Flora遞過去。
就著男人的手,少女吮一下煙,又惡作劇般去咬他修長清晰的食指關節。
殷紅的唇與淺白的霧,枝葉絲絲縷縷地覆蓋,少女嬌蠻俏麗,瞳仁像泡在山溪中的玻璃珠子。
鏡頭一幀幀推進,那首在二十多個國家霸榜過的同名主題曲輕盈響起,似水流淌。情感與欲望變成一種肉眼可見的美,一種視覺上的享受。
夜色深邃,電影投映出的光亮濃釅似油畫,照亮幕布前的草坪。
BGM的襯托下,一對小情侶開始接吻,姿態纏綿。秦咿無意中瞥了眼,頓了頓,手心莫名發癢,她故意用指甲戳了戳,力道使得有些重。
梁柯也在這時扭頭,身形也朝她傾過來,抓著她的手指去看她的手心,“有蟲子嗎?”
秦咿的視線兩人交握的手指上停了瞬,忽然說:“怎么辦,我也有點想咬你。”
梁柯也一頓,喉結輕顫了下。
秦咿說:“你知道么,在中文互聯網,這首《naranja》被譽為告白神曲。”
“寫它的時候,”她歪頭看著他,眼睛像琥珀,“你在想什么?”
對視無聲地持續片刻,梁柯也忽然伸手,蒙住秦咿的眼睛,用一種無奈的語氣:“不要明知故問。”
秦咿將他的手從眼睛上拉下來,指腹在他手腕內側輕輕勾劃,一下一下,像金魚的尾巴,柔軟飄過。
感受著她的動作,梁柯也不知在想什么,目光變得有些深,表情也是。
“這個時間,教學樓會封門嗎?”他忽然問。
“不是所有樓都會封,”秦咿下意識地答,“我記得……”
話沒說完,梁柯也拉著秦咿從草坪上站起來。
秦咿防備全無,沒站穩,踉蹌著撞進他懷里,聽見他在耳邊啞聲說:“想在空教室里吻你,應該不會有人看見。”
音落,秦咿心口不受控制地發著燙,呼吸幾乎停滯。
這時候,電影已經播到尾聲,即將出現字幕,周圍的學生也紛紛起身,準備離開。略微嘈雜的環境下,忽然傳來一陣木吉他的聲音,以及,一道清透的女生,在自彈自唱。
“Hey,我真的好想你。”
……
歌聲不算有技巧,勝在真誠,帶著女孩子獨有的柔軟情愫。
西語片子里突然出現首中文歌,尚未散開的學生紛紛扭頭去看,梁柯也同樣腳步一頓,神情里似乎有淡淡的錯愕。
那道聲音。
他不可能認錯的聲音——
大屏幕上,不知何時出現了一段VCR。
女孩子長發及腰,發梢微微卷曲,化淡妝,眉眼清透,唇色明潤似新鮮的水果。
她穿一條細肩帶的白裙子,鎖骨清晰,肩背很薄,抱著木吉他坐在窗前的地板上。整個人透著一股靈動的藝術氣息,美好得叫人不忍觸碰。
幾條紅尾巴小金魚裝在玻璃魚缸中,擺在她腿邊,陽光打照過來,燦燦明亮。
魚尾搖擺著,水波溫柔,光斑跳躍在地板上,閃爍如碎鉆。
電影畫面一樣美好的場景。
溫柔的女聲還在唱——
“Hey,我真的好想你,不知道你現在到底在哪里。”
……
人群逐漸熱鬧起來,有人打開手機拍照,還有人小聲議論。
“是要表白嗎?為什么唱這么傷感的歌?”
“這個女生好眼熟啊,好像在哪見過……”
“她不是那個藝術家么,叫秦……”
一首歌在這時唱完,吉他聲停下來。
VCR里,秦咿抬起眼睛,看著屏幕外的梁柯也,微微笑著,對他說:“吉他最近才開始學,沒有架子鼓練得久,彈得不太好,你別笑我。”
頓了頓,她拂了下耳邊的碎發,瑩白的手指浸在陽光里,“之前,周律師告訴我,你很佩服我的勇氣,也很欣賞,只是有點遺憾,我的勇氣里,沒有你的位置。”
“我想了很久,想得頭都痛了,也不知道該如何向你證明,我的勇敢從不是為了別人,所以,就選了這個笨拙又直白的方式。”
說到這兒,屏幕上的女孩大概有點不好意思,聲音頓了下,微微抿唇。
屏幕外的人群配合著發出一陣善意的起哄聲。
有些學生眼尖,注意到VCR里的主角就在身邊,一面驚訝地捂住嘴巴,一面拍了拍朋友的手臂,用眼神做著示意。
于是,本就熱鬧的氣氛里又多了些躁動,難以壓制。
梁柯也完全顧不得那些。
影片的光亮照著他的眼睛,有些刺,而他一瞬不瞬地看著屏幕上的女孩子,就像電影里盯著Flora的年輕軍官。
他們同樣年輕、挺拔,俊朗非凡,也同樣沉迷、專注,身心皆醉。
小金魚游來游去,水波清澈。
海子的那句詩——
活在這珍貴的人間。
屏幕里,秦咿的眼睛也映著粼粼的光,很精致。
她臉頰微紅,忍著羞澀又緊張的勁兒,繼續說:“借這個機會,我想對我喜歡的人說,我真的很愛他。”
“他是一個很好的人,非常非常好。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吃很多頓飯,看很多場日落,然后,牽著手,一起變老。”
晚風吹著,夜空深邃,操場上爆出一陣又一陣歡呼,格外熱烈。
直到VCR播放完,梁柯也始終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站著、看著,瞳仁很深,目光很沉。
秦咿忽然覺得忐忑,她伸手,手指輕輕拉了下梁柯也的衣袖,“是不是太高調了?你不喜歡這樣?抱歉,我沒考慮太多……”
話沒說完,人群也尚未散去,梁柯也忽然轉身,朝秦咿走近一步。
他的動作太明顯,周圍的人覺察到什么,紛紛看過來,或是驚訝或是好奇。
梁柯也完全不理那些,他一手搭在秦咿腦后,扣住她,一手箍著她單薄的背,將她抱住。他抱得那樣緊,力氣也大,好像要將兩個人融為一體,從今以后,再不分開。
再也不要分開。
越來越多的學生意識到,這兩個人就是剛剛那段VCR的主角,閃光燈頻繁亮起,接連不斷的快門聲。
秦咿感覺到他的體溫,有些燙,她手指微微瑟縮了下,小聲叫著他的名字。
就在這時,一聲譏諷的輕笑蓋過一切雜音,傳到秦咿耳邊——
“搞出這么大的陣仗,我還以為情圣下凡呢!原來是被逐出家門的梁家少爺啊,梁柯也,你不帶助聽器了?病都好了?”
chapter 83
夜晚格外喧鬧, 人群久久不散。
周圍明明充斥著各種聲音,拍照時的快門、眾人的腳步、起哄和議論,秦咿偏偏聽見那一句, 清楚地聽見。
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微微恍惚著。
助聽器——
什么助聽器?
“逐出家門”又是什么意思?
風吹過來, 涼意浸透衣服, 秦咿的眼睛忽然變紅,不受控制。她掙扎著,離開梁柯也的懷抱, 仰頭去看他。
那會兒,光線有些雜亂,烏沉不清,梁柯也站在一片陰影里, 神色被藏了起來。
不知為何, 秦咿忽然感受到一種孤寂, 濃郁如夜色,從梁柯也身上蔓出來, 直擊她心口,叫她疼得幾乎哽咽。
氣氛靜了幾秒,一切雜音都被隔絕在兩個人的世界之外。
梁柯也很輕地嘆息了聲,手指揉了下秦咿的眼尾, 用一種哄人的語氣說:“別哭。”
秦咿咬了咬唇, 周圍還有人在看他們, 不方便說太多話, 她拽著他的衣袖, 要他離她近一點,小聲說:“你跟我走, 跟我回家。”
梁柯也笑了下,特別溫和,點頭說:“好。”
跟你走,去哪都可以,天涯海角。
當著所有人的面,秦咿的手指先滑到梁柯也手腕那兒,停了停,又繼續向下,抓著他的手指,與他十指相扣。
嘈雜的環境似乎在這時安靜了下,又像是更鬧,拍照的快門聲也更多,特別清脆。
梁柯也并不理會那些,他眼眸垂著,去看與秦咿交握的手,心口很軟,呼吸很輕,有種別樣的滿足。
秦咿拉著梁柯也要離開,偏偏有人存心湊過來攔路。
好久沒見的小傅總傅郢臻。
傅郢臻雖然衣著休閑,但能看出精心打扮的痕跡,他會出現在美院,應該又是看中了哪個漂亮女學生,過來追人,湊巧碰見秦咿用VCR向梁柯也表白。
迎著秦咿的目光,傅郢臻朝她笑了下,譏諷地說:“你別瞪我啊,剛剛我說的都是事實。”
“幾年前梁阿姨就在圈子里放了消息,梁柯也自殘、陰郁、有反社會型人格傾向,不敬長輩,她要與這個怪物劃清界限,財產分配方面也不會讓梁柯也討到半分便宜。”
說到那幾個不好的詞匯時,傅郢臻故意將語速放慢,語氣也重,圍觀的人配合著發出幾聲驚呼,小聲議論著。
“這意思不就是要將梁柯也逐出家門?”
“至于助聽器——”傅郢臻挑著眉,一副渾不吝的德行,“可能是為了體驗生活,梁少在威斯尼的一家小餐館打過工,我和朋友去那兒度假時,親眼瞧見梁少在幫顧客叫餐,耳朵上帶著助聽設備。我朋友好心,見不得同胞吃苦,還多給了十歐元的小費呢,梁少應該沒忘吧?”
傅郢臻當眾說出這些事,擺明了是要給梁柯也難堪,也讓秦咿難堪。
圈子里都知道,傅家的小兒子看上一個搞藝術的小美人,端茶遞水賠笑臉地追了大半年,別說睡,摸都沒叫他摸到一下。
傅郢臻本以為美人心氣高,不好追,他也樂得挑戰高難度,玩什么不是玩,權當解悶。結果,他這邊熱乎勁兒還沒過,那邊梁家的落魄少爺一回國,小美人就主動湊了過去,什么傲骨什么驕矜,統統不見了。
二世祖間聚會,有人把這事兒當笑話拿出來講,叫傅郢臻丟了不小的面子。他堵著氣,也沒看時間,凌晨四五點時打了通電話給秦咿,沒想到秦咿接都不接,直接斷線,還把他的號碼拖進了黑名單。
從那天起,傅郢臻心里就憋著一股火,趕早不如趕巧,今天,既然有緣撞見,他必須找點不痛快。
“雖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梁老先生慈悲心腸,再怎么樣也不會讓自家人餓死在外頭,”傅郢臻繼續陰陽怪氣,“但是,眾所周知,二線奢侈品不保值,何必拿大好青春去換一件假名牌?秦咿,我勸你好好想想。”
秦咿表情很靜,靜靜地聽傅郢臻說完,神色看不出什么波動。
門禁時間快到了,圍觀的學生散去,草坪四周逐漸空曠下來,只剩夜風不斷吹拂。
秦咿握緊梁柯也的手,不吵架,也不爭辯,徑自從傅郢臻身邊繞過去。
傅郢臻一拳打空,愈發氣悶,再度湊上來試圖擋路。梁柯也微微蹙眉,不等他有所行動,就聽輕輕的一聲。
“我愛梁柯也,與家世背景無關,與身份相貌無關。只要他還是他,我就會一直愛下去。”
兩個男人同時一頓。
風將草木吹得簌簌作響,秦咿的聲音混在其中,有些單薄,卻并不羸弱。
她抬眸看向傅郢臻,表情很靜,眼眸很清,“就算梁柯也不姓梁,與梁家再無關聯,他的身價與能力,也是你可望不可即的。”
傅郢臻噎了下,咬肌抽搐。
“別再試圖用你單薄的見識去羞辱他,”秦咿聲音很輕,但字字清晰,“這樣做,除了凸顯你的幼稚、長不大、胸無點墨之外,沒什么作用。”
最后一句講完,不等話音落下,秦咿已經帶著梁柯也離開。
快走到停車的地方時,有個很僻靜的小角落,光線是暗的,不見人影。秦咿一直低著頭,有點走神,一雙手臂突然從身后遞過來,纏著她的腰,將她摟進懷里。
秦咿沒防備,心跳漏了一拍,半秒鐘后她才反應過來,仰著頭用視線和他對上。
“怎么了?”她咬字有些軟,聽上去特別窩心,“是不是還在生氣?你……”
“不生氣,沒什么值得生氣的,”梁柯也目光很深,看著她,“就是特別想抱你,有點等不及。”
秦咿“哦”了聲,耳根有點紅,很乖地說:“那你抱。”
“抱久一點也沒關系,”她說,“跟你在一塊,我不怕被看見。”
她目光清澈又溫柔,除了對他的關心,再無其他。梁柯也垂眸看進去,同時,也聽見自己的心跳,一下一下,清晰得要命。
既然劇烈的風聲都無法掩蓋他內心的悸動,那么,還有什么可逃避的。
仿佛下定某種決心,梁柯也箍著秦咿的背,將她懷抱深處按了按,“關于我和梁家那邊的事,你想知道嗎?”
秦咿眨了下眼睛,她沒答,反而說:“之前,你講過一個規則,日出之前,無論我問你什么,你都會如實回答。現在,它還作數嗎?”
梁柯也用指腹揉了揉秦咿的脖頸處的皮膚,啞聲說:“當然。”
兩人貼得近,秦咿摸到梁柯也的手背,溫度冰冷,他衣服也是冷的,好像在凍雨之中獨行良久。她想,他們都需要一點溫暖,用來涉過這最后的寒冬-
梁柯也怎么也想不到,秦咿會帶他去那個地方。
私湯式的溫泉酒店,建在山里,面積雖廣,庭院客房卻只有八間,零落散布于怪石樹影之中,互不打擾,景色和私密性都十分優越。
這地方極難預約,老板和陳縱音是朋友,借著陳縱音的關系,秦咿才弄到一間。
院落里做了造景,綠植花卉一應俱全,還有竹籬和秋千,溫熱的水汽蒸騰繚繞,像誤闖了秘密仙境。
石砌湯池采用半露天的設計,既能感受山風流淌,也能看到林間夜景,十分享受。
天色未亮,景觀燈光暈昏黃散落,精心修剪的樹木枝葉層層疊疊。水珠滴答濺落,聲音清脆又柔和,落在耳中,仿佛一首過于幽微的情歌。
電影和VCR是秦咿刻意安排的,所以,她專門穿了拍VCR時穿過的那條白裙子,細細的兩條肩帶勾著肩膀,布料輕盈柔軟,垂墜感很好。
然而,溫泉是計劃之外的變量。
池底光影晃動,深重的水汽模糊面目,兩個人近在咫尺,卻難以看清彼此。
秦咿站在湯池邊,不可避免的,腦袋里閃過幾幀從前,比如,她在葉塘度過的那個除夕夜,浴室里的水汽同今日一樣豐沛,伏特加純烈的味道叫她懷念至今。
那時候,她以為她與梁柯也只有三天,最后的三天。
現在想想,她怎么舍得與他只有三天。
怎么舍得放棄他。
思緒搖搖晃晃,像水面浮動的波紋。
那會兒,距日出還有不到兩個小時。
山中濕霧濃重,氣溫低,總覺得涼意透骨。
梁柯也自身后貼過來,環著秦咿的腰,用一種沙啞的語調在她耳邊問:“冷嗎?”
秦咿正要搖頭,腦袋里凌亂閃過什么,頓了下,忽然說:“有點冷。”
音落,她撥開梁柯也的手臂,從他懷中退出來。
細微的光線下,秦咿長發散在身后,愈發顯得脊背單薄,肩胛清晰。
她赤腳踩著細膩的鵝卵石,踩著湯池的臺階,一步步,走過去。小腿先沒入溫泉水中,然后是膝蓋,白色的裙擺被水面托舉著,幽幽盛放,像花瓣透明的睡蓮。
電子牌顯示,水溫將近四十二度,不燙不低,正適宜。
秦咿站在水中,呼吸著,長發一半垂落在胸前,勾勒她柔軟的身形。
霧氣將她浸得半濕,白色布料最沾不得水,一濕即透,那種“欲蓋彌彰”的視覺感,誘惑得厲害,叫人口渴。
夜色忽然安靜下來,沒有風,螢火蟲輕盈飛過,濺起流光。
泉水是溫的,秦咿眼神也溫,細白的脖子上染著好看的胭脂粉。她抬眸,看向梁柯也,用一陣認真的語氣,對他說:“你要不要在這里抱我?”
水聲凌亂作響,空氣里彌漫著說不清的香味,很淡,很暖,這些微妙細節交融在一處,曖昧濃烈得幾乎要淹沒整間庭院。
梁柯也走近一步,隔著圈石臺,眸子里有危險的情緒在起伏,啞聲問:“能接吻嗎?”
僅僅是擁抱,他覺得不夠。
秦咿睫毛微翹,蝶翼一般,她真認真地思考了下,然后說:“接吻是要用秘密來換的。”
音落,不知為何,水溫忽然升高了些。
熱氣上涌,秦咿裙子更濕,緊貼曲線,皮膚的顏色自布料下透映出來,難以遮掩。
一滴水珠從她臉頰上滴落,淌過她瓷白的粘著碎發的脖頸,越過鎖骨,再到起伏不已胸口,慢慢沁入那道甜美的溝壑之中。
消失不見。
一切微小的波動與變化,都在梁柯也的目光之下發生,叫他清晰看見。
秦咿像是毫無察覺,看著他,輕聲問:“梁柯也,你的秘密是什么?”
梁柯也眸色偏深,皮膚是一種冷調的白,他身上的衣服被水汽打濕,顯出幾分蕭索。但他儀態極好,背直腿長,肩線挺拔,生生在寂寥之中撐起一種傲骨不折的強硬感,十分驚艷。
連綿不絕的水聲里,梁柯也慢慢開口,聲音不高不低,沒什么情緒,“傅郢臻說的那些事,都是真的——我的聽力出過問題,帶過一段時間的助聽設備,和梁家也已經徹底鬧翻。”
“聽力是什么時候出問題的,”秦咿忍著心酸燒灼的感覺,竭力保持鎮靜,“因為方恕則那樁案子,因為我?”
梁柯也搖頭,“外傷只是誘因的一部分。”-
案件發生后,梁柯也一度陷入昏迷,梁慕織先是派人將他送到港島,做了基礎處理后,專機直飛洛杉磯。梁柯也傷得不輕,但是,在頂尖的醫療資源面前,狀況不算棘手,他很快蘇醒,進入平穩的恢復階段。
養傷的日子看似平靜,但是,梁柯也的內心并不安穩。斷絕音訊很容易,真正割舍掉牽掛卻很難。梁柯也不得不承認,就算秦咿并不愛他,他依然放不下。
謝如瀟還在服刑,小姑娘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再遇到林賽那樣的家伙,她要怎么辦?
思慮片刻,梁柯也做了決定,他不僅派人跟進方恕則的案子,處理葉塘的房產,還安排律師去監獄見了謝如瀟,叮囑謝如瀟不要意氣用事,愛一個人要懂得為她計深遠。
他讓人找回那條具有特殊含義的十字吊墜,作為禮物之一,留在葉塘。
無論結局多么不堪,秦咿都是梁柯也最愛的人。
他希望她幸福,也希望她能一直勇敢。
處理這些事情事時,梁柯也沒有刻意隱瞞,也瞞不住,消息很快傳到梁慕織那兒。他這份“執迷不悟”,讓梁慕織十分惱火,大發雷霆。
“梁柯也,你知道么,愚蠢并不可怕,無非做事笨拙一點,慢一點,”梁慕織眼神冰冷,“缺愛才是最可怕的。因為缺愛,小時候你反復弄傷自己,試圖獲得我的憐憫;因為缺愛,姓秦的小姑娘稍稍給出幾分好臉色,你就被馴養成一條跟腿的狗。”
“命運最殘忍的地方就在于,越缺愛的人越得不到愛,”梁慕織聲音轉低,“沒人稀罕你那份所謂的‘深情’,只會覺得你廉價。”
“廉價到求著別人愛你!”
梁柯也神色很淡,看著窗外的雨,沒有表情,不做聲。
那天夜里,梁柯也開始發燒,渾身都燙,也是在那一天,他的聽力出了問題。
先是左耳,然后,是右耳,將近四個的時間,梁柯也的世界一度全然無聲。梁慕織目睹梁柯也陷入困境,決定抓住這個機會,再給他一點懲罰。
她斷掉了梁柯也的治療費,要求他低頭認錯,否則,她不會再向他提供任何幫助。
聽力障礙讓梁柯也暫時無法開口與人交流,在梁慕織陰沉的目光中,他沒有太多情緒,只是輕笑了下,似碎雪拂檻。
當時,負責照顧梁柯也的女傭也是華裔。年輕男人骨相絕佳,眉眼清雋,他坐在窗邊的微光里,勾唇淺笑的樣子,給女傭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她恍惚想起小時候上學讀書,課本上有個很美的詞,叫“如沐春風”。
他笑起來的樣子,是最好的人間時節。
梁柯也不能說話,他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一行字。他握筆的樣子很好看,關節精致清晰,借著添茶的動作,女傭悄悄看了眼,白色的紙頁上,他寫著——
“我對您早已沒有了期待,所以,您做任何事,都無法打碎我。”
梁慕織看完,冷笑了聲,她懶得親自動手,叫秘書同樣以寫字的方式回復梁柯也。
“我的確無法‘打碎’你,把你變成這幅鬼樣子的,是方瀛的養女,那個姓秦的小女孩。你萬般顧惜她,她卻背叛你。”
“梁柯也,這就是你的人生——所愛的,都會失去;在乎的,必遭背叛!”
之后,梁慕織摔門而去。
外人離開后,梁柯也一直安靜地坐在窗前,坐了很久。那會兒,陽光很薄,他側臉清瘦。女傭覺得心里發悶,想對他說什么,又找不到合適的句子。
直到梁柯也回房休息,女傭整理散落在茶桌上的雜物時,她看見,那張寫過字的白紙上又多了一行字。
年輕男人的字跡同氣質一樣清冽。
他寫——
“她看到我此刻的樣子,是會心疼的。”
莫名其妙的,這句話叫女傭有些心酸。
這個“她”指代的是誰呢,梁夫人口中那個“姓秦的小女孩”嗎?
一面處理著手上的工作,女傭一面漫無邊際地想——
小梁先生一定很喜歡她吧,喜歡到總會想起來,開心時會想她,剛剛那樣,受了委屈的時候,也會想她。
忘也忘不掉。
梁柯也生著病,又失去家族支撐,有段日子的確捉襟見肘。經朋友牽線,他倉促地賣出幾支曲子,才捱過那一陣。
經濟上的困窘不是最難承受的,熱愛音樂的人,對音樂有著莫大的熱情和天賦的人,驟然失去聽力,這才是真正的打擊。
梁柯也有過一段自我封閉的日子,他整夜失眠,物欲極低,不見人,不社交,整個人處于一種不斷下沉的狀態里,奄奄一息。
莊競揚工作繁忙,硬是抽出時間,半個月飛一次洛杉磯,強迫梁柯也去看醫生,盯著他吃了很多藥。
聽力損傷通過治療會慢慢好轉,梁柯也糟糕的精神狀態卻遲遲不見起色。對此,莊競揚束手無策,只能寄希望于心理醫生。
時間一天天過去,誰都沒想到,梁柯也會通過那樣一種方式獲救。
拯救他的是捷琨發來的一封郵件-
溫泉水流蕩漾,秦咿的裙擺如煙飄散。
不知何時,梁柯也也走入水中,站在秦咿面前。常年練琴,他指腹略微有些粗糙,輕輕摩擦著秦咿的下顎,漆黑如夜的眼睛一瞬不瞬地將她看著。
呼吸很輕,氣氛很纏,曖昧和水汽一樣強烈。
“捷琨發來的郵件是一段視頻,”梁柯也嗓音微微沙啞,“我看到你在練架子鼓,技巧不算很好,但勝在認真和專注,好像有巨大的光芒圍繞著你。”
捷琨并不確定梁柯也能否收到這份郵件,更不確定他會不會看,很隨意的,捷琨在里頭附帶了句話。
“此時此刻,看著她沉迷練習的樣子,我覺得沒人比她更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