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普項小說網(wǎng) > 其他小說 > 女國公 > 60-70
    第061章 第 61 章

    天逐漸熱起來, 才進屋,虞歸晚就開始往外扯衣裳。

    幼兒遣丫頭去廚房端冰鎮(zhèn)過的綠豆湯來,又找出去年為虞歸晚置辦的夏衣, 抖開那件十樣錦的鮫綃衣讓她穿在外頭。

    “才到五月你就熱成這樣,瞧,一頭的汗,往后四五個月還有你熱的,”她擰了帕子為虞歸晚擦汗,“今年這個天怕是不好,我估摸著極有可能鬧旱災,昨日村民來說河水都低下去了兩指, 我已讓陶翁在村里選地方多打幾口深井了, 以防萬一!

    換了件薄的外衣,沒那么熱了,虞歸晚坐下,搶過幼兒手里的竹骨扇狂扇風。

    “回來的路上看見好些地方?jīng)]有水,耕地開裂, 莊稼都快枯死了,村民跪在地頭哭的死去活來, 問了才知道是地主富戶怕自家的地沒有水澆灌, 把河道給堵了, 下游的村莊基本是斷流了!

    幼兒聽了, 兩彎黛色的柳眉就籠上慍色, 一拍桌子,怒道:“這些富戶也太不顧他人死活了!堵了河道, 河水不通,不就是絕了下游村民的活路!”

    “你生氣歸生氣, 那么用力拍桌子做什么,”虞歸晚握住她的手將掌心翻過來,果然是紅了,她吹了吹,道:“細皮嫩肉的,疼的也是你自己的手,不會是這結實木頭的桌子!

    幼兒拿回扇子,坐到她身邊輕輕搖著,道:“人家跟你說正經(jīng)的,你又扯別的,我的手疼了,那你的心疼不疼?”

    “心不能疼,疼了是要死人的!彼槐菊(jīng),沒有半點開玩笑,卻遭幼兒瞪了好幾眼。

    幼兒也知她的想法不同常人,還時常語出驚人,若真跟她生氣,一天不知道要氣多少回。

    便用指頭用力戳了兩下她的腦門,沒好氣道:“你啊,真是我的冤家!”

    她捂著腦門,“你也不聽我把話說完,心確實不能疼,但我也看不得你這樣弄疼自己!

    這時恰巧金方端了綠豆湯進來,幼兒也不好當著丫頭的面跟虞歸晚說兩人的閨房話,便住了嘴,讓虞歸晚先把綠豆湯喝了。

    想起來一事,就笑著夸道:“你這制冰的法子真是巧妙,別人就想不到這樣的!

    “其實也沒什么難的,就是硝石不好弄。”

    數(shù)量少她還能讓高腳幫忙,多了就不成,他們沒路子弄到那么多,現(xiàn)下用的硝石都是閻羅娘從黑市搞來的,她送了閻羅娘一箱火/藥筒作為謝禮,閻羅娘還來信說謝禮很好,望以后能多多益善。

    現(xiàn)在不能多給,以后再說,她還想在縣城和府城做冰塊生意,少不了要給閻羅娘多點好處才能換來更多的硝石。

    幼兒揮退了丫頭,才問道:“那件事?”

    “人被我殺了,沒問出是誰派來的,但廖姑在現(xiàn)場留下了庶州府薛家護衛(wèi)的腰牌,此事應不能與我們扯上關系。”

    “薛家?”

    “嗯。”

    她同幼兒細說了經(jīng)過。

    聽她說完,幼兒沉吟半晌,道:“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人若是大皇子派來的,卻莫名死在薛家人手上,再有上次火燒客居之事,這庶州府薛家就算是長了八張嘴也難為自己辯解,就算大皇子為忍一時不予追究,也再難完全信任薛家,麒麟城薛家也必定受牽連。若人不是大皇子派來的,更好,背后之人不借此往死里搞倒薛家才怪,要是能斷掉大皇子一條臂膀,可就贏一半了!

    虞歸晚挑眉道:“我還以為是你教廖姑的!

    幼兒倒也沒否認,還笑道:“我是看她頗有將才,對這些又極感興趣才想著搜羅些兵書給她看。俗話說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能不能參透其中還得看她自己的悟性,若不是這塊料,就是看再多兵書也無用。”

    “她腦袋瓜還是聰明的。”虞歸晚是個護犢子的師傅。

    幼兒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平時嘴上嫌棄,其實心里對廖姑這個小徒弟是極滿意的,教導時雖嚴厲些,有了事卻也很護著,得了什么好東西也都想著給廖姑一份,暗地里還叫她為廖姑攢著一份家業(yè)呢,說是徒兒總有長大那一日,到那時免不了自立出去,手上沒點家財怎么成。

    “你教出來的人,哪個不是聰明的?”幼兒笑著拍拍她,“不僅聰明,膽識也過人,吩咐辦的事就沒辦不成過,再沒人比你更會教導人,更會看人的了!

    幾句話說得極熨貼,虞歸晚翹了翹嘴角,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眼光向來好,到哪都能尋著寶!

    幼兒偏過頭去掩嘴笑,以前也不知歲歲竟是個得了夸獎就能翹尾巴的人,多稀罕吶。

    兩人在屋里說話,不知不覺天就黑了。

    余姐領人在后廚忙活了一整天的粽子也煮熟了,留出一些到明日過節(jié)用,其余的今晚就可以吃。

    因合著每個人的口味,咸甜都有,咸粽是以板栗、白蕓豆、脫皮的綠豆子、黑豆子和腌制過的豬肉一起包成三個角的,系成一串,另有咸蛋黃餡兒的也不錯。

    甜粽則是用煮爛的紅豆碾成細膩的豆沙做餡兒,包成細長的錐子狀。

    晚飯光吃粽子不免缺了些花樣,余姐另備了菜,紅燜羊肉、涼拌牛筋凍、澆頭紅鯉、榛蘑燉雞及幾個清口解膩的素菜。

    廖姑可算是吃著了她心心念念一路的粽子,搖頭晃腦,高興的眼睛都彎成了月牙。

    她不挑,咸甜都愛吃,一眨眼的功夫就已連吃了四五個,又啃掉五六塊帶皮的羊肉,把小肚子撐得溜圓。

    “孩兒啊,吃飽了就先擱筷子,歇會再吃,別一下子把肚皮撐破嘍!”杜氏摸了把廖姑鼓起來的肚子,是真怕她吃太飽撐破了。

    廖姑打了個飽嗝,圓臉紅紅的,應是不好意思了,“嘿嘿,家里的飯好吃!

    “你看你的肚子,成什么了!泵钅锎蛉さ馈

    幼兒也怕她撐壞了,便扭頭對丫頭吩咐道:“金方,去讓廚房煮些山楂湯!

    山楂酸酸甜甜的,熬煮成湯最是消食。

    去年秋天村民在山上摘了不少野山楂,切片曬成干往虞宅送了好些,也有熬成山楂膏制成山楂卷的,小孩愛吃,都拿來當零嘴。

    虞歸晚愛吃咸粽,幾口吞掉一個,桌上的大部分菜也都是進她的肚,可肚皮卻一點不鼓。

    幼兒知道她的飯量,現(xiàn)在是天熱胃口受影響,若是冬天,飯量比現(xiàn)在還大。

    “可要再讓余姐拿些粽子上來?”剝了最后一個肉粽放到她碗里。

    虞歸晚夾到嘴里吃了,點頭,“要肉粽,牛筋凍也再來一盤。你吃好了?都沒見你動幾下筷子。”

    “還能再吃點。”幼兒盛了半碗牛骨湯慢慢喝著陪她。

    新的粽子和牛筋凍端上來,虞歸晚一口氣干完才算吃飽。

    丫頭和婆子將碗碟撤下去,又端上來山楂湯,粽子畢竟是糯米包的,不好消化,尤其是晚上,會積食,所以喝一碗山楂湯也是好的。

    虞歸晚還記著大夫說幼兒脾胃虛寒,不宜吃山楂,幼兒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平日在飲食上也多有注意,就說今晚這粽子,她也才吃了一個,即使好吃也不敢多食。

    悶在屋里也無趣,幼兒沖虞歸晚伸手,笑著問:“陪我到花園走走?”

    擴建的院子有個小花園,從縣城花匠那里移栽了不少芍藥牡丹月季種著,花香四溢,能沖淡些端午硫磺的氣味。

    虞歸晚抬頭看天,發(fā)現(xiàn)月色正好,便道:“那點地方有什么好走的,我領你去外邊。”

    自從村河的埠頭建起來,南柏舍的村民就不再是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了,入夜后村門大關,也還有不少村民在外面走動,或者在作坊趕工干活,從院墻外路過都能聽到里面的說笑聲。

    她們要出門夜逛,其他人也跟著湊了把熱鬧,還提了幾串粽子上村民家串門。

    有些人家飯吃的晚些,拉住廖姑等幾個小姑娘,熱情道:“都進我家門了,好歹留下來嘗嘗我家的粽子跟你家的有什么不一樣,是我家的好吃啊還是你家的好吃!

    “嬸嬸,我?guī)煾翟谇邦^等我咧,我得走了,明天我再來你家吃粽子!绷喂脪昝摰,拉著金方喜鵲一溜煙跑了。

    “哎!等等!”村民提上她們留下的粽子追出去,哪還有人影,只得又把粽子拿回來,搖頭笑道:“這丫頭越發(fā)鬼精了,扔下就跑,得虧是粽子,要是雞蛋鴨蛋什么的豈不全碎了!

    得知廖姑她們在外面玩,村里的孩童在家也待不住了,飯都沒吃完就往外跑,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見人往外跑也跟在屁股后頭出來的大黃狗也汪汪叫,讓夜幕下的村莊再次熱鬧起來。

    月輝給大地披了一層銀色,甚是好看。

    幼兒輕搖竹骨扇,瞧著這樣的美景感慨萬千,“百姓要是能一直這樣安居樂業(yè)的就好了!

    她憂國憂民,虞歸晚又沒有這樣大格局的情懷,所以不說話,背手往前走,腦子里想的是除了冰塊生意之外還能再做點什么賺錢。

    衣食住行這四樣她好像都占了點,就不多而已,現(xiàn)在局勢不明,很難說河渠縣還能太平多久,攤子鋪得太大極有可能虧本,還是穩(wěn)扎穩(wěn)打的好。

    沒聽身邊有聲音,幼兒轉(zhuǎn)頭,“你想什么呢。”

    虞歸晚收起心思,道:“后山有一片竹林,又依山傍水的,我覺著位置不錯,想在那里面修個小院,你在家要是待著煩了也能換個地方散散心!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在后山新建院子,那上頭又沒有圍墻,村民也常去挖筍。”

    “原打算在村子附近的山頭修地堡,到時周邊就比現(xiàn)在安全許多,我有預感北境軍要敗,東遼鐵騎遲早會殺到河渠縣,防著點總沒錯。竹林后面是深山,若守不住村莊,那不為是一條退路,我們可以從東遼邊境出關去草原。”

    實話說,南柏舍的地理位置一點不利于防守,四面環(huán)山,唯有一條路通外面,若是堵死了這條路,除非長翅膀能飛,否則很難跑得出去,她貫通水路,造烏篷船也是為了能多條路方便跑。

    幼兒借著衣袖的遮擋握住她的手,“難為你了,若不是為了我,你本可以現(xiàn)在出關,關外天大地大,你可以在那過得逍遙自在。”

    她反過來跟幼兒十指相扣,“留下也不見得沒有活路,我本事大,上哪都能活得好,也能將你照顧得很好。”

    幼兒低聲笑起來,心里頭跟灌了蜜似的,甜絲絲。

    “再往前走走,我好像聽到有蛐蛐聲!

    “哪有蛐蛐,分明是狗叫!

    “剛還說自己本事大,怎么現(xiàn)在連蛐蛐和狗叫都分不清楚了!

    虞歸晚哼一聲,也不分辨,等走近一瞧,可不就是個肥嘟嘟的狗崽藏在草叢里學蛐蛐叫,也不知它是成精了還是怎么,學的惟妙惟肖。

    古有善口技者,今有擅模仿蛐蛐的狗。

    她雙手換胸看幼兒瞠目結舌的將狗崽提起來,疊聲驚疑這怎么可能,分明聽到的是蛐蛐聲,怎么變成了狗崽。

    “我就說是狗叫聲,你不信,還質(zhì)疑我,現(xiàn)在怎么說?可要為自己剛才的急于下結論道歉?哼,我耳朵好著呢,一聽就知不對勁,它模仿的像,終究不是真的蛐蛐,蛐蛐的聲頻……算了,沒什么,反正你沒猜對……唔?!”

    還沒說完,就被幼兒以吻封嘴。

    竹骨扇擋在側(cè)邊,別人只當她倆是在說悄悄話,并沒有往其他方面想。

    幼兒的口脂是用鮮花汁子調(diào)勻的,有天然的花香,很好聞,虞歸晚剛要伸舌頭,幼兒就放開了她并退后一步。

    “這就算是道過歉了,再喋喋不休我就……”

    “還沒親完。”虞歸晚打斷她的話。

    幼兒一噎,真想劈頭蓋臉給她一頓好罵,“你這人……這還是在外頭,廖姑她們就在那邊看著,你還想怎樣?”見她眼里閃過一絲委屈,幼兒也不忍心,軟下語氣哄道:“好了好了,我也走累了,回去吧,回去你想怎么著都成!

    她雙眼發(fā)亮,“真的?”

    幼兒將竹骨扇塞她手里,不理人了,自己往回走。

    她追上來,“生氣了?”

    “哪有,”幼兒放緩腳步,“我才不舍得跟你生氣,你……”

    “什么?”

    幼兒搖搖頭,將未盡的話藏回心底,牽過虞歸晚的手一道回家去。

    獨獨對她用了真心的人,讓她不知道該怎么捧著才好。

    “你離開的這些天,我日夜都想你,夜里也輾轉(zhuǎn)難眠,總沒有你在身邊時安心。”

    第062章 第 62 章

    浴桶中水波蕩漾, 留香的花瓣被抓的四分五裂,隨即從掌心脫落,那只連血管都清晰可見的手也脫力般沉入水中, 屏風格擋住的室內(nèi)只余急促的喘聲。

    她靠著桶壁,烏發(fā)濕漉漉的搭在肩膀,腦袋枕著手臂,側(cè)頭盯著幼兒,目光流連在這具嬌嫩的胴體上

    回想這具身體附在她身后時又是何等的柔軟溫香,仿佛置身在云端,自己被綿軟包圍,越是想要掙扎越發(fā)現(xiàn)自己使不上勁。

    這種感覺是可怕的, 不應該出現(xiàn)在她身上, 她也不該沉溺其中,可她就是難以自持的墮落下去,什么都不顧了。

    纖纖素手撫上她被熱水泡得發(fā)紅的傷疤,她往旁邊讓了讓,卻被幼兒拉住, 極為疼惜的攬入懷中,粉唇印在她的頸側(cè), 然后落到鎖骨, 蓋了原來的舊痕。

    片刻后, 幼兒抬起頭與她鼻尖相抵, 柔聲細語著問:“可盡興了?”

    她舔了舔嘴唇, 意猶未盡:“我出門十二天,要盡數(shù)補回來的。”

    幼兒笑看她, 道:“你若想就此要了我的命,那就盡拿去!

    她不說話, 撥弄著幼兒腕上的鐲子,整個人悠閑慵懶,像只饜足的貓兒。

    瞧她這樣,幼兒只得心軟道:“水涼了,泡久了對身體不好,起來吧,回床上去,想怎么著都依你!

    屏風后很快響起嘩啦啦的水聲,緊接著是幾聲嬌笑。

    守在門外的婆子傾耳細聽,確定主子和姑娘已沐浴完畢回了里間,才推開門輕手輕腳進來將浴桶抬出去,又以極快的速度收拾好地上的衣物。

    即使心中有所猜測也不敢多言,各人的嘴巴都閉得緊緊的,全當不知曉。

    等房門重新合上,幼兒才松開捂嘴的手,眼角沁出的熱淚滴入虞歸晚的肩窩。

    她趴在虞歸晚胸口,嗔怪道:“你這個要命的冤家,真是一刻都等不得,婆子們還沒有走你就亂來,下回再這樣,看我怎么懲治你。”

    聞言,虞歸晚一絲歉意也無,還將右腿抬高,腳腕赫然戴著一只銀制的鈴鐺鐲。

    方才若不是幼兒死死摁住這條圈在自己腰上的長腿,鈴鐺的脆響怕是已經(jīng)讓婆子們?nèi)犃巳ァ?br />
    幼兒到底臉皮薄,這樣放浪形骸的事藏于閨房倒沒什么,就當是兩人親密的情趣,只萬不能讓外人看了熱鬧,否則日后讓她如何管教宅中眾人。

    鈴鐺鐲本是一對的,那日虞歸晚路過城中的銀樓,突發(fā)奇想要打一對這樣的鐲子,銀樓掌柜瞧見圖紙時還怪道,鈴鐺鐲多是小孩兒佩戴,圈口都小,怎的她定做這樣大圈口的?

    鐲子拿回來后幼兒自是不肯戴,還狠狠捶了她兩下,惱羞成怒罵她不正經(jīng),“你誠心捉弄我是不是?讓我戴這樣的東西,我還要不要見人了,若喜歡你就自己戴,戴來晃于我聽,看我不笑話死你!

    現(xiàn)如今她腳腕上戴了一只,而另一只在幼兒那里。

    叮玲玲……

    兩只小銀鈴鐺隨之晃動發(fā)出悅耳的音調(diào),橫放在錦被上的腿糾纏在一起,使得鈴鐺的聲響愈發(fā)急促激蕩。

    肌肉紋理清晰的那條腿上有極為明顯的疤痕,膚色也稍深些,而壓在上面的則白皙如玉,嬌嫩無比,趾甲紅粉,連腳趾頭都圓潤喜人。

    很快,兩人位置顛倒,虞歸晚跨坐著,腳腕被幼兒抓在手里,指尖撥過鈴鐺,又是一陣叮玲聲。

    光是這樣令人無限遐想的聲音就足以讓人忍不住顫栗,這種感覺從尾椎躥上來,再隨著經(jīng)脈遍布至全身,腳趾陷進綿軟的錦被中。

    虞歸晚仰頭盯著床帳,脖頸牽引出優(yōu)美的弧度,柔順的烏發(fā)散落,發(fā)梢正好掃過幼兒的山丘,還在深處發(fā)力的手指因此蜷曲,沾染上更多滑膩。

    “啊~”

    幼兒緊閉雙眸發(fā)出驚叫,也不知是驚里頭的滾燙,還是驚自己的失控。

    虞歸晚也長舒一口氣,喘息久久未平,鈴鐺聲卻是暫停了下來。

    床帳并沒有落,燭火的光亮將床上之景照得清晰分明。

    幼兒坐起身,雙臂環(huán)抱緊緊貼住虞歸晚,聲音帶著道不盡的眷戀,“歲歲……”

    “嗯!庇輾w晚動了動,鈴鐺又響。

    安靜良久,幼兒才舍得松開她,抬起紅霞未退的面龐,柔得要出水似的問道:“快四更天了吧?”

    北地晝夜溫差大,白天熱得要人命,晚上又冷得人難受,她擔心幼兒著涼,便扯過一件衣裳披到幼兒身上,自己則下床擰來一塊帕子,還順道看了眼刻漏。

    “嗯,四更了!彼秊橛變翰寥ツ切ず臒岷。

    幼兒捉住她的手,“夜深了,快上來睡吧。”

    她堅持擦完才放下床帳,揮滅燭火,剛躺進被窩就被幼兒攬過去,沒有解下來的鈴鐺鐲在被子下悶響了幾聲。

    一時半刻也睡不著,幼兒便低聲道:“你不在的這些天我總睡不踏實,掛心著你在外頭會不會受傷,也想著我若有妙娘那樣的身手是不是就能跟在你身邊,不必留守在家日夜盼你平安歸來,見不到你人,也不知你在外如何,我這心就跟油煎似的。”

    她輕啃著幼兒的肩頭就當作是磨牙,含糊道:“你的身子經(jīng)不住顛簸勞累,還是在家等著讓我放心些。你在家也不用過于擔心,我不會有事的,別人死幾百次我都未必會死一次,擔心做什么,傷了神更不利于身體的將養(yǎng)。”

    大夫開的藥幼兒一直都吃著,期間換了好幾個方子,又從湯藥換成丸藥,夜里咳嗽的癥狀倒是根除了,只是底子還弱著,依舊要仔細將養(yǎng),不能太勞累傷神才長壽。

    幼兒輕嘆道:“我也知你厲害,但你也聽我一句勸,凡事* 別逞強,危及時一定要設法先保全自己,聽見沒?別把我的話當耳旁風。再有,若將來情形不對,你也不必顧著我,帶著我終究是拖累,只要你好好活著,我……”

    話未說完就被虞歸晚冷聲打斷,“前半句我記著,后半句我不聽,你以后再說這樣的話我可真會去麒麟城將你們那個屎皇帝一家屠盡,再去那個狗東遼家里殺滿門,全亂了才好,我看著都樂!

    她在意的一直都在身邊,旁人如何同她有甚關系,就算死絕了她也覺得是活該。

    幼兒也擔心她會莽撞行事,便閉口不再提此事,撫著她起伏的胸口哄道:“好,我不說就是了,你別生氣,睡前生氣對身體不好,會做噩夢的!

    “還不是你惹我,盡說些我不樂意聽的,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沒用?”

    幼兒喊冤:“我何時這樣說過!

    “就剛才,讓我丟下你跑路?你可不就是這個意思。”

    看來是真生氣了,幼兒只得繼續(xù)好聲哄人,“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不說這樣的話了,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嗯?歲歲,你別跟我置氣,你也知道我這人膽子小,又軟弱無力的,最見不得打打殺殺,這才擔心自己會成為你的累贅,怕連累你,我的心意你還不懂得?”

    她抓住虞歸晚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那里撲通撲通直跳的心不知何時起裝的就是此刻拿她肩膀磨牙的這個人,分量之重已然勝過其他。

    她最大的心愿也是想虞歸晚平平安安的,至親慘死的悲痛她已經(jīng)嘗過,若虞歸晚再有個好歹,她可真就活不成了。

    謀劃的那些事她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朝中局勢瞬息萬變,她遠在庶州,手中無籌碼,每走一步都是要冒極大風險的,所以凡事都要做最壞的打算。

    報不了仇,她死,但不能讓虞歸晚跟她一塊死,她要她活著。

    再嬌弱的人心跳也是強有力的,虞歸晚對心跳聲情有獨鐘,平時就愛貼著幼兒的胸口將心跳聲當成鼓樂聽。

    她往下挪了挪,耳朵貼在心臟的位置,說道:“你再啰啰嗦嗦,我可就不讓你睡了!

    幼兒也不想再將她藏著的狠戾招惹出來,便順勢道:“好,我不說了,睡吧,在外這些天你也累狠了!

    “還行,習慣了,不覺得累。”

    幼兒順著她的頭發(fā),“怎么,你以前也要經(jīng)常這樣往外跑?”

    “嗯,差不多吧,”困意席卷,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喪尸來了,基地也不安全,不跑不行……”

    幼兒聽著這些陌生的字眼,心都揪成一團,疼得難受.

    到了端午這天,村子熱鬧非凡,人人手腕上都戴五色編繩,再用籃子裝了粽子果品到河邊祭龍,祈福辟邪。

    虞歸晚素來不信這些,在家用過早飯就出門去看陶翁打井。

    “你等等,五線繩和香囊還沒有戴!庇變航凶∷蛔屪,喊小金方拿來準備好的線繩和香囊替她戴上。

    她倒也沒有不愿意戴,只是不解道:“戴這些東西有何用,這繩子連勒個脖子都不夠!

    “呸呸呸,大節(jié)下說這些,也不怕犯了忌諱。這是驅(qū)邪避兇用的,是端午習俗,大家都戴,喏,你看,”幼兒讓她看自己手腕上的,“我也戴著了,不管有用沒用,都是個好寓意,這香囊可是我前兩天親手繡的,你要是不喜歡就解下來還我,我拿給妙娘戴去。”

    虞歸晚收手一擋,“既是專門給我繡的,怎能再給別人。”

    “你又不愛戴這些。”

    “那也不能給別人,”她低頭捏了捏香囊,“里頭放的什么?”

    “是松香和艾葉,能驅(qū)蚊蟲的。”

    “哦。”

    她細看香囊,單說這上面繡的花草巧妙精致,就知是下足了功夫,小小巧巧的珊瑚色琵琶形,搭配的絲線彩絳也是精心編織的,還墜著個拇指大小的元寶,鼓囊囊的,里頭應是塞了棉花,鍛面上繡著一個‘歲’字。

    她翹了翹嘴角,瞧著幼兒促狹道:“繡了我的字還想著拿去送別人?”

    幼兒真想一把將香囊奪回來,“把元寶拆下來便是,還送不得?”

    她撚了下幼兒耳朵上的珍珠墜子,“我出門了,午飯不必等我!

    旁邊還有丫頭看著,幼兒的耳朵都熱得要燒起來了,“你不回來吃飯么?今天是端午!

    “晚飯前回來,我還得去一趟縣城!

    知道她事情多,幼兒也只得放她出門,“那你去吧,晚飯一定要回來吃!

    “嗯!

    “都有誰跟著去?廖姑早早就出門找人玩去了。”

    “就讓她玩一天吧,我自己去。”

    “帶兩個仆從,有個什么事也好讓他們幫著跑跑腿。”

    虞歸晚沒有異議,由幼兒挑了兩個機靈勤快的仆從跟著她一塊出門。

    第063章 第 63 章

    村里只有一口水井, 還是去年虞歸晚讓人打的,現(xiàn)在用井吃水的村民增多,就算不預防著天氣干旱, 這口井也不夠用了。

    按幼兒的意思是內(nèi)村和外村的水井分開打,往后外村的村民就不必再排著隊進內(nèi)村挑水了。

    至于要打幾口井還得問陶翁有無尋到合適的地方,并不是隨便指一處地就能鉆井出水的。

    虞歸晚回來之前陶翁就已帶著徒弟傻娃選好了地方,內(nèi)村新增的那口井在村尾山腳下,外村的有一口定在靠近埠頭的位置,另一口則在原來供流民住的帳篷群附近。

    聽聞會有水井打在這里,外村全都興高采烈主動來幫忙。

    對村民來說打井是大事,抵得上逢年過節(jié), 以往哪個村莊要是打井都會敲鑼打鼓慶賀, 十里八鄉(xiāng)都羨慕,畢竟不是每個村莊都有自己的水井,很多村子還是要去河邊挑水,或者進山挑山泉水,泉水固然好, 可山高路遠,終究不如有水井來的方便。

    今日端午, 村里本就熱鬧, 湊在一起免不了要說到打水井的事。

    “我老早就想著咱們外村能有一口水井就好了, 也不用隔兩天就進內(nèi)村挑水, 心里頭有這樣的想法, 我又不敢提,咱們畢竟是遷居過來的, 比不得內(nèi)村那些跟里正早,有什么話都好說, 里正就是不允也會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從別的地方照顧一二,咱們哪有這個臉面啊,我家又是勤懇本分的,沒那膽魄上馬放箭,自然也撈不著好的活計,遷入內(nèi)村是指望不上的,現(xiàn)在好了,里正叫了陶翁在外村打井,咱們以后用水就方便嘍!”

    另一個村民接口道:“我說老嫂子,你也別不知足,誰不知道你家的大妮兒進了村學,得過學里先生好幾次夸贊,說你家大妮兒天資聰慧,是塊讀書的料!

    “害!大妮兒就算是考狀元的料也沒用啊,女孩兒家家又不能科考,送她進村學為的不過是里正說識字的孩子以后都能給安排好活計,我家這才咬牙拿了錢送她去,可是花了不少錢咧!若大妮兒將來真有個好前程,也值得。你看春嬸家的佟潼,比我家大妮兒還小兩歲,如今就已經(jīng)是賬房掌柜了,那派頭足的,誰見了不眼紅羨慕。”

    提到這個事大家伙就開始七嘴八舌議論開。

    “她家哪是旁人能比的,她爹是里正手下得用的,聽說年前就被派去盛都管著那邊新開的鋪子,她娘又在里正家里做事,跟葛大娘平起平坐,原是管宅中采買傳話一事的,如今換到管村市街那間鋪頭里里外外的事,權力不小呢!埠頭上一應大小事也是她管,手底下那幫婦人可厲害,誰敢在她們眼皮底下鬧事,上去就是一頓胖揍。”

    “是啊,誰家能跟她家比,雖說她家的幾個兒子在老家鬧饑荒那會兒就沒了,但剩個女兒卻是聰明伶俐,一個就抵得上別人家十個!

    “要我說你們也別羨慕人家了,當初里頭招人,咱們外村敢去應的婦人都沒幾個,那時去了并留下的,如今也風光,一家子都遷進內(nèi)村嘍!聽說還跟著貨船到外鄉(xiāng)的大碼頭做生意,家里的地都租給別人種,地租子收的也不高,瞧瞧,一樣是遷居來的,人家如今過的就是地主婆的日子,咱們還要種地,靠老天爺賞飯吃!

    細分每個人的管事權也是幼兒做主分派的,依各人的長處來。

    如葛大娘這樣原是南柏舍的原村民,又是最早跟著虞歸晚做事的,為人處事都信得過,可視為心腹,宅中內(nèi)事交與她也讓人放心。

    且她在村民中頗有威望,平日里也管著村民間的糾紛、錢利分成、鹽田等事,誰家對所分到的錢利有異議的都可來找她,若她覺著沒問題,是按著簽的契書來分的,就不必再回幼兒,將村民安撫打發(fā)了完事。

    而春嬸原先是幫著葛大娘管雜事的,幼兒見她也會算術,應是佟潼教的,且她說話辦事都爽利,人也機敏,漸漸地就讓她單管村市的鋪子和埠頭船只的往來。

    說白了就是水路上的生意是她在管著,當然,這里頭也有佟潼的功勞,她可不止是縣城鋪子的掌柜,水路上的生意大多數(shù)是她看過并點頭了春嬸才會往下分派。

    村中的守衛(wèi)則是妙娘和廖姑共同負責,因廖姑要時常跟著虞歸晚出門,遂守衛(wèi)的重擔就壓在妙娘一個人身上。

    經(jīng)過上回流民生亂那事,她手下的護衛(wèi)隊可是兇得很,哪個敢鬧事,立刻捆起來丟出去,偷雞摸狗者更是會被打個半死,再拖去縣衙交由高腳等人查辦。

    她們?nèi)嗽诖迕裱劾锞褪浅镎鈾嗔ψ畲蟮,惹誰都不要惹她們。

    尤其是妙娘,她最不講情面,犯了事就得照村里的規(guī)矩懲治,誰來求情都沒用,告到里正面前?還不如不告。

    倒是里正家那位傳聞天仙似的妹子好說情,可村民想見她一面比登天都難。

    再一個就是里正的小徒弟廖姑,今年還不滿十歲,別看她整日亂竄,沒個正形,卻是能帶領商隊出關同草原的牧民做生意。

    她和陳婦一樣,對待膽敢起亂生事的村民更是毫不手軟,甚至比陳婦還狠,射箭百發(fā)百中從不落空,聽說將盜匪吊起來放干血的事沒少干,手中的馬鞭甩下去就能讓人皮開肉綻。

    惹她?不死也脫一層皮。

    這是在村里常見到的,村民自然熟悉些,也知道只要老實過日子別惹事,她們就不會隨便找村民麻煩,能讓她們找上門的多半是背地里干了壞事,以為沒人知道,殊不知全被人看在眼里的。

    像佟漢和程伯這樣在外管事的,村民并不清楚他們具體做什么。

    尤其是后來遷居過來的村民和新招收的流民,他們在村里的日子過得最清貧,沒有磚房,住的還是茅草房,墻壁都是用木頭搭的,好在現(xiàn)在不是冬季,屋子四處漏風也還能住人,等掙到錢他們再改好點的屋子。

    自家日子還過得緊巴巴,哪里知道村里這些風光人家的事,聽別人傳兩句,羨慕羨慕罷了。

    現(xiàn)如今流民也視為外村村民,而圍墻之外新遷居的則不屬于南柏舍莊的人,但護衛(wèi)隊也沒有驅(qū)趕他們,他們能在圍墻周邊搭草棚,也可以在白天進外村找活干。

    埠頭那邊很缺搬貨的腳夫,搬一趟少數(shù)也有十幾個大子兒,再從村市街的攤子花幾文錢買上兩三個混了豬肉渣的大包子,回家煮一鍋野菜湯就是一頓不錯的晚飯,可比他們在老家的日子過得好。

    虞歸晚一出現(xiàn)在外村,還沒下地的村民自是都圍過來,也順便看陶翁打井。

    “位置都選好了,”須發(fā)皆白但精神很好的陶翁指著用壘起的磚頭做標記的地方,“就是這,咱們村原來那口井打的還不夠深,現(xiàn)在是沒有取不上來水的情況,但我觀今年這個天怕是不好,開春至今就沒下過雨,村河的水位也下了兩指!

    這個情況幼兒昨天就同她提過,缺衣少食還能從旁的地方想辦法弄來,干旱可怎么弄,南水北調(diào)以這個時代的生產(chǎn)力也不現(xiàn)實,就只能多打幾口深井,最好是能連通地下暗河,她記得陶翁說過南柏舍周邊的山下有暗河。

    她對打井也不懂,不知道哪里能出水,只道:“就按陶翁說的辦法來,再讓幫工的村民看著點,打井是方便大家的事,沒讓村民出錢,出力總應該的。”

    外村幾個年事已高的村民在旁說道:“里正放心,打井這樣大的事我們哪有不幫把手的道理,我們能有如今這樣的安穩(wěn)日子,都是托了您的福,您讓我們怎么干我們就怎么干,絕無二話。”

    這忠心表的很是時候,他們又都是年長者,說話分量也比旁人重,平時外村有個什么爭執(zhí)矛盾的也都是先請這幾位去說和,實在說和不了再去找葛大娘。

    虞歸晚頷首,又去看了其他兩處能打井的地方。

    照陶翁的意思,人手充足的情況下多試幾處也沒壞處,若這邊的井出不了水或出來的水不夠清甜,再換別處打井,他也沒有十成十的把握只打一口井就能出很好的水,再有經(jīng)驗的匠人也不敢做這樣的保證。

    看過打井處,又巡視完整個外村,包括圍墻之外的遷居群,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虞歸晚就準備去縣城了。

    她這個東家也該去看看鋪子的生意如何。

    還好她沒有走,要不春嬸還得去虞宅和幼兒說今天村河下游被人攔了河道的事,烏篷船過不去,全堵在河面上,急著運貨出去的商旅恨不得讓船長翅膀飛起來。

    “堵在了鄰鄉(xiāng)的岔道,咱們的船原來也少走那邊,今日是有一批貨要從那邊下去到青林鎮(zhèn)才發(fā)現(xiàn)河道被攔了,我讓人從岸邊過去瞧了,攔河道的是附近莊子的佃戶,說是兩三個月不下雨,眼看著要鬧旱災,財主老爺就讓他們把河道攔了蓄水,不讓下游的村莊用水,咱們的船也不能再從那里經(jīng)過,還說先前咱們的船從他們莊子經(jīng)過本該交過路費的,咱們都沒交,要讓咱們補交,若是不給以后通了河道也不讓咱們的船從那過去!

    春嬸快言快語講明前因后果,沒有因為虞歸晚冷下去的臉色而感到害怕就吞吞吐吐不敢說。

    她是知道在虞姑娘手底下做事最忌諱扭扭捏捏說話跟蚊子哼似的讓人聽不清的,虞姑娘也煩廢話多講不明白事的。

    “已經(jīng)讓人去交涉過了?他們不肯讓開河道?”被幼兒耳提面命了那么久,虞歸晚也知道先禮后兵了,凡事都別急著亮拳頭,先看看對方想怎么著。

    “派了兩次人過去說,都沒用,就是不肯讓,咱們的船都堵在河面上,”春嬸走近兩步壓低聲音,“有五條船運的是鹽,拖久了恐有意外,您給拿個主意,是去縣衙請高柳二位官爺過來主持公道還是直接讓咱們的人過去同他們講‘道理’。”

    虞歸晚捏了捏腰間掛的香囊,“你去找廖姑,讓她帶一隊人馬過來!

    既然對方不想講理,那就不講了。

    一聽就知道師傅是要去干仗,廖姑也不跟小伙伴玩了,招齊人手就飛奔到村口。

    浩浩蕩蕩四五十人,不僅有護衛(wèi)隊,還有不少村民,全都拿著鋤頭柴刀,義憤填膺要去找人拼命。

    “攔河道這種缺德事放在哪個村子都是要被罵的,本來沒到旱死莊稼的地步,這么一搞,不旱也旱了,哪有他們這么辦事的,走!找他們算賬去!”

    “土財主的佃戶又怎么了,論財大氣粗,哪個村莊能比得過咱們南柏舍?盜匪來了咱們都沒怕過,他土財主就可以隨便攔河道啊,天底下沒這樣的道理!”

    “就是!要是咱們也把上游的河道給攔了,看他們還怎么囂張,一滴水不給他們!”

    “依我看他們攔河道蓄水就是個幌子,為的是讓咱們的貨船交過路費,瞧咱們村子的生意做得好了,他們眼熱就想出這么個陰損的法子來,跟土匪山賊的作風有什么區(qū)別,匪賊也說此路是我開,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

    憤怒的村民嘰嘰喳喳罵開,春嬸出聲制止道:“行了!吵什么!里正還在這呢,該怎么處理里正自會定奪,你們該干嘛干嘛去,別瞎添亂!

    “我們沒有添亂啊,”有村民喊道,“跟別村打架自是人越多越好,我們要去給里正撐腰,不能讓人覺著咱們南柏舍好欺負!

    “就是就是!”其他村民紛紛附和。

    春嬸簡直不知道該怎么說他們,給虞姑娘撐腰?這口氣大的也不怕熏著人。

    “師傅,咱們是騎馬走山路過去還是坐船?”廖姑玩的一腦門都是汗,臉也臟兮兮的,雙眼卻黑亮,很有神。

    “船。”虞歸晚的回答簡言意賅。

    水路直通,且順流而下速度很快,走旱路即使騎快馬也要小半天。

    她讓春嬸準備船只,點了三十人跟自己下去,縣城就暫時不去了,讓仆從回家跟幼兒說一聲。

    聽聞此事,幼兒也皺眉,“果真?”

    “回來報信的仆從還在外頭,姑娘可要讓他進來細問?”婆子問道。

    “算了,讓他去埠頭守著,一有消息立刻來回!

    “是!逼抛哟饝鋈ァ

    妙娘陪她在屋里解悶,問:“怎么,這事不妥?”

    “倒也沒不妥,我只是擔心歲歲!

    “你這擔心就純屬多余了。”妙娘笑話她。

    幼兒笑了笑,并不辯解,只是無心再看賬本,丟開手盼著仆從帶消息回來.

    河面本來就不寬敞,數(shù)十條烏篷船滯留在面上都連成一片了。

    艷陽高掛,曬得人火辣辣的,從劃船的到行商,沒有哪個不暴躁,全都跳腳跟岸上的佃戶對罵,問候?qū)Ψ阶孀谑舜?br />
    佃戶不僅不讓船只過河,還不讓人上岸。

    他們拿鋤頭和長竹竿攔在岸邊,見有想上岸的就戳,有好幾個急著要走的行商都被他們打落進河里。

    他們還往貨船扔石頭,打壞了不少東西,還砸破了艄公的腦袋,船上的護衛(wèi)朝他們放箭,他們就囔囔護衛(wèi)是土匪,射殺無辜村民,要報官抓他們。

    更可惡的是他們不知從哪弄來那么多老弱婦孺,且將人擋在他們前面,護衛(wèi)要是放箭肯定會射中這些無辜人。

    又不是鐵打的心肝,誰還下得去手?

    “不給錢就想從我們這過去,休想!之前是我們老爺不計較,現(xiàn)在還想這美事?做夢!回去告訴你們里正,稱足五千兩銀子,備足十車羊脂皂,十車綾羅綢緞,送到我們老爺府上,往后每月要供上足數(shù)的米糧牲畜,否則你們就別想從這過去!”

    為首那人囂張的不得了,且看他的衣著顯然不是佃戶,那跋扈的嘴臉讓人見了就想糊一把狗屎上去,讓他獅子大開口,滿嘴噴糞。

    廖姑站在船頭,舉著彈弓瞄準,“師傅,我能一個玻璃珠打中此人的腦袋!

    “你打他做什么,浪費玻璃珠,讓船靠岸,我們上去。”

    離得太遠也看不清佃戶是用什么攔的河道,不過河岸兩邊有不少坍塌的土塊以及雜亂的樹枝,應是直接就地取材將河道給生生堵了。

    攔人的佃戶發(fā)現(xiàn)后邊有船靠岸,就故技重施。

    但隨虞歸晚來的可不是一般護衛(wèi),其中有幾個還是死士,力大無窮,拽住戳過來的竹竿連同岸上的人一塊挑入河中,當頭一棒,將人打得暈頭轉(zhuǎn)向,嗆水沉入河底,快昏死了又被撈起來扔回岸上。

    “你們是什么人!敢上岸試試!”為首那個還在大喊大叫,讓人將老弱婦孺帶過來試圖阻攔。

    虞歸晚撈過一根竹竿直接當標槍朝那人扔過去,竹竿穿過那人的冠發(fā),力道之大將那人整個摜插到地上,一掙扎就扯著頭皮,疼得他嗷嗷叫罵。

    被困在河面進退兩難的眾人瞅著這一幕哈哈大笑,解氣道:“該!讓他囂張!不過就是焦老財養(yǎng)的一條狗,平日里欺男霸女,現(xiàn)在又和我們抖威風,張口就要五千兩?怎么不直接去搶國庫啊!”

    這附近幾個村莊的田地都是一個姓焦的財主,人稱焦老財,為人如何就不說了,看眼下這情景就猜得著。

    虞歸晚沒管船上的行商如何咒罵焦老財和他的狗腿子,震懾住岸上的佃戶之后她就下令自己的人靠船上岸。

    也有佃戶懼怕著焦老財問罪還要攔的,不知打哪飛來數(shù)只黑鷹,帶頭那只灰黑的獵鷹尤為兇殘,抓著人的肩膀就讓高空帶,再吧唧一下往樹林扔。

    廖姑拿著大喇叭沖劃船的人喊:“保持秩序往后退!遠離堤壩!穩(wěn)住船身!”

    隨來的護衛(wèi)將佃戶趕到一邊,再有上前叫囂的就摁著打,收拾了十幾個總算讓這幫人老實了,被他們抓來的老弱婦孺也妥善安置到別處。

    所有人遠離佃戶臨時整出來的堤壩,船只也井然有序駛離靠在上游的岸邊用手臂粗的麻繩牽住。

    虞歸晚拎出一包東西,打開看里面赫然是十幾支火/藥筒,點了引線直接往堤壩上拋。

    這豆腐渣工程本來也不牢固,只聽砰一聲巨響,大地震動,炸開的木屑石頭沖飛上天又砸落到河面,濺起一丈多高的水花。

    堤壩中間就破了個大洞,被堵住的河水嘩啦啦沖向下游。

    水流湍急,險些讓停靠在上游的烏篷船也跟著下去,好在有麻繩綁著岸邊的大石塊,船身只是搖晃了幾下,很快就穩(wěn)住了。

    不僅岸上的佃戶,船上的行商也被這一聲巨響給鎮(zhèn)住了,大驚失色道:“這是什么?!”

    船上的護衛(wèi)是知道火/藥筒的,之前他們隨商隊出關都會帶上一些防身,遇到數(shù)量多的劫匪就點燃引線往里扔,一下能炸飛好幾個人,威力無比。

    妙娘再三叮囑過他們不能將火/藥筒的事告知外人,有人打聽就一律推脫是關外得來的稀罕物。

    愛信不信,反正也沒證據(jù)說這些東西是南柏舍的作坊弄出來的,知道這事的村民嘴巴也嚴,從未對外說過,又上哪求證去呢。

    護衛(wèi)就這樣忽悠住了魂飛魄散的行商,還說:“哎呀,怕什么,不過就是個聲響大點兒的炮仗,城里的炮仗坊多得是,你們回頭買幾串放來聽,是不是這個響兒?”

    “好像是這么回事……”行商也沒法反駁。

    連炸了十幾個火/藥筒,攔河道的堤壩就徹底通開了,虞歸晚一聲令下讓船只通行。

    行商都趕著到青林鎮(zhèn)交貨,就算好奇也沒功夫多停留,已經(jīng)耽擱許久,現(xiàn)在不走等天黑也到不了青林鎮(zhèn),有什么事也等他們下次來再打聽吧。

    “多謝虞里正幫忙!”眾人沖岸上的虞歸晚抱拳。

    虞歸晚拱手還禮,“諸位一路順風!”

    待船只陸續(xù)離開,她才轉(zhuǎn)頭看縮在岸邊瑟瑟發(fā)抖的佃戶,人數(shù)不對,剛才有趁亂跑了的,應是回去報信了。

    那個領頭的狗腿子沒跑掉,讓廖姑看著的。

    “師傅,這人要怎么處置?”

    “放了!

    “?”廖姑一撇嘴,“干嘛放了,他多壞啊,扔河里淹死算了!

    虞歸晚轉(zhuǎn)著手腕上的五彩線繩,淡道:“咱們就是做點小買賣的平頭老百姓,要人性命的事怎么能做,都放了,讓他們回家去,咱們也回家,今天是端午,家里還等著我們回去吃粽子。”

    一個不把人命當回事的冷血人也能說出這種話。

    廖姑大張著嘴,很不解,同時還很驚悚,師傅何時這般好說話了?

    “這么看我做什么,放人!

    “哦……”廖姑很不樂意的一腳將人踢開,沒好氣道:“回去讓你家老爺多賞幾根粽子給你吃,王八蛋!狗腿子!滾蛋!”

    那人已嚇得屁滾尿流,連滾帶爬跑了幾步,就被一根長竹竿攔住去路。

    虞歸晚歪頭,狹長的眸盡是駭人的殺意,使得往上揚的嘴角都是僵硬的。

    “回去告訴你們那位焦老爺,他列出的這些過路費就等他長出十個膽的時候再來同我要,若是再攔我南柏舍的船,炸的就不是堤壩,而是他的宅子了!

    那人雙腿發(fā)軟,一屁股坐到地上,褲子濕了一大片,抖著聲道:“是是是……不關小人的事啊,是我們老爺從外地回來知道有運貨的船經(jīng)過,才讓我們攔河道的,真不是小人的主意啊,我就是個聽吩咐辦事的,求您老高抬貴手,放了小的,小的以后再不敢了。”

    虞歸晚壓根不想聽這種人廢話,一揮手,上船離開。

    廖姑狠狠瞪了幾眼那人和還沒有走的佃戶,呸呸兩聲,罵道:“狗仗人勢的東西,欺負到我們頭上,也不打聽打聽,我們是好欺負的?問我們要過路費,也不怕把自己撐死!”

    “廖姑,走,回家!币娡降軟]跟上來,虞歸晚不耐煩喊了聲。

    “來了,師傅等等我!”廖姑立馬換上笑臉,飛跑著上船,生怕師傅將她丟下。

    等她上來了虞歸晚才警告道:“回家之后你給我乖點,別把跟人學來的粗口話掛嘴邊,尤其不能讓幼兒聽到!

    “嘿嘿,我知道,師傅是怕幼兒姐說你!

    “沒有,不是!毕攵紱]想,否認的賊快。

    廖姑一臉‘師傅你這樣我可瞧不起你’的表情,“師傅,你就是怕幼兒姐,還不承認!

    “你再多說一句我把你扔河里。”

    威脅很管用,廖姑識相閉嘴.

    炸堤壩那十幾聲巨響驚天動地的,附近的村莊都聽得清楚,以為是地動了,嚇得村民四散躲逃,心驚膽戰(zhàn)等了半天發(fā)現(xiàn)沒事才敢出來。

    一打聽才知道前些日子攔住河道的堤壩被通開了,焦老財?shù)墓吠茸觽儽蝗诵蘩淼媚蛄搜澴樱B滾帶爬跑回來跟焦老財告狀,說河道是被南柏舍的人弄開的,焦老財氣得大罵,放狠話要南柏舍好看。

    焦老財怎樣村民管不著,反正河道已經(jīng)通開了,下游的村莊能有水澆灌快要枯死的莊稼,村民都想敲鑼打鼓歡慶,背地里還盼著南柏舍的虞里正趕緊收拾了焦老財,這個老東西可不是個好的,死了才好呢。

    這邊,虞歸晚也沒閑等著麻煩找上門,派人去打聽這個焦老財指著誰當靠山,一個地主老財若沒靠山可不敢這樣行事。

    派去打聽的人很快回來稟報:“這焦老財有個女兒嫁給了庶州府薛家的同族兄弟為妻,焦老財仗的就是薛家的勢,且同青林鎮(zhèn)好幾個鄉(xiāng)紳狼狽為奸,做過不少搶占他人田產(chǎn)的事,還逼迫良家女子為妾,不從者打死或賣去外地當妓,女子的家人狀告無門,還讓焦老財叫人打得半死扔到亂葬崗被豺狼吃了,衙門收了焦老財不少錢,自是不理這些冤情!

    才吃了飯,虞歸晚翹腿坐在搖椅上吸溜冰飲。

    現(xiàn)搗的桃子汁很是清甜可口,盛在天青色的瓷盅里,配上甜脆的桃子果肉和蜜瓜片。

    她喜歡得很,已連吃了兩盅,才要拿第三盅就被幼兒攔下,不許她再吃。

    “就算天熱你也不能這樣沒節(jié)制的吃冰的東西,以為我不知道你早起出門就讓余姐煮了奶茶用冰鎮(zhèn)著等你回來喝?還不許余姐告訴我,用晚飯前是不是又和廖姑悄悄吃了冰酪?現(xiàn)在又吃這么多冰桃汁,身體怎么受得了!

    幼兒搖著竹骨扇給她扇風,今日在下游河道發(fā)生的事也聽了個大概,真是哪里都有薛家作下的孽。

    沒有桃汁吸溜,虞歸晚便扯著扇墜把玩,“麒麟城那邊來消息了,事已辦妥!

    程伯他們已經(jīng)將信和證人平安送進公主府,且長陰公主還有回信和一份禮讓他們轉(zhuǎn)交給幼兒,陳婦等人已經(jīng)在回程的路上。

    幼兒垂眸,不動聲色掩好虞歸晚敞開的衣領。

    “嗯,正好,焦老財?shù)倪@事就由著他去鬧,鬧得越大越好,他借薛家的勢越多,就越是將薛家往火坑里推,咱們再暗地里添一把火,公主和太子肯定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他們的人在庶州不方便行事,少不得要借咱們的手。”

    虞歸晚點頭,“我也是這樣想的。對了,還有個事,府城那邊也來了消息,前些天被我殺了的那批人是一* 個什么侯府的,薛家已經(jīng)得了消息,正焦頭爛額。”

    先前被妙娘和陳婦救下的那個可憐姑娘,叫桃香的,已經(jīng)在薛宅站穩(wěn)腳跟。

    許是見她老實本分干活又勤快,嘴巴又緊,從不亂看亂說,就被安排進書房伺候,借此聽了不少機密事。

    妙娘去府城見過她一面,她依舊不肯離開,虞歸晚也覺得她留在那還有用,便馴了只專門傳遞消息。

    “侯府?”幼兒擰眉細想,“難道是景寧侯?”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盛都還有哪個侯府會費盡心思派人到庶州查找她的下落。

    父親生前也只同景寧侯生過嫌隙,和其他王侯并無太多私交,更談不上結仇結怨,旁人也沒這樣的心思,只有景寧侯,因為他是大皇子的娘舅。

    “不確定是不是這個名,桃香沒聽清,只知道是個侯爺!

    幼兒搖扇的動作停了下來,沉吟道:“若真是景寧侯府的人,倒更有趣了。”

    “嗯?”

    “說不準能借此離間大皇子和景寧侯府,這事急不得,等陳婦她們帶了長陰公主的信回來再做打算!

    那信有公主府的火漆,且事關機密,陳婦不放心讓黑鷹傳遞,遂快馬加鞭往回趕。

    幼兒倒也不急著知道公主在信上怎么說,更不急著將握在手里的籌碼全推出去。

    都是自己送上門來的,打著燈籠還找不著呢,自然要好好利用。

    第064章 第 64 章

    麒麟城。

    今年的天熱得格外早, 才過了端午就要用上冰,那些公侯府中人口眾多,冬日儲存下的冰不夠用就得去商坊采買。

    有不少鋪子都做這樣的生意, 但存冰也總有賣盡之時,誰還能在這大熱的天生出冰來。

    事也湊巧,那家賣北地稀奇雜貨的鋪子就總有碎冰出售,每日早早就抬出來,各府來采買的管事拿著現(xiàn)銀在門口排起長隊。

    裝滿碎冰的大圓桶直接往馬車上搬,負責收錢的伙計都已經(jīng)麻木了,自鋪子開張后生意就一直火爆,每日進賬的銀錢能裝滿幾個大箱子, 像他們這樣被雇來干活的也得了額外的獎賞。

    小小一家鋪子就將生意做得這般好, 自是會招人眼紅,且又打聽出這家商鋪并無城中貴族做靠山,東家不過是北地庶州一籍籍無名者,這樣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商賈哪里配在盛都開鋪做生意,就該將鋪子讓給城中的王公貴族經(jīng)營方是識趣。

    伙計眼尖, 發(fā)現(xiàn)前幾日找茬兒的那撥人鬼鬼祟祟躲在人群后,便趕忙進去告訴程伯:“大掌柜, 那些鬧事的又來了!

    三天兩頭來鬧這么一出, 無非就是想讓他們的生意做不下去, 再逼迫他們將鋪子和這里頭的貨物低價轉(zhuǎn)讓, 最好是白送以換來幕后之人的施恩, 饒了他們的命,不然等著他們的就是下大獄再胡亂扣個罪名到頭上, 喊冤叫屈都沒用。

    昨晚上佟漢還在后院的墻外逮住了幾個試圖放火的,人贓并獲, 但他們沒有報官,只是悄悄將人處死,尸體藏在泔水桶運到了城郊的樹林,這會子怕是已經(jīng)被豺狼虎豹啃噬成殘肢斷臂了,找去吧。

    “還真當我們是泥捏的,”程伯撥著算珠冷笑,“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前頭招待好客人!

    “那咱不管那些人嗎?萬一他們闖進來打砸嚇了客人……”伙計猶豫著說。

    他是本地人,自是知道這些鬧事的背后必定有人撐腰,這種事在麒麟城不少見,逼得家破人亡的都有,他也是在提大掌柜擔心,外邊那些一看就是來者不善啊。

    程伯也知伙計是個忠心盡責的,否則也不會將他留下干活,還給出比旁人豐厚的工錢。

    “打砸?哼!也要看他們有無這個本事。”

    千里迢迢來盛都做生意,豈會不帶足人手?且陳婦她們返回庶州后,虞姑娘又另派了十個死士攜帶三箱火/藥筒來到,還在信上說了不必縮頭任人欺,鋪子開不下去就卷鋪蓋走人,但走之前一定要將麒麟城攪得天翻地覆。

    虞姑娘早想好了退路,不管是東遼大軍打過來還是麒麟城這邊的事暴露,只要脫身返回庶州就立即出關,他們都是去過草原深處的人,知道那里并不是像外頭傳的那樣荒無人煙。

    很快就有十來個身材魁梧健壯的護衛(wèi)送后院出來,衣著打扮有異于中原,一看就知道是北地來的,五官也是北地特征,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膚色偏深。

    就連當中的幾個婦人也是這樣,長發(fā)高高束起編成數(shù)根小辮攏總盤在頭頂,再以粗布系之,一身窄袖短打,掄起的拳頭青筋暴起,也不知打算鬧事的人可否經(jīng)得起她們這一拳。

    程伯沖被這個陣仗嚇到的客人拱了拱手,歉意道:“驚擾了各位,實在對不住,我們也是考慮到小店生意太紅火,擔心人手不足讓各位久等,所以讓我們院里干粗活的仆從出來幫把手!

    仆從?誰家仆從兇惡成這般模樣的,眾人心中皆是如此想。

    店掌柜的這套說詞也不可信,但人家既這么說了,不信也要裝著信。

    當他們沒看見在街邊轉(zhuǎn)悠的懶漢?也不知是哪家花錢雇來的,背后之人的消息也忒不靈通了,現(xiàn)如今誰不知道這家商鋪掛上了公主府的名號。

    聽說商鋪的東家好心收留的戲班子頗得長陰公主的歡心,已將戲班子接進公主府,還每日讓店掌柜往府中送冰,若有從北地來的稀奇玩意兒也一并送去。

    可不就是得了長陰公主的青眼,一飛沖天了?誰還會想不開來找麻煩,不是自己找死么。

    話雖如此,但左右與自己無關,他們也只管買齊了東西回去交差,碰上有熱鬧就瞧一瞧,好回去說與主人知道,也跟著樂上一樂。

    有護衛(wèi)守在門口,計劃著惹事的懶漢也不敢上前,相互使了個眼色就離開了。

    店內(nèi)的伙計送走客人,就站在街邊朝懶漢離開的方向狠狠吐唾沫:“呸!不知拿了誰家的臟錢就想到我們這干缺德事,也不怕遭雷劈!”

    護衛(wèi)看過來,伙計只覺一股冷氣從腳底板躥上來,令他脊背發(fā)涼,大熱天的都打哆嗦,縮了縮脖子,膽小的躲回店內(nèi)。

    佟漢并不在店內(nèi),那些人一離開他就喬裝悄悄跟上去了。

    幾人左拐右拐進一條偏僻的陋巷,停在一處宅院前,做賊心虛的左顧右盼,沒發(fā)現(xiàn)有人跟著才敲門進去。

    佟漢從街角閃身出來,腳上沒有穿鞋,走路無聲,他從院子后墻翻進去,藏在柴堆偷聽里面的人說話。

    “沒用的東西,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有護衛(wèi)又怎么了,怕什么!他們要是敢跟你們動手,正好叫都衙的人將他們都拿下!我可告訴你們,這事是我們鈺二爺吩咐下的,辦不好你們都別想有好果子吃!”

    “我說倪大管事,你也不用拿這些話來嚇唬我們,前些日我們可都是按你的吩咐辦的,鬧也鬧了,人家還照舊做買賣,可你許諾我們的錢可沒給全,我們的人還不見了幾個,這賬找誰算?我們今天就是過來要錢的,你別說那么多廢話,鈺二爺能耐,倒是讓都衙的人直接上門抓人啊,還找我們干什么!

    倪順也沒想找來的這伙人會是這種德行,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

    他甩下一袋錢,走到門口了又回頭,臉色陰沉不知道又在盤算什么。

    那幾個人也沒注意,光顧著數(shù)錢了。

    佟漢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子,決定跟上那個‘倪大管事’,看他到底是哪家的。

    鈺二爺?好像在哪聽到過.

    興遠伯的次子梁鈺,人稱鈺二爺,娶的就是被指謀逆的隨謙安的長女隨南雁。

    說起隨南雁,那可是大義滅親、忠君為國的女子典范,還因功授封了誥命。

    只是她這個誥命是用親人的鮮血換來的,麒麟城中誰不背地里譏諷她為了榮華富貴罔顧親情,更不屑同她往來。

    “可查清楚了,當真是興遠伯府的人?”

    “稟公主,屬下確已查清,指使他們進店鬧事的就是興遠伯府的大管家倪順,前些日還想讓人在夜里往后院放火,人讓店里的二掌柜逮住了,那個后院戒備森嚴,屬下也靠近不得,在外守了一夜也沒見那些人出來,店里的掌柜也沒有報官。”

    珠簾之后,婢女跪在榻邊輕輕搖著扇子,矮幾上擺放佛手香柑等果品充當熏香,清甜之味倒是比點香要更適合這樣燥熱的天。

    另有一婢女撚起冰鎮(zhèn)過的葡萄,素指剝下外皮,才將果肉喂入趙禎口中,后者一身清淺的紗衣,歪在一個冰絲涼枕上,神色倦怠,整個人都懶洋洋的。

    得知是興遠伯府的人在打商鋪的主意,趙禎的眼底閃過一抹厭惡,當日就是興遠伯率先在朝堂之上污蔑隨相有謀逆之心,這才有了后面的事。

    她諷笑道:“興遠伯養(yǎng)出梁鈺這么個紈绔兒子來,當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將那日鬧事的幾個人捆了,你親自押去興遠伯府,讓他們當面跟倪順對峙,看興遠伯還有何話說!

    她就知道幼兒還活著,找了這許久總算有了消息,幼兒的筆記她認得,絕無人能仿。

    若說這世間還有誰懂她,那必定是幼兒。

    她不甘心只當個長公主。

    太子無治國之才,繼位了也不能強盛大雍,大皇兄心狠手辣,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也非明君,其余皇子還年幼,難擔大任,如她也是皇子,儲君之位必然是她的。

    幼兒在信上說會幫她,條件只有一個.

    惹到公主府,那就是踢到鐵板,興遠伯夫人帶著梁鈺和隨南雁親上公主府向趙禎請罪,可趙禎卻不見她們,只讓人出來傳話說這事她做不得主,已經(jīng)將鬧事者交到都衙,自有府尹審理。

    人證物證齊全,倪順辯說不得,將事情全攬到自己身上也無濟于事,誰信是他自己做的主?人證都說了是鈺二爺吩咐的,此事又牽扯到公主府,且已傳到當今耳朵里,就算為了安撫長陰公主,當今也得下令嚴辦。

    事已至此,梁鈺是如何也抵賴不掉的了,至于要如何懲辦,端看長陰公主的意思,她想輕拿輕放也好,嚴懲不貸以治這種逼害商賈的不良風氣也罷,都衙府尹都得聽著。

    興遠伯跟景寧侯交情不淺,否則當初也不會當出頭鳥,眼看兒子要鋃鐺入獄,興遠伯急得不行,知道其他關系不管用,只有去找景寧侯。

    景寧侯倒是答應幫忙,但接下來發(fā)生的事險些將他也拖下水。

    有人來盛都告御狀,狀紙上條條冤情都帶血,全都指向大皇子的岳家薛氏。

    這張狀紙已經(jīng)遞到都衙府尹的案上,且鬧得滿城皆知,薛家想壓都壓不住,更何況這背后有太子的手筆,趙禎又推波助瀾,大皇子得知消息時已經(jīng)晚了。

    第065章 第 65 章

    南柏舍。

    今日村民沒趕著下地干活, 而是擠在新打的井口旁邊翹首以盼。

    “這是第二個了吧?到底能不能出水啊。”

    “嘿!我說你這人就不能盼著點好啊,盡說喪氣話!

    “我怎么就說喪氣話了,這也是事實啊, 前邊打了三個都沒怎么出水,我是擔心這口井也……”

    話還沒說完,擠在最前面的村民就接連爆發(fā)出驚喜聲——

    “呀!出水了!出水了!”

    “快將水桶拽上來看看井水清不清,盼了這么久總算是打著能出水的了,眼瞅著幾個月不下雨,河水都快干了。”

    現(xiàn)在村河的水位很低,只有淺淺的一層,裸露的河床全是石塊和淤泥。

    埠頭的貨船已經(jīng)停運, 村民看著高掛的艷陽唉聲嘆氣, 只有萬事不知的小屁孩每日跑進淺河摸魚抓蝦,哪里知道干旱是會要人命的事。

    新打的井能出水是好兆頭。

    也確實如此,因為當天晚上河渠縣就電閃雷鳴,大雨傾盆,河水上漲, 開裂的土地重新煥然生機。

    村民們連覺都不睡了,跑到外面淋雨, 喜極而泣, 跪地磕頭感謝老天爺庇佑。

    虞宅的燭光也亮著。

    廊上, 虞歸晚斜身靠著柱子, 雙手環(huán)胸, 哈欠連連,讓飄進來的雨線撲了一臉, 冰涼涼的,整個人都清醒了。

    她抹掉臉上的雨水, 轉(zhuǎn)頭看身后的人,道:“這下放心了吧?我就說會下雨!

    幼兒將她拉進來,“別往外站,瞧你,衣襟都濕了,當心著涼!

    “我哪就這么嬌弱了!

    “雨水涼得很。”幼兒拿帕子幫她擦了擦。

    水珠滴答滴答的,還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時候,宅中眾人都沒睡,全站在廊上看雨,旱了幾個月,這場大雨來的正是時候。

    到了第二日,冷清了一段時間的埠頭再次熱鬧起來,冒雨搬貨的腳夫、戴著斗笠披著蓑衣的艄公、往來的行商、笑容滿面的村民……

    村市街人頭攢動,吆喝聲、叫賣聲、討價還價聲不絕于耳,撐起來的油布大傘也能供行人暫避突然又下大的雨。

    這種油布大傘也是南柏舍獨有,傘柄取自整根碗口那么粗的樹干,傘蓋撐開能同時遮住十幾個成人,要用時只需插在一個磨盤大的石臼樁上面,只要不是狂風暴雨,大傘都不會倒。

    村市街上擺攤的攤主大多數(shù)都有一把,艷陽天、雨天都能用,晚上收攤就往下一收,扛著就能回家,方便得很。

    有行商看到這種大傘的好處,有意做這筆買賣,虞歸晚也同意,還多做了幾個花樣,精美些的可供給不缺錢的主兒乘涼賞花,倒比臨時搭長棚要省時省力。

    聽說不久前河渠縣的富家小姐公子們就讓仆從扛著大傘外出游玩,還傳到了周邊幾個鄉(xiāng)鎮(zhèn),連府城那邊都有人模仿,被行商帶走的大傘還沒出庶州就賣完了。

    現(xiàn)如今南柏舍的作坊種類繁多,原先只做羊脂皂的作坊改成了皂坊,多了各種調(diào)配了鮮花汁子的香皂,不僅香氣撲鼻,顏色和形狀也讓人挑花眼。

    那些富貴人家的管事都是趕了馬車來采買的,成箱的花香皂往馬車上搬,還說這些都不夠分,主家還要送人的。

    除皂坊外,還有皮毛坊、毛氈坊、肉類加工坊、奶制品坊,加上最近才單獨分出來的傘具坊,已經(jīng)有六個作坊,每個坊內(nèi)有雇工二十到三十人,大部分是南柏舍的村民,也有在外頭雇來的,只要手腳勤快,老實本分,光是每月的工錢就能養(yǎng)活一家?guī)卓谌恕?br />
    虞歸晚最近還計劃著辦造紙坊,已經(jīng)有了腹案,造紙的匠人也找來了,閻羅娘幫她找的,但她覺得應該不是找,而是不知從哪個世家的造紙坊里綁來的。

    管呢,反正人已經(jīng)到了她這里,就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

    她沒讓匠人造白宣紙,而是用能染色的樹葉樹皮、花瓣做各種各樣與被世家壟斷的紙張完全不一樣的軟紙。

    不只有能書寫繪畫的宣紙,還有手紙和餐紙,甚至連喪葬用的紙錢元寶她也做,顏色從赤橙黃綠青藍紫一路排下去,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她在府城專門開了個紙鋪,剛開張就引起軒然大波。

    不為別的,只因紙張和鹽一樣都是壟斷品,后者是朝廷獨掌,前者則由世家占有。

    虞歸晚這個紙鋪一開,豈不是擺明了要同世家搶生意,壞了規(guī)矩,而庶州的造紙生意也一直掌握在薛家手上,她還將鋪子開在府城,這是要明著打薛家的臉。

    如今庶州境內(nèi)誰不知道南柏舍虞家的生意做得大,雖說沒多少間鋪子,但南柏舍的貨物都通過商隊傳到江南了。

    尤其花香皂和最近才有的奶皂,在江南可是緊俏貨,價錢最高時一塊皂能賣到五十兩銀子,手里頭有貨的商旅可算是發(fā)財了。

    世家眼熱也沒用,虞歸晚此人極為囂張,威脅恐嚇使陰招對她統(tǒng)統(tǒng)不管用,稍有不慎還可能讓自己變成第二個焦老財。

    焦老財讓佃戶攔河道卻被虞歸晚用幾個大炮仗給炸了,這事在河渠縣傳得沸沸揚揚,府城的世家也有所耳聞,他們很好奇能炸開堤壩的大炮仗是個什么玩意兒,竟然能有如此大的威力.

    府城,薛家。

    薛重陰沉著臉,手邊是他特意讓仆從去買回來的紙,出自南柏舍的紙鋪。

    因價格低廉,種類繁多,紙鋪自開張頭天起生意就一直很好,里頭的紙就是一般百姓人家也買得起。

    書寫用不上,如廁用的手紙卻要買幾捆,十文錢就能買一尺,又不貴,且好用,有了這個誰還用樹葉子和竹片。

    “父親……”薛煥之擔心薛重會氣出個好歹來。

    在庶州還沒有人敢這么跟薛家做對,那個姓虞的也不知打哪冒出來的,賺錢的點子五花八門,完全不按常理,更不管世家之間達成的共識,撞進來就搶,若再不給此人一點教訓,怕是以后這庶州府就變天了。

    薛重壓下怒火,沉聲道:“且讓她得意幾天,現(xiàn)在最要緊的是那件事要如何跟大皇子交代!本家那邊已來了信,無論如何都要將這件事壓下去,不能讓都衙府尹派人來查!那個不孝子呢?讓他來見我!成事不足的東西!除了能惹禍還會什么!幾個泥腿子都料理不干凈,還讓他們有機會跑到盛都告御狀!”

    才壓下去的怒火因為這事又燃起來,比剛才還盛。

    在書房伺候的下人都被趕出去了,薛煥之只得自己出去吩咐人,“去叫二公子,就說老爺要見他!

    “是!

    薛煥之的視線在這個丫鬟身上停了稍許才收回,又重新進書房。

    “父親,在城外林子發(fā)現(xiàn)的尸體和咱們家護衛(wèi)的腰牌,此事蹊蹺得很,那塊腰牌是上次被二弟派出去的護衛(wèi)中的一個,連個尸首都沒找到,腰牌又怎么會出現(xiàn)在那,明顯是有人故意陷害,父親,要想個應對的法子才是,那些死了的可都是景寧侯的人!

    事情一件接一件,看似是沖著薛家來的,可誰人不知薛家是大皇子的岳家,其中的利害關系不用提醒薛重也明白。

    “這是有人要讓大皇子跟咱們離心啊!”薛重咬牙狠狠砸了一下桌案,“現(xiàn)在又牽扯上景寧侯,這位可是大皇子的母舅,他的人死在庶州,矛頭又指向咱們,背后之人的心計可謂歹毒!”

    薛煥之皺眉道:“到底是誰要置薛家于死地!

    “除了太子一黨,還能有誰!”

    “父親,那我們現(xiàn)在要怎么辦,可要往盛都去信說明?這明顯就是有人故意栽贓陷害,景寧侯應該不會相信。”

    盛怒之后薛重突然覺得很疲憊,坐在圈椅上捏著鼻根,對長子語重心長道:“哪有你想的這般簡單,現(xiàn)在要看大皇子是什么態(tài)度,若沒有告御狀這件事,咱們?nèi)バ耪f明,大皇子或許還能為咱們替景寧侯解釋一二,可如今事情一出,又鬧了起來,連當今圣上都過問了,太子一黨又虎視眈眈盯著,都衙府尹不敢不嚴辦,這一查下來,咱們家是怎么也躲不過去的!

    薛煥之大驚道:“您的意思是,大皇子要舍棄我們?!”

    “事到如今,我們也不能不做最壞的打算,”薛重仿佛一下子老了十歲,“你明日就安排人先將咱們家的人送走。”

    “是,父親!

    此時,丫鬟也在門外回稟說:“老爺,大公子,二公子來了!

    “讓他進來!”

    丫鬟去叫薛丕之時他正在自己院子里跟幾個歌妓喝酒,聽薛丕之身邊的丫鬟說這些歌妓都是族兄送來的,很得薛丕之的歡心,正玩得起興,突然被叫來書房,他心情自然不好,進去就耷拉著個臉。

    薛重看見他這德行就氣不打一處來,操起桌上的硯臺就砸過去,“不孝的東西!惹出那么大的禍!煥之,拿鞭子來,我今天非打死這個不孝子不可!”

    書房外,伺候的下人聽著里頭傳出的鞭打聲和痛喊,也都跟著害怕,低頭縮著脖子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桃香站在最角落的位置,低眉順眼看著十分乖巧,實則心里頭冷笑連連,巴不得薛丕之被打死,薛家人一個都活不成。

    薛丕之挨了打,是屁股都開花了,是被仆從用春凳抬回去的,回去之后在自己院里發(fā)了好大的火。

    給薛丕之送歌妓的族兄不是旁人,正是那焦老財?shù)呐,他帶焦老財來見薛丕之,后者正有火沒處發(fā)泄,一聽又是南柏舍那個姓虞的給自己添堵,正好新仇舊恨一起算,完全把薛重交代他這段時間不要惹事給拋到了腦后。

    “帶上人給我把南柏舍的鋪子全砸了!”.

    趙禎讓陳婦帶回的是一把古琴和兩本字帖,都是幼兒作陪讀時用過的,字帖上還有她淘氣時亂畫的墨跡。

    虞歸晚動作隨意的拿起字帖翻了翻,不咸不淡道:“將這些舊物送來給你是什么意思,還以為她要送你幾箱金銀當安家立命的本錢。”

    “從前家中的東西都沒了,這幾樣是留在她府上的,就當是給我當念想了吧!庇變翰虐褨|西收起來,外頭婆子就來報。

    “主子,姑娘,有府城來的信!

    第066章 第 66 章

    信是陳婦傳回來的, 她們從麒麟城趕回南柏舍之后也沒怎么歇,只回家住一晚,第二天就請命去了府城。

    在府城開鋪子做生意未必就比在麒麟城容易, 麒麟城好歹是天子腳下,那么多雙眼睛盯著。

    但府城不一樣,這里山高皇帝遠的,誰也管不著,世家就成了土皇帝。

    草菅人命,魚肉鄉(xiāng)里,縱容仆從毆打無辜,欺男霸女, 壞事都做盡了也無人能奈何得了他們, 新開的鋪子總要有鎮(zhèn)得住場面的人管著才能經(jīng)營得下去。

    雖說村里像佟潼、二丫、苗板兒這些八/九歲的孩子也能獨當一面了,但到底年小,處事不如陳婦等人老練,且外人也會欺她們年幼,表面不動作, 暗地里卻使壞,防不勝防, 陳婦她們?nèi)ジ浅四芄茕佔? 傳遞消息也方便。

    虞歸晚看完了就將紙條撕碎, 揭開臺上香爐的蓋子丟進去, 很快就騰起一縷不屬于香料的青煙。

    幼兒坐在銅鏡前除去身上的配飾, 摘耳環(huán)時側(cè)頭看過來,“怎么說的?”

    連下了幾日雨, 天氣也跟著涼爽起來,虞歸晚扯過一個枕頭墊在肚子下面, 整個人趴炕上,一條手臂伸到窗外,肌理在紗衣下若隱若現(xiàn),五指張開想要握住穿堂而過的夜風。

    烏發(fā)由一根紅綢松松垮垮束著垂在背后,耳廓上扣著的瑪瑙藏于碎發(fā)中,懸空在炕邊的腳腕一晃,上面的鈴鐺鐲就發(fā)出叮玲玲的脆響。

    她就像一只吃飽喝足閑來無事要逗悶子的貓兒,很愛聽這些聲響,還時不時扒拉兩下,聽得幼兒的太陽穴是一跳一跳的。

    她翻了個身,牽拉著腰線卷起紗衣的下擺,露出緊繃的腰腹,顏色鮮亮的肚兜如春色般晃在幼兒眼底。

    上面繡的蛐蛐、青娘子、草葉草枝也都栩栩如生,這是她指名要幼兒繡上去的,說比尋常的荷花、鴛鴦、牡丹更得她的意。

    她單手支起腦袋,看向幼兒的眼神充滿占有欲,道:“薛重要將家眷送出庶州,青林鎮(zhèn)的焦老財和他女婿已經(jīng)鼓動薛丕之砸我們的鋪子,還想著借薛家的名頭讓縣太爺給我安個罪名,抓我入獄,沒收我的家財!

    說起河渠的縣太爺,倒頗有意思,南柏舍發(fā)展到如今的規(guī)模已是瞞不住了的,就連虞歸晚男扮女裝頂了里正的位子也是人盡皆知。

    她是女子,且是個武藝超群的奇女子,會馴獸,行事霸道,手下能人無數(shù),生意做得很大,可縣衙那邊除每月固定派人來收取商稅外,并無其他動作,似乎沒想追究她的隱瞞。

    高腳和柳東也照舊同她往來,關系比以往還更牢固,當然,她也沒少往縣太爺府上送銀子。

    這老頭兒招收不誤,也不知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她還分神想著別的,幼兒就已氣得啪一聲合上妝奩。

    “都這個份上了薛家還想著害人,他要是敢動這個念頭,叫他不得好死!盛都那邊也來了信,為避免薛家借機逃脫,都衙府尹已秘密派人趕往庶州查證,想來這幾日也該到府城了,薛丕之果真要砸我們的鋪子,正好抓個現(xiàn)行,看他如何抵賴。既走了這一步棋,就斷沒有輕易揭過去的道理,庶州薛家必須抄,薛家的人也一個都別想逃!

    薛家在庶州作惡多端,搜刮的銀兩又有多少是送往麒麟城大皇子手中的,一查便知。

    只要是能給大皇子添堵的事,太子一黨就不可能放過,所以她們只需要在前面放一把火,就能將這些人引過去,她們隔岸觀火即可。

    跟大皇子扯上關系的事被翻出來越多,冤屈越多,就越是能證明隨家謀逆一案有蹊蹺,只要撕開一個口子,里面的骯臟鬼計就藏不住,隨家的案子就有可能重審。

    為了這個目的能達成,多少苦楚都可以忍耐。

    幼兒輕輕咬了咬唇,將心酸沉下去,起身坐到虞歸晚身邊。

    其實她現(xiàn)在也不苦,陰差陽錯得著這么一個可心的人,她已經(jīng)很心滿意足了,就是拿萬千榮華富貴來她也不換。

    虞歸晚枕著手臂看她,“要派人攔下薛重的家眷么?”

    “嗯,不能讓他們跑了!庇變耗闷鹚硪恢皇謳退嗄笾戈P節(jié)。

    掌心的老繭因為涂了脂膏,有稍許軟化,但也架不住她天天舞刀弄槍磨得厲害,觸碰時還刮得人皮膚生疼泛紅的。

    她翻掌握住幼兒的手,指腹蹭著腕側(cè),手感極佳,她總喜歡這樣碰幼兒,也會想要多精心呵護才能養(yǎng)出這么嬌嫩溫柔的人來。

    在末世是沒有像幼兒這樣的人的,太嬌弱,打不過喪尸,沒有哪個基地愿意收留這樣的累贅,將本來就珍貴的食物分出去。

    她對幼兒的情緒變化極為敏感,一有不對就能察覺出來,她不會安慰人,只保證道:“沒人能從我的眼皮底下逃走,你想要誰的命都盡可告訴我,我替你去取來!

    幼兒伸手捂住她的嘴不讓再說,以前就常聽長輩說不可將打打殺殺掛在嘴邊,不吉利。

    若可能,她又何嘗不想和歲歲廝守在這里,朝夕相伴,不去碰那些爾虞我詐,陰謀詭計,就此過完一生,也無憾了。

    她趴在虞歸晚的胸口,輕撫著那段鵝頸,柔聲道:“我跟余姐新學了一道點心,明日你也在家,我做給你吃可好?”

    她以前十指不沾陽春水,剛到南柏舍時也不會做飯,想幫忙還險些燒了廚房,自那以后她也少碰,最近倒有興趣跟著學做點心。

    端午之后歲歲就一直忙,新鋪子要開張,歲歲還親去過幾次府城選地方談價格,兩人已經(jīng)有好些日子沒一起用飯了,親密事也少做。

    虞歸晚想了想,覺得還是有必要提上一句:“甜的我不吃。”

    她倒不是厭甜食,像糖塊、甜奶茶、蛋糕這些她也吃,可要說很愛卻也不見得,比起甜膩的口感,她還是更喜歡咸香口味的。

    庶州這邊的點心也多以酥脆為主,也可能是因為糖是稀罕物,很貴,拿糖做糕點是富貴人家才享用得起的。

    也難怪她鋪子里的蜂蜜能賣那么好,聽村民說還有不少人專程找來,就是為了學養(yǎng)蜂。

    不過這是村民賺錢的路子,可不會輕易教給別人,就是親戚來問也搖頭。

    虞歸晚素來不虧著自己,不吃甜就是不吃,不會為了哄幼兒高興就強迫自己去吃現(xiàn)在不愛吃的東西。

    做事也一樣,如果這件事現(xiàn)在不適宜做,或者有極大風險,不劃算的,她也不會同意。

    一碼歸一碼,她可以幫幼兒,但也不會失了自己的判斷。

    幼兒自是知道她的性子,小事上歲歲會因為顧著她的感受而妥協(xié),譬如穿肚兜,穿紅裝,歲歲也經(jīng)常讓人做些不正經(jīng)的首飾給她戴,最后也是做了別的用途。

    這是她們兩人之間的小情趣,無傷大雅,閨房中鬧著開心的。

    但碰上大事,兩人都是有商有量,利弊權衡過后才會去做,她也不是* 一味堅持自己的,歲歲有好主意她也會聽。

    “知道,給你做咸肉酥餅。”

    “這個我愛吃!

    她摟著幼兒的腰將人放倒在炕上,腳腕上的鈴鐺鐲也隨著她的動作叮玲響。

    窗子還開著,有人從廊上經(jīng)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幼兒抓住她的腳腕,真是恨不能將上面的鈴鐺拆下來。

    她坐起身,居高臨下看著幼兒,挑眉,“共浴時你可是很愛聽這個聲音的。”

    紅霞飛上幼兒的雙頰,“此時非彼時!

    她動了動腳腕,試著掙脫,沒用勁,否則十個幼兒也抓不住。

    方才沐浴時她和幼兒已經(jīng)很徹底的做過了,浴桶中全是花露的香味。

    那是幼兒自己調(diào)制的鮮花香露,她也是第一次用這樣的東西,在此之前她以為自己不需要借助這些,用了之后才知道原來也有不同,能感覺到很滑,很香,沒有那種異物闖入的生澀。

    幼兒說香露是專門為她調(diào)制的,這是自然的,難不成還為別人?幼兒要是敢對別人起這個念頭,她會殺了她。

    這樣想著,她就抓住幼兒的手移過去。

    從打開的窗子只能看到她衣衫半遮的上半身,長長的紅綢被風掠起,烏黑的發(fā)絲稍顯凌亂,恰巧擋住了因為情動而發(fā)熱泛紅的臉。

    幼兒手腕上的鐲子還沒有退下,叮叮當當碰撞在一起,越到后面聲音就越急促激烈,那只碧綠的翡翠鐲仿佛要被撞碎了那般。

    她想要停下來緩一緩,喘息道:“別由著性子來,設了腕箭的鐲子會傷到你!

    在浴桶那次她就看到了,上頭的金花瓣在歲歲腿上劃出一道紅痕,她說要停,歲歲不樂意,非要做到盡興為止。

    現(xiàn)下也是,她又不敢弄出太大動靜,怕外人聽見。

    虞歸晚卻不管這么多,“不要緊,繼續(xù)!

    “不行,”這事幼兒也不會妥協(xié)第二次,“窗子關好,回床上去,你若不聽我的,以后我都不上你的床,看你要怎么辦!

    虞歸晚皺眉忍了忍,為長遠之計,還是選擇聽話。

    “真麻煩,哪有半路停下來的道理,傷了就傷了,又不會死,那么點皮外傷,還不如我自己練功受的傷。”

    嗯?幼兒立馬警覺起來,“什么練功受的傷?我怎么不知道,你幾時練功受的傷?傷哪兒了?我看看。”

    窗子已經(jīng)關上了,幼兒大膽扯她衣服。

    沐浴時分明沒有看到她身上有新傷,難不成是漏看了哪里?

    虞歸晚自覺嘴快失言,正一臉的懊惱,不知怎么跟幼兒解釋,只得撒謊道:“沒,沒有,就是以前,以前練功的時候!

    幼兒看著她,顯然是不信。

    “真的,”她再次拽住幼兒的手繼續(xù)未完的事,俯身在耳邊低語,“是真的,你信我……”

    那里的溫度滾燙到嚇人。

    第067章 第 67 章

    鈴鐺聲直至后半夜才停歇。

    虞歸晚也終于感覺到一絲疲累, 整個人蜷在錦被上不愿動彈,神色倦怠的看著幼兒披衣下床,移來燭火, 湊近將她擺弄過來左看右看。

    她知道幼兒在找什么,可她不想讓幼兒知道身體的秘密,只得找借口掩飾過去。

    “我說的是以前練功受傷,不是現(xiàn)在,你偏不信,瞧多少遍了?可瞧見有傷痕?”

    因為她不肯配合,以至于雙手被幼兒拿住壓在腦袋兩側(cè)做了個投降狀。

    她很無奈,即使面對成千上萬的喪尸, 自己也不曾投過降, 現(xiàn)在算怎么回事,被幼兒壓著,偏生她還不敢隨便亂動。

    果真是動了心,徹底陷進去了,就心甘情愿由著幼兒在她身上亂摸, 竟連反抗都忘了,條件反射也不再靈敏。

    翻找了半天也沒瞧見傷痕, 本該是放下心來的, 可幼兒還是蹙著眉半信半疑。

    她停下手, 道:“我還不是讓你給嚇的, 光是瞧見你這一身的舊疤我就心疼得不行, 若是你再為著什么事添了新傷,還讓不讓我活了?你啊, 冤家似的,哪里能明白我的心!

    這話虞歸晚就不樂意聽了, 反駁道:“我怎么不明白?我知道你擔心,現(xiàn)在我不是沒事嗎,等我哪天真死了你再哭也不遲,現(xiàn)在擔心個什么,沒的給自己添煩惱!

    “你聽聽自己說的這叫什么話,”幼兒抬手就往她臀上打,啪啪響,“再這樣口無遮攔瞎說八道,我可真生氣,再不理你了。”

    “哦……”她將手臂枕在腦袋下方,揚嘴角笑起來,似星辰在黑暗中璀璨,指尖若有似無在幼兒的胸口劃過,這上頭還留著她吮出來的痕跡,如紅梅點綴在白雪中,分外奪目,“你若舍得不理我,那就不理,也不知道是誰剛才伏在我身上說縱是死也不與我分開,這么快就反悔了啊!

    情到深處時幼兒也記不得自己胡言亂說了些什么,歲歲怎就這么好記性,連這樣的話都聽進耳朵里,如今又拿出來打趣人,當真是個促狹鬼,不鬧得她面紅耳赤便不肯罷休。

    幼兒扭身躺下,嗔道:“人家不過是擔心你,還被你這么打趣,可見是好心被當成了驢肝肺,我以后也不敢再說了,要是說多了你也煩我!

    眼尾微微紅著,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美眸似秋水,盈盈如潤,在燭火下朦朦朧朧,愈發(fā)可憐可愛,誰見了她這般模樣都會忍不住心生疼惜,想摟她到懷中哄著,若是再落一滴淚,怕是為她死也甘愿了。

    一張床上睡了這么久,虞歸晚自是知道幼兒是故意如此,想要心狠不做理會,讓她作妖,將眼睛哭腫成核桃才好,明早讓她母親看見了又是一頓問,看她如何編借口。

    可心里這么想,腦子卻違逆本心,手更是早早就伸出去將人攬過來。

    她也不怎的會安慰,只得干巴巴道:“我也沒說煩你,你就胡思亂想……”

    被幼兒拿眼一瞪,后面的話也只能生生咽回去,真是好生郁悶。

    她撒氣似的張嘴咬幼兒的香肩,叼著滑嫩的皮肉磨牙,“也就你能對我這么著,我讓著你,不跟你計較,要不然……”

    被她啃得疼了,幼兒動了動肩膀,不甘示弱的擰一把她胳膊,“不然怎么著?”

    她氣焰莫名短了半截,“沒,別擰了,疼。”

    幼兒差點脫口而出‘你何時知道疼過’,終究是忍住沒說,到底心疼她掙下這份家業(yè)不易。

    每日早出晚歸忙忙碌碌,先前還帶著商隊出關,刀口上舔血的過了一陣,現(xiàn)如今才好些。

    可外頭那些人對她也是虎視眈眈,想方設法要搶占她的東西,她回家卻從來不主動說這些糟心事,即使提起也是輕描淡寫,不放在心上。

    幼兒又哪能不體諒她,不心疼她。

    松開手,往她胳膊上輕輕吹氣,“真疼了?”神色有幾分懊悔和擔憂,“我也沒怎么使勁,怎么就……你躺過來些,我瞧瞧紅了沒有。”

    她將胳膊一收,“不疼,逗你玩的!

    幼兒掐她的腮幫子,“你又耍我,見我擔心,你就那么高興是吧?”

    “你擔心我,我當然要高興!

    “我還想少些擔心呢,偏又不能,”幼兒撫上她的側(cè)臉,柔聲道:“夜深了,睡吧?”

    “我不困,”想了想又加一句,“我還要。”

    其實她早就想說了,體內(nèi)那股歇下去的燥熱又開始復燃,想要墮落的欲望也愈發(fā)濃烈。

    幼兒也察覺到她身體的熱度,一時不知說什么好。

    “你這個冤家,方才跟你說了香露有催情的成分,讓你別胡來,你可倒好,一整瓶都用完了,現(xiàn)在知道難受了?已經(jīng)折騰了那么久,你就是鐵打的也受不住,快靜一靜心,歇了念頭好睡覺!

    這種時候她哪里睡得著,癢得她難受,一個勁往幼兒懷里鉆,氣息急促。

    “不行,誰讓你招惹我,又弄出這些東西來,你不讓我盡興就別想睡!彼行┦ダ碇,與往日有很大的不同。

    幼兒急了,掙著手腕反抗。

    今夜進了多少回她都記著的,嬌嫩之處哪里經(jīng)得起徹夜糾纏,歲歲興頭上不管不顧,真?zhèn)死锩婵稍趺崔k。

    但香露是她親手調(diào)制的,催情有多厲害她也知曉,若不讓歲歲盡興,也一樣難受。

    她也真是后悔調(diào)了香露,又心疼鉆進她懷里的這個人熱得滿頭汗,沒了往日的冷然,再堅持不住,傾身吻下去。

    “我不用手!

    烏黑的長發(fā)鋪散開,纏住那雙修長結實的腿,鈴鐺鐲已經(jīng)被取下,再沒有那個令人耳紅心跳的聲響。

    可那些繾綣之音卻也因為沒有鈴鐺響變得越發(fā)清晰,光是從這個聲音就能聯(lián)想到有多濕潤粘膩,幽香蕩漾在床帳內(nèi),醉得人忘乎所以。

    屋外,雞叫了三遍。

    次日宅院內(nèi)靜悄無聲,宅子的主人沒起,管內(nèi)宅的也沒有起,伺候的丫頭婆子經(jīng)過正房都是墊著腳走,生怕吵到還在里屋睡著的人。

    杜氏見兩人都沒起,覺得奇怪,問了昨晚上在外守夜的婆子,后者只說主子和姑娘在書房談事,睡得晚了些才沒起。

    杜氏信以為真,不再問,讓喜鵲將早飯端到廂房來用的,沒去正屋的廳上。

    廖姑是沒籠頭的馬,在家一刻都待不住,早早就跑去埠頭看今天都有哪些人跟船來。

    有商旅來進貨,自然也有人將外頭的貨物帶來南柏舍,例如布匹和糧食,能跟村民以物換物,村民家產(chǎn)出的蜂蜜以及作坊的奶糖和香皂都可以換。

    閻羅寨的人不是第一次跟船來南柏舍,但每次都被埠頭繁忙熱鬧的景象給驚到,當真是一天一個樣,陌生得他們都不敢認,誰能想到一年前這里還是個被盜匪洗劫過的小村莊。

    已經(jīng)從山匪頭子變成商人的矮冬瓜跳下船,后邊緊跟的數(shù)條烏篷船都是閻羅寨的。

    現(xiàn)如今他們也不干劫道的行當了,搖身一變?nèi)闪苏?jīng)販貨的商人,關外和南邊都有去,賺得盆滿缽滿,閻羅娘每天在家坐著數(shù)錢,手底下的兄弟姐妹也能分到不少。

    “怎么感覺河道變寬了?”見著廖姑,矮冬瓜動了動嘴上的兩撇胡須問道。

    廖姑手里正拿著跟大燒餅在吃,師傅和幼兒姐沒起床,她也不在家吃早飯,來村市街花十文錢買了個糖餡兒的酥皮燒餅,餅皮上還撒了一層炒香的白芝麻,再搭著一碗羊湯,味道可美,就是拿大魚大肉來她也不換。

    她拿手在底下接著酥皮,滿嘴芝麻香和糖味的說:“哦!我?guī)煾底屓送诘,不過只是前面這一段,下游的不歸我們村管,沒法挖。”

    矮冬瓜點點頭,又問:“虞里正可在家?”

    “在,你們等等再過去,師傅這會子還有要緊事,不得空見你們,”廖姑的小腦袋瓜可聰明,還知道要給難得賴床不起的師傅找個借口,“要不你們先去搬貨?已經(jīng)備好了,兩千斤,都是上等貨。”

    雪花鹽的生意一直都是跟閻羅寨合作,之前都是幾百斤的數(shù)量往外運,這一下要兩千斤,鹽田也是囤了好些天才湊足數(shù)。

    也為了穩(wěn)妥起見,矮冬瓜才親自帶人到埠頭搬運,沒雇傭腳夫。

    避開人多的地方,廖姑帶著矮冬瓜和他的手下去鹽田,路上問道:“怎么一下子要這么多,出去可方便?”

    矮冬瓜并沒有因為她年紀小就不把她當回事,他拿著吃的就是剛才廖姑給買的燒餅,大口咬著。

    “虞里正給的那張商道圖忒管用,我們的人就是順著你們之前走的那條道進的草原,還多走了幾個地方,有個什么國,名字我給忘了,反正也聽不懂他們說話,但他們認識鹽,抬了好幾袋黃金要跟我們換,這兩千斤就是他們要的,到時候換回來的黃金都得用馬車拉好幾大車,可是發(fā)財了!

    后邊人抬著的大箱子就是分給虞歸晚的黃金,沉甸甸的。

    剛才在埠頭,往來的人看見了也只當是商旅帶來的貨物,并未做他想,誰又知道這里面放的全是黃金,繞路抬進虞宅。

    兩千斤雪花鹽要穩(wěn)妥著搬上船再運出去也不容易,為避免起疑,有些罐子裝的是蜂蜜,這也是好東西,運到關外也很搶手。

    待搬完鹽,留下人在船上看守,矮冬瓜這才跟著廖姑去虞宅。

    虞歸晚和幼兒已經(jīng)起了,在正廳用過飯,幼兒讓葛大娘和春嬸將近日的賬本拿來核對,再稱點過閻羅寨送來的黃金,登冊入庫。

    虞歸晚在正廳見了矮冬瓜,聽他說北境軍贏了仗,還詫異的挑了下眉。

    “這么說東遼鐵騎敗退出偏關了?”

    矮冬瓜嘴上的胡須就跟老鼠須似的動來動去,道:“幾日前就退了,北境軍大勝的消息怕過不了多久就能傳到這邊。雖說東遼鐵騎是敗了,但大軍也沒有撤走,還駐扎在原先喀木六族的地盤,我們大當家說以后還有得打。”

    “商隊現(xiàn)在可能正常出關?”

    “能出去,不過查得很嚴,且出關之后難免會遇上東遼的騎兵,倒不如還是走原來那條道!

    “你們自己小心,現(xiàn)在朝廷為了查這些私鹽已經(jīng)派了不少人來庶州,這批鹽運出去之后生意暫時停一停,等風聲過了再說。到底不是一錘子的買賣,以后還有得賺,賣不成,還有糖、蜂蜜和茶葉,牧民需要什么,我這里都有,不怕沒銀子賺!

    她端起手邊的茶碗,揭開上面的蓋子,里頭卻不是幼兒常喝的云華,而是冰鎮(zhèn)過的甘露楊梅汁,湯色如紅瑰,酸酸甜甜,配今日的艷陽天倒適宜。

    “這是自然的,”矮冬瓜笑道,“如今誰不知道南柏舍新奇貨多,就是不販鹽,也有得是貨物往關外運,上回從這帶出去的兩車磚頭那么硬的大饅頭,也很受牧民的歡迎,搶著要,就是帶的太少,不夠賣!

    大饅頭其實就是大列巴,要用刀砍。

    虞歸晚喝掉半碗楊梅汁,蓋子叮一聲落回去。

    她知道矮冬瓜見她不是光為說這些事,果不其然,很快矮冬瓜就提到火/藥筒。

    閻羅寨的商隊出關要冒很大的風險,以前是他們打劫別人,現(xiàn)在他們反倒成了別人眼里的肥羊。

    在草原幾次險象環(huán)生,火/藥筒可是幫了大忙,這東西的威力只要是親眼見過的都知道,若是虞里正多提供一些就更好了。

    之前的火/藥筒是虞歸晚當作回禮免費送的,現(xiàn)在再要可不是這樣了,她開了價,一支火/藥筒八十兩,這已經(jīng)是看在雙方還在合作的份上,若沒這份‘交情’,賣一千兩她都不覺得有什么。

    “在商言商,這東西難得,我不能做賠本的買賣!彼闷鹨粋果子,咔嚓咬掉一口。

    矮冬瓜有種‘她咬的不是果子而是大當家的肉’的錯覺,幸虧閻羅寨現(xiàn)在不缺錢,八十兩就八十兩。

    “成,您說多少就多少!

    矮冬瓜剛抬著六箱火/藥筒上船離開,這邊高腳就帶著一小隊人馬從縣城趕到南柏舍。

    “他們是九王爺?shù)娜耍匾鈴母勤s來想和你做成幾筆生意的!

    第068章 第 68 章

    九王爺?

    因著幼兒的關系, 虞歸晚對這位鎮(zhèn)守庶州的人物也有過幾分好奇,能獨掌二十萬北境軍的人怎么也不該是個怕事的草包,怎么容得下薛家如此囂張。

    不過這也跟她沒太大關系, 現(xiàn)在既然派人來同她談生意,對送上門的買賣她自是不會往外推,管他是誰,只要給得起她出的價錢就能萬事好商量。

    她臉上端起兩分恰到好處的笑,不熱絡卻也沒失禮,抬手示意道:“諸位請坐!

    又讓丫頭倒茶,送上果品點心。

    這都是廚房新做出來的新鮮花樣,比村市街糕點鋪賣的還要精致些, 甜口咸口都有。

    送到虞歸晚手邊的則是一碟咸肉酥餅, 外形圓圓胖胖,像過年討喜慶的福餅。

    “這是姑娘做的!毙〗鸱叫÷曊f完就退了出去。

    昨晚上幼兒說今日要給她做酥餅吃,她還以為幼兒忙著看賬已將這事拋到腦后。

    她拿起一塊酥餅,臉上的笑容比剛才真了許多。

    由高腳引薦過來的是九王爺府上的掌府官,姓賈, 奉命來南柏舍采買蜂蜜、奶糖、手紙、冰塊和毛氈帳篷。

    這些東西也不是王府要用,而是供給軍營士兵, 尤其是奶糖, 不僅攜帶方便還能及時補充體力, 很適合行軍。

    其實早在去年寒冬, 在河渠縣風靡的咸奶茶就已傳進軍營, 成了士兵的心頭好,早上只需一碗熱騰騰的奶茶就能填飽肚子, 一整天都可以不再吃東西。

    當然,肚子也還是會餓, 但不至于像之前那樣手軟腳軟,提不上勁。

    從商旅手中購買咸奶茶,價錢要高出一倍,并不劃算,且商旅能進到的貨也有限,倒不如直接跟虞歸晚談合作來得方便。

    對方亮明了身份,虞歸晚也只是撩兩下眼皮,似是對這筆生意不太感興趣。

    賈用拿不準她這是什么意思,往高腳那邊投去一個眼神。

    河渠縣的曹知縣可是王爺一手提拔上來的,高腳既為縣衙官差,怎么著也是一條船上的人,同為王爺辦事,這種時候出聲搭個話也是應該的吧,光坐在那吃果吃點心算怎么回事。

    高腳故意避開賈用,只顧著和柳東低聲討論哪個點心最好吃,想著等會跟虞歸晚要一些帶回家給妻兒嘗嘗。

    估摸東遼大軍一時半刻打不到河渠,那些跑到外地躲避戰(zhàn)亂的百姓又背著包袱回來了,高腳也將妻兒從岳家接回家中。

    托虞歸晚的福,他這一年多攢了不少銀子,不久前剛在縣城置了個二進的院子,縣太爺還因他辦差有功,升他做了縣衙巡檢,雖是從九品,末流之官,但總比普通衙役要體面。

    賈用是九王爺?shù)娜,又是縣太爺親下的令讓他帶人到南柏舍引薦給虞歸晚,可他也不能因為這個就幫賈用說話,幫了能得什么好處?升官?也不見得,且來之前縣太爺還特意交代過,談不攏也別太得罪虞歸晚,她在九王爺那里是掛了名號的。

    就算沒有這層意思,高腳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升官之路就站到虞歸晚的對立面,自己能有今日都是仰仗虞歸晚的幫扶,他這人別的本事沒有,卻是最講義氣,沒有為了外人坑害自己人的道理。

    瞧這情形,賈用也知高腳不愿意摻合進來,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談。

    他也知道價錢壓得太低了虞歸晚肯定不樂意,這些又不是積壓得賣不出去的貨,隨便賣給一支商隊都是翻幾倍的價錢,誰還做只回本的交易。

    可壓價也是沒辦法的事,王爺跟盛都那邊的關系并不好,朝廷發(fā)下的餉銀都不夠塞牙縫的,二十萬將士幾乎全靠王爺一個人養(yǎng)著,銀子如水流般花出去,王府上下也都跟著緊衣縮食,節(jié)省開銷,哪還有銀子高價采買軍需物資。

    虞歸晚不知道,從南柏舍收走的商稅有一半是填進了北境軍的軍費開支里,銀子就是從曹知縣手上過去的,賬面做的天衣無縫,就是朝廷派人來查也查不出什么。

    再說了,誰讓朝廷不肯出錢養(yǎng)軍,鎮(zhèn)守各州的將領就只能用這樣的辦法將稅銀截下來,這也是為什么九王爺跟盛都那邊關系不好的原因之一。

    虞歸晚不清楚這里頭的彎彎繞繞,也不知道九王爺窮得拿不出錢,就算知道她也不做善人,給個成本價就想要走那么多貨,還得搭上運貨的牛車馬車,這樣的買賣要是做了,她就是冤大頭。

    “要貨可以,加兩成的價。”

    落地有聲,沒的商量。

    讓還想曉之以情動之以禮的賈用整個僵在座椅上,要是能早點知道這個虞歸晚如此難講理,他就不領這個差事了,這要是辦不成,回去怎么跟王爺交代。

    “這……”賈用尷尬道,“不能再少了?”

    虞歸晚正要搖頭,就瞥見小金方從屏風后面轉(zhuǎn)出來朝她使眼色,她跟雇傭告了聲暫且等等,便起身進了里面。

    屏幕后面是幼兒平時看賬的小書房,此時她卻不在這里,虞歸晚是在正屋的碧紗櫥內(nèi)找到的她。

    賬本堆得跟小山似的,葛大娘和春嬸正在同她逐一核對近些日的賬目,又多又繁瑣,佟潼盤腿坐在炕上打算盤。

    角落的大瓷瓶放著冰塊,驅(qū)散了燥意,屋內(nèi)十分涼爽,一點不悶熱。

    幼兒著碧色的絹紗衣裙,外頭罩一件月牙色的圓領盤扣褂子,正搖著竹骨扇看佟潼算賬,青蔥似的手指在賬簿上輕輕劃過去。

    “這處數(shù)目對不上,少了三十兩,單記出來放到一邊,讓你娘去問管這處的人,是少算了還是怎么著,銀子總不能平白無故飛了,讓他們算清再說!

    回頭一瞧見虞歸晚,便笑著讓她坐下,道:“我讓金方去聽了聽,倒覺得這筆生意做得,就算是成本價咱們也沒虧,還能有不少的好處!

    她往搖椅上隨便一趟,翹起二郎腿,將幼兒拉到扶手邊挨著坐,“怎么說?”

    幼兒搖著扇子,道:“借此搭上九王爺這艘大船,以后咱們在庶州做生意不說橫著走,也少有人敢明著找咱們的麻煩,這難道還不好?再者,王爺既派了掌府官來同你談,也必定是知道南柏舍不少事,我瞧著九王爺似有意同你結一份緣,既如此,何必往外推?說不得以后咱們就是官商,再加把勁還能成皇商。若以后有機會你能在九王爺麾下效力,立功封官,咱們以后有個什么事也不必再四處求人。”

    她抓著幼兒的手,一個個捏過那漂亮的手指頭,不忘調(diào)侃道:“唔……你還真是一心盼著我當官發(fā)財,好許你一世榮華富貴!

    聞此話,幼兒沒忍住笑倒在她懷里,眼淚都出來了。

    “是啊,我就盼著你當大官,再造個滿是黃金的屋子給我住!

    “金屋藏嬌?”她也聽過不少典故,這便是之一。

    紅霞飛上幼兒的臉頰,她坐起來拿扇子擋住臉,一扭身就離了虞歸晚的懷,假咳兩聲,回到正題上。

    “若你真不愿意做這筆生意,那就不做了,也沒什么,咱們的貨物不愁賣,現(xiàn)如今還有不少訂了貨的商旅沒拿到貨,都歇腳在埠頭小院等著呢!

    “也沒不愿意,就是給價太低,我要是就這么同意了,豈不顯得我太好說話!

    “這倒是,”幼兒端了一盞茶給她,又問:“那個酥餅你吃著覺得怎么樣?可還合口?我也是第一次做,樣子也不好看!

    她接過喝了一口,“好吃,我很喜歡!

    將人晾在外面太久也不合適,她同幼兒又說了幾句話就出去了。

    她依舊堅持加價,否則免談,賈用也看出來她這是做了讓步,若這一成的價都不加,恐怕這生意是鐵定做不成了。

    賈用也只得咬牙同意,隨后讓跟來的人快馬回去送信,他則留在南柏舍等貨物齊備,親自運送去偏關。

    埠頭的小院重新修繕過,成了一家客棧,有大小房間可供選擇,但每天都滿客,想選也沒得選,能有個落腳處就不錯了。

    賈用是虞歸晚看在高腳的面上給他在外村找了個住處。

    說起來這戶村民也算半個熟人,正是葛大娘的侄女阿秀改嫁的那家,記得是姓牛。

    人是葛大娘親自帶過來的,叮囑過牛家人別怠慢,卻也不用諂媚,飯食茶水齊備著就行,還給了牛家人十兩銀子。

    “若他們跟你們打聽什么,你們也警醒著點,不該說的別說,當心惹禍上身。”

    牛家人都是膽小老實的,也就阿秀嫁的這個漢子有些莽勁,卻也不是個亂說話的人。

    經(jīng)過之前的事,阿秀也懂事了不少,“姑媽放心,我們曉得輕重的,不會亂說村里的事,也會看著他們不讓他們亂走!

    葛大娘看了她一眼,到底是自己侄女,又一起住了那么久,如今見她過得不錯,也感到欣慰。

    “你們知道就成了,倘若他們要什么東西,你們家沒有的,就來找我,”沒見著阿秀的孩子,又問道:“小寶呢?我做了幾件夏衫,讓小寶試試合不合身!

    阿秀當即紅了眼眶,抹淚道:“讓家里老人抱出去玩了,姑媽做的哪有不合身的!

    “既然不在家那就算了,回頭你給小寶試試,不合身再改!

    葛大娘還有事,將衣服留下便回去了,阿秀抱著東西硬是送了一段。

    到村口正巧碰上從埠頭回來的春嬸,春嬸去埠頭小院核對少掉的那三十兩銀子。

    她跟葛大娘抱怨:“這個板兒真是粗心大意,竟然少算了兩撥人住店的錢,酒錢也沒記上,待我回了姑娘,看怎么罰他。”

    “上個月也有記錯漏算的,都是從那一處的管事工錢里扣,或者讓他們拿自己的錢填補上,橫豎都是要罰才能長記性。”

    “可不是!

    “瞧見虞姑娘了沒有?府城來的那幾位已經(jīng)安置妥帖了,我正要去回她。”

    “帶人出村了,說是要進山看前些日雇人修的地堡,沒那么早回來,你回姑娘也是一樣的!

    如今誰不知道虞姑娘和幼兒好得像一個人似的,只要兩人在家那就是粘著不分開,親親熱熱的。

    第069章 第 69 章

    虞歸晚要在村子周邊修建的地堡只是村民的形容, 但其實那是一種土樓,依山而建,上窄下寬, 有好幾層,能住人,也能囤積貨物糧食,頂部可用來放哨和作戰(zhàn),發(fā)現(xiàn)有可疑者靠近村莊就點煙,類似于城墻上的瞭望臺,卻比瞭望臺更堅固牢靠,再在墻體覆上青苔遮掩, 與山林融為一體, 尋常人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自從東遼人擾關開始,北地的很多村莊都在想方設法加強防衛(wèi),有錢的都修圍墻,沒錢的也去搬石頭加固自家的房子。

    虞歸晚作為南柏舍的里正,為了村莊的防衛(wèi)安全修建圍墻和土樓本就是應當?shù)? 且如今南柏舍的長居人口已是鄉(xiāng)鎮(zhèn)的數(shù)目,也理應按照鄉(xiāng)鎮(zhèn)的標準來布防, 縣太爺讓高腳給她帶話, 許她因地制宜, 便宜行事。

    虞歸晚還真摸不準這個老頭官兒在打什么主意, 兩人的交情也沒到賣她好的份上。

    高腳和柳東也跟著來, 正圍著已有雛形的土樓嘖嘖稱奇:“哎呀呀,了不得, 這要是站到頂上,怕是方圓十幾里都能看得著!

    虞歸晚引他們爬梯登上頂層, 若縣城的瞭望臺點起狼煙,從此處就能看得見,甚至連幾山之隔的東遼國土也盡收眼底。

    而她主要防的也是山那邊的東遼,雖說兩國之間隔著懸崖峭壁,道路艱難險阻,唯有飛禽猛獸可越過邊境線,但難保有身手高超敏捷之人翻山越嶺從后包抄過來,若等人殺到村門再反擊,那就晚了。

    旁的她不知道,若是她想要穿過重山進入東遼也非難事。

    幼兒說的對,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說不得東遼也有能人異士會想到從這里過來,防著點總沒錯。

    趕上工人吃飯的點,成筐的雜糧饅頭和大桶的湯菜往山上抬,還有加了蜂蜜的涼飲,甜絲絲的。

    雇工都舍不得喝,都裝進自己帶的竹筒等下了工帶回去給家里的孩子甜甜嘴,有的人甚至連饅頭都要省下一個半個的。

    南柏舍的村民生活富裕,卻不代表外頭也這樣,還是有很多人家里沒有余糧,靠挖野菜充饑。

    也難怪當初招工的時候來那么多人,搶破頭都要讓自己被雇上,哪怕不給工錢,只管一頓飽飯也行。

    虞歸晚也留在這跟工人一塊吃。

    她都留下,高腳和柳東自然也都跟著。

    今日負責分飯的村民擦擦腦門上的熱汗,翻了半天才找出幾個沒有豁口的干凈陶碗,特意盛了幾碗肉多的送過去。

    虞歸晚坐在一塊稍微平整的大石頭上,一手端碗,一手拿饅頭大口咬。

    跟她出來玩的虞六花抖了抖身上的毛,趴下舔爪子,它抓到一只野兔,比虞歸晚還早半柱香填飽肚子。

    即使不是第一次見她養(yǎng)的這頭雪狼,高腳心里還是有些發(fā)怵,小心翼翼從旁邊挪過去跟虞歸晚同坐,被虞六花懶洋洋瞥一眼就瞬間僵直身板不敢動彈,手里的饅頭沒拿穩(wěn),眼瞅著就要掉到地上,讓虞歸晚眼疾手快接住。

    “六花不輕易咬人,不用怕!彼佯z頭還給高腳,糧食來之不易,可不能糟蹋浪費。

    高腳拍拍胸口,心有余悸道:“它長得也太大了,站起來比人都高,我每回來看見它腿肚子都抖,你將它養(yǎng)在家里真的不擔心?不怕?”

    “它很溫順!

    比起她以前養(yǎng)在基地供人做訓練對象的喪尸和基因突變的豺狼,基因正常的* 虞六花確實算得上溫順,只會在它感受到威脅時才會亮出爪牙。

    高腳會害怕它也正常,宅子里的仆從也都害怕不敢靠近,能摸它的只有她、幼兒和廖姑。

    “就這還溫順?”高腳指著狼爪上的血跡,“剛才我可看見它是如何將野兔撕扯下肚的。”

    虞歸晚三兩口吃完手里的饅頭,再喝了一口湯,“六花是雪狼,獸類進食都這樣,村里的大黃狗也這樣吃東西,有什么好怕的,人在沒有進化前的吃相還不如它們呢!

    “啊?”高腳咬著饅頭,懵了。

    “沒什么,你們先吃著,我去周邊看看。”她跳下石頭,帶上虞六花進樹林。

    修建土樓的位置離村莊不算特別遠,要再往里面走才是深山,也就是前年她撿到幼兒的地方。

    下雨之后林子里很潮濕,冬季砍伐木材留下的樹樁上長了許多木耳,雇工和村民都會進來摘,曬干了可以自家留著吃,若是數(shù)量多也可當做干貨賣掉。

    她踩過堆積的腐葉,隨手摘了半兜木耳綁在六花脖子上讓它背著,六花很不習慣,甩了幾下脖子。

    “你敢。”她指著要把布兜甩下來的虞六花威脅道。

    虞六花壓下耳朵,諂媚的鬼迷日眼,搖起尾巴來比村里的大黃狗還歡實,哪里還有半點身為雪狼的威風。

    她嫌棄的嘖了一聲,不理它,繼續(xù)往前走。

    “噍!”

    原本空幽的山林因為獵鷹的嘶鳴變得躁動起來,大批鳥雀四散逃開,狼嚎和呼嘯接連響徹山谷。

    林子外的村民和雇工也因此臉色大變。

    高腳二人不明所以,還是廖姑告訴他們這是有可疑人靠近后山。

    “我?guī)煾翟诤笊綉已履穷^布了防,平時都沒動靜,肯定是有東遼人從那邊悄悄摸進來了,”廖姑同高腳二人解釋完后就指揮村民和雇工收拾東西離開,“這里不安全,你們趕緊下山,通知其他人速速回家,不要在外停留,關閉村門,讓護衛(wèi)隊拉弓嚴守!我們沒回去之前任何人不得進出!若有違抗,就地處置!”

    村民也是經(jīng)過事的,點點頭,手腳麻利的將東西收拾妥帖,扛上就飛快下山去,雇工也緊隨其后。

    高腳二人提刀跟廖姑進林子找虞歸晚,后者已飛竄去山谷的方向.

    東遼吃了敗仗被迫退到關外,自是不甘心,可北境軍嚴防死守,使得東遼再找不到機會趁火打劫,只好暫時屯兵在邊境線,又想方設法讓細作扮成商隊入關打探消息。

    暗地里派遣擅攀爬的士兵從另一處翻山越嶺進入河渠縣境內(nèi),想來個里應外合,先拿下河渠,截斷北境軍的后路,將先頭的七萬北境軍困死在偏關。

    越過邊境線進山的足有五百人,背著繩索和抓鉤,如同螞蟻搬家似的從谷底沿石壁爬上來,若不是獵鷹飛至高空尋找可抓的獵物,還真發(fā)現(xiàn)不了他們。

    領頭的東遼人抬頭看一直盤旋在上方的獵鷹,怪道:“這作死的畜生,怎么總盯著我們!

    另一人也覺得奇怪,他們爬到這個高度不容易,估摸再有十丈就能登頂,為了完成任務,他們的人已經(jīng)摔死了數(shù)十個。

    “別管了,爬上去要緊,別忘了我們有任務在身,完不成我們回去也是掉腦袋!

    “快點!”

    領頭抓著藤蔓的手臂筋肉賁張,一身用不完的蠻力讓他比其他人都勇猛,也爬得最快。

    獵鷹俯飛下來,停在和這群東遼士兵相同的高度,震動幾下翅膀,又發(fā)出幾聲厲叫。

    正當東遼人疑惑不解之際,他們借以攀爬的藤蔓突然劇烈晃動起來,瞬間就將沒抓牢的幾人甩飛,伴隨著慘叫聲跌落谷底。

    領頭的當即松開藤蔓,拋出抓鉤借力蕩到另一邊才沒被甩下去,隨后和其他人飛速往上爬,一登頂就抽出腰后的彎刀。

    噔!

    冷兵器碰撞在一起發(fā)出刺耳的嗡鳴聲。

    說時遲那時快,許久不見血的三/棱/刺刀擦著東遼人的脖子劃過去,鋒利的刀刃挑開大動脈,鮮血當即噴涌。

    那人雙手捂住脖子,兩眼瞪得老大,直到咽氣也沒有看清殺自己的是誰。

    隨山風飄揚的紅裝似鮮血般奪目,烏黑的長發(fā),冷漠的側(cè)臉,以及反握在手中染血的刀,讓剛從谷底爬上來的東遼人心頭劇震。

    領頭看都沒看倒在地上已死透的同伴,只盯著這個守在懸崖邊的奇怪女子,語氣陰沉道:“東遼的勇士從不懼怕死亡,殺!”

    陸陸續(xù)續(xù)又有人爬上來,懸崖邊的灌叢很快就被鮮血染紅,濃烈的血腥味吸引了這山中的猛獸,它們在暗處徘徊,雙眼閃著狡詐兇狠的光芒。

    東遼人形成包圍圈將虞歸晚圍在中間,匯聚在刀尖的血順著滴落在地。

    她慢慢調(diào)整著呼吸,眼珠子轉(zhuǎn)動兩下,余光掃到從后襲上來的人影,轉(zhuǎn)身的同時一個側(cè)擋,飛起腿以驚人的力道將一個九尺大漢踹到胸骨碎裂,且整根斷掉的肋骨從體內(nèi)穿插出來刺透脾肺。

    那人砰地應聲倒地,血沫子糊了一嘴。

    她連停頓都沒有,收回腿就奔去下一個目標,仿佛不知疲倦,有用不完的體力,手中的刺刀極度渴血似的,鮮血沾染越多,刀鋒就越雪亮。

    五百人就算死了幾十個也還有不少,他們要是一窩蜂撲上來光憑虞歸晚也難招架,就算是一個個來,車輪戰(zhàn)也能將她的體力耗光。

    領頭獰笑道:“你一個人攔不住我們!

    他的大雍話說得很怪模怪調(diào),讓虞歸晚想起以前她去另一個區(qū)執(zhí)行任務,有一股遠渡重洋在那躲避喪尸的東洋人說話就這調(diào)腔,怎么聽都不順耳。

    她將手指放在嘴邊,一直沒有表情的臉上出現(xiàn)了抹詭異的笑容。

    “那可未必!

    尖銳的哨聲響起,通體雪白的巨狼從東遼人的頭頂越過,利爪就近掀翻一個人。

    “嗷嗚——”

    “吼!”

    腳下的大地震動,周圍的猛獸傾巢而出。

    第070章 第 70 章

    雪狼、猛虎、黑熊……

    還有吱吱亂叫的狐貍、上躥下跳的野猴、盤旋高空的獵鷹、對東遼人形成包圍圈的狼群, 數(shù)量多到足以令人頭皮發(fā)麻的程度。

    虞歸晚站起身,抬手抹去臉上的血跡,在這伙東遼人的驚懼下緩緩退至狼群后面, 巨大的樹蔭遮住她的身影,只留下一道殘紅。

    那起詭異的哨聲仿佛有摧枯拉朽的魔力,使得這些飛禽猛獸發(fā)狂沖向那伙東遼人。

    這里頃刻間變成野獸的圍獵場,它們兇狠的撕扯著,獠牙和利爪都是血,連毛發(fā)都被鮮血浸濕了。

    即使在東遼士兵的反抗中被彎刀劃傷,它們也沒有停止,反而越發(fā)兇狠, 那一聲聲怒吼震得人雙腿發(fā)軟。

    東遼士兵逃無可逃, 已是被絕了所有退路,幸存者被逼至懸崖邊,碎石不斷往下滾。

    他們扭頭向下看,霧蒙蒙的萬丈深淵,摔下去會是個什么下場他們已經(jīng)見過了, 同伴血肉模糊的尸體還在下面。

    領頭捂著斷臂,失血和疼痛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 他是東遼的勇士, 死在他刀下的大雍人不計其數(shù), 早已習慣戰(zhàn)場的血腥殘忍, 卻沒有哪次像今天這樣令他絕望。

    “怎么辦?!”

    他的手下已經(jīng)扛不住了, 同伴的殘肢斷臂就堆積在他們面前,慘叫聲還在耳邊回蕩。

    能怎么辦?

    領頭咬牙死撐著吼道:“東遼的勇士就算死也不能放下刀, 給我殺!為了三王子!為了東遼!殺。 

    抱臂站在樹蔭下的虞歸晚木著臉看對方主動送死,內(nèi)心毫無波瀾, 只是在看到虞六花那身雪白的毛被鮮血染紅,亂糟糟、臟兮兮的之后,擰了一下眉心。

    臟成這德行,回家要洗多久才干凈?而且,掛在脖子的布兜怎么不見了?那里面還有她親手摘的、要帶回家給幼兒的木耳,就這么被虞六花扔了?

    明明有警告過不許甩掉布兜的,不聽話。

    她沖撲得正起勁的雪狼咬牙切齒:“虞六花!”

    原本威風兇狠的六花一個踉蹌,嘴筒子直接擦著地面滑出去,狼狽極了,還讓其他猛獸看見,丟臉!

    它站起來抖抖粘糊糊的毛發(fā),回頭看了眼虞歸晚,莫名心虛,夾起尾巴嚶嚶兩聲,尋了個空鉆進戰(zhàn)斗圈不見了蹤影。

    虞歸晚瞇起眼,膽肥了是吧?很好。

    她正要有所動作,廖姑就帶人趕到,老遠就扯著嗓子喊:“師傅!師傅——”

    高腳和柳東跟在后面跑得差點斷氣,跑到近前才看清是怎么回事,滿地的血和殘尸讓他們倒抽一口涼氣,在認出死掉的都是東遼人之后他們又很憤怒,要是讓這伙人從這里潛入河渠,那還了得!

    柳東啐道:“這些東遼蠻狗,真是陰魂不散,無孔不入!”

    高腳喘勻了氣,拔刀沖上去,同時喊道:“別廢話了,幫忙!”

    柳東慢他一步,嘟囔著說:“哪用得著咱們幫忙啊,都被撕得差不多了。”

    “師傅!”廖姑跑到跟前,“師傅你沒事吧?”

    虞歸晚氣定神閑,“我能有什么事,去,抓幾個活的。”

    小徒弟咧咧嘴,“好咧!”

    這里是第一道防線,土樓是第二道,而第三道是村莊周邊的陷阱機關,就算這五百士兵能下山,殘存的也不足百數(shù),再扔幾筐火/藥筒基本就全滅了,所以虞歸晚是一點不擔心,若是對方人數(shù)再多點,有個四五千,她或許還有些緊迫感。

    她倒是悠哉了,村子里卻因為后山有東遼人潛入而繃緊的像弓弦,家家戶戶閉門落鎖,商旅也著急忙慌駛船離開,甚至連貨物都來不及搬上船,沒法走的就只能躲進埠頭客棧,但凡能防身的東西都被人拿走了,扁擔、鋤頭、柴火棍等等,連凳腿都被掰了下來。

    賈用和幾個留下的王府侍衛(wèi)起初還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見幾十人跑下山,火急火燎奔進內(nèi)村,隨后就是挎刀背箭的護衛(wèi)隊馳馬出來,敲鑼讓村民火速歸家,原本熱鬧的村市街慌亂了一陣,之后他們才從牛家人嘴里知道是東遼人潛入。

    賈用一聽是這么回事,頓時急了,跺腳道:“那還不快派人去縣城求援!”

    能翻過那么險峻的山脈潛進來的肯定不是普通百姓,必是東遼派出的精銳,光這些手無寸鐵的村民頂什么用!

    賈用急得團團轉(zhuǎn),讓隨行的侍衛(wèi)快馬加鞭去縣城報信。

    可還不到一刻鐘侍衛(wèi)就跑回來了,說村門已關閉,嚴禁任何人外出。

    “胡鬧!”賈用險些氣死,“虞里正呢!去把她找來!”

    “我們沒見著人,要硬闖出去但被攔下了,守村門的人說若我們再硬闖就放箭射殺!

    “他們這是要干什么!無知!”

    賈用顧不得許多,跑出去牽過馬就要自己去縣城報信,他是王府的掌府官,王爺?shù)挠H信,駐守在河渠縣的北境軍統(tǒng)領也認得他,定會前來救援。

    只盼潛進來的東遼精銳人數(shù)不多,否則河渠危矣!

    “沒有虞姑娘的手令你們是出不去的!”阿秀也怕也著急,但她也必須勸住這幾個人,這樣硬闖是真的會被護衛(wèi)隊射殺的,她急道:“你們才來,不清楚我們南柏舍的情況,村門關閉定是虞姑娘下了令,為的是保護村民,之前有盜匪也是這樣,誰也不能擅自出村。虞姑娘也必定派了人去縣城報信,你們就不要出去了,護衛(wèi)隊認不得你們,說不得還會將你們當成可疑人放箭射殺。”

    賈用還是急,“你們哪里曉得這些東遼蠻狗的厲害!我們王爺都吃過好幾次虧!”

    旁邊,阿秀的丈夫撇撇嘴,摳著墻皮小聲道:“我們里正有狼群,還有獵鷹,就算來再多東遼人也不怕,我們也不怕,誰敢闖進村搶我們的東西,我們就跟他們拼命,東遼人怎么了,照樣是一個鼻子兩只眼睛,又不是三頭六臂,怕他們?哼!”

    阿秀擰了他一下,“你別說話!

    “怎么不讓我說,”老實疙瘩也有不服氣的時候,“咱們南柏舍怕過誰?當里正平日里訓的人是吃干飯的?村外頭還有那么多陷阱,我們自己人過去都提心吊膽,東遼人一頭扎進去還不死翹翹。你聽,到現(xiàn)在還沒個動靜,肯定就死在山上了,根本到不了村門口,怕什么!

    賈用氣到翻白眼,他能跟一個村漢掰扯?那也得掰扯得清才行!

    出不去,就只能干著急,坐立不安。

    等了半日,外面確實沒什么動靜,不少村民就悄悄攀墻頭想看看是怎么個情況,他們也不敢靠近村門,怕有個什么自己跑不快,白遭了罪。

    幼兒也同樣在擔心,她死死壓著手腕上的鐲子,盼著虞歸晚能安然無恙回來。

    “后山那樣的地形,東遼人是怎么進來的,真是長了翅膀不成!彼樕钒咨钒椎,在屋里來回轉(zhuǎn)圈。

    妙娘讓她轉(zhuǎn)的頭暈,受不了拉她坐下,寬慰道:“只是險峻,又不是死路,想想辦法總能過來,咱們的人之前還去過那邊砍樹。你也別太著急,就算有路也不好走,能過來的人有限,現(xiàn)在還沒消息定是被攔住了,虞姑娘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再說還有那么多死士,除非東遼能派上萬的精銳士兵跋山涉水到這,否則也難靠近咱們村。”

    幼兒坐著揉額角,“我也知道,可……總免不了會擔心她,除非親眼看到她好胳膊好腿的站在我面前,要不然我這心就放不下,”她緩了一會子才問道:“村子的防守都布置妥帖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不用在這守著我,只要村門沒破,我這里就安全,我放心不下的還是外面,會不會有另一撥人從其他地方摸過來!

    “不會,附近的黑鷹沒有示警,應是沒情況。放心吧,其他事我都安排好了!

    幼兒點點頭,虞歸晚沒回來,她的心就始終提著。

    日頭漸漸往西邊偏移,所有人都在等。

    直到那只獵鷹出現(xiàn)在村莊上空,盤旋著發(fā)出不同于示警的歡快叫聲,籠罩在眾人頭上的烏云才散開。

    啪唧一聲,有個黑乎乎的東西被扔在院子里,仆從小心探腳上去查看,發(fā)現(xiàn)是一朵肥厚的木耳,撿起來送到幼兒跟前。

    “這?”

    除幼兒外,其他人都是一頭霧水,獵鷹丟個木耳下來算怎么回事。

    幼兒用指尖捏起木耳看了看,沒忍住撲哧笑出聲,喃喃自語:“這個人,都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玩這些花樣……”

    她拿帕子墊著將木耳放到桌上,面對眾人詢問的眼神也沒多解釋,只說:“歲歲怕是已經(jīng)下山了,妙娘,你帶人去外村等著,瞧這樣子怕是抓了活口!

    妙娘這次沒有堅持守在這,利落起身,叮囑其他人守好宅院才上馬離開。

    比虞歸晚先回來的是臟得不成樣的虞六花,守村門的護衛(wèi)隊遠遠瞧見一活物在叢林亂竄,又看不清是個什么東西,以為是野豬,還在想要不要順手放一箭過去,當作今晚的下酒菜,就聽墻頭的大黃狗瘋了一樣搖尾巴吠起來,很興奮,很諂媚。

    “哎,等等,”一人攔下就要放箭的同伴,“我瞧著怎么像是虞姑娘養(yǎng)的那只雪狼啊!

    “?可那是白色的啊,這只臟得像剛在糞坑泡過澡。”

主站蜘蛛池模板: 91在线国产观看|各种高潮VIDEOS|亚洲一区二区三区精品视频|中文字幕天堂在线|高清国产一区|欧美浓毛大泬视频 | 天天操天天爱天天干|日本中文字幕免费在线观看|国产精品久久毛片=a片软件爽爽|国产精品色=av|中文字幕第二十一页|日本护士大口吞精视频网站 | 办公室强行丝袜秘书啪啪|国产超薄丝袜足底脚交国产|校花被强糟蹋十八禁免费视频|国产一级纯肉体一级毛片|四虎影院网站|成人免费的视频 | 日操夜干|久久综合日|91无遮挡无码国产在线播放|亚洲视频免费网站|波多野结衣在线视频观看|亚洲国产欧美精品 | 欧美一级黄色影院|中文在线二区|69国产精品免费视频|免=av片|992tv在线观看|日出水了好爽视频 | 青青草网|chinese国语videos国产|久草99|久久久久亚洲=aV色欲=aV|青青草最新网址|一个色综合色 | 久久国产福利一区二区|一本色道久久88精品综合|亚洲学生妹高清=av|WWW亚洲色大成网络|免费在线观看成人=av|亚洲天堂资源在线 | 男人操女人免费视频网站|粉嫩大学生无套内射无码卡视频|国产片人综合亚洲区|成年美女黄网站色大片免费看老狼|99色爱|在线免费观看亚洲视频 | 国产乱码一区二区三区|久久婷婷麻豆国产91天堂|无毛一区二区|日韩久久综合|午夜影院福利社|日韩字幕一区 | HD性丰满白嫩白嫩少妇=aV|免费成人黄色大片|久久精品中文字幕|久久无码国产专区精品|欧美=a∨|91精品一久久香蕉国产线看观看软件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无遮挡无码永久在线观看视频|一个人在线观看免费视频www|欧美性猛交xxxx乱大交丰满|久久无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午夜|色欲香天天天综合网站无码 | 亚洲精品.www|亚洲精品无码久久久影院相关影片|欧美日韩视频网站|在线观看潮喷失禁大喷水无码|免费看一区二区成人=a片|亚洲国产高清不卡视频 | 国产高跟丝袜脚交视频|最短的距离是圆的高清在线观看|一区二区三区视频播放|国产精品黄页在线播放免费|#NAME?|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久久中文 | 龙珠z国语版普通话免费播放|人妻阿敏被老外玩弄系列|久久露脸国语精品国产91|国产成人午夜精品影院观看视频|91视频一区二区|国产高清露脸孕妇系列 | 日日爽天天操|亚洲=aV永久无码精品一区二区|免费精品视频在线观看|日本高清色视频www·com|国产成人麻豆免费观看|色一情一区二 | 巨大黑人极品video|天堂bt种子资源在线www|视频亚洲一区二区|日本高清中文字幕二区在线|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av三级|在线日产精品一区 | 欧美一区二区三区视频在线观看|日韩不卡高清|成人午夜视频无码免费视频|一道本道加勒比天天看|欧美成年人视频在线观看|日本中文字幕乱码免费 51久久夜色精品国产水果派解说|国产欧美日韩视频免费|国产96在线亚洲|人妻无码中文字幕免费视频蜜桃|成人=a片产无码免费视频奶头鸭度|亚洲已满18点击进入在线看片 | 亚洲日韩精品欧美一区二区一|蜜桃视频在线视频|久久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四区五区|国产女性无套免费看网站|97色久水蜜桃|日本中文字幕=a∨在线观看 | 秋霞福利视频|亚洲精品1234区|国产一级久久久久|在线91|国产做=a爱片久久毛片=a片|天天爱天天做天天做天天吃中文 | 国产免费=ab|视频精品在线观看|国产小视频毛片|高潮好爽视频在线观看|欧美一区二区大片|三级黄片毛片 | 亚洲国产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播放|99热精品国产|6080yyy午夜理论片在线观看|久久=a=a=a|亚洲国产字幕|9色在线视频网站 | 少妇被躁爽到高潮无码文|人人看人人摸|99国产欧美久久久精品|亚洲精品无码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国产91导航|毛片在线网址 |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久|免费无遮挡无码永久在线观看视频|一个人在线观看免费视频www|欧美性猛交xxxx乱大交丰满|久久无码人妻一区二区三区午夜|色欲香天天天综合网站无码 | 国产视频资源|日日摸久久久精品|男人午夜视频|山外人精品影院|一区二区三区=av夏目彩春|久久网精品三级片 | 影音先锋99|成年女人免费大片视频|天天色草|特黄=a=a级毛片免费视频播放|3级片免费|在线观看中文字幕视频 | 青青草免费在线视频播放|欧美国产一区二区三区|久久综合站|国产=aV视频一区二区|国产精品色在线免费|大片免免费观看视频播放器在线观看 | 爆乳肉体大杂交SOE646在线|51vv社区视频在线视频观看|中文视频在线观看|国产网红=av|久久婷婷五月综合色奶水99啪|国产一级淫片免费 | 综合亚洲网|亚洲综合成人亚洲|日本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粗大猛烈进出呻吟声的视频|绝世武魂短剧免费观看|黄色一级免费大片 | 五月天婷婷色综合|91热国产|亚洲欧洲二区|日日插日日操|成人免费毛片高清视频|www.日韩在线观看 | 1000部禁又爽又黄的禁片免费|一区二区三区在线免费视频|国产精国产精品|中文字幕人妻系列人妻有码|在线日韩免费|男女wwww | 精品久久久久久777米琪桃花|蜜芽亚洲=aV无码精品色午夜|成人碰碰视频|99国产精品久久久久老师|内地级=a艳片高清免费播放|久久久久爽爽爽爽一区老女人 | 大东北CHINESEXXXX露脸|中文字幕人妻偷伦在线视频|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毛片|亚洲熟妇丰满xxxxx小品|毛片=av网站|#NAME? | 99视频一区|久久久国产精品入口麻豆|中文字幕免费在线播放|少妇又紧又粗又爽的视频|日韩精品在线免费观看|欧美一性一交一乱 | 美女=aV一区二区三区|九九热久久这里只有精品|国产精品免费不卡|少妇的BBBB爽爽爽自慰|中文字幕乱码久久午夜不卡|天天做日日做天天爽视频免费 | 国语精品对白露脸少妇网站|快好爽射给我视频|国产熟妇另类久久久久久|在线看免费视频|www久久九|亚洲综合欧美另类 | 91视频网国产|粗大猛烈进出高潮视频|精品国产乱码久久久人妻|亚洲精品无码久久毛片波多野吉衣|成人久久免费视频|国产美女自拍 | 老妇激情毛片免费|草草福利视频|国产精品国产自线拍免费软件|日本免费一级视频|国产在线观看|无码区国产区在线播放 | 日本欧美xxx|抖音奶片无罩子52秒回放|日韩福利=av|最好免费的高清视频剪辑软件|国产绳艺SM调教室论坛|黑人巨大精品欧美一区二区区 | 欧美成人一二三|一区二区国产在线|欧美黑人激情性久久|欧美性大战久久久久久久蜜桃|亚洲色播爱爱爱爱爱爱爱|亚洲日本二区 | 成人一区在线视频|成人一区二区在线播放|新婚少妇毛茸茸的性|永久免费黄色大片|欧美精品一区在线观看|国产情侣久久久久=aⅤ免费 | 久久久久资源|亚洲精品中文字幕在线播放|免费大香伊蕉在人线国产|成人久久久久|精品99人妻|午夜成午夜成年片在线观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