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31章
姜頌總忍不住在想。
自己當初, 是什么時候決定向陸北嶼真正袒露自己心意的時候呢?
好?像就是從那次研學過后吧。
明明一切都規(guī)劃的好?好?的,可是老天卻?像是喜歡上了和她開一個又一個玩笑。
不光之前那些事?沒做成?也就算了,連她準備了那么久一直當寶貝揣的小船都沒來得及送出去, 姜頌頓時感覺挫敗感十足。
這種挫敗感終于在小船好?巧不巧地,一不小心從她口袋里掉了出來, 正好?被跟在她身后走?的陸北嶼撿了起來達到?巔峰。
“這是你的?”
陸北嶼看到?地上忽然多了個小玩意,下意識彎腰撿了起來,眉梢微揚, 仔細端詳了幾眼手心里的那個呆呆的小機器人, 眼里帶了點笑意,舉起來和面前神情郁悶至極的姜頌比對了下, 然后持著一副正兒八經?的語氣調侃道。
“你還別說,和你真挺像,有?那么一種呆傻勁兒。”
姜頌本來正煩著呢,聽到?他這聲, 頓時朝他圓眼一瞪,眉梢立起,語氣差勁, 跟護犢子一樣。
“你才?像!”
她的小船哪里呆了?哪里傻了?
明明超級可愛好?不好?!
送誰都不送你!
越想越氣, 姜頌干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他手上把小船奪了過來, 帶了點氣急敗壞地往包里塞,然后就是大步邁開風風火火地往前走?。
但因為走?得太著急, 再加上天黑了, 沒看到?腳下有?一個玉米, 一腳踩上去,身子一歪差點崴了腳, 重重踉蹌了下,一時間,更加狼狽了。
姜頌:“……”
她眉心猛的皺起來,低下頭,惡狠狠地盯向那個地上躺著的玉米,磨著牙喊了一
聲:“簡直是欺人太甚!”
區(qū)區(qū)一根玉米棒都欺負到?她頭上了!
士可殺不可辱!
姜頌當下就要抬起腳給?它狠狠踩幾下,來發(fā)泄自己今天晚上所受的憋屈勁兒,可看到?那個躺在地上除了有?些臟但還是顆顆飽滿的玉米,她動了動唇,還是心軟了,扁著一張嘴,彎下腰把那根玉米撿了起來。
算了,農民伯伯那么辛苦,
這根洗洗,倒也不是不能吃。
撿起來之后,姜頌發(fā)現自己的簍子已經?裝滿了,干脆轉過身,耷拉著個腦袋,沒好?氣地把手中臟兮兮的玉米塞給?后邊慢悠悠跟上來的少年?。
“這個給?你。”
陸北嶼低眼,瞅了下她手里的玉米,剛才?前頭發(fā)生的一切他自然都看到?了,又看到?姜頌現在這副有?氣沒處發(fā)的樣子,沒忍不住嗓音帶笑地來了一聲:“怎么,不和它計較了?”
姜頌:“……”
她深呼吸,反復提醒自己還是要在這人面前維持點良好?形象后,裝作無?事?發(fā)生云淡風輕的樣子,故作淡定地挑了挑眉,然后順著他的的話無?比自然地點頭:“那當然嘍,我?很?大氣的。”
說完后,她就毫不猶豫地用力扯了下自己的肩帶,步伐堅定地往前走?。
陸北嶼在后面,插著兜,懶洋洋掀眼看她那小身板,明明窩這氣兒,也不知?道在氣啥,就知?道一股腦地走?著,帶了點執(zhí)拗的勁兒,看著看著,他沒忍住無?聲笑了下,眉眼松散,瞳仁漆黑,帶了點無?奈的不解。
女孩的氣性都來的這么容易么?
他無?奈地搖了下頭,但為了避免她又被絆倒,還是從兜里掏出了手電筒,朝著她的身影打了過去。
一道光束透過她的身子,直直地投向前方,給?她照亮了前面的路。
姜頌似是有?些意外,微微一愣,轉過身來,正好?對上拿著手電筒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女孩的目光清透黑亮,在不算刺眼的燈光下,整個人周身散發(fā)著銀白色的光輝,影子投落在地上,沒有?再上前走?,只是佇立在原地,抬起頭認真地去看他。
今天下午因為熱她就把自己的馬尾辮隨意地扎了起來,梳成?了一個圓鼓鼓的丸子頭,額頭耳邊的碎發(fā)也全被撩了上去,露出飽滿的額,看他時,眉眼清秀剔透,臉頰瑩潤,乍一看,就像墜入黑夜里的精靈仙子一樣,身形輕巧而又靈動。
陸北嶼的目光微微一怔,然后就看到?女孩見他愣在原地,腮幫一鼓,快步朝他走?過來,他正以為她是要出聲開口感謝他時,就看到?女孩有?些無?語的清脆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陸北嶼你傻了?這不是有路燈么,手電筒開這么亮的光,那些飛蟲全跑過來了。”
她邊說著,邊從他手里拿過了手電筒,把燈關掉了。
可在拿的過程中倆個人的手免不了接觸,入了夜,她的手有?些微涼,指腹碰到?他溫熱的手心的時候,就好像被冰鎮(zhèn)過的棉花糖一樣。
他下意識低了頭,一雙黑眸專門去看了一眼她在黑夜中尤顯白凈纖細的手,唇角微抿,喉結上下滾動了下,沒有?什么反應,只不過在她的手掌劃過的時候,他的指尖下意識不受控制地往回勾動了一下,似是挽留,似是留戀。
但還是有?些遲了,他的指尖只勾到?了絲絲縷縷的空氣,然后就無?聲地從他的指縫中安靜地淌過。
陸北嶼垂著眼,沒有?吭聲,就只平靜地抬起眼,看著小姑娘在把手電筒拿過去之后,一邊往前走?一邊不知?道在那嘀嘀咕咕個什么。
他看了好?一會兒,最后把手淡定地往兜里一插,唇角微微上揚,腳下的速度加快了些,然后再放慢,和姜頌的步伐頻率持平,然后就耐心聽著她在那說著一些雜七雜八的事?,時不時偏頭低應一聲。
一直到?快出了玉米地,眼瞅著前方越來越空蕩,陸北嶼忽然出聲,叫了她一聲。
“姜頌。”
姜頌的步伐止住,轉身,疑惑地抬頭看他,卻?在接觸到?他那一雙漆黑無?垠,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的眸子時,她神情一頓,唇角抿了下,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可就這么相對視了好?幾秒,姜頌的心都忍不住砰砰跳個不停,開始想陸北嶼這貨不會看出她那點小心思的時候,少年?終于開了口,平緩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很?可愛。”
哈?
姜頌一愣,瞳孔微微放大,有?些懵地看著他,再聯想到?他剛才?喊她名字的那一聲。
所以連起來,就是……
姜頌的臉騰一下就紅了,手捏著自己的衣角,開始害羞地不知?所措,顯然沒想到?陸北嶼會這么直白地夸她,但嘴角抿著的笑是壓不住一點,眉眼彎彎著,摸了摸自己的鼻頭,帶點不好?意思地捏著嗓子矜持:“哎呀其實你也不用……”
這么夸我?。
剩下的四個字還沒說完,就聽到?少年?輕咳了一聲,強忍著笑意,指著她包里露出的一個圓圓的白色小腦袋說:“我?是說你那個機器人。”
他臉上露出清爽的笑,唇角向上彎著:“還是很?可愛的。”
姜頌:“……”
她臉上笑意頓時消失,還帶了點尷尬的無?地自容,臉上的紅暈沒有?退下去,反而更甚,相比于之前的害羞,這次更多是燥的,想生氣,但也沒個氣上的,因為她也猜到?陸北嶼這樣說,應該是以為他剛剛說她的小船不好?看那事?,所以才?后補來一句,好?讓她別那么生氣。
可姜頌顯然還是不愿意放棄自己那最后一點體面,想了想,還是決定以“peace and love”為前提,正正經?經?地點了下頭,給?他一個“算你識貨”的眼神,然后無?比淡定地從書包里拿出小船,給?他看,自顧自開口說道。
“其實我?也覺得小船很?可愛。”
畢竟是自己親手做的,受到?別人一點點夸贊自己的小尾巴就跟貓一樣翹起來老高,時不時再小嘚瑟地甩兩下,當下眉梢一揚,神采飛揚地叭小船的開關開了,讓陸北嶼好?好?見識一下她的能力。
“正好?讓你看看它的本事?。”
陸北嶼低眼看去。
然后就看到?那個圓頭圓腦的小機器人在啟動后,兩條胳膊和兩條腿在空中無?力地蹬了幾下后,手一合并?,就對著陸北嶼的方向揮了揮,同時僵硬的機器聲線卡卡頓頓地響了起來。
“恭……恭喜發(fā)財,紅包……拿……拿來。”
姜頌臉上笑容猛地一凝固。
糟糕,系統(tǒng)抽成?拜年?模式了。
陸北嶼看到?這一幕,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看了旁邊女孩一眼,哼笑了一下,也沒多少意外,倒是像她能干出來的事?。
“確實有?本事?,都提前拜上年?了。”
姜頌懊惱地垂下腦袋,感覺修了好?幾次這個小船還是時不時地失靈,思考者是把它塞回包里再帶回去繼續(xù)回爐重造,還是直接找個讓他最后冬眠的地方的時候,聽到?陸北嶼這句話,她圓圓的眼珠子在眼眶里轉了兩圈,那股子機靈勁兒一下子就上來了。
思考了幾秒后,她輕咳了一聲,果斷抬起頭,抬起頭來,裝模作樣地唉聲嘆氣了好?幾下,一臉無?奈地看著手里的小機器人。
“算了,看來我?是欣賞不了你的本事?了,你也是時候去尋找你新的主人了。”
她還有?模有?樣,一臉不舍留戀地摸了摸小船圓圓的腦袋,看上去很?是認真地說道:“相信你新的主人,一定會給?你殘缺的身體帶來新的未來,哦不,更加光明的未來。”
然后,她就非常堅定果決地把小船,一下子塞進?了對面男生的懷里,然后還不忘做戲做全套,一臉肉痛地叮囑陸北嶼,還不忘假聲抽泣來兩下。
“你一定要……好?好?對待它。”
陸北嶼:“……”
怎么回事?,跟送孩子似的。
不過,這也不對吧。
他抽了下唇角,有?些無?語:“
我?什么時候說要收留它了?”
姜頌一臉無?辜地仰起臉:“啊,你剛剛不是夸它可愛么,你忍心見它流落在外嗎?”
她說完這句話后,就嘆了口氣:“我?要是就這么把它帶回去,被我?媽看見,估計就又會變成?一堆零件了,所以交到?一個這么欣賞它的人身上,我?很?放心。”
隨后,姜頌還不忘胸有?成?竹地踮起腳尖,無?比鄭重地拍了拍陸北嶼硬闊的肩膀。
“而這個人,非你莫屬。”
這語氣,就差頒獎給?他發(fā)十好?青年?了。
陸北嶼呵笑著瞥她:“糖衣炮彈么?”
姜頌:“不,這是真情流露。”
她伸出手,指了指他手里的小機器人的眼睛,情真意切地開始推銷:“你看它這又大又黑的眼,多么可愛!你不喜歡么?”
陸北嶼垂下眼,看著她指的那兩眼睛——實際上是拿中性筆在上面描了倆黑圈,抿住唇,沉默了很?久,然后一抬眼,就直直對上女孩殷切的目光。
相比于那兩顆黑洞洞的圈,這雙眼倒是水汪汪的很?有?神,他看了一會兒,扯唇笑了,把小機器人握在了手里。
“確實挺喜歡。”
第32章 第32章
所以到研學結束的時候, 坐在大巴上?,江澄橙和姜頌坐在一起,另一側就是陸北嶼和徐未來。他倆在那兒聊著天, 江澄橙一偏頭,就看到陸北嶼手里?面多?了一個圓頭圓腦的小機器人, 時不時在那把?玩著,越看越眼熟。
因為那個小機器人,長得實在很獨特。
她立刻把?姜頌扯過來問, 兩個人湊在一塊嘰嘰咕咕, 神色各異。江澄橙壓低聲音開口問:“哎,你把?那個小機器人送給陸北嶼了?”
姜頌眼一彎, 毫不猶豫地點頭:“對?啊。”
江澄橙著重抽空看了一眼旁邊陸北嶼掛在書?包上?那個目光呆滯的白色圓頭小機器人,沉默了幾秒,沒憋住笑,自顧自說了一句:“陸北嶼居然也?能看得下去?……”
姜頌自然聽得出她話里?的言外之意, 當下飛過去?兩記眼刀,語氣陰森森的:“橙子你剛剛在說什么?”
江澄橙立刻改過自新,矢口否認:“我?剛剛說陸北嶼真是好?眼光!”她目光中透出真誠, 眼巴巴地看向自己的小伙伴:“有了小船, 絕對?是他的榮幸!”
姜頌樂滋滋地回應,帶了點小自豪, 挺起自己的小腰板,沾沾自喜道:“那當然了, 也?不看看是誰做的。”
江澄澄那話, 就跟夸她自己一樣, 無形的小尾巴在她身后翹起來老高?,還不忘掃來掃去?。
姜頌可沒忘記昨天陸北嶼說過的話, 語帶驕傲地又得勁來了一句:“他還夸它可愛呢。”
江澄橙的關注點還在其他地方:“那你對?他還有沒有說些其他的什么?”
姜頌臉上?的喜悅之色頓時蕩然無存,嗓音低下來:“……沒有。”
江澄橙急了:“……這多?好?的機會呀,等回了學校考完試就要放假了,你就要見不到他了。”
姜頌知道她什么意思,白凈的小臉露出幾分無奈和痛定思痛,躬腰,胳膊肘撐在腿上?,手托著臉,無奈地長嘆一聲:“實在是難以開口啊……”
江澄橙想了幾秒,隨后她明顯有了新法子,眼里?露出促狹的笑意,往愁眉苦臉的小姑娘身邊湊過去?:“要不,你假期約他出來玩?”
姜頌原本是沒這個打算的,正要反駁說不行,但她張了張嘴,又感覺橙子說的好?像也?不失為一種好?辦法,頓時間啞口無言。
好?像,只有這個辦法了。
只不過……
她撓了撓頭,很是沮喪。
自己還沒有陸北嶼的聯系方式。
但是問他當面要的話,會不會顯得她太主動了些?
陸北嶼會同意嗎?
姜頌感覺自己又遇到了一個難題。
這時候她越來越感覺到,喜歡上?了一個人,就好?像一只腳踩進了沼澤,越折騰,反而會顯得越深。
好?難啊……
她又深深發(fā)出一聲沉重的嘆息,偏頭看向外面的窗景,卻正好?錯過了坐在對?側另一邊的少年聞聲,然后扭過頭,沉黑的目光落在她的側臉上?,一動不動地看了很長時間。
直到身邊徐未來拉長音調的乞求聲音時常回蕩在他的耳邊:“不是,陸北嶼,你那個小機器人就讓我?看看唄,我?就看一眼。”
“不行。”
少年把?目光收了回來,斬釘截鐵地回了一聲,語氣冷酷無情,深深地破碎掉了旁邊自家兄弟的心,還不忘再插上?一刀。
他神情淡定:“萬一你弄壞了呢?”陸北嶼垂下眼,指腹摸過小船的腦袋,嗓音很平:“它很脆弱的。”
徐未來有些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不是哥們,這小機器人的材質應該是金屬的吧,聽你那描述我?還以為紙糊的呢。”
他很是失望地嘆了一口氣,裝模作樣道:“脆弱的應該是咱倆搖搖欲墜的兄弟情,還有我?的那顆小心臟……”
陸北嶼閉目養(yǎng)神,卻又精準無誤地拍掉了徐未來邊說話,邊自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悄悄探過來的手,隨后眉眼很平,看不出什么情緒,云淡風輕地說道:“他有名字。”
“啊?”
徐未來眨了眨眼。
坐在他旁邊模樣清俊的少年神色平靜,闔著眼,心平氣和地啟著唇,專門?一字一頓強調:“它叫小船。”
徐未來一頓,隨后納悶地瞥了他一眼,忍不住嘀咕了一聲:“這名兒和你的名字還挺搭。”
原本是他自言自語說的一句,卻讓旁邊穿著黑t 的少年瞬間睜開了雙眼,一雙黑眸坦蕩而又直白,銳利地看向他,嗓音微沉:“你說什么?”
徐未來莫名其妙:“這不是你起的么?”
“你看啊,你的名字里?面是不是有個嶼,嶼的意思不就是小島,出航的小船最?后目的地一般都是抵達小島吧。”
他解釋完以后,還不忘輕嘖了一聲,有些意外:“這么一想,你起的這名字,還挺浪漫。”
自顧自說了一通,才發(fā)覺旁邊的少年自從一開始問了那一聲后,就一直沉默著不吭聲。
徐未來迷茫看去?,就看到陸北嶼微垂著腦袋,仔細端詳著手心里?放著的那個小機器人,眉眼間多?了點若有所思。
“想什么呢?”
徐未來湊過來,好?奇開問。
陸北嶼若有似無地朝另一邊兩個抱在一起已經睡得昏天黑地的倆個女孩子撇過去?一眼,其中靠窗想問題想累了的姜頌正摟著江澄橙的胳膊,仰面熟睡著,甚至于嘴巴都微微張著,往日那雙靈動的雙眼已然闔上?,她渾然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他無聲地笑了一下,才慢悠悠收回視線來,多?了幾分恍然和明朗,眼里?笑意增生?,垂眸,偏頭對?上?徐未來的目光,語氣平緩:“我?在想,原來這艘小船,最?后的終點是我這座島嶼。”
只不過這艘小船,好?像還沒揚帆,就被海浪不知道第幾次拍翻到海面上?了。
那么他知道這件事情,或早或晚呢?
又或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
但總歸……
陸北嶼深深吁出一口氣,闔了闔眼,帶了點嘆息的,很輕很輕地說了一聲:“幸好?。”
仔細聽過去?,里?面多?了幾分如釋重負,還有罕見出現的慶幸。
這一趟研學雖然有苦有淚,但多?少還是放松了點的,一回去?,學生?們沒緩過來多?久,就要投身于高?二下學期的最?后沖刺階段。
等到了七月初,鈴聲一響,最?后一門?考試考完,學生?們蜂擁而出,歡呼聲頓時響徹整個學校,此刻卷子做的好?壞都比不上?即將進入暑假的喜悅,女孩男孩們成群結隊勾肩搭臂地湊在一塊,問剛放假這段時間去?哪兒玩。
但一開學也?就意味著進入高?三,面臨著倒計時三百多?天的高?考,也?有很多?人不敢放松警惕,老師開著家長會,敲著黑板讓家長們多?管著點孩子們,別一個勁兒地讓他們出去?瘋耍,也?要注意在家里?學習,嘗試著增強補弱,最?好?能彎道超車。
“尤其是姜頌這個化?學啊……”
班主任一臉凝重地盯著她那個成績單,然后抬頭
對?姜頌的母親說:“這段時間她的這個化?學成績倒是提高?了不少,但如果想要考頂尖大學,這點進步還是不夠的……”
她媽一副如獲真言的樣子,皺著眉頭認真聽她班主任說著,而被她剛考完試就揪過來認真聽班主任教導的姜頌,背著手一副無所事事的樣子站在跟前,偶爾聽幾耳朵,再加上?時不時敷衍地點幾下頭,明顯看得出來心思早就跟隨著放假飛到了九霄云外。
這時,辦公室窗外有兩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姜頌的耳朵一下子就豎了起來,眼睛撲騰撲騰眨個不停。
“我?靠,我?這剛放假,我?媽就給我?報了三門?輔導班!”
窗外,最?先響起來的,就是咋咋呼呼的徐未來聲音,他一看手機,頓時哀嚎一聲,扭頭朝著陸北嶼哭訴。
陸北嶼看上?去?倒是很平靜,單肩背著書?包往前走?著:“你那理綜確實該補補。”
就在這時,耳邊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名字——“姜頌。”
他腳步一頓,下意識掀眼朝屋內看去?,卻正好?對?上?了正背著手站的一身松散的女孩,不經意朝他瞟來的一眼。
她顯然沒想到兩人的目光能對?在一起,倏地一愣,多?了幾分不自然,但還是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慢慢地挪開了視線。
陸北嶼漆黑的眸子落在她略顯僵硬的后脊背上?,唇角微微往回一勾,腳下的步伐變慢了些,耐心悠閑地聽著里?頭幾個人嘮嗑。
這會兒正好?江澄澄拿著手機風風火火走?過來,看到他倆眼睛一亮,問見到姜頌沒。
徐未來剛想說沒見著呢,隨后就看見自己旁邊的哥們把?手懶散地往兜里?一抄,隨后朝著窗戶,往里?面抬了抬下巴,語氣隨意。
“里?頭呢。”
這下姜頌就算想裝也?裝不了了,微微偏過頭來,放在身側的手朝著他們三快速揮了揮,表示打了招呼。
江澄澄明白她意思,正想著換個地方等姜頌,可想到什么,她眼珠子咕嚕咕嚕轉了兩圈,隨后自然地朝身后倆個人高?馬大的少年揮了揮手。
“走?吧,姜頌讓我?們換個地方等她。”
說完以后,就挺直腰板往前走?。
徐未來下意識跟著她往前走?,走?了沒幾步,很快就反應過來,有些納悶地看向橙子。
“不是,我?們跟過去?等她干什么啊?”
他伸了伸懶腰,活動著關節(jié),瞇著眼很是享受地來了一聲:“要知道因為這破考試我?可是忍了很久沒動我?的游戲了,這次回去?,我?要先來十把?解解癮。”
江澄澄壓根沒把?徐未來當成回事,當下就輕松地揮了揮手,自然說道:“那拜拜,祝你玩的開心。”
隨后她轉過頭來,一本正經地看向陸北嶼:“不過,你得留下。”
江澄澄可是知道,姜頌那慫貨,到了現在肯定都沒來得及問陸北嶼的聯系方式。
過了這個村沒這個店,她得幫她把?這個機會抓住。
至于她能不能掌握的住,就看她自己了。
“不是,為什么啊?”
“憑什么他可以留下,你們三是不是背著我?干什么好?事情了?”
徐未來原本想著轉身就走?,可聽到江澄澄這樣說,他反而賴著不走?了,跳出來,非要問個清楚。
陸北嶼倒是沒怎么反對?,只偏頭問了江澄澄一句:“姜頌為什么被她班主任叫走?了?”
橙子立刻毫不猶豫,馬不停蹄地出聲稟告:“自然是因為她的化?學成績啊。”
江澄澄想了想,還是決定沒有添油加醋,實話實說道:“姜頌的化?學成績一直很平平你應該也?知道,所以要是想考名校的話,還是有點距離的,這不班主任有點著急么,再加上?姜頌她媽不是物理老師么,對?學習這方面還是比較嚴格的,所以還是想讓姜頌能上?頂尖名校就去?上?的,這樣一看,她壓力好?像確實有點大。”
陸北嶼抿了下唇,嗓音很淡:“那姜頌呢?”
“什么?”
他一雙黑眸轉過來,認真地看向她:“姜頌自己的意愿呢?”
橙子幾乎想都沒想道:“她當然不喜歡把?自己逼的太緊呀。這么長時間以來,我?就見過姜頌是從一始終對?物理都保持著熱愛和執(zhí)著的,剩下的,無論什么事情,幾乎都是三分鐘熱度,所以讓她真莽著一股勁兒去?考個雙一流大學,我?估計這難度不小。”
說到這里?,江澄澄專門?重咳了一聲,提高?音調,目光往旁邊眉眼稍稍低壓,明顯陷入了某種思緒中的少年瞟過去?,說出去?的話意有所指。
“所以就需要一個人啊,給她動力,給她力量,而這個人當然就是……”
說完后,還不忘做了一個雙臂托舉起來充滿power的動作,眼神促狹著就要把?最?后一句話說完,可還沒說完,就看的徐未來忍不住噗嗤不屑地一笑:“江澄澄,你也?甭老吃橙子啊,還想著給別人力量呢,你看你胳膊上?那二兩肉。”
江澄澄不服輸地回懟過去?:“顯擺著你有多?厲害一樣,也?瘦的跟個電線桿一樣,有什么好?得意的?”
“我?靠,老子這是穿衣顯瘦,脫衣全是肌肉,我?可是有六塊腹肌的男人……”
“我?不信,有本事你掀起來讓我?看看……”
“掀就掀……”
倆人說拌嘴就拌嘴起來,或許是因為那未說完的半句話,再加上?徐未來忽然插進來的一句話,讓江澄澄原本想說的意思變了個味兒。
而那個在她口中,所說的能接下來給姜頌力量的人,好?像默認了是她江澄澄一樣。
陸北嶼自然也?是這樣想著,比起這個,他更多?關注的是橙子話里?面說的另一句。
“剩下的,無論什么事情,除了物理,幾乎都是三分鐘熱度……”
陸北嶼眉眼垂落下來,無聲地仔細品嚼著這幾個字眼,純黑的眸子里?面渲染濃厚的色彩愈來愈重,發(fā)薄的唇角處于一種耷拉向下的狀態(tài)。
這是他情緒并不好?的微表情。
可足矣說明一些問題。
“無論什么事情么?”
他緊緊往回抿了下唇,眉眼深沉下來。
那是不是也?包括著……
所以,到現在為止,
她又維持到了第幾分熱度了呢?
第33章 第33章
從辦公室出?來, 姜媽媽還在扭頭和班主任告別著,姜頌瞅準機會,撒開她媽拉她的手, 迅速丟下一句“媽我同學還在等我”就一溜煙跑了。
她媽回頭一看?,哪里還有姜頌的身影。等姜頌氣喘吁吁地跑到樓梯間的時候, 就看?到江澄澄正振振有詞地跟陸北嶼說著什?么?,旁邊徐未來正一臉哀怨地背著身蹲了下來,在那估計觀察一群螞蟻搬家。
姜頌:?
怎么?這倆人還在這兒?
見她過來, 江澄澄眼一亮, 朝她揮了揮手:“姜頌,這兒。”
姜頌臉上的疑惑收起來些, 快步走過去,就看?到江澄澄大手一揮,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你?不是有話要對陸北嶼說么??”
姜頌:“……”
她怎么?不知道還有這茬事。
對上面前少年那一雙若有所思的黑眸,姜頌有些局促地閉了閉眼。
可是……她還沒想好啊!
早知道如此, 不如剛才跟隨她媽的腳步走了,好過在這兒和他四目相對尷尬著。
或許是太過突然,再加上眼前少年微微低下頭來, 那一雙發(fā)黑的眸子向她投過來的目光太過直白, 與之相觸的瞬間,就好像憑空在她眼前炸開了一束煙花, 讓姜頌的大腦一片空白,支支吾吾了好半天?, 放在褲縫邊兒的手都緊攥得出?了汗, 她也沒好意思把?那句“能不能把?你?的聯系方式給我”順利說出?來。
而江澄澄為了不打擾他倆的二人世界, 已經自覺提著徐未來遠離了這里。
就在姜頌做了好幾次心理準備,好不容易提起勇氣開口的時候。
“能……”
身后忽然傳來一聲清脆的女孩聲音。
“陸北嶼——”
兩人都不約而同地抬
起眼來, 去看?站在陸北嶼身后的女孩。
她穿著隔壁學校的校服,從樓梯間跑上來,梳著一個干凈的高馬尾,背著淺藍色的書包,看?見陸北嶼后頓時笑的很開心,露出?白白小小的虎牙,眉眼彎彎。
“原來你?在這里。”
她長吁了一口氣,抬起手摸了把?額上的汗,邊走過來,邊無奈隨意地走到了陸北嶼的身邊,然后仰頭看?他。
“可算找到你?了,哎,我來是想問你?這個暑假,會出?國不?”
她皺著眉,語氣帶了點郁悶:“我媽那邊的意思是,你?要是出?的話,讓我也跟著你?出?去長長見識。”
姜頌之前沒見過這個姑娘,有些呆愣地看?著她和陸北嶼在那說話。
明明沒說幾句話,但一舉一動都透出?兩人之間關系的熟稔。
陸北嶼看?到她,神色也出?現?了一些意外,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微微側過頭,斜睨了她一眼,語氣淡淡。
“不確定,再說吧。”
他話語中不再繼續(xù)深入這個聊天?的意圖顯而易見。
說完后,他就轉過頭來,目光垂落下來,去看?姜頌,見她神情有些發(fā)怔地呆呆看?著他旁邊的那個姑娘,他喉嚨一緊,但很快就放松下來,彎了一下唇,黑眸里面溢出?笑,嗓音放緩下來,半開玩笑著,將剛才被?打斷的話題接了回來,也沒有讓姜頌因為余榆的突然到來而顯得略顯不適應。
“怎么?,對我表妹感興趣啊?”說完后,他就動作十分隨意地用下巴示意他旁邊的姑娘:“姜頌。”
然后他把?手抄進?兜里,有些無語地看?向旁邊正笑臉盈盈朝著姜頌打招呼的女孩,目光中透出?幾分警告:“還有余榆,出?來記得叫我哥。”
“切,比我就大幾個月叫什?么?哥。”
余榆朝著陸北嶼很是明目張膽地翻了一個白眼,然后立刻變臉,笑瞇瞇地對著姜頌揮了揮自己的手。
“你?好呀,小姜姐姐。”
姜頌有些放不開地朝她揮了揮手,嘴角卻不由?得微微上抿了些,余光中瞥見神情發(fā)淡的少年。
原來是他的表妹啊……
“她也就比你?大幾個月而已。”
就在這時,身后傳來少年冷淡幽幽的聲音。
余榆一點也不理會,走上前撈起姜頌的胳膊,就梗起脖子嘴硬:“她長這么?好看?,我就喜歡這么?叫怎么?了?反正我就不叫你?哥!”
突然被?余榆一夸,姜頌忍不住老臉一紅,開始矜持:“哎呀其?實你?叫我名字就好啦……”
本以為陸北嶼又?要像往常一樣冷嘲熱諷幾句,卻沒想到穿著校服的少年悠悠撇了她兩眼,又?不經意瞥了旁邊還在狀況外的姜頌,最?后扯唇漫不經心地笑了一下,自顧自點了點頭。
“行,不叫就不叫。”
反正他現?在也不稀罕“哥”這個稱呼了。
姜頌被?這哥妹倆一來二去的,也終于弄清楚了情況,眨了眨眼,想起剛才余榆說的話,不由?得抿了下唇。
之前好像也挺徐未來提起過幾句,說陸北嶼家庭條件確實不錯,暑假出?國這件事并不意外,只不過……
姜頌垂下眼,唇角微微往回抿了些,還帶了點沮喪的耷拉。
好像和她預期想的,有些不太一樣啊。那這樣一來,豈不是假期沒有再見面的機會了,好像要不要聯系方式,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這樣想下來,姜頌的嘴更?不自覺扁了些,沒有再繼續(xù)聊天?的欲望,但還是強打起精神,裝作無事發(fā)生?的樣子,看?向對面的男生?,故作輕松地提起剛才的欲言又?止。
“其?實也沒什?么?事,就是想問問小船還好不?”
她勉強笑了下,努力讓自己看?上去和之前沒什?么?兩樣:“他那個電線板總是時好時壞的……”
“我把?它修好了。”少年嗓音發(fā)沉地回了一聲,將她接下來的話全堵在了口中,然后斂下一雙黑眸,認真?地出?聲開口問她。
“然后呢?還有別的事嗎?”
他明顯還在等待。
姜頌握著衣角的手僵硬了幾秒,隨后無力地松開,揚起頭朝他無比正常地笑了下。
“沒有了啊。”
陸北嶼沒有吭聲,只用那一雙純黑的眼平靜地看?著她。
他還在等。
可姜頌已經低下了頭,扯了一下自己的書包帶子,聲音有些低地說了句:“那個……我媽還在等我,先走了。”
說完后,她并沒有忘記旁邊的余榆,朝她友好地揮了揮手,笑的很真?誠自然:“很高興認識你?!”
余榆頓時間高興起來:“我也是!”
她立刻從書包里拿出?一張紙和筆:“那我們留個企鵝號吧。”
“可以啊。”
兩個女孩子聊了幾句,相見恨晚,立刻心滿意足地互留了對方的企鵝號,仿佛忽略了站她倆面前的那位挺拔修長的少年。
陸北嶼沉沉的眉眼掠過兩人的舉動,神情越繃越緊,眼瞅著姜頌寫完之后就要轉身離開,連余榆都看?不下去拿胳膊肘搗他,陸北嶼終于忍不住重呵了一聲,抬手拿過余榆手中的筆,然后邁開長腿,快步走過去,走到姜頌的身前,然后下一秒,朝她伸出?了手。
姜頌:?
她一愣,停下腳步,抬頭有些懵地看?向他:“干什?么??”
少年看?到她那副模樣顯然更?氣了,眉眼都變得冷淡了起來,似是帶了點惱意地抬起來重重的撇了她一眼,隨后抬了抬下巴,帶了點無法理解的咬牙切齒。
“我比不上那個剛認識的丫頭么??”
姜頌更?加莫名其?妙了:“什?么?啊。”
見他那副氣赳赳的樣子,姜頌的眉頭皺的更?深了,也帶些不滿意了起來,抿了幾下嘴巴,腮幫子微微鼓起來些。
他在這兒兇巴巴地干什?么??
拜托,該生?氣糾結的應該是她吧!
見她還沒搞清楚狀況,陸北嶼對此無比感到無比的失望,但很快注意到她好像也有點不高興,神情微頓,但還是屈下自己的脖頸,后頸的黑發(fā)修剪的干凈分明,一直尋著她的眼,喉結反復滾動了幾下,在大腦組織了幾下語言后,然后說出?了他自認為很理直氣壯的一句話,仔細聽過去,雖然多少帶了點憋屈勁兒,但語調已經沒有之前的盛氣,軟了不少。
“那你?為什?么?給她留聯系方式,不給我留?”
他的語氣收斂了那股勁兒,聽上去松了不少,就好像剛剛朝人無理叫喚的大狗狗被?主人訓斥之后,然后耷拉著眉眼委屈巴巴地看?著自己主人,還有些想不通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么?的強要面子感。
陸北嶼也在反思自己剛剛確實做得不好。
要個聯系方式而已,她不好意思,他這個大老爺們有什?么?不能上的。
反正,他臉皮厚,就是有時候氣性?也大。
姜頌有些無法理解:“剛剛小魚不是已經問我要過聯系方式了?你?可以問她拿啊?”
本來氣意都快散了,可他沒想到倆人見面還沒半個小時,姜頌都叫上余榆的小名兒了,陸北嶼頓時間胸膛起伏了下,終于感受到被?人冷落是什?么?滋味,當?下頭也不抬,渾身散發(fā)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離感,語氣極其?冷淡地硬邦邦回了一句:“那誰?不認識。”
余榆在后面,正好聽這句話,頓時氣的跳腳。
“陸北嶼!我要回去告訴叔叔阿姨你?欺負我!
姜頌:“……”
聽到這句話,她終于也反應過來了,唇角抽動幾下,眉眼彎起,看?到他那副別扭的要死的模樣,之前那煩悶亂七八糟的情緒終于一掃而空,眼里裝滿了沉甸甸的笑意,使勁兒憋著笑,拉長語調:“陸北嶼,你?至于么?,那是你?妹妹啊。”
陸北嶼這人可真?有意思,有時候又?拽又?臭屁,能拒人于千里之外,有時候又?幼稚的要死,一件小事能斤斤計較半天?。
陸北嶼充耳不聞,只催促著姜頌快些,把?寬大的手掌又?往她身前大大方方地放了放,瘦瘦高高的身子站的快要和教學樓日夜站崗的電線桿一樣直,然后低下頭,咬著字眼正兒八經無比
坦蕩地說道:“現?在,立刻馬上,把?你?的號寫給我。”
沒辦法,姜頌只好再給他寫一遍。
只不過……
“寫哪兒?”
姜頌拿著筆,茫然問道。
陸北嶼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舉起來的那只手的手心,語氣散漫:“沒拿紙,就寫這兒。”
姜頌猶豫:“可能會有些癢……”
看?到她那副畏畏縮縮的樣子,少年垂著眼,無聲哼笑,反而將手舉的更?前了些,一雙黑眸耷下來,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小姜同學,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姜頌聽到這話,一噎,覺得他說的也在理,沒有再猶豫,拔開筆蓋,然后伸出?自己的手,稍稍上托住他寬厚的手掌,好固定住去寫。
黑色中性?筆劃過溫熱的手心,女孩微微低著頭,眉眼認真?地在他手心上寫著她自己的號碼。
陸北嶼看?到這一幕,莫名地放輕了呼吸,目光停留之處紋絲不動地落在她白皙的臉頰上,還有寫字時,她的唇角下意識往回抿的小動作,全落進?他的眼里,而他的呼吸也隨著筆畫的起承轉合,一下又?一下,跟羽毛似的拂過他的鼻間。
陸北嶼同時還注意到,不比他手心的寬大溫燥,姜頌的手又?軟又?涼,還很小,握著筆在他手心上寫時,虛虛握成一個拳頭,卻還占不到他手的一半。
寫電話號碼的全程他沒說話,只低垂著眉眼,專注安靜地看?著她,連他都沒察覺到自己唇角的笑意越來越深。
就在這時,余榆悠悠的聲音從他身后飄了過來。
“不是哥,有那么?癢么?,笑那么?開心?”
少年臉上的笑容頓時散去,面無表情地看?著表情曖昧瞅著他倆的余榆,嗓音冷淡:“甭管。”
余榆沖他做了個鬼臉:“切。”
余榆的學校今兒也是在放假,順勢趕著趟來問陸北嶼,臨走的時候還問陸北嶼要不要搭她家車回去。
陸北嶼頭也不回,只低著腦袋在那鼓搗著自己的手機:“不了,徐未來找我。”
余榆氣的要死:“你?就不能好好告別么??”
而陸北嶼已經充耳不顧,全部心思都放在了手機上。
盯著剛剛發(fā)送過去的好友請求,時間滴答滴答過去了五分鐘,陸北嶼唇角緊抿了些。
她怎么?還不同意?
這會兒徐未來也終于脫離江澄澄的魔爪,興沖沖地走過來,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反正現?在還早,打游戲不?”
陸北嶼:“不打。”
徐未來不死心:“那打籃球去?”
陸北嶼低頭看?著手心里的那一串號碼,果斷拒絕:“不去,手會臟。”
“我真?服了陸北嶼,至于么?。”
徐未來頓時無語地翻了個白眼。“瞅你?那樣,搞得你?比小姑娘們還嬌氣似的……”
沒成想陸北嶼看?上去倒是跟個沒事人一樣,把?書包往肩上一挎,然后回教室門口拿了自己的滑板,手揣進?兜里,輕飄飄瞥了他一眼,嗓音悠閑散漫,尾音還帶了點小小的上翹,明顯看?上去心情還不錯:“你?懂什?么?。”
徐未來:“……”
你?小子這是在嘚瑟什?么??
然后一直到晚上八點。
陸北嶼才看?到自己的好友申請通過。
他剛滑完滑板,坐在公園的椅子上休息,躬著腰,微微喘著氣,目光一眨不眨地看?著手機屏幕上空白的對話框。
等待了一會兒,見對方毫無動靜,陸北嶼用最?后一點耐心,沉著性?子,屏息靜氣地主動發(fā)了一條消息。
Cu:?
手機很快叮咚響了一下。
就看?見對面掛著一大塊姜的頭像,就跟蝸牛往外面吐泡泡一樣,慢悠悠地回了個:?
陸北嶼看?到那孤零零的一個符號,差點給整氣笑,板著一張臉,拿起手機,在屏幕的鍵盤上打得噼里啪啦,光亮折射在他微微緊繃著的臉部線條上。
Cu:學人精?
第34章 第34章
而此刻面對著手?機屏幕的姜頌, 默默看著上面對方發(fā)過來的三個字,有些懵地眨了眨眼,慢吞吞地回了句“我?才沒?有。”
她低下頭, 還記得他?孤零零甩過來的一個問號,讓她摸不著頭腦了好半天?的事, 嘴巴有些不滿地往回撇了撇,打?字的速度快了些。
“明明是你?先不說清楚的,好不好?”
一個問號甩過來, 她能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陸北嶼看到她的回復, 胸膛又上下起伏了幾遍。
他?攥著手?機,緊繃著下頷, 濃黑的眉眼低壓,指腹在屏幕上快速移動:“我?六點給你?發(fā)了好友申請,可你?八點才同意……”
正一字一字打?上去,可等他?打?完之后, 看著聊天?框的內容,覺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太?對勁。
他?是不是……記得太?清楚了些?就好像他?很想讓她加一樣,斤斤計較, 連時間都記得那么清楚, 搞不好姜頌還會嘲笑他?小氣。
這樣會不會很有損他?的形象?
陸北嶼想到這里,微薄的唇角頓時垂落下來, 抬起手?有些煩躁地揉了把自己的黑發(fā),然后毫不猶豫地刪掉了聊天?框里的話。
絕對不能這樣說。
自己才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晚同意倆個小時而已, 又不是沒?加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
陸北嶼想到這里, 好像也沒?那么氣了, 脊背放松下來,有些懶散地靠向后面的休息椅背, 兩條瘦長的腿微微敞開,打?字也沒?有了之前的壓迫。
Cu:那你?沒?有什么別的對我?說的了?
說完后,就一直耐心地等待著對方的回應。
而另一面,姜頌盯著手?機屏幕,腦海中閃過今兒余榆說他?暑假要出國的事,唇角微微抿了起來,眼中閃過幾分猶豫,指尖停頓在屏幕上。
過了一會兒。
好大?一塊姜:……沒?有。
陸北嶼看到這句話,忍不住發(fā)出一聲輕嗤:騙誰呢?
他?打?字時的動作很散漫放松,但那雙黑眸一直緊緊盯著屏幕,微微躬起腰,兩條清瘦的胳膊屈下來,肘部托在大?腿上。
Cu:你?當我?下午沒?看見?今兒下午聽到我?出國,你?的嘴巴都快癟進地心里去了。
姜頌吉幾乎想都沒?想,就立刻反駁道。
好大?一塊姜:你?少胡說,你?出國又不關我?的事。
說完后,她還不解氣一樣,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在國外,愛待、多、久,就待、多、久!
這句話發(fā)出去之后,對方停頓了一分鐘。
然后手?機震動,屏幕上是對方很簡單的一句話,但足以看得出他?語氣中的平靜從容。
Cu: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你?,我?會出國。
沒?等她過多地反應過來,對方又很快發(fā)過來一句話,只不過,這次把選擇權交到了她的手?上。
Cu:你?很想我?出國么?
姜頌看到這里,一怔。
今天?下午在走廊的回憶如鞭炮一樣在她的腦海中瞬時間噼里啪啦地炸響起來,將她砸的昏頭轉向,但自始至終,她好像真的沒?有聽見陸北嶼很明確地說過一句他?會出國。
余榆也不過是今天?下午來問他?的意見。
當時他?給的回復是什么呢?
再看吧。
很模糊不清的一句話,再加上現?在他?發(fā)過來的這句,讓姜頌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手?足無措。
所以她現?在該怎么說呢?
陸北嶼也沒?有催促她,任由她在那反應。
不知過了多久,姜頌才想清楚,垂下眼,安靜地看著屏幕上的對話,鼻間的呼吸頻率都放緩下來,一下一下,和著心跳的節(jié)奏。
然后她抬手?,緩緩摁在屏幕上。
那不如,再勇敢一次。
好大?一塊姜:……如果我?說不想呢?
說完后,她就深呼一口氣,抬起眼來,一雙圓圓的黑眸目不轉睛,屏心靜氣地注視著手?機。
而熱鬧熙攘的街道廣場邊,坐在休息上散漫放松的少年,看到這句話,眉眼一彎,無聲輕笑下,路燈的光線落下來,打?在他?棱角分明的臉上。
他?毫不猶豫地打?字回復:那我?就不去。
姜頌瞅見他?回過來的這句話,頓時有些承受不住地倒吸了一口氣,把手?機立刻倒扣在了桌子上,燥紅著一張臉,目光有些飄忽地抬起手?用力捂在了自己發(fā)燙的臉頰上。
搞什么啊!
陸北嶼一定是在故意逗她!
她絕對不能上了他的當!
姜頌想好要堅守好自己的內心防線,可目光卻總不由自主地往手機那簡單的一句話上瞟,就跟有了無法抵抗的魔力一般,再臉紅心跳地捂著臉挪開視線。
往返幾次,明明只是在手?機上,連對方的臉都看不見,可她胸腔里的心跳就跟安了小馬達一樣,一會兒比一會跳的更猛。
不行不行,得冷靜一下。
她“蹭”的一下扶著桌子站了起來,立刻踩著拖鞋,吧嗒吧嗒跑進廚房里,拿著自己的杯子接了一大?口涼水,咕嚕咕嚕喝了好幾口。
她媽瞅見,“哎哎”了兩聲:“可別喝太?多,這大?晚上的,喝這么多涼水,小心拉肚子嘞。”
姜頌從廚房里探出腦袋來,喊了一聲:“放心吧媽,我?知道。”
長椅上的少年見那邊遲遲不回情況,開始反思自己剛才是不是有些太?直白了,落在腿上若有所思地想了下。
自己可以給她機會,可是好像也不能太?過明顯了。
斟酌了幾下,又打?了幾句上去。
Cu:我?爸在國外那邊有一些合作,所以會帶上我?去那邊多學習一下,但出國不是我?的必選項,在國內,我?同樣可以找到優(yōu)等的學習資源。
換句話說,他?的必選項,可以另有其人。
只可惜剛剛在腦子里經過一場天?人交戰(zhàn)的姜頌并沒?有及時理解到他?的意思,看到這條消息,先是一愣,明明應該松口氣的,可她的心里卻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有點失落,卻感?覺他?說的話好像也沒?有什么問題,她仔細想了想,還慢慢回了一句。
“比起必選項,我?還是喜歡最優(yōu)項。”
姜頌不可置否,比起國內,國外的學習資源同樣值得人去學習研究,尤其陸北嶼化學那么好,未來在這方面的學習和研究肯定會更深入。
提前學習并沒?有什么壞處,只會錦上添花。“如果他?真出了國,她搞不好還會拍手?來鼓舞鼓舞他?。
陸北嶼看到這里,明白她的意思,眉心微微一頓,倏地想起今天?下午江澄澄對他?說的那些話,鬼使神?差地開口問了一句。
Cu:那么物理對于你?來說,是最優(yōu)項么?
對面不假思索:當然。
陸北嶼繼續(xù)追問。
Cu:還有呢?
對面遲疑:……還要有什么?
陸北嶼看到這句話,不說話了,唇角往回緊抿了些,就跟誰冷戰(zhàn)似的。
果然,他?就知道。
看來江澄澄說的話一點都沒?錯,她對除了物理其余的事情,果然只有三分鐘熱度。
包括他?!
陸北嶼控制不住自己生?起悶氣來,連帶著心情都變得陰郁了起來,但又不想明擺著告訴那邊的姜頌,只好耷拉著一張臉坐在原地,連繼續(xù)滑滑板的心思都沒?有了。
但他?沒?有忘記姜頌那邊還在因為化學成?績的事情而煩心,面無表情了好半天?,然后打?開手?機,把自己之前整理好的化學筆記全都一頁不落地發(fā)給了她。
Cu:化學不是什么特別難學的學科,報補習班沒?有多大?的意義,記憶理解部分占大?多數,這是我?整理的一些化學流程題的題型,還有其他?包括了高中大?部分知識點,你?拿去多啃啃,成?績不難提上來。
姜頌見陸北嶼忽然給她甩過來這么一個大?的驚喜,頓時眉開眼笑,姑且不計較他?出國的事,立刻給他?發(fā)了個拜拜手?的可愛表情包,發(fā)了幾句巴結性的拍馬屁彩虹屁。
好大?一塊姜:哇,陸北嶼你?人真好。
好大?一塊姜:熱烈感?謝,給陸大?神?放三個禮花[煙花][煙火][煙火]!
……
倆人的手?機屏幕一下子被姜頌的各種彩虹屁占滿了屏幕。
陸北嶼輕哼哼地看她在那發(fā)著,明明是在生?氣,可目光還是半點移不開自己的手?機屏幕,低著頭,一句一句翻看著她夸他?的話,時不時再故作兇巴巴充滿嫌棄地點評回復幾句,但看到稱心如意的夸贊,唇角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往上小翹一下,。
“……現?在才看到,我?的人一直都很好……”
“這么小的禮花誰稀罕……”
高二下的成?績很快出來。
姜頌的成?績在全校第十?,正如班主任說的那樣,比起其他?門,她的化學成?績放在其中的確就顯得平平無奇了一些,如果不再繼續(xù)提高,那她的當成?績水平也沒?有辦法得到進一步提高。
而陸北嶼那邊,成?績水平還是一如既往的穩(wěn)定,比起物理被姜頌見慣不慣地踩在腳下后,排在了第三的位置。
可以說,只要姜頌把化學成?績提起來,那么代表著她不是沒?有可能超過陸北嶼。
只不過,事情并不是總按原先想好的軌跡去發(fā)展。
聽說美國斯坦福大?學在今年夏天?會有一個極具有意義的關于化學新能源材料的交流會講座,他?爸好不容易給他?爭取到了名額,陸北嶼推辭不掉,便還是在這個暑假出了國。
兩個本來就不多的的見面機會,終于從一個市的距離變成?了一大?片太?平洋的距離。
不過好在姜頌可以有時候憑借著要問題的理由,去戳他?窗口,維持著那一點微小的聯系,而陸北嶼差不多每次都能及時回復。
以至于后來江澄橙來找姜頌問她最近和陸北嶼怎么樣的時候,姜頌如實說完后,江澄橙驚詫開口:“你?倆這是開始網戀了?!”
姜頌:“……”
她氣急敗壞地反駁:“沒?有網戀!”
“你?倆不是天?天?在網上聊天?么?”
“那是在問題!”
江澄橙一副見怪不怪的語氣:“哦,快了。”
姜頌:“……”
見她還是那副悶悶不樂的樣子,江澄橙給她拿了一大?瓣橙子遞給她,安慰:“沒?事的,陸北嶼很快就回來了。”
姜頌幽幽的目光轉過來:“我?才沒?有在想他?。”
“……知道知道。”
第35章 第35章
姜頌:“……”
聽她那一副敷衍應付的語氣, 姜頌就知道橙子沒信她的話。
不光如此?,橙子還不忘正兒?八經一副全心全意?為她著想的樣子,仔細勸告她。
“我跟你說, 你倆現在隔這么遠,正好需要多聊天來維持一下那點不多的情誼……”
今兒?這會兒?正好是下午。
暖煦的太陽透過白?色的窗簾打在淺褐色的窗戶上, 落下一片婆娑的斑影。
姜頌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聽著江澄澄在她耳邊的嘮叨,嘴巴里塞著一瓣橙子, 嚼了?幾下, 隨后想到什么,咽下之?后, 扭過頭來,若有所思地?看向自己?的好朋友。
“那橙子你說,是不是所有的感情都無法打敗遠距離?”
她鼓了?鼓腮幫子,眉眼垂下來, 開始犯愁:“要是我和陸北嶼到時候考不到一所學校里,我和他是不是沒戲了??”
橙子順著她的思路想了?下,帶些猶豫地?搖晃了?下頭:“……也不是沒可能?。”
“不過。”
她很快又伸出手指, 指了?指姜頌, 在她有些不解的目光下,江澄澄胸有成竹地?笑了?笑。
“根據我對陸北嶼的觀察, 他這種人,一旦喜歡上人, 就一定?不會輕易放手, 所以異地?戀什么的, 我覺得?對他來說并不是什么問題,所以接下來你最應該考慮的, 就是讓他如何喜歡上你,讓他對你無法自拔,這樣一切的問題就都迎刃而?解了?。”
姜頌認真想了?下:“雖然是這樣,但如果兩個人隔的太遠了?,感情不會越來越淡嗎?”
江澄澄想都沒想就點頭應道:“會啊。”
聽到她的回?
復,姜頌忽然就不說話了?,再然后,她忽然搬著凳子往坐在床邊的橙子挪了?挪,然后抬起胳膊牢牢挽住了?她的胳膊,語氣很是堅定?:“那橙子,我不想和你分開,我們要一直待在一起。”
江澄澄被姜頌忽然勾住胳膊,神情一頓,轉過腦袋來看向姜頌的臉,見她眼里面全是認真的光芒,沉默了?兩秒,隨后她像是被肉麻到了?一樣,露出無比嫌棄的神色,但眉眼卻不由自主地?彎了?下,開懷地?笑起來:“姜頌你真是個笨蛋,我們現在才十七歲,一輩子的事情該有多遠啊,未來的事情誰能?說準啊……”
姜頌耷拉著眉眼,窩在江澄澄的旁邊,嗓音偏低,聽上去有些失落:“十七歲又怎么樣,二十七,三十七,你江澄澄也得?在我姜頌的身邊。”
說完后,她挺直脊背,故意?叉著腰,跟個即將要發(fā)怒的小貓在磨爪一樣,兇巴巴地?瞪向自己?的好朋友:“怎么,江橙子,你不愿意?啊?”
江澄澄被她那副難得?不講理的樣子給逗笑了?,但顧忌到姜頌那副時刻準備上來張牙舞爪的樣子,她還是抑制住嘴角的抽搐,十分爽快地?抬起胳膊摟住姜頌纖細的脖子,重重點頭,指向姜頌臥室墻上貼著的一張地?圖地?圖,開始指點江山。
“小的哪敢不愿意?啊,等咱倆高考完,不光要待在一起,還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比如說這兒?。”
她拿手指戳了?戳地?球的最北邊,眼瞇成一條黑縫,充滿期盼地?看向那里。
“你還記得?咱們之?前唱過的那首《歐若拉》不?”
她笑瞇瞇地?扭過頭來,哼著調給她來了?兩句:“魔力北極光,奇幻的預言,趕快去找不思議的愛……”
她托起下巴,沒有繼續(xù)哼下去,而?是一臉向往地?開口說道:“在希臘神話里,歐若拉的意?思就是北極光,也被人稱為“黎明女神”,意?思是可以帶給人無限的希望和期盼,如果可以,我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去看一場極光。“
她眼里亮晶晶的,卻讓旁邊的姜頌不由得?一愣。
這好像還是她第一次,在江澄澄臉上看到這么外露的表情,明明只是對著一張平面的地?圖,可她的眼里裝滿了?星光點點的向往,仿佛能?順著她的目光真正的能?夠抵達那一片璀璨之?地?,側臉柔和而?又安靜。
不復她之?前大大咧咧的模樣,此?刻的她好像才露出自己?內斂的那一面。
可是。
姜頌垂下眼。
她知道,江澄澄自己?肯定?也知道,她的身體弱,支持不住那么長時間的長途旅行。
所以這份愿望,好像從許下的時候,就沒有了?實現的機會。
可那又如何?
姜頌抿緊唇,隨后眉眼微彎,毫不猶豫地?按著她的手放在地?圖的北極上,轉過頭,目光明朗清亮,神情堅定?地?看著她。
“想看,就一定會看到。”
就跟發(fā)誓一樣,她沉下眼,著重了?呼吸,放緩字句:“別人的愿望不一定?會實現,但有我在,橙子的愿望一定?會實現。”
說完后,她還挺驕傲地?挺了?挺自己?的小胸脯:“橙子你可別忘了?,我們小時候說好了?的,不光要做對方的騎士,也可以做對方的公主。”
就跟變戲法一樣,她又狡黠地?眨著眼睛,從另一只手里變出一個又大又圓的橙子,還不忘吹了?口氣,開始拉長語調,對著那個圓滾滾的橙子故作出一副恭敬的小模樣,:“請問橙子公主,你的32套物理卷子還一個字沒動喔……”
江澄澄看到她對著手心上放的那個又大又圓的橙子有模有樣的說這話,幾乎快要笑瘋過去:“姜頌,你幼不幼稚啊,都多大了?早就不玩騎士和公主那一套了好不好……”
兩個小姑娘窩在房間里打打鬧鬧著,嘻嘻哈哈哄作成一團。
而?此?刻在美國的陸北嶼剛結束了?一場交流會,從大堂出來之?后,坐在休息椅上,就低垂著頭,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手機屏幕。
上面是他之?前發(fā)過去的消息。
已?經過了?十五分鐘,姜頌還沒回?她。
兩個人的話題截止到姜頌問他大概什么時候才能?回?來,他回?了?一個“大概一周后”,對方就不見了?蹤影。
陸北嶼唇角一抿,眉眼壓下來,面無表情地?收起手機。
事不過三。
這次她不回?,肯定?不是他的問題了?。
不是,姜頌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陸北嶼蹙了?下眉頭,目光反復掃落著自己?的手機屏幕,越看越覺得?自己?十五分鐘回?復的那幾個字越發(fā)的孤苦無依,眼底的煩躁也越來越重。
這時候他爸應付完應酬,談笑風生?地?穿過人群走了?過來,對著身邊的人介紹陸北嶼。
陸北嶼注意?到,收斂了?一些臉上的神色,一本正經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比較謙恭地?朝對面幾個年長的西裝革履的男人微微躬了?躬腰,然后就用流利地?用英文回?復,發(fā)的音是非常標準的美式發(fā)音。
這一番下來他作出的禮數很是恰到好處,在一干成熟閱歷豐富的大人之?中,出眾挺拔的年輕少年本就少見,而?如今陸北嶼更顯得?引人注目一些,但他神情很是端正,再加上他周身平穩(wěn)從容的氣質,顯然對這種場合也是司空見慣,游刃有余,并未被別人小覷。
到了?晚上,陸廷大概也是喝了?點酒,司機開著車帶他們去餐廳出發(fā)的路上,興致起來不少,和他聊了?不少,也給他灌輸了?不少“男人只有在事業(yè)上成功才能?被人真正地?瞧得?起”的思想。
當聽到“無論是妻子孩子這些,在必要的時候,是需要放在事業(yè)之?后的,男人最重要的,還是得?把自己?的事業(yè)弄好”時,坐在副駕駛上的少年倏地?出了?口,喊了?聲“爸。”
與之?落下的,還有雨滴落在車窗戶上的聲音,濺落在玻璃上,變成沒有形狀的水花。
外頭落了?雨,也有愈來愈大的傾向。
那姜頌那邊呢?
會是晴天么?
陸北嶼看著那片雨水砸到的那一小灘地?方,失神了?幾秒,將心底那一點異樣壓下,神情肅然,隨后冷淡開口說道:“你剛剛說的話,也是包含了?我和我媽么?”
陸廷偏過頭來,語氣很平:“有區(qū)別?”
他靠在椅背上,掏出打火機,點燃了?指尖夾著的一根煙,正要打開車內空調時,陸北嶼已?經摁開了?旁邊的車窗降下鍵,任由雨水飄打進來,隨意?的地?打濕車內淋濕昂貴的椅座皮套。
隨后少年冷淡的嗓音響起來:“也不知道你這種狂妄自滿的優(yōu)越感,是如何讓你走了?這么遠的。”
陸廷:“……”
他偏過頭來,倒是多少也習慣了?自家兒?子絲毫不給面子的嘴損樣。
車子停在了?酒店門口,陸廷倒也是沒立刻下車,而?是轉過頭來,瞟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的陸北嶼,嗤笑了?一下:“優(yōu)越感?這算哪門子的優(yōu)越感?你老?子走這么遠,沒給你和你媽少花吧,沒有事業(yè),你告訴我去兼顧家庭?”
陸廷吸了?口煙,冷嗤一聲,閉了?下眼:“那還不如去做夢。”
陸廷其?實可以真正算得?上是白?手起家,確實跌打滾爬了?好些年,才好不容易地?走到了?現在的這個位置上。
而?對待他這個唯一的兒?子,從小到大確實不錯,但其?實說實話,他這么多年一直奔波在外面,回?家的次數越來越低,也很少去真正照顧過他,而?陸北嶼也爭氣,從小到大成績就沒差過,陸廷也愿意?好好培養(yǎng)他這個兒?子,幾乎有什么資源都可以給他弄,出去應酬也愿意?帶著陸北嶼,其?他不說,給臉面增光是肯定?的。
陸北嶼聽到他爸一點也沒有猶豫的話,抬起頭,一雙澄黑的眸子冷冷清清地?看向自己?的父親,仿佛也帶上了?雨水的濕冷意?,神情很淡。
“你做不到,不代表其?他人做不到,可道德綁架這一套……”
他冷冷地?瞥他一眼,眼里夾雜著多少銳氣的冷清和嘲意?:“你倒是用的越來越
爐火純青了?……”
說完后,他就拉開車門下了?車。
陸廷看著他單薄挺拔的背影,無聲嗤笑一下。
臭小子,懂什么?
等下了?車,他在路邊站了?一會兒?,見車上的男人沒有下車,他轉過身來,無聲詢問。
陸廷神情沒有什么變化,淡定?地?把最后一口煙抽完后,讓司機啟動了?車子。
“公司那邊還有點事需要再處理,你先去吃,吃完我讓司機送你回?去。”
陸廷時不時的加班對于陸北嶼來說,也已?經司空見慣,聽后他也沒有再繼續(xù)停留,反正這會兒?他也正好不想看見陸廷,隨意?敷衍地?點了?點頭,手抄進兜里,立刻就轉頭進了?餐廳。
身后,他爸的車子揚長而?去。
只不過走進去陸廷事先預定?好的包廂,看著空蕩蕩的包廂,一道一道熱菜上著,明明色香味俱全,陸北嶼卻忽然沒了?胃口。
就這時,他聽到旁邊擱放的手機震動一聲,低頭一看,有人給他發(fā)了?一條新消息,
昵稱顯示是「好大一塊姜」
他神情一頓,點進了?和她的對話框,然后就看到一個小人哭唧唧地?跪在地?上求原諒的表情包。
好大一塊姜:「對不起,我真不是故意?不回?你消息的,橙子纏著我給她講了?好久的物理題。」
很奇怪,明明是本就應該道歉的早早到來的一句話,可偏在這時這刻,面對著空無一人的包廂,陸北嶼忽然覺得?,這條消息好像順眼了?不止一點,之?前在胸膛里積攢的怨氣好像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這么一來二去,陸北嶼也算發(fā)現了?,姜頌總是能?不自知地?用幾句話就能?讓輕輕松松把他弄生?氣,可僅僅憑借著她的一兩句話他就又沒氣打發(fā)了?。
他現在都這么好哄的么?
看著屏幕上對方那語氣十分誠懇的道歉,陸北嶼一個字一個字全都掃過。
最后十幾秒后。
算了?,她也道歉夠誠懇了?。
那就,稍微原諒她一點?
陸北嶼因為這個小插曲,心情都變得?舒暢了?起來,微微彎著唇角,正要敲著屏幕回?復。
手機界面忽然變換,一個電話打了?進來。
是他媽。
陸北嶼以為他媽還是像之?前那樣日常問候,唇角的弧度還存留著,就接起了?電話,語氣輕松。
“喂,媽我現在……”
可電話那方,傳來的是他媽壓抑著十足的怒氣,透過話筒,充滿了?質問的語氣,對他一字一頓開口問道。
“你爸呢?”
第36章 第36章
陸北嶼皺起眉來:“他說他還有點工作……”
他的話還沒說完, 就聽到手機對面,一貫在他面前脾氣很好的母親冷笑一聲,語氣很殘酷:“什么別的工作, 是還有別的女人需要?他陪吧。”
陸北嶼聽到這句話,只感覺大腦“轟”的一聲, 他媽說的每個字都在他的腦海中橫沖直撞,似乎要?將他的血管擠爆沖破,連帶著他的呼吸也?跟著一窒, 指節(jié)分明的手指倏地握緊了?手機, 神情緊繃,喉間似乎堵上了?千言萬語, 卻?只字難以發(fā)音。
而手機對面的母親似乎感覺不到他的異常,話筒那方乍然失聲,她也?并未過多關心,只是冷冷地開口繼續(xù)說道:“要?是不信的話, 你現在出來,把位置報給我?,我?帶你去找他。”
說完以后, 她又?像是嘲諷似的, 專門強調了?一遍,就仿佛拿錘子?一樣釘在他的耳邊:“去找你的好父親, 看看我?說的到底是真是假。”
陸北嶼微微躬著脊背,喉間干澀, 艱難地說了?一聲“好……”把位置跟他媽說完之后, 陸北嶼才像不堪重負一樣, 寬大的手掌稍稍用力撐在了?前方的桌子?上,屈頸低下腦袋, 目光有些失神地盯著餐桌上還沒來得及動?一筷子?已經變涼的飯菜,腦海中演繹的是之前他爸在車上對他說的那些話。
反復聽,反復想。
少年終于無比失望地閉了?閉眼,沉沉重重地呼吸了?好幾下后,嘴角扯起一抹譏誚的笑。
安萍來的很快,明顯是早就有了?準備,面容上雖然化著精致的妝容,但下壓的眉眼末梢很明顯地透露出她此刻無比糟糕的心情。
見陸北嶼打?開車門坐在了?車上,車內安靜了?幾秒,安萍像是壓抑不住一樣,偏過頭來,看著少年與陸廷有幾分相?似的側臉輪廓,終于開了?口,一開口,就用了?一種很是怪異諷刺的語氣說道:“你肯定想不到吧,你爸千辛萬苦帶你去國外,看上去是為了?你好,但其實他就是為了?能有個名?正言順的理由好去陪他養(yǎng)的那個女人,你可真有了?一個好父親。”
說完以后,她又?自顧自地,像是發(fā)泄怒氣一樣,狠狠地抬手拍了?一下喇叭。
黑色的SUV霎時間發(fā)出刺耳的長嘀聲。
坐在副駕駛上的少年神情紋絲不動?,沒有回任何話,沉默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此刻在他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的母親眼里,頂著這一張和陸廷有幾分相?似的臉,就算不知者無罪,也?已經被她判上了?幫兇的罪名?。
他的母親,此刻就像一只全身張開了?刺的刺猬,凡是靠近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會被她刺到。
靠的越近,刺的越深。
半個小時后,車子?以一個急剎,停在了?一座公寓的樓下。
安萍把鑰匙丟在了?他的面前,隨后語氣很淡地開口說道:“你爸就在里面。”
她轉過頭,臉隱藏在模糊的光影之中,嗓音卻?是在異常的冰冷。
“你進去,還是我?進去?”
陸北嶼緩緩抬起頭,喉結滾動?,漆黑的眸子?平靜無波地看向她,見到安萍緊抿著唇看他,他收回目光,視線下落到了?椅座上那串鑰匙上。
空氣仿佛凝滯下來,只能聽得見母子?倆此起彼伏的呼吸。
說白?了?,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選擇。
但陸北嶼知道,這個選擇不僅僅代表進去的人而是誰,而是代表著,他未來會跟誰住在一起。
其實這次矛盾點的爆發(fā),陸北嶼要?說有多意外,其實也?沒多意外。
安萍是在陸廷白?手起家的時候就跟上了?他,一開始是他倆一起創(chuàng)業(yè),后來生?了?陸北嶼之后,安萍就慢慢淡出了?公司的管理。
而這么多年來,在安萍沒有再參與管理之后,整個公司幾乎就是陸廷和幾個股東一起在打?理,隨著公司的蒸蒸日?上,陸廷的身價地位自然也?就水漲船高了?起來,而他也?從未吝嗇過給家庭的回饋,安萍想買什么他都沒有任何意見,也?會在一些重要?的場合送她一些很是昂貴的奢侈品。
可這么長時間過去,家里各種名?貴奢侈品越來越多,可安萍的脾氣陰晴不定了?起來。
但在陸北嶼面前,她盡量還是心平氣和地和他相?處溝通,不想讓她和陸廷的事情過多地干涉到陸北嶼的日?常學習。
但面對陸廷經常的很晚回家,或者夜不歸宿,她也?越來越壓抑不住,對陸廷的猜測懷疑越來越多,兩個人吵架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因為她的歇斯底里,陸廷回家的次數也越來越低,倆人吵架的頻率也?在直線上升,陸北嶼總聽到陸廷在房間里對安萍充滿不耐的呵斥聲音。
“你告訴我?,你還有什么不滿足的?!我?天天在公司就已經夠累了?,你就在家里待著,能有什么事?!”
然后,就是重重的摔門聲音,留下安萍一個人在房間里痛哭。
以前安萍還會在每次爭吵后,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溫溫和和地和他強顏歡笑地說讓他別理會這些事,并不想讓陸北嶼看見她的狼狽和窘迫。
當初粉飾太平的是她,如今徹底撕碎臉皮的也是她。
為什么呢?
當陸北嶼從車上下來,把手心里的鑰匙插進鑰匙孔緩緩轉動?時,也?在想這個問題。
或許,是因為他的母親對這場婚姻真的徹底失望了?吧。
所?以,才能在他走進去推開最后那扇作為遮羞布的門時,看到床上的人無比驚惶地看向他,然后慌張
地遮住自己身體時,他媽越過他,迅速拿出手機,毫不猶豫地打?開閃光燈一連拍了?好幾十張照片作為證據,然后就語氣很是平靜地說了?一句話。
“陸廷,我?們需要?好好談談……”
后來的事情陸北嶼也?記不太清了?,只記得當時的場面好像很是混亂。
他媽站在門口絲毫不退讓義?正嚴辭的質問聲,還有提出還有他爸怒不可遏地問她從哪里知道他的行蹤的呵斥聲,以及其他女人的尖叫聲和哭泣聲,混作一談,讓陸北嶼升起了?深深的無力感。
好像此刻的他作為一個十七歲的少年,面對這樣的場景,還是沒有任何能力,也?沒有任何辦法去阻止每一件事情的發(fā)生?。
唯一能做的,就是選擇。
可是早在他拿起他媽拋出的那個鑰匙,親眼見到他爸那些不堪的事情后,他就已經做出了?一個永遠無法回頭的選擇。
陸北嶼回國比計劃好的時間早了?很多,只不過比起當初他來時的放松愜意,回來的路上,氣氛沉重而又?壓抑。
回來以后,一直到八月初,陸北嶼都沒能脫開身,一直在處理陸家的事情。等到安萍和陸廷正式簽完保密合同,也?已經打?算從家里搬了?出來,和陸廷過上了?名?存實亡的夫妻,陸北嶼才得以有了?喘息的時間。
但因為剛交接了?股份,安萍每天都很忙,而且已經在著手準備去國外工作的事情。她也?曾問過陸北嶼的意見是否想要?出國,還是留在這里繼續(xù)念書?,
陸北嶼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留在這里。
安萍也?沒有立刻答應,而是讓他先認真考慮的,她先去處理國外的那些工作事務,這里的房子?可以留給他住。
在臨走前,她把他叫出來,吃了?頓飯。
飯中途吃到一半,見他微微偏過頭,有些出神地盯著餐廳外樓底下的身影,安萍嗤笑了?一下,開口:“怎么,后悔選我?了??”
說完后,她就有些閑散地放下筷子?,靠向后面的椅背,慢悠悠回道:“不過你既然拿了?那把鑰匙,就算現在后悔也?沒用了?。”
陸北嶼收回目光,換了?一個比較舒適的姿勢坐在椅子?上,偏過頭來,語氣淡淡地開口說道:“沒有。”
說完這句話后,他語氣一頓,還是開了?口,聲音很低,將心底里一直壓著的話說了?出來。
“你既然已經拿到了?證據,那為什么不離婚?”
他一直以為安萍拍了?那些照片,是要?當成證據對陸廷提起離婚訴訟好拿到更多的賠償,卻?沒想到安萍選擇拿這份籌碼,以此作為交換,去要?挾陸廷拿到了?公司的股份。
他媽對他提出這個疑惑一點也?不意外,沉默了?一會兒,才似有若無地發(fā)出一聲輕呵,緩緩閉上了?眼,語氣盡可能地穩(wěn)定。
“兒子?,我?和他不是做了?二?十天夫妻,也?不是二?十個月,而是整整二?十年夫妻。”
她睜開眼,嘴角劃過一絲自嘲:“不說人的青春有幾年,人的生?命又?有幾個二?十年呢?”
她的語氣中也?發(fā)出一聲輕嘆:“這段時間我?也?一直在想,不如干脆離婚算了?,可你看你爸。”
她充滿譏笑地嗤了?一聲:“一提到離婚,他就恨不得痛哭流涕跪下求我?,發(fā)誓說他再也?不會犯錯了?,是不是一聽覺得他還挺愛我?的?”
“可能這種話只有他自己能信,他以為我?不知道,他那邊的公司馬上就要?上市,如果他這邊爆出離婚的丑聞,一定會對公司有非常大的影響。”
“既然如此,那不如誰都別好過,他不想離婚,可以,但公司上市后的股份,必須有我?的10%,離婚獲得的那些賠償,遠不比這些。”
在這段貌合神離的婚姻中,每個人都可以獲得自己的既得利益。
這是他的父親和母親,在一起了?整整二?十年的夫妻最后做出的抉擇。
但或許,這一刻他們已然不是相?愛了?多年的夫妻,而是如何讓自己利益最大化的商人。
但事實上呢?沒有人是真正的既得利益者。
看上去兩全其美?,但實際上兩敗俱傷。
只不過在這段互相?被對方算計如何發(fā)揮最大效用的婚姻中,彼此好像都忽略了?一個本該不應被劃進利益的人。
陸北嶼看著安萍勝券在握的樣子?,喉間忽然干澀地厲害,連帶著眼眶也?干的不行,連忙別開眼來,有些控制不住地清咳了?起來,卻?沒想到越咳越厲害,連帶著眼眶都微微紅了?起來。
安萍看見,連忙接了?杯水遞在他手邊,有些著急無奈地說:“你看看你,吃這么個飯都能被嗆住……”
陸北嶼一直在咳嗽,胸腔震動?著,微微躬著腰,聽到安萍的聲音,下意識抬起了?頭,一雙黑漆漆的眼無聲地對上他媽的目光,里面充滿了?一如既往的關心和暖意
乍一看,和之前一樣。
可是……
陸北嶼喉結滾動?,隨后耷下眼,接過水杯,仰起頭一飲而盡,隨后沙啞著聲音,說了?一聲。
“媽。”
他抬起眼來,看向安萍,唇角努力往回彎了?彎,將之前自己想問她的話全都咽了?下去,只安靜地看向她,眉眼緩和下來。
“照顧好自己。”
他沒有問她,既然既得利益是10%的公司股份,那作為兒子?的她,對于她來說是什么。
比起不想知道,陸北嶼覺得,
自己是不敢去知道。
陸北嶼忽然覺得,當個膽小鬼,其實并非不好。
經過這段時間家庭的起伏動?蕩,安萍走后,在她住的那個房子?里,一向身強體壯的陸北嶼在經過幾次折騰后,竟發(fā)起了?高燒,因為是一個人居住,硬是沒讓人知道。
而徐未來是在安萍走后才捕風捉影到這個消息的,聽到后就立刻聯系陸北嶼,想問問到底是咋回事,結果一連打?十幾個電話,都沒接通,這一下可把徐未來給急壞了?,去他家沒找到人,又?去以前經常去的地方,也?沒見著,就在徐未來急的撥號要?報警的時候,陸北嶼的電話打?了?過來。
徐未來接起來,就是氣的開口罵道:“陸北嶼,你他爹的,心情不好就能隨便失聯啊……”
“未來。”
少年沙啞的不像樣子?的嗓音透過話筒響了?起來,直接讓徐未來“臥槽”了?一聲。
陸北嶼發(fā)著高燒,意識都不太清醒了?,原本想著睡一會兒就能好,可沒想到醒過來給整更嚴重了?,頂著最后那一點勁兒,他還能故作輕松地開著笑話。
“也?沒多大事,燒糊涂了?也?好。”
他自顧自說著,尾音越發(fā)輕了?起來,像是想起了?什么,呢喃了?一聲:“反正,糊涂了?也?記不清楚事,也?再不用理會一些事了?。”
或許是真的燒糊涂了?,一向情緒不外泄的少年躺在床上,神情很懨,唇色蒼白?無比,可臉頰和耳垂都紅的徹底,微闔著眼,上下唇貼動?了?好幾下,對著放在耳邊的手機,嗓音很輕地說了?一句。
“原來被人拋棄,是這樣的滋味啊。”
“陸北嶼!”
徐未來聽著自家兄弟在電話里一副快斷了?氣的音調,比起當初他恣意散漫的模樣幾乎是截然相?反,多少有些心疼和難受。
放他爹個屁!
徐未來比誰都清楚,陸北嶼這人瞧著傲,也?和自身穩(wěn)定的家庭環(huán)境都有些關系,從小到大沒真正受過什么挫折和打?擊,這一下讓他……
肯定打?擊不小……
徐未來想到這就來氣。
明明一個人把這些事憋在心里,難過的快要?死了?還在這兒裝沒事呢!
都燒成這個鬼樣子?了?!
或許是十六七歲的少年面對幾乎沒有經歷過的生?老病死有著天生?未知的恐懼感,徐未來逼著自己咬著牙關用力喊了?一聲他的名?字,撥完急救電話之后,為了?保持陸北嶼多清醒一些,他使勁兒咽了?咽喉嚨,站在馬路邊對著話筒猛地大喊了?一聲,仿佛報了?勢必要?重新喚起自己兄弟斗志
的信心,仔細聽過去,嗓音還帶了?點顫音,多少帶了?點口不擇言。
“陸北嶼我?告訴你,你要?是真被燒死了?,以后每年忌日?,我?就讓小吉祥物帶著她男朋友過來祭拜你,正好讓你看著你走了?之后,她和別人過得有多幸福!”
在電話那方已經意識逐漸模糊,呼出的氣息越發(fā)灼熱的少年聽到這句話,立刻睜開了?眼,雖然聲音還是微弱,但總算有點力氣,還能冷笑。
“……真是好兄弟。”
徐未來:過獎。
而此刻的姜頌,面對她那條將近半個月沒回的消息,耷拉著腦袋,長長吁嘆了?一聲,無精打?采,臊眉搭眼。
最上面的是她當初沒有來得及回復他的那條信息。
那天她等了?很久,他都沒有回復,反而在半夜的時候,硬邦邦地回復了?個“有事,再聊。”然后就再沒說過話。
再聯想他上面說的話,還有她自己幾次三番撂他對話的事,面對他語氣突然生?硬地轉變,姜頌仔細想了?一下。
她覺得。
陸北嶼應該是生?氣了?。
而且不同于往日?,這次應該很生?氣,所?以才這么長時間不回她消息。
為了?試探他是不是一怒之下刪了?她的聯系方式,姜頌還假模假樣地發(fā)了?個題過去問他怎么做,結果還是沒人回復。
第37章 第37章
看到他沒有把?她刪了, 姜頌感覺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情緒矛盾體,一會兒慶幸一會兒失落的,慶幸地是他沒有把?她刪掉, 失落的是既然沒刪那為什?么他不回她的消息。
這么一來二?去,導致以極快的速度把?物理題做完后, 姜頌坐在自己的書桌旁邊,盯著大片空白的化學題,不會做, 眨了下眼, 就走了神,滿腦子不由自主的都是陸北嶼那張臉。
沒過幾分鐘, 她也終于對化學歇了菜,認栽似的拿起手機,開始耷拉著眉眼,一個字一個字地在聊天?框里開始打字。
可剛打了兩個字, 她又?有些不太確定地迅速刪掉,最后想了想,翻出?自己的筆記本, 從里面完完整整地撕了一張, 順勢用嘴拔了筆套,圓溜溜的黑眸在眼里轉了兩圈, 然后就正了正心神,拿胳膊壓住紙, 脊背挺直起來, 正襟危坐, 低頭提筆寫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皇帝寫圣旨一樣?。
親愛的陸同學,
這段時間由于我這邊三?番兩次沒有及時回你?消息,耽誤了你?不少時間,也沒有考慮過你?的感受,經常在你?給我講題的時候,把?你?氣的半死?這件事,我深感抱歉,所以在這里深刻地對你?說一聲對不起。
以表誠意,我專門給你?手寫了一封道歉信,也希望你?可以原諒我的這些小錯誤,我保證下次絕對不會再?犯了,如果再?犯,我就被吃進去的姜辣死?。
姜頌。
等把?這封道歉信認認真真地寫完,姜頌又?再?專門從自己的書柜里翻出?一個書信袋,把?它小心翼翼地裝了進去,心滿意足地看著自己的成果,她的良心也總算得到了慰藉,長長吁出?一口氣。
這下,陸北嶼看到她這么真誠地給他道歉,一定不會再?生氣了吧,說不定還會夸夸她!
姜頌想到那個粉紅泡泡的場面,就忍不住眼彎起來,小嘴一咧笑起來。
但很快意識到自己這樣?好像有些花癡,連忙捂住嘴巴不讓自己笑的太明目張膽,在自己的房間里左右探頭看看后,才?安心下來。
還是得低調一些。
這下,搞清楚陸北嶼什?么時候回國就可以了。
姜頌想了想,怕陸北嶼還是不理她,決定還是先問問徐未來。
徐未來這邊剛從陸北嶼的病房里出?來,就聽到手機叮咚響了一聲。
他低頭一看,是姜頌。
好大一塊姜:陸北嶼什?么時候從國外回來啊?
徐未來神色有些茫然。
陸北嶼都回來這么久了,姜頌都不知道?
他有些詫異地轉過身,看了一眼病房里躺在床上安靜睡著,打著點滴的少年,閉著眼,唇色蒼白,發(fā)個燒差點能把?自己作沒了的一個人,還在睡著,估計這段時間都沒好好睡個覺。
徐未來也沒有打擾他,自己認真想了下。
陸北嶼這邊還是得需要一個比較細心熟悉的人照顧他比較好。
那不如……
姜頌剛把?消息發(fā)過去,很快就看到了徐未來那邊回了過來。
她興沖沖躊躇滿志地點開,結果下一秒就看到徐未來發(fā)了個仰天?哭泣的表情。
我的未來我做主:啊?陸北嶼早就回來了啊?
姜頌嘴角的笑意頓時消散。
什?么?
但很快,真正讓她神色凝重的是徐未來發(fā)過來的下一條消息。
我的未來我做主:只不過他現?在快死?了,你?要不要來見他最后一面?
姜頌:……?
明明知道徐未來大概率是在開玩笑說胡話?,可看到那樣?的字眼,姜頌感覺心臟那里還是猛地一抽,下意識從椅子站了起來,目光緊緊盯著屏幕,打字的速度變得飛快。
好大一塊姜:陸北嶼現?在在哪兒?
徐未來很快把?醫(yī)院的位置發(fā)了過來。
姜頌看著醫(yī)院的名字,呼吸一下子沉了起來,轉過身來,從房子里出?來關上門,撒腿就跑了出?去。
等到了醫(yī)院,她氣喘吁吁地就趴在醫(yī)院窗口前,想問清楚陸北嶼在哪個病房,可因為跑的太過著急,她連話?都說不利索。
“我找……陸……陸……”
她喘了好幾口氣,都沒能把?那個名字說出?來,匆忙扎成的馬尾已?經變得松松垮垮了起來,有幾根已?經從發(fā)圈里掉出?來,慵懶地落在她的肩膀,還有臉側,被汗浸潤過,看上去多少有些狼狽,說不出?來,她就拿手指畫。
就在姜頌擔心工作人員沒有耐心聽她說完話?的時候,身后傳來一聲有些疑慮的聲音。
“姜頌?”
姜頌一愣,立刻轉過身,就看到徐未來站在她的不遠處,應該是剛交完費,手上拿著一堆繳費單,神情有些怔愣地看著她。
“不是,你怎么來這么快……”
姜頌看到他,頓時眼一亮,抬腿跑過來,絲毫不壓自己的焦灼和不安:“陸北嶼情況怎么樣??”
徐未來:“……呃,還沒醒。”
姜頌:“他被送來多久了?”
徐未來算了一下,從陸北嶼早上被送來醫(yī)院,到晚上掛上點滴睡著的時間,回道:“大概一天?吧。”
“一天都還沒醒過來?”
姜頌一聽,整個人都變得不好了起來,腦子里頓時充斥的都是一些難以治療的疑難雜癥,嘴巴一下子就扁了,連帶著眼圈都紅了,肉眼可見的精神一下子就萎靡了起來:“快帶我去找他。”
徐未來就低頭想了一會事,一抬頭就看到人兒小姑娘因為他開玩笑那兩句話?,就一副眼圈紅紅快要掉小珍珠的可憐模樣?,頓時感覺自己這玩笑開得有些大了,但怕自己兜不住,也不敢再?馬虎,立刻帶著姜頌到了陸北嶼住的病房。
陸北嶼住的是單人病房,還是很安靜的。
推門進去后,姜頌看著躺在病床上神色蒼白如紙的陸北嶼,眼圈酸澀的越發(fā)厲害了起來,那股澀感,好像要壓過她的鼻腔,眼眶,全都淹沒出?來。
明明感覺也就快一個月沒見,之前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如今就這么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感覺來陣風就能刮跑一樣?。
此時此刻的姜頌也完全相信了徐未來之前那個不著調的話?,低下頭,終于憋不住了,重重地抽泣一聲,開始哭起來。
她才?不想讓陸北嶼死?呢。
看到旁邊的姜頌忽然哭起來,哭的動靜還不小,徐未來整個人頓時都站不住了。
他:!危哉!
這個玩笑是真開大了。
正當他抓耳撓腮想該怎么解釋的時候,就看到那個哭的稀里嘩啦的小姑娘抬起一張花臉,帶著哭腔地開口問他。
“那他……還能活多長時間啊……”
或許是她的情緒有些激動,聲調沒有來得及去壓,有些高,床上的人睡的比較淺,微微蹙了下眉,然
后緩緩睜開了眼,就看到姜頌站在徐未來的面前,抬起胳膊使?勁搖晃跟啞巴似的的徐未來的肩膀,反復逼問。
“你?說啊,他到底得了什?么病了,還能活多久啊……”
此刻的徐未來神情越難為情,落在姜頌眼里,就代?表著這個病有多難治。
陸北嶼有些無奈地眨了眨眼,輕咳一聲,拿枕頭靠在自己身后,稍微起來些身子,然后看著站在門口那倆人,說話?有氣無力,但還是壓不住語氣里的無語,嗓音沙啞道。
“別問了,我能長命百歲。”
說完以后,又?沒忍住用力咳了一聲,胸腔震動著。
“就是個小感冒,”陸北嶼雖然生著病有些虛弱,但睡了會兒覺,總歸有了精神,一開口,嘴巴的那股損勁兒也就回來了,有些無語地撇了一眼在那里做賊心虛背手看天?花板的徐未來:“逗她很好玩?都把?她逗哭了,你?可真不是個好人。”
義正嚴辭地指責完自己的狗兄弟之后,陸北嶼就無奈嘆息了一聲,一副全為姜頌著想的樣?子,正要轉過頭來,開口跟姜頌解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結果一對眼,就看到小姑娘紅著眼眶,也兇巴巴地瞪向他,嗓音還透著之前哭完帶著的腔音,但聽得出?來她還是生了氣的。
“怎么,陸北嶼你?以為你?就是個好人啊?回國都半個月了不告訴我,逗我很好玩?”
陸北嶼沉默了下來,無聲地看向她,那雙純黑的眸子因為生病,清亮的眸子也變得暗淡了不少,額頭的黑發(fā)全都變成了順毛,有些雜亂地落在他的額前,透出?幾分怠感,專注看人的時候,莫名還多了幾分可憐和無辜來。
“對不起……”
他動了動唇,道歉的話?說的很輕松,但在解釋緣由的時候,他還是猶豫了,微微皺了下眉,在抉擇要不要說。
徐未來在旁邊看的著急,走上來,給他解釋:“姜頌,你?可別誤會,陸北嶼提前回國是因為……”
“未來。”
旁邊的少年聲音淡淡地出?聲叫住了徐未來,漆黑的眸子抬起來,認真地看向他:“我自己說吧。”
徐未來噤了聲,瞟了一眼抱著胳膊板著張臉的女孩,又?看看神情平靜的少年,隨后點點頭:“行,我先出?去,你?倆聊。”
說完以后,就很識相地退了出?去,還貼心地給關上了門。
等病房里只剩下陸北嶼和姜頌兩個人,場面一度很安靜,幾乎是鴉雀無聲,掉根針都能聽見的那種。
姜頌耐心地等了好幾分鐘,見陸北嶼還沒出?聲的打算,頓時覺得他是在戲耍她,當下小脾氣起來了,瞪他一眼,沒好氣地說一聲:“沒什?么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就要轉身的時候,坐在床上的少年終于出?了聲。
“姜頌,你?說,這個世界上,有的父母,是不是真的會不愛自己的孩子?”
姜頌一愣,看向他,似是想到了什?么。
陸北嶼唇角苦澀一勾,目光收回來,把?視線落在了窗外的景色上,嗓音變輕。
“那為什?么,就可以那么簡單地說拋棄,說利用呢?”
整整這兩天?,或許是發(fā)燒多睡的緣故,他一個人窩在家里,一睡覺,夢里面全是小時候那些事。
別人總說,他是陸廷的獨子,小少爺,從小寵愛加身,可自從他有記憶而來,陸廷其實在家里的時間的確屈指可數,論起他陪他這個兒子的時間,好像大多是他帶他去參加各種酒會,講座等生意場。
陸廷因為當初是白手起家,文化程度并不高,這件事也一直成為了他心里比較介懷的事兒,但提到陸北嶼,他獲得的那些榮譽,就好像是陸廷他自己的一樣?,很是自豪自滿,腰桿都能挺直不少,也自然樂意聽的別人對陸北嶼的一些吹噓。
安萍的生活重心從來不在孩子身上,但對陸北嶼的學習生活還是很負責任的,但也僅限于如此。
明明每年的生日他們都不會缺席,可好像有他們,沒他們,實際上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或許在他們眼里也是這樣?,所以才?能成為他們這段婚姻破裂后選擇的第?一個推手。
通過他,來達到他們彼此想要的利益目的,卻唯獨算漏了他。
以至于他都躺在醫(yī)院一天?一夜,陸廷和安萍之中沒有任何一個來看他。
想到這里,一向驕傲恣意的少年孤零零地坐在病床上,頭側過一邊去,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來。
“到頭來,我是被剩下的那一個。”
姜頌站在原地,唇角向下耷拉著,身子反復繃緊僵化,她不知道,這短短的半個月時間,他會經歷這么多。
聽到他將近于自暴自棄說出?的話?,姜頌閉了下眼,用力咬了幾下唇角,幾乎是擠著字眼倔強說道:“才?不是。”
陸北嶼不說話?了,只轉過頭來,那雙漂亮的眼看著姜頌。
姜頌更想哭了,那股子欲,望比剛才?還要更甚,巨大的酸楚感襲來,她微微濕潤著眼眶,緊緊盯著面前神情寡淡眉眼低垂的少年,走上前去,唇角抿動,目光落在他放在床邊的手,停頓了一下,但還是堅定地抬起手來,稍稍用力攥住了他的手,然后彎腰,清秀的眉眼對上他的眸子,一字一頓說道:“陸北嶼,你?那么好,不可能被剩下的。”
她說完后,似是想起什?么,神情猶豫了一瞬,但最后,還是緩緩從自己的兜里掏出?一張皺巴巴的書信來,一一捋平上面的褶皺之后,姜頌深呼吸一口,在陸北嶼的眼神下,她提起勇氣,后退一步,然后朝他微微躬腰,隨后,那張書信遞在了他的面前,她斬釘截鐵的聲音響了起來。
“所以陸同學,請收下——我的道歉信!”
陸北嶼根本沒想到姜頌會有這一茬,平淡的神情總算有了點波動,壓下眉眼的意外,抬起頭來,看向她,還未來得及說話?,就看到姜頌頂著有些熱躁的臉蛋,繼續(xù)霍霍自己那點本就不多的膽子,繼續(xù)給他加油鼓勁兒。
“其實說實話?,我不怎么會安慰人,道歉信也是之前寫的,但我覺得,你?今天?應該就需要它。”
說完后,她彎了彎唇,眼里溢出?點笑,十分真誠地看著他:“因為我想讓你?知道,一直走在前面的人,才?會被其他人注意到。”
而她送給他這封信,也是想告訴他。
陸北嶼,你?從來都不會被剩下,被丟掉,因為總有人,還記得你?,還在乎你?。
說完后,她就故作輕松地聳了下肩,還不忘抬起手,去碰了碰他的額頭,感受了一下溫度不算太高后,她才?小小地松了一口氣,朝陸北嶼笑了一下:“好了,你?先繼續(xù)休息吧,其他的事情等你?病好了再?說。”
說完后,她就很是瀟灑地朝他揮了揮手,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病房,但仔細看過去,腳步好像生了風火輪一樣?,走的飛快。
陸北嶼垂下眼來,盯著手心里的信,沉默片刻,隨后唇角一彎,眉眼向兩邊散開,無聲地笑了一下。
等一出?病房,姜頌就忍不住靠在門上,閉上眼深呼了口氣。
還是有些沖動了。
腦子里剛閃過這個念頭,姜頌一睜眼,就看到徐未來那張放大的臉湊過來,一連八卦地開口問她:“你?倆在里面聊啥了?”
姜頌面無表情,開口冷笑:“我倆在里面商量那些愛說謊的某人適合什?么死?法。”
徐未來:“……”
他自覺是自己這邊開玩笑開過了,連著道了聲好幾遍歉后,又?十分狗腿地捶捶姜頌的小胳膊肩膀什?么的,瞇眼開口笑道。
“你?看我這么誠懇地跟你?道歉,就原諒我唄?”
姜頌冷哼:“想的美。”
徐未來想了想,腦子里靈光一閃,湊過她的面前,眨了眨眼,一臉促狹地瞅她。
“我知道你?喜歡陸北嶼那小子,要不我?guī)湍?追他?”
似是覺得籌碼還不怎么夠,他還挺起胸膛拍了拍,可勁兒地推銷自己:“我跟你?說啊小吉祥物,從小到大,我要說是熟悉陸北嶼的第?二?名,那決定沒人敢當第?一名,你?要想追他,找我準沒錯。”
已?經有了一位軍師的姜頌表示對此不屑一顧,當下冷哼一聲:“我要
那么多軍師干什?么?”
徐未來繼續(xù)湊上來:“知己知彼才?能百戰(zhàn)不殆嘛?”
這句話?倒是說的不錯。
姜頌低頭思考了一會兒。
現?在陸北嶼的家庭出?了這些事,他現?在肯定會很不開心。
那該做什?么,才?能讓他高興起來呢?
姜頌把?這個想法說給徐未來聽,他摸著下巴想了一會兒,腦瓜子靈光一閃,猛地拍了下掌:“哎呀,再?過幾天?就是陸北嶼那小子的生日啊。”
生日?
徐未來興沖沖的:“不如咱們給他辦個生日趴,保證他玩的開開心心的。”
第38章 第38章
姜頌狐疑地看他一眼, 語氣不確定:“徐未來?,我能信你么?”
徐未來?當下自?信滿滿地輕哼一聲:“信我,準沒錯。”
然后倆人就這么敲定了?下來?。
陸北嶼出院那?天, 是徐未來?來?接的他。
見?他自?己一個人過來?,陸北嶼沒有動, 只是安靜地看他一眼,又看了?眼空蕩蕩的門口,清咳了?一聲, 裝作無比自?然地開口問道:“就你一個人?”
徐未來?爽快點頭:“對啊, 就我一個。”
見?陸北嶼不吭聲,緊抿著唇明顯忍耐著什么, 站在原地不動的筆挺樣子,徐未來?揣著明白裝糊涂,后知后覺啊了?一聲:“你說姜頌啊,我沒叫她過來?。”
見?陸北嶼的目光“唰”地一下朝他撂來?, 徐未來?差點破功,但還是及時憋住,裝作正兒八經的:“這不是咱倆大老爺們在這兒么, 把她一個小姑娘叫過來?也沒什么用, 你說對吧北北?”
“別叫我北北。”
陸北嶼神情冷冷淡淡的,因為生病, 有些干澀的唇角往回抿了?些,聽到徐未來?說的話后, 也沒有在停留, 只不過神色比之?前更淡了?些, 收回視線之?后,就抬起了?腳步, 朝門口走去,再?沒有一點留戀。
不過來?就不過來?唄。
徐未來?也說得對,叫她過來?也沒什么用,反而還會耽誤她時間。
等徐未來?把陸北嶼送回家后,兩人剛進門,他把一些生活用品放下之?后,就朝著往屋里頭走的穿著白色T恤的少年喊了?一聲。
“你這邊還有事沒?”
陸北嶼打算回房換件衣服,聽到徐未來?的話,腳步一頓,轉過頭來?,一雙黑漆漆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反問:“怎么,你要走?”
徐未來?眨了?眨眼:“對啊,我下午還要去上輔導班。”
陸北嶼不說話了?,他低下臉來?,神情倒是沒什么變化,只是平平地掃了?一眼地上堆放的那?些東西行李,然后朝他隨意地點了?點頭。
“行,你走吧。”
徐未來?沒動,抬起頭又問了?他一遍:“那?,我真走了??”
陸北嶼站原地沒動,身?態(tài)站的很?松散,抱著胳膊,懶洋洋地抬頭看他,見?他在那?猶猶豫豫的,忍不住笑了?一下。
“走就走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時刻都得人陪著。”
見?他神情真沒有什么異常,徐未來?松了?口氣,這才朝他點了?點頭:“行,我走了?。”
一陣清脆的房門關上聲響過,
偌大的屋子一下子變得無比寂靜。
穿著白t的少年安靜地佇立在原地,之?前臉上散漫隨意的笑容也不知何時消失不見?,他目光垂下,神情寡淡,仿佛白開水一般,無聲地看著堆放在門口的行李,唇角抿著,就那?么靜靜地看了?十幾秒后,他才終于抬腳,卻是沒有去收拾那?些行李,而是坐在沙發(fā)上,掃落著這個空無一人的房子,然后開口:“小船。”
放在桌子上的小機器人聽到少年沉穩(wěn)平和的一聲,立刻啟動起來?,以極慢的速度,抬動自?己的手和腳朝他慢慢地走過來?。
“小船……在……”
房子里終于響起來?另一道聲音,即使卡頓,但還是讓神情淡漠的少年臉上重?新出現?了?淺淡的笑意,眼里的光芒柔和下來?,他把小船拿在手心里,抬起手輕輕點了?點它的小腦袋,許久,發(fā)出一聲類似于嘆息的聲音,很?低:“還好,有你在。”
然后,他將目光投落在墻上掛著的電子日?歷。
8月2號。
是他的生日?。
不過有小船在,至少不用一個人過生日?了?。
陸北嶼在想,自?己身?邊,好像好久都沒這么冷清過了?,不過看著這間空蕩的房子,這種時刻,往后應該還會有很?多很?多次。
他也得提前習慣。
想來?,陸北嶼從沙發(fā)上起身?,就要把自?己從醫(yī)院里的行李收拾出來?,剛彎下腰,就要拉開箱子時,房門被敲響。
他動作一頓,起身?去開門,先?看見?的就是徐未來?。
他笑瞇瞇地站在門口,單手背在身?后,另一只手朝他揮著:“哈嘍,我又回來?了?。”
陸北嶼沒多想,只有些無奈地笑,準備側身?給他讓開位置:“你是不是又忘記帶什么東西……”
他的話還沒說完,門外忽然響起了?女孩們一聲清甜響亮的嗓音:“surprise——!!”
然后,就聽到禮花棒的一聲爆音,橙黃色的光暈照映下來?,五彩斑斕的小亮片在空中閃爍四溢,很?是好看。
沒等陸北嶼反應過來?,姜頌和江橙橙倆個女孩子背照著陽光,就手挽著手,滿臉開懷地從門口旁邊跳出來?,出現?在他的面前,眉眼彎著,給他轉著手花,笑容洋溢。
“徐未來?,還等什么呢,把花拿出來啊?”
江澄橙拿胳膊搗鼓徐未來?,催促他。
徐未來?一邊嫌棄但還是很?配合地從身后把一大簇洋桔梗拿了?出來?,然后一本?正經地把花遞給陸北嶼:“我們可專門問過花店老板了?,這個洋桔梗象征的是永恒的愛,這個愛呢,可以包括所有,所以你放心,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這個兄弟,你時刻可以靠,靠一輩子都沒問題。”
徐未來看著眼前神情緊繃的少年,張了?張口,還想說些什么,卻像是快要憋不住似的,猛地轉過身?去,深呼一口氣,拔高音調。
“就是想跟你說一聲,陸北嶼,咱們男子漢大丈夫,沒有什么跨越不過去的,反正我徐未來?是你一輩子的兄弟,我也會努力混,以后爭取也能成為你小子的靠山!”
旁邊聽著的江澄橙忍不住笑了:“你還靠山呢,別成了?盆地都算好的了?。”
她專門探過身?子,見?他眼眶紅紅的,不由得笑的很?欠:“徐未來?,你的感情還豐富啊……”
一句話,把徐未來?快要掉出來?眼眶的小珍珠重?新擠了?回去,自?己好不容易感傷一次,還被橙子給破壞了?,徐未來?頓時氣的跳腳。
“江橙橙你最好以后別求我辦事!”
而姜頌則安靜地站在門口,抬起頭,大大方方地對上少年那?雙黑黑沉沉的眸子,隨后揚唇一笑,嗓音平和穩(wěn)定。
“陸北嶼,生日?快樂啊。”
她隨后笑著朝他眨了?眨眼,夾雜著幾分狡黠的靈動:“怎么樣,這個驚喜喜歡嗎?”
這個驚喜的風格他稍微想想,就知道是姜頌出的主意,只有她會出這么鬧騰的點子。
陸北嶼對上她圓潤的黑眸,垂下眼,又看了?眼自?己懷中飽滿漂亮的洋桔梗,然后散開眉眼,再?沒有之?前的冷淡,臉上明明是壓抑不住的開心和意外,但他還偏要懶懶散散地撤開身?子,給他們騰開進門的路,同時抱著那?束花,幼稚別扭地來?一句:“也……還行吧。”
傲嬌鬼。
嘴角都翹起來?了?,明明喜歡的要死。
姜頌也沒當場揭穿他,手一招,讓提著蛋糕的江澄橙和徐未來?別拌嘴了?,進來?屋里面。
一進屋,江橙橙就沒忍住發(fā)出一聲驚呼。
“哇塞,這么大的房子陸北嶼你一個人住啊?”
這人,哪壺不開提哪壺。
姜頌連忙去捂江澄橙的嘴,給她一個眼神,然后就有些緊張兮兮地去看走在前方的少年。
相比于她的大驚小怪,陸北嶼倒是顯得平靜很?多,只不咸不淡地低應了?一聲:“我媽出國了?,現?在這間房子,我一個人住。”
徐未來?笑呵呵地出來?打圓場:“對啊,反正現?在也是他一個人住,沒事了?我們可以再?過來?一塊玩。”
說完以后,三個人六雙眼睛就全?滴溜溜地轉著,帶上幾分希冀和期盼地看向陸北嶼,直到幾秒鐘,看到陸北嶼在眾目睽睽下終于如愿點了?下頭后,三個人不由得同時歡呼。
“耶斯——”
“太好了?,我要占據這個大沙發(fā),看電視最佳視野。”
“不行,我還得打游戲呢……”
咋咋呼呼的女孩男孩聲音頓時間充斥了?整個房子,相比于前半個小時的安靜,此刻顯得有些嘈雜,但陸北嶼的神情卻沒有之?前的那?么寡淡,還能抱著胳膊懶洋洋地看著他們幾個在那?嬉笑鬧著打游戲,最后被徐未來?拉著一起加入戰(zhàn)局。
等一群人熱熱鬧鬧地唱完生日?歌吹完蠟燭,就分著蛋糕,一開始還好好吃著,結果徐未來?一勺子就直接抹江澄橙臉上了?,江澄橙自?然也不甘示弱,回擊了?過去,兩個人就開始拿著蛋糕互抹了?起來?。
姜頌吃著蛋糕,看到這個場面,也來?了?點小心思,一雙黝黑的眸子在旁邊陸北嶼身?上轉了?一下,然后唇角往上狡猾一勾,趁他不備,就要伸出魔爪。
結果她的手還沒夠到他的臉,就被他一手捉住,然后漫不經心地側頭過來?,瞅她:“干什么?”
姜頌被他那?直白的目光一盯,立刻秒慫,眼神飄忽著:“我……”
解釋的話還沒想好,她忽然感覺臉上一冰,一低眼,就看到陸北嶼取了?點奶油直接抹她臉上,神情看上去還忒正經,瞇著眼笑,用手支著腦袋側過臉來?,打量她,還挺滿意地點了?下頭。
“不錯,還挺可愛。”
“陸北嶼,你好討厭!”
姜頌連忙捂住自?己的臉,紅燥著一張臉,不知是被他那?聲可愛夸的,還是被他一直盯著看的緣故,總之?臉上的溫度越來?越高,她待不住,也攔不過他,干脆站起來?去洗手間。
陸北嶼起身?陪著她去,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見?她拿著張紙笨拙地在擦自?己的臉腮那?,連著擦了?好幾下,原本?白凈細膩的臉都被擦紅了?,他靠在門框,不由得出聲說了?一句:“輕點。”
姜頌轉頭瞪他一眼:“還不是都怪你。”
陸北嶼攤了?攤手:“那?怎么辦,總不能賠你一張臉唄。”
姜頌歪頭看他一眼:“怎么不能?“
然后趁他不備,她立刻踮起腳尖,抬起手來?,捏了?一下他棱角分明的臉,隨后就露出一抹得逞的得意小表情,快速收回自?己的手。
只不過因為收回去的速度很?快,再?加上她剛才擦臉用了?水,地上也灑了?些,她穿著拖鞋有些滑,身?子往回撤的同時,不小心打了?個滑。
陸北嶼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拽住了?她,同時上前一步,有力的手臂環(huán)過女孩纖瘦的脊背。
兩人的氣息一下子相融了?起來?。
姜頌身?子頓時一僵,頭頂上是男生落下來?的稍微有些沉重?的灼熱呼吸。
這好像是記憶里他第二次……這么近距離的抱她吧……
上一次,還是籃球賽。
只不過,這次。
陸北嶼耷拉下眼來?,落在她毛茸茸的頭頂,腰間扣回來?的手沒有立刻松開,唇角往回抿了?下。
他并不想那?么快松開。
第39章 第39章
只不過他感覺到懷中女孩身體的僵硬, 沉默幾秒,他還?是懶洋洋地撒開手,往后退了一步, 低頭掀唇,然后抬起手在女孩白凈飽滿的額頭上彈了一下。
“膽子還?真是越來越大?了。”
姜頌:“……”
她輕咳了聲, 也有些不自然地往后退了一步,一秒三個動?作地扶住了洗手臺,將心?底里的那點?小異樣使勁壓下去, 才裝腔作勢地朝他瞪過去一眼。
“明明是你先耍詐!”
說完后, 她就重重地往前走?幾步,隨后想到什么, 她身形一頓,猶豫了幾秒,最后還?是低息一聲,慢吞吞地轉過身來, 抬頭看他,眉眼間透出幾分糾結。
“算了……看在你這兩天心?情不好的份上,我還?是不和你計較了。”
她似是自我安慰一樣, 很小聲, 裝作絲毫不在意的樣子,低著?頭說完, 又悄悄用余光瞥對面男生的神色,見?他神色沒有什么變化, 她才抿了一下唇, 剛走?出沒幾步遠的路, 她又挪動?自己的腳,朝他往回?蹭了蹭, 拉近了距離,然后試探性的,軟綿綿開口問道。
“所以,你想不想要?生日禮物啊?”
跟個大?型貓咪一樣,女孩一點?點?蹭在他的面前,雙手互扣在背后,她仰起臉來,白白凈凈的臉,一雙瞳仁很是干凈澄澈,直直地看向陸北嶼,對上少年純黑無垠的眼,她又有些不自然地挪開視線,腳前后踮了下,自顧自念叨著?說道,但?可以看得出來她有些小緊張和不自在。
“也不是什么很隆重的禮物……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當然你要?是不喜歡的話……”
“姜頌。”
少年沉穩(wěn)平和的一句話打斷了她自己一個人在那的碎碎念。
姜頌聞聲抬頭看他,就看到陸北嶼懶散地靠在門框那,單手抄進兜里,朝她低垂著?眉眼,淡淡笑著?,可開口時,語氣就認真了起來。
“送個禮物而已,那么啰嗦干什么,反正不管你送什么,我都喜歡。”
“怎么樣,這下可以放心?送我了吧?”
他松松散散地彎唇說完這句話,放在兜里的手下意識就要?伸出來去揉面前神情有些懵的小姑娘的腦袋,可想到什么,他還?是沒有動?,只用那一雙黑眸安靜地注視著?她。
姜頌有些發(fā)怔地聽完陸北嶼說的第一句話,眨了眨眼,胸腔里的心?跳開始劇烈跳動?。
他剛剛說的是,不管她送什么,他都喜歡嗎?
姜頌呆呆愣愣地看著?他,腦海中一直循環(huán)播放著?他這句話,一向感情遲鈍的大?腦這一刻電光火石了起來,她微微握成拳頭的手指用力扣了一下自己的手心?,然后就抿了一下唇,但?還?是壓不住越來越重的心?跳聲。
那是不是,代表著?他也對她……
她深呼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然后抬起頭看向他,但?原本清明的思緒還?是好像變成了一張密密編織的弦,被?什么不停彈動?著?,發(fā)出嗡嗡的聲音,讓她無法深入思考,耳側能聽到的,是她的全部劇烈的心?跳,還?有就是,她盡量冷靜克制的聲音。
“那,你跟我走?。”
說完以后,她就轉過身往前走?,但?走?了幾步,覺得陸北嶼走?的實在慢,她又有點?迫不及待”地折返過來,上前一步,順勢拽住了他的手腕。然后趁著?客廳里徐未來那玩鬧的倆人不備,提著?她的小書包出了門。
出了門,一直走?在小區(qū)比較安靜,光線比較黑,并且相對空闊的地方,她才停下了腳步。
姜頌踮起腳尖,往周圍看了看,沒人后,她才把自己的小書包放在前面,低下頭朝里面掏了掏。
陸北嶼站在她身后,正要?好整以待地看著?姜頌從里面掏出什么東西,沒成想小姑娘想到什么,驀地轉過身,目光鋒利堅決,朝他中氣十?足地撂來一聲。
“不行,你得背過身去。”
陸北嶼抱著?胳膊,懶洋洋說道:“我閉著?眼睛行不?”
姜頌朝他撇了撇嘴巴:“我才不信。”然后親自走?上前,拉著?他的胳膊親自轉了一百八十?度,她才重新走?到他身后,又專門提醒了他一遍。
“在我沒說可以之前,你一定不可以轉過來。”
說完后,見?少年寬闊高?瘦的身影
佇立在黑暗陰影中,神情明顯有些不太愿意但?還?是很配合地應了一聲后,姜頌沒忍住,彎眼笑了下,然后躬下腰,從自己的書包里拿出一個三棱鏡,然后又拿出一個手電筒。
她將三棱鏡豎著?立在地上,然后找到一個光線很黑的地方,前方是一堵沒有任何裝飾的墻,又打開手電筒,擺在三棱鏡后面合適的位置。
然后她再轉動?三棱鏡,尋找合適的角度,直到手電筒所照的前方那一片白墻出現?好幾種顏色閃爍在上面,姜頌才終于滿意地笑了下,轉身提醒陸北嶼可以轉過身了
陸北嶼聞聲轉過來,就看到在他身后,穿著?淺黃色T恤白色褲子的女孩正蹲在地上,手環(huán)過膝蓋,眉眼認真地調整地上三棱鏡的位置,從而能夠讓對面墻上所照過去出現的光彩更多更亮。
直到出現?她所滿意的彩虹,她才終于一臉興奮地仰起臉來,語氣激動?,難掩亢奮,抬起手指著那堵白墻,反復出聲,讓他快看。
“陸北嶼,你快看,彩虹——!!”
她調整好角度,就從地上站了起來,然后跑到那堵映著?彩虹的墻上,然后伸出雙臂,稍稍歪了下身子,朝他大?大?方方地展示,眉眼充滿了亮意,明明現?在已經是晚上,可她的神采依舊明亮耀眼,黑暗中的那雙杏眸里的光亮尤其?顯目,讓一貫神情淡漠的少年怔在原地,只專注地看著?她的每一顰一笑,遲遲都移不開眼。
“噔噔噔——你好,十?七歲的陸北嶼,這是我專門為你準備的姜氏版獨家彩虹,也是今晚獨屬于你的Mavrica。”
她眼里是快要?溢出來的笑,說話時的嗓音很甜,但?眉眼中透過的,卻是十?足的真誠和鄭重。
陸北嶼也不知怎的,看到她這副模樣,忍不住抬起腳往前走?了一步,壓下心?頭的震動?,離她更近了些,想說些什么,可喉結反復滾動?了下,還?是充滿隱忍性地叫了她一聲:“姜頌。”
其?實換做往常,他要?是看見?這個禮物,一定會不屑一顧,說不定還?帶點?嫌棄地說聲幼稚。
可現?在的他,看著?眼前的一幕,沒有任何的想法,只感覺胸腔處一片酸楚,滿滿當當地快要?溢出來一樣,眼中也只有那個一直佇立在他面前的女孩。
這可能是他這十?七年以來看過的最好的彩虹,也是過的最充實的生日。
而這所有的一切,是姜頌帶給他的。
自始至終,她都無比堅定地站在他身后。
他陸北嶼何德何能,能遇見?這么好的女孩。
陸北嶼低垂下腦袋,苦澀地勾著?唇,紅著?眼圈,無聲呵笑一下。
沒想到自己驕傲恣意了那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獎和大?賽都參加過,沒有任何怯場和不安。
唯獨現?在站在一個女孩面前,他忽然生出了膽怯自卑的念頭。
不敢后退一步,生怕自己跌進泥池,也不敢上前一步,生怕他踩破冰川,只好固步自封,反復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還?不夠好,是不是還?很差勁,配不上她的偏愛。
穿過手電筒的光亮,姜頌站在映著?彩虹的墻面前,身形紋絲不動?,聽到他的聲音,聞言低低應了一聲。
兩人周身的淺亮色光輝在昏黑的環(huán)境下浮動?起來,同時折射出倆人一高?一低的相向身影。
安靜了幾秒后,姜頌微微仰起頭,脊背挺得很直,對上他的眼,然后彎唇,輕輕喚了他一聲。
“陸北嶼。”
她目光專注地望向他,純黑的瞳仁里映出少年俊朗分明的面容,注意到他有些緊繃的面容還?有抿回?去的唇角,她語氣放緩了下來,帶了點?安慰的哄意。
“你看我都變出彩虹哄你了,不要?再難過了好不好?”
陸北嶼垂下眼,一直都在看著?她,聽到這句話,忍不住眉眼一散,笑了,但?眼眶慢慢有些變紅了,嗓音很輕,一雙黑眸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你怎么知道我還?在難過?”
說完這句話,見?姜頌神情不變,他用力眨了眨眼,似是有些忍耐不住了,使勁往下壓了壓有些發(fā)癟的嘴角,還?在強撐著?自己那點?面子,只不過還?沒幾秒,他就別過頭,嗓音有些悶,還?帶了點?啞意的低聲開口。
“我才沒有那么嬌氣。”
姜頌一眨不眨地看著?他的那點?別扭的小動?作,沉默了兩秒,有些猶豫不決地開口慢慢說道:“你要?是實在忍不住的話,那……我轉過身?”
說完后,她就轉了過去,同時還?伸出手指塞進自己的耳朵里,有模有樣地拉長語調提醒他道。
“我什么都看不見?了哦,也聽不見?任何聲音了哦……”
陸北嶼見?她那副虎頭虎腦的樣子,明明好奇的要?死,還?是緊緊捂著?耳朵不讓自己聽見?,好讓他別憋著?想哭就哭,唇角一揚,無聲笑了起來,但?眼角卻漸漸濕潤了起來。
“還?真是個笨蛋。”
說完以后,他慢慢走?上前,目光偏移在前方兩個人的影子,然后抬起手臂,虛虛地放在了女孩纖瘦的腰側旁邊
從影子來看,就好像他抱住了她一樣,然后少年彎腰,碰了碰她的頭頂,很輕,一觸即離,微不可察。
實際上,姜頌確實絲毫沒有察覺到,還?在催促陸北嶼:“你好了沒啊?”
不知過了多?久,姜頌得不到回?應,就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轉過身,去找陸北嶼的身影,卻發(fā)現?他已經蹲在地上開始調整三棱鏡的位置。
她猶豫了幾秒,還?是慢吞吞地走?到他跟前,蹲在他旁邊,沉默了兩秒,然后試探性地開口:“你……哭完了?”
陸北嶼垂下眼,目光不變,語氣平緩:“沒哭。”
姜頌撇了下嘴。
騙人。
她剛剛明明看見?他眼圈都紅了。
算了,誰讓旁邊這人是個傲嬌怪呢。
她鼓著?腮幫子,心?里轉完這幾個念頭,一低眼,就看到陸北嶼骨節(jié)分明的手掌在轉動?著?她那個小小的三棱鏡。
隨著?他的轉動?,折射在墻上的彩虹開始變換角度和色彩。
她眨了眨眼,帶了點?驚艷:“彩虹動?起來了哎。”
“嗯。”旁邊的少年低低應了一聲,然后抬眸,偏眼看了身邊的女孩一眼,卻沒想到蹲在地上的她沒有去看墻,而是扭過頭來,專注明灼地看著?他。
陸北嶼手上動?作一停,呼吸一滯,目光忘了收回?,直直地落在女孩清秀的面容,多?了幾分意外。
只不過這一眼對視,對于姜頌來說并不是偶然。
就在剛才,她手扶著?膝蓋,在看向墻上的彩虹時,心?里頭就有個念頭忽然蹦了出來,然后一直呼之欲出。
光想到它,沒過幾秒,她的手心?就出了汗,胸腔里的心?跳也越來越重,快速眨了眨眼。
好像……這次也是個好機會。
絕不能再錯過了。
姜頌淺淺吸了一口氣,偏過頭,目光偏深地看向旁邊低垂著?眉眼的少年,莫名有些緊張。
明明早就已經做好了和他對視的準備,但?就在陸北嶼真正抬眼看過來時,那一瞬間,對上他沉靜的目光,姜頌還?是感覺自己大?腦突然一片空白,只記得最初的想法,在自己震耳欲聾的心?跳下,她語氣有些緊張僵硬,不自覺放輕了一些,還?是慢慢開了口。
“陸北嶼,那個……我好像看上你了。”
就在她說完的那一瞬間,她身后的那一片空闊的天地,倏地“咻”一聲,一束耀眼的煙花快速上升,然后“嘭”的一聲綻放在漆黑的夏夜中,也仿佛綻放在了倆人的心?里,因為這一聲響,小區(qū)里的狗吠聲也此起彼伏地熱鬧起來。
唯獨他和她這一隅,異常安靜。
只能聽到彼此加速的心?跳和呼吸。
第40章 第40章
可或許是太過安靜, 她甚至都能聽到身邊少年沉重的呼吸聲。
一聲一聲,全?都壓迫在她的心房上。
姜頌微微握緊手?,維持著那個姿勢, 微微握成拳,目光不變, 仿佛要從他那張沉靜的臉上找尋到任何答案。
可惜,她看?不破他在想些什么。
但既然朝他邁出了最艱難的第一步,
姜頌在想, 自己何嘗不能再邁第二步。
只需要她再邁一小步就?好了。
姜頌深呼一口?氣, 目
光殷切地望著他,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瑩白色的月光, 再然后,就?是少年出眾卓越的五官,試探性地開了口?。
“你……沒有什么想對我說的嗎?”
姜頌出聲了第一個字,稍稍停頓了些, 眉梢皺起來,帶了點猶豫,但還是鼓足勇氣, 索性把話全?說完。
對面的陸北嶼落下眉眼, 沒有立即吭聲,手?上只不停轉著那個透明的三棱鏡, 彩色的光影在他的臉上時常交錯,瘦削的脊背微微躬著。
他沉吟了好一會兒, 似是在思忖該怎么說。
但就?在等?待他開口?的這短短的半分鐘里, 姜頌心尖上的小人仿佛是在鋼絲繩上跳舞, 握緊的手?心里也水涔涔的,胸腔里的心跳的咚咚響, 開始敲鑼打?鼓。
直到對面的少年終于抬起眼來,輕輕瞥了一下面前的女孩,注意到她的緊張局促,他把手?搭在自己屈下來的大腿處,好讓自己蹲的更穩(wěn)一些,然后思考了幾秒,還是偏過身來,垂下眼,目不轉睛地看?向她,點了點下巴,嗓音平和?地開了口?。
“能看?上我,首先說明你眼光還不錯。”
姜頌:“……”
她皺起眉頭,立刻明白陸北嶼這是在跟她打?游擊,嘴巴撇了一下,帶了點煩躁地開口?:“我想聽的不是這個!”
陸北嶼又不吭聲了,搭在腿上的手?掌一動不動,但大拇指卻有一下沒一下劃過自己褲子上的褶皺,唇角微微抿下來。
因為就?在剛剛,他的腦子里浮現的是,安萍在出國時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
“兒子,如果你喜歡一個人,不要讓她在你一無所有的時候陪你受苦,女孩子的青春不是拿來陪男人蹉跎的。”
“愛一個人,不是一定要去共苦,有時候,同?甘過才能讓兩個人真正一起走下去。”
說完后,安萍對著那邊的玻璃窗,自嘲似的笑了一下。
“不要像我和?你爸,明明那么多年苦都吃過來了,日子偏偏好起來了,人卻散了。”
那現在呢?
陸北嶼垂下眼,神?情微繃。
如今的他,不就?已經一無所有嗎?
那他又有什么資本,有什么底氣,讓她僅僅因為對他的喜歡,就?去奔赴一個半分都沒有確定性的未來呢?
況且,在這個年少輕狂的年紀,她又能喜歡他多久呢?
陸北嶼想到這里,眼皮輕輕顫了下。
而這一來二去,就?算他不明說,姜頌也多少有些明白陸北嶼的意思了。
不就?是沒感覺,不喜歡么?
因為不知道該怎么說拒絕的話,
才這么久不開口?的吧。
姜頌眨了眨眼,迅速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低垂下腦袋,手?緊緊扣回?在一起,開始反復揉著自己的衣角處,嘴角開始向下耷拉。
她早該想到的……
早就?該想到的。
但似是為了緩解彼此之間的尷尬,她還是很?為勉強地朝他笑了一下,不想給?他太多心理上的壓力,神?情故作?輕松地展了下眉眼,但抵不過鼻頭的酸意涌上來,只好壓著嗓音開口?。
“沒事,其實你不喜歡我也沒關系,本來感情這件事就?是沒有辦法勉強的。”
雖一直在裝沒事人,但她的嘴角肉眼可見的還是在說話的間隙里越來越癟。
等?說完后,尾音都帶了點顫意。
過了幾秒,姜頌用?力攥了攥手?,思來想去,還是不愿意放棄那最后一點希冀,吸了下鼻子,緩緩吐出一口?氣,伸出手?輕輕拽住了旁邊少年的衣角,語氣有些啞,然后抬頭,慢慢開口?。
“可就?算沒辦法勉強,那如果我再努力努力呢?”
她一雙黑膜濕濕潤潤的,跟浸過水似的,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但偏生多了點韌勁和?倔強,緊緊地望向他,語氣執(zhí)著。
“是不是我再多努力一點,你就?會多喜歡我一點呢?”
陸北嶼緊抿著唇,聞聲抬眼看?向她,這一眼很?深,仿佛要看?進她心里去,或許是一剎那的心軟和?妥協(xié),他終還是嘆了口?氣,專注地看?著她,然后輕輕開口?。
“姜頌,你能確定你對我的感情保持多久嗎?”
他緊緊地盯著她,帶了點隱忍性地深沉開口?,還帶了點頹氣。
“我不想被?人,拋棄第二次。”
畢竟那種感受,有過一次就好了。
姜頌聽到他說的話,不由得一愣,目光發(fā)怔地看?向他。
或許是自己從小被身邊的人寵愛長大的緣故,姜頌對愛的感知,在某些方面很?遲鈍,甚至不曾過多關注在意過別人對自己的好,總是認為那是再正常不過的毫不起眼的一件事,甚至于下意識理所當然認為別人也是這樣。
可她忘了,忘了不是誰都可以在滿滿的愛意下順利長大。
這一刻,她才終于意識到,或許在她認為那些很?理所應當的愛,在如今只剩下獨自一人的陸北嶼那里,反而正好是他所迫切渴望,而去想盡辦法去證明擁有的。
他不敢再輕易邁出嘗試的那一步。
因為被?人再次拋棄的代價,他不想再經歷了。
姜頌看?著面前神?情緊繃的少年,心中的思緒百轉千回?,等?想清楚后,她的眼眶也跟著有些發(fā)澀,她目光向下落在少年明顯使了些勁兒搭在膝蓋處的手?,想抬手?去握他,給?他一點安撫和?力量。
但覺得這樣好像有些冒犯,姜頌抿了好幾下干巴的唇,也不知怎的,鬼使神?差的,沒有去搭他的手?,反而抬高手?,帶了點安慰意味地摸了摸他額前的黑發(fā),少年一向又短又硬的發(fā)梢在她溫熱的手?心下變得毛茸茸的,不由得放緩聲線。
“你放心,陸北嶼呢,在姜頌這里,永遠是偏愛的一方。”
她看?著他,黑暗中一雙圓眸瑩瑩亮亮的,認真地看?向他,像是在作?出承諾一般。
“我會向你證明,我對你不是年少輕狂,不是荷爾蒙躁動,而是真真正正地喜歡你這個人。”
說完后,她朝他眨了眨眼,彎唇笑了下:“所以,北北,你可以給?我一個追你的機會嗎?”
既然如此,那她可以向他證明。
自己的喜歡,因為是他,也只因是他,
所以可以濃烈持久下去。
少年一怔,那兩個過于親近的字眼,穿過他的耳膜,仿佛化作?了細小的電流一瞬間穿遍他整個身體,讓他不由得懵了一瞬,只記得去看?她,隨后晃過神?來,猛得一偏頭,沒有再去對她的視線,開口?說話時,嗓音有些不穩(wěn)。
雖然是黑夜,還是可以肉眼看?出來,少年的耳朵那里緋紅了一大片,而且還有加重的趨勢。
“不許叫我北北。”
少年的嗓音多了幾分啞意。
姜頌有些無辜地眨了眨眼:“為什么啊?”
她撓了撓自己的耳垂,還在無比誠懇地給?自己討價:“我聽到徐未來也一直在叫你北北啊,為什么我不能叫你北北啊,難道徐未來比我對你好么?你才讓他叫你北北?”
平時徐未來那貨叫他北北,陸北嶼除了嫌棄就?是嫌棄,覺得這個小名實在掉價幼稚。
可今兒晚上,從姜頌的口?中一遍一遍地說出來,陸北嶼聽著聽著,胸口?處忽然涌出一股奇異的感覺,反而沒有了往日的厭煩感。
少年純黑的目光下落,看?著對面的女孩抱著膝蓋,微微彎著腰,扎著很?簡單的馬尾,睜著一雙圓圓的杏眸認真看?著他,說話時,粉色的唇上下輕輕只對合兩下,就?說了出來。
而且女孩的嗓音溫和?清甜,被?她說的多了,陸北嶼忽然覺得,這個名字好像還不錯。
幾個呼吸間,他也終于眉眼耷拉下來,徹底妥協(xié),沒頭沒腦地倏地說了句“可以。”
然后就?站起身,長腿邁開往回?走。
姜頌被?他那兩個突然蹦出來的字搞的整個人一愣,隨后反應過來什么,她差點從地上跳起來,整個面容都變得開朗明媚了起來,興高采烈地連忙跑上去,越過他背著朝前走,好讓自己光明正大地去看?清他的神?情,眉眼發(fā)亮起來,拉長語調。
“陸北嶼,你說的可以,是指我可以叫你北北,還是
指我可以追你啊?”
陸北嶼別開臉,避開他和?她對開的實現,語氣與?往日的散漫隨意截然不同?,帶了點僵硬和?別扭地打?發(fā)說道。
“隨你。”
姜頌聽到這兩個字,頓時笑的眉眼彎彎,唇角上揚。
“那隨意的話,我就?默認,這兩個都可以嘍?”
陸北嶼腳步頓住,斜斜睨過來一眼,明顯是又被?她哄高興了,但還由他那個冷傲的性子管著,嗓音懶散,帶了點警告性的意味。
“你現在得寸進尺這招學的爐火純青啊?”
姜頌瞇眼笑:“過獎過獎。”
然后她這才心滿意足地轉過身,正兒八經地朝前走,但明顯腳步輕盈了不少。
陸北嶼跟在她身后,眉眼沒有了之前的沉重壓抑,看?著她的背影,緩散下來不少,隱隱有著淺淡的笑意,腦海中浮現的是她剛才信誓旦旦說出的話,他無聲笑了一下,但眉眼處是深深的動容。
或許,在姜頌這里,
被?偏愛的人,是真的可以有恃無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