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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章

    后天上午十點, 小公園的南邊亭子。

    這個選址聽著挺不錯,許英霞卻皺了皺眉頭,說著, “對方要是只來了一個人,咱們也別去多了,不然一窩蜂的跑過去對方也尷尬。”

    姜清抬了抬眼眸, 這當(dāng)媽和當(dāng)媽之間的區(qū)別還真不小。

    三嫂是一下子就看透了。

    小公園附近有一家國營飯店, 離得特別近, 又是約到飯點前一個多小時, 正好見個面認認人,跟著就能讓對方在國營飯店請他們吃上一頓。

    她為什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因為上輩子就這樣。

    雖然定下來之前沒告訴三嫂一家, 畢竟他們住開邊有些事也挺好瞞, 但老屋那邊就不同, 她相親時奶奶還帶著幾個寶貝孫子一塊去,嘴上說著給她這個小姑姑撐腰, 省得被欺負。

    結(jié)果呢?

    飯點一到, 全往國營飯店跑,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當(dāng)時程進花了七塊八毛請他們吃了一頓豐盛的午餐。

    之所以記得這么清楚,是因為太尷尬了。

    這頭一次見面, 就讓對方花了七塊錢請他們一家吃飯,擱在誰心里都不舒坦吧?那時候程進臉色也挺不好看,不過到底好面子也沒說什么。

    以前沒怎么覺得, 現(xiàn)在這么一對比實在是太明顯了。

    三嫂一聽就明白老娘在打著什么主意,不讓那么尷尬的事發(fā)生在姜雙雙身上,可老娘呢,只顧自己和寶貝孫子吃上一頓豐盛的午餐, 都不在意她會不會在程進那落了面子。

    “三嫂要是覺得人多不好那就不叫其他人,就娘和我以及你們兩怎么樣?”姜清問著,其實她跟著去也有些礙事,可她還是想跟著看看。

    即使上輩子再怨,程進也是她丈夫,是她兒子的爸爸,她已經(jīng)決定這輩子不來往,但還是想去做一個告別。

    她賣個好提議著,“楠楠烙餅好吃,不如咱們多帶幾塊餅,那邊有一片池塘,咱們正好在池塘邊上一邊吃烙餅一邊聊聊。”

    “這主意好。”許英霞點點頭。

    在沒相中之前,她還是不想讓對方太破費,不然誰知道會不會在外傳閨女難聽的話,要是真能相中了,那更舍不得了,花對方的錢不就是花閨女的錢?

    她哪里舍得咯。

    姜清為了讓兩母女的印象好一點,特意夸著,“程進同志是真不錯,他這人脾氣好又能忍讓,真要發(fā)生雞毛蒜皮的小事也不會和你爭來爭去,又是在部隊當(dāng)兵,雙雙嫁過去了,小兩口肯定能把日子過得越來越好。”

    對面的許英霞聽得蹙眉,忍不住望了閨女一眼,看著她面上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來她的感覺沒有錯。

    能這么了解應(yīng)該接觸過不少次吧?

    瞬間,她不是太期待這門婚事了,和小姑子私底下聊來聊去,轉(zhuǎn)頭又來勾搭她閨女?

    呸,想得美!

    姜清可沒發(fā)現(xiàn)這些眉眼官司,更沒想到她無意中的舉動讓三嫂以為她和程進早有聯(lián)系。

    那真的是天大的冤枉。

    上輩子老娘也是在這段期間才說了程進的事,要不是因為下鄉(xiāng),程家只能是一個備選,畢竟程家離得太遠,嫁過去以后怕是很難再相見。

    她和程進第一次見面就是在公園的亭子里。

    而且那天除了吃飯有些尷尬之外,其他時候她真的很滿意,不然也不會鼓起勇氣主動去接觸暫住在招待所的程進,將他徹底拿下。

    還是那句話。

    程進在某些方面真的挺好。

    他脾氣好會哄人,就算生氣也不會打女人。

    但就是沒本事沒自知之明,又吃不了苦還學(xué)著去做生意……

    所以現(xiàn)在有說說程進的好話,對于姜清來說真不困難,只不過這會許英霞不是太想聽了,直接扯開話題,“娘這兩天還好吧?”

    到了嘴邊的話又不得不吞下,姜清苦笑著,“哪里能好起來,這兩天還在家里鬧著呢,硬是不愿意分家,昨兒還跟我哭了一宿。”

    她也不愿意分,但那天穿著一身好料子還真不好開口。

    就怕幾個嫂子都將矛頭對著她。

    “三嫂雙雙,你們也別怪她,她其實沒什么壞心,不管怎么說她到底是我們娘,這些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許英霞沉默著。

    先不說她怨不怨婆婆,但小姑子這話聽著就覺得不對味。

    “我之前有聽過一句話。”姜雙雙輕笑著,“被偏愛的人千萬別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那樣會顯得你很虛偽。”

    “你……”

    姜雙雙也不管她的臉色難不難看,繼續(xù)道:“在說這些話之前,先想想你平日里吃穿用度,再想想有沒有資格說這些話。”

    她跟著聳聳肩,“如果你覺得有,那只能說你臉皮厚。”

    “……”姜清被她這番話堵得都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如果是年輕時候,她才不懂什么在不在理。

    可到底活了這么多年,該懂得肯定懂,就是懂才覺得虧心。

    “你這丫頭。”許英霞推了推身邊的閨女,小聲嘀咕著,“別什么實話都往外說。”

    “……”姜清真的很想走。

    立刻、馬上這兩母女身邊,但偏偏她還有其他事。

    腦子里忍不住想著,上輩子的姜雙雙也這么會懟人嗎?

    還真想不起來,年輕時候的她哪里會在意旁人,只顧自己的小家庭了。

    清了清喉嚨,她干巴巴道:“是我想得太少了。”

    許英霞奇怪看了她一眼,小姑子的脾氣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好了?以前能因為幾句話不和就一直不上她家的門,這次居然沒被氣跑?

    “三嫂,其實這次來我是想請你幫幫忙。”

    許英霞瞬間了然,原來是在這等著她,趕緊搶先道:“你說,但凡能幫我一定幫,不過你也知道三嫂能耐不大,有些忙也不一定能幫到。”

    她嘆氣一聲,“我這個當(dāng)娘的沒本事,虧得就是自己的兒女,你看看他們?nèi)齻,好幾年都沒置辦新衣,一年到頭沒幾天能吃飽飯,這一拿到工資,我就想著要貼補他們,一眨眼錢就花得差不多了。”

    姜清噎著了,不信她一下子能將四十多塊花完。

    許英霞對著她笑了笑,“你還沒說呢,有什么事?”

    她一看小姑子的臉色就猜到了,這才領(lǐng)了工資就上門求幫忙,不是借錢還能是什么?

    姜清還能怎么辦?

    三嫂都這么說了,即使有錢也會推脫掉。

    心里有些埋怨,她又不是借了不還?以后萬倍還都不帶眨眼!

    錢借不到,就只能退一步,她指了指桌上的碎花布料,“這是要給雙雙做新衣服吧?我過幾天得去相看,能不能借我穿一次?”

    借衣服去相親不是什么稀罕事。

    如果不是這次分了家有了錢,許英霞都打算去院子里給雙雙借一套體面的衣物去相看。

    到底是親戚,這個還真不好推,“這料子是要寄給歡歡的,等明天再去供銷社給雙雙買套成衣,你要用就提前一天說。”

    “這樣啊。”姜清其實有體面點的衣裳,只不過顏色有些老氣,她覺得這塊粉色碎花就特適合她,還能襯得更年輕一些。

    她還想爭取一下,“怎么不先給雙雙?趕一趕工后天也能穿上了。”

    許英霞笑著搖搖頭,跟著反問她:“娘給你找了相看的人家?是哪家的兒子?”

    姜清哪里敢說,立馬起身,“我想起還有事。”

    說完轉(zhuǎn)頭就走。

    弄得許英霞一臉奇怪,“她跑這么快做什么?”

    姜雙雙點評,“要么心虛,要么見不得人,要么心虛又見不得人。”

    姜清是挺心虛。

    而且這事沒成之前絕對不能讓家里知道。

    但是不讓家里知道,她又拿不出錢來……

    承諾給媒婆的十塊錢她硬是湊不出來,之前想著偷偷拿,反正偷拿過十塊給媒婆買了糖果也不在乎再偷十塊錢。

    但之前鬧那么一遭,老娘以為是姜小國偷了十塊錢,姜小國又咬死不認,家里吵吵鬧鬧,哪里還顧得上她。

    想著給三嫂報喜時提出借錢,她一高興說不準(zhǔn)就借了。

    誰知道……

    “一個個真小氣。”姜清嘟噥著,她還想著以后發(fā)財了怎么照顧娘家人,結(jié)果這些人都沒想著幫幫她。

    “不行,得想想法子怎么說服張媒婆,眼瞅著就要下鄉(xiāng),重生回來要是被強制送下鄉(xiāng),那不得比上輩子還苦?”

    上次買糖沒花完,她手里還有五塊多。

    實在是借不到錢,就用東西抵賬吧?

    想了想自己的東西,好像只有幾套衣服能入張媒婆的眼。

    有些舍不得,但想想以后富貴的日子她又咬了咬牙,趁著沒什么人時偷偷回了屋,將那套的確良的衣物悄悄抱著離開了屋子。

    她走得著急,并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跟了一個尾巴。

    現(xiàn)在的她根本就沒心思留意那么多,一路跑到張媒婆的家里,將五塊錢和那套衣服擱在她家的桌面,“這錢和衣服你拿著,現(xiàn)在就帶我去見馬季安。”

    張媒婆眼珠子一轉(zhuǎn)。

    伸手摸了摸衣服的料子,遲疑了一下,“這樣,你給我寫張?zhí)樱疫@就帶你去見他。”

    寫得自然是不能反悔的條子,特意讓她在條子上寫了姜雙雙和馬季安的事,再由她簽字,撬親戚墻角的事多難看?姜清肯定不會想讓人知道,有條子在手,她也不怕姜清會反悔。

    “不行。”姜清立馬拒絕,這不相當(dāng)于被張媒婆拿捏住一個把柄嗎?

    這種蠢事她才不會做,“我這么寫。”

    寫用衣服和張媒婆交換了什么物件,并簽字畫押。

    張媒婆看了下,到底還是同意了。

    收拾收拾,就帶著姜清出了門。

    兩人一路來到電機廠的家屬院,還同她介紹著,“你眼光不錯,馬同志確實不錯,你看看那邊的黑板報,就開了一個專門夸獎馬同志的小專欄,過不了多久說不住能提工資呢。”

    “真的?”姜清一臉興奮,想跑去看看。

    結(jié)果沒邁步就被張媒婆拉住了,“別急啊,先趕緊把正事辦了。”

    她算是看出來了,這姑娘是真喜歡馬季安。

    馬季安家住筒子樓,這個年代能住上筒子樓算是很了不得,要么工齡長、要么為廠子里做過什么貢獻,不然不可能分配到筒子樓。

    “他家兄弟雖然多,但幾乎都在鄉(xiāng)下待著,這里就住了他的一雙兒女和老娘,也不用像其他人家那樣,一大家子擠在一個小屋里。”

    姜清重重點頭,她家不就是?

    哪怕分家了還得擠在一塊,她從小到大就沒自己睡過一張床。

    左右打量著周邊,她是越來越滿意馬家的情況,不愧是未來首富,沒下海經(jīng)商之前也能過得這么好。

    至于給人當(dāng)后媽……

    她真的沒那么在意,養(yǎng)好了就是助力,至于嫁給一個帶娃的鰥夫會不會面上不好看,那又怎么樣?等十幾年后一個個都會眼巴巴羨慕她呢。

    “馬季安!馬季安同志!”張媒婆敲著門。

    沒幾秒房門被打開,一個七八歲的小姑娘怯怯看著她們,“我爸爸不在家,你們是誰?”

    “你是紅娟吧?”張媒婆指了指小丫頭,側(cè)頭對著姜清道,“這就是馬同志的大女兒紅娟,里面那個小的就是她弟弟冠軍。”

    姜清看著眼前的小女孩,眼里充滿了狐疑。

    她想著,上輩子那個明艷動人的大明星肯定是整過容,面前這個小丫頭算不上多難看,但真看不出一丁點和大明星相似的地方。

    “你爸爸什么時候回?”張媒婆左右看看,“可不能等太久,我還有其他事呢。”

    “他送奶奶去車站。”紅娟糯糯開口。

    張媒婆瞬間松口氣。

    她其實沒什么事,就是不想見馬季安的老娘,那就是一個無賴婆子,特別招人嫌 ,偏偏一張嘴能罵得人還不了口,什么臟話混話都能說,硬是罵不贏。

    也難怪馬季安想找像姜雙雙那樣的媳婦。

    不厲害點怕是會被欺負死。

    “丫頭,給我們倒杯水。”張媒婆直接擠進屋子,不客氣的往椅子上一坐,跟著指了指屋子,“你看看這,都是丫頭收拾出來的,也別想著孩子是個負擔(dān),他們都這么大了,能幫著干不少事呢。”

    紅娟知道來的是媒婆,先前上了好幾次門,但每次離開爸爸都會唉聲嘆氣,好像是辦得不太順利。

    聽著媒婆這么一說,她忍不住瞧了陌生的阿姨一眼。

    難不成這就是她以后的媽媽?

    對于后媽,紅娟并沒有太多欣喜或者討厭。

    因為這件事根本和她沒關(guān)系,不是她想或者不想就能決定的。

    唯一能奢望的就是,希望后媽能溫柔一點,千萬別像彤彤家的后媽,動不動就拿著棍子打人。

    “你就是紅娟吧?”姜清半蹲下來,她從兜里掏出一個發(fā)卡,“這是見面禮,希望你能喜歡。”

    她是真心喜歡這個孩子。

    未來家喻戶曉的大明星,能擁有這么一個女兒,多么讓人羨慕啊。

    她記得改了藝名的大明星曾經(jīng)說過,小時候家里困難,差點輟學(xué)回家,是自己后媽堅持讓她繼續(xù)讀下去,所以對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媽媽特別感激,母親節(jié)時還送 給后媽一個價值連城的翡翠鐲子。

    “我的呢我的呢。”五六歲的男孩擠了過來,毫不客氣就伸手,“我也要見面禮。”

    “有,都有呢。”姜清怎么可能不準(zhǔn)備?

    伸進口袋掏出兩顆透明的玻璃彈珠,“吶,這是送給你的。”

    馬冠軍一看,嫌棄的將彈珠丟掉,“我才不要!”

    他捧著一個玻璃瓶,“我有好多好多彈珠,還是彩色的呢,你這個透明的難看死了!”

    “……”姜清的笑意僵在臉上,倒不覺得男孩這么鬧騰有什么不好,別看孩子還小,長大后可是會和外省的首富千金聯(lián)姻,強強聯(lián)手呢!

    她挺后悔沒帶點稀罕點的玩具。

    要是有錢的話,她真想給馬冠軍送一個綠皮青蛙,小孩子一定特別喜歡。

    “冠軍,你怎么跑出來了?”外面?zhèn)鱽硪坏滥新暎安皇钦f了嗎?沒大人在家別出屋子,你姐姐怎么都不看著你點?”

    張媒婆起身喊了一聲,“小馬,是我來了。”

    姜清也猛地起身,一臉緊張盯著門口,呼吸都有些喘不過來。

    沒幾秒,她總算和馬季安面對面。

    居然和想象中很相似,不是那種粗糙的漢子,反而帶著些儒雅的氣息,不過確實能看出比她大了不少,眼角都帶上了皺紋。

    “這位是?”馬季安有些莫名其妙,實在是沒搞懂張媒婆怎么帶了一個陌生的女同志上門,弄得他都不好意思進自己屋。

    張媒婆湊上前,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

    剛說完馬季安臉色就不好了,“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不要其他人。”

    “馬同志!”姜清顧不上緊張,趕緊表示:“我真的很誠心想和你發(fā)展革命友誼,你可以信任的將屋里的一切交給我,不管是孩子還是你的母親兄弟,我絕對會照顧周全,讓你有充足的時間在事業(yè)上發(fā)光發(fā)亮。”

    “瞧瞧,人家姜同志多好。”張媒婆也夸著。

    “姜?”馬季安的注意力只在這個姓上。

    張媒婆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么說。

    姜清猶豫了一會,沒瞞著,只是說得有些含糊,“我是姜雙雙的小姑姑,在家聽她提起才知道馬同志,聽說了馬同志的一些事跡后,是真覺得你挺……挺好,這才莽撞的上了門。”

    “姜雙雙提過我?”

    姜清低眸,答非所問,“和人對比過。”

    這下馬季安還有什么不明白?

    還能和誰對比,肯定是和其他的相看對象,自個的條件確實比不上,單單一個二婚有娃,就大大減分了。

    他不是不明白。

    但他就想找個厲害點的媳婦。

    媳婦要是好拿捏,不單單她自己過的困難,他和孩子也會跟著遭罪。

    “你……”馬季安認真打量著面前的女同志,心里忍不住冒出一點期待,既然都是姜家女,會不會性格也是一樣?

    他嘗試問道:“我家情況你應(yīng)該了解了吧?家里除了兩個孩子之外,還有一個老娘,我娘年紀(jì)大性格有些古怪,動不動就罵人打人,整個筒子樓就沒人不怕她,你真能受得住?”

    “當(dāng)然可以!”姜清一臉關(guān)愛的看著兩個孩子,看著他們的眼神和以前看著自己兒子的眼神沒什么差別,“我一定將他們當(dāng)做自己的孩子,苦了自己也不會苦了他們!如果你覺得不放心,在他們沒完全接納我之前,我愿意緩幾年再要孩子。”

    晚幾年更好。

    而且她沒記錯的話,馬冠軍最后只生了一個閨女,紅娟一直未婚連個孩子都沒,她晚點生哥哥姐姐反而還能照顧照顧弟弟。

    “你瞧瞧,姜同志多有決心。”張媒婆幫著捧個哏。

    “張嬸子你別添亂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意什么?”馬季安一臉無奈,這姜同志完全沒抓住重點。

    他哪里是怕孩子不會被好好照顧。

    都住在一個屋檐下,他這個當(dāng)爸的會看不到?

    他說了那么多,最關(guān)心的是該怎么對付老太太。

    馬季安自認自己很窩囊。

    實在是沒膽量對抗自己親媽,他都快三十歲的人了,還會被親媽指著鼻子罵娘,被她拿著拖鞋狂打,親媽更喜歡扒拉家里的東西貼補鄉(xiāng)下的弟弟們,稍微不如意就坐在筒子樓下的哭著死去的爹,不知道的還以為他這個當(dāng)兒子的有多不孝順。

    要是他有錢,貼補就貼補吧。

    可弄得自己吃不飽穿不暖,還得往鄉(xiāng)下拿錢,他哪里愿意?

    當(dāng)初他拿到電機廠的工作,家里非但沒出一分力,還嘲笑他異想天開,現(xiàn)在見他月月拿工資又湊上前吸血啃肉。

    最讓他煩躁的是,老娘在家屬院這么經(jīng)常鬧著,廠子里的領(lǐng)導(dǎo)都有聽聞,這對于他來說不是好事,組長都說了,要是再往大的鬧,他以后別想往上爬。

    所以,他想找的根本就不是一個賢妻良母。

    最好兇悍一點,越悍越好。

    只要能拿捏住老娘,讓家里消停一些,他愿意月月將工資上交也愿意讓兒女們好好對她,更愿意事事依著。

    就跟姜家的姜雙雙一樣。

    聽說揍得堂哥堂弟不敢吱聲,家里長輩也是能忍就忍,連句重話都不敢說了。

    這簡直就是他的夢中愛人啊!!

    “算了算了,你還是走吧。”馬季安擺擺手,就算實在找不到姜雙雙那種脾性,他也沒打算找其她的應(yīng)付,到時候只會一起被老娘壓榨,指不準(zhǔn)還會跟他哭哭啼啼求他撐腰,他要能撐得起腰桿子,就不會這么窩囊了!

    姜清卻摸不清頭腦,她不覺自己剛才的表現(xiàn)有問題啊。

    一個好后媽一個將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條的好賢妻。

    張媒婆翻了個白眼,看在的確良的衣服上,她好心湊過去提醒,“人家問的是老娘。”

    那么長一段話馬婆子占了十分之七八,這還猜不透馬季安最關(guān)心的是什么嗎?

    她瞟了姜清一眼,這次過來應(yīng)該是特意打扮過。

    姜家姑娘模樣都俊,再加上一身淺色條紋的裝扮,大麻花辮往肩頭一搭,確實挺好看的。

    但好看也白搭。

    馬季安想找的根本就不是一個長得溫柔性格溫柔的姑娘家。

    她瞅著,這事怕是不能成。

    果然,即使有張媒婆的提醒,姜清還是沒弄清狀況,“這個你放心,嬸子再不好我也受得住,人家年紀(jì)大了些,也該我們做晚輩的體諒體諒。”

    其實這話真沒毛病。

    除此見面,正常人都不會說你老娘不好,我替你收拾了。

    而且姜清比馬季安更在乎“孝順”。

    她必須以身作則,親自教導(dǎo)兩個繼女繼子該怎么孝順,這樣以后等他們長大成人,才能反過來孝順?biāo)@個后媽。

    所以,這兩人根本搭不到一塊去。

    馬季安也徹底歇了和她再聊的心思,招呼都不打一聲,轉(zhuǎn)身就往外走。

    他以為自己在外面,對方也就不好多糾纏,結(jié)果沒想到她對他還挺執(zhí)著,直接跟了出來,不住說著,“馬同志,你真的可以信任我,不管是你的孩子還是你的母親,我一定都能照顧好,絕對不會……”

    “我的老娘欸!”

    在樓梯口處,藏著一個姜清特別熟悉的人。

    姜二嫂先前看著小姑子鬼鬼祟祟的樣子,還當(dāng)是老太太又私底下給了她什么好處,便想著跟上來看看,要是抓到現(xiàn)行她一定要大鬧。

    可她怎么都沒想到,小姑子居然自己找上了媒婆,還和一個有孩子的鰥夫扯上關(guān)系,瞧著兩人拉拉扯扯的樣子,人家男同志還沒看上她。

    姜二嫂實在是搞不懂了,小姑子到底看上了對方啥?

    就算住上了筒子樓,也不至于為了住的地方給人當(dāng)后媽吧?

    搞不懂歸搞不懂,躲在墻角的她眼眸發(fā)光,閃爍著濃郁的八卦欲,只可惜前方三人拉拉扯扯鬧出不少動靜,沒一會就冒出好些人來湊熱鬧。

    怕被小姑子看見,姜二嫂只能先離開。

    不過在樓下時,她專門找了一個很能說的女同志打聽了那家的情況,聽得越多她越是不理解,等回到家活都沒干,就拉著弟妹八卦著。

    姜四嫂一開始不想搭理她。

    可沒忘記分家時鬧得那一出,即使已經(jīng)分了家,大國也打了接班的報告,但現(xiàn)在氣都沒消,明明待在一個大雜院,但連眼神都懶得有個交集。

    可當(dāng)她聽到二嫂說得那些,哪里還顧得上生氣,很驚訝道:“真的假的?”

    “騙你做什么,我親眼看到的!”姜二嫂顯得特興奮,“姜清那丫頭居然拽著那個男人不放手,哎喲,一整棟筒子樓的人都看見了,她是一點都不害臊。”

    任誰都能聽出她幸災(zāi)樂禍的意思。

    但就是沒打算遮掩。

    她到現(xiàn)在還記得,當(dāng)年她生下小國,娘家專門送來給她補補身子的兩只大母雞,就因為小姑子鬧騰著要吃,結(jié)果全進了她的肚子,她這個坐月子的嫂嫂就混了一碗雞湯喝。

    還不止呢。

    這些年誰沒在小姑子身上受過氣?

    一說就是人家還小,當(dāng)嫂嫂的別計較,真要計較顯得她容不下人。

    現(xiàn)在總算大了吧。

    都快二十歲的人了,居然和一個鰥夫拉拉扯扯,“我是真不知道她怎么想得,對方家里還有兩個娃,大得看著都六七歲了,而且家里的老娘特別兇,上頭那個兒媳就是被她折騰狠了,這才出了意外。”

    “不會吧……”姜四嫂還有些不信。

    怎么聽都不覺得小姑子會看上那么一戶人家,要說人家追著小姑子也就算了,小姑子怎么還去倒貼?

    “就電機廠的家屬院,說不準(zhǔn)現(xiàn)在還在鬧著。”姜二嫂哼哼,“娘也不知道怎么想得,居然讓小姑子纏著一個鰥夫,這要是被外面聽到,那得多丟人……”

    “你說什么?!你個蠢婆娘在胡說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撕了你的嘴!”

    好巧不巧,說著時就被從外面回來的王老太給聽個正著。

    自己的寶貝閨女,纏著一個鰥夫?

    放狗屁!

    一定是這個黑心的臭婆娘往閨女身上潑臟水,王老太不敢對姜雙雙動手,但對其他人可沒這個顧慮,想都不想就直接扔了一個板凳砸過去。

    就跟姜雙雙原先砸自家桌椅時一個樣。

    順手就來了這么一下。

    但是吧……

    姜雙雙就算打砸家里,她也不是亂打亂砸,從根本上她只是為了震懾,總不能真的重傷人,親手把自己送去吃牢房吧?

    但王老太就不是。

    她這一砸,沒控制好角度,直接往姜二嫂腦袋砸了過去。

    只聽到一聲凄慘的叫聲,跟著人一軟,重重摔在地面沒了知覺。

    等再看去時,只見她額頭上鮮血直流,驚得姜四嫂驚恐尖叫,“殺、殺人啦!!”

    ……

    老屋那邊鬧得一團糟,姜雙雙這邊收獲不少。

    草蜢三叔介紹的人手藝特別好,彈出來的棉布軟乎乎著,抱在懷里就跟抱著玩偶似得,稍稍用力就能壓出印子,特別蓬松暖和。

    “你家的舊棉被也能再拿出來彈彈,重彈一次的效果雖然沒新棉花的好,但也不至于梆硬梆硬,還不暖和。”

    姜雙雙正巧有這個想法,“那我過兩天就送來。”

    舊的棉被重新彈一遍,可以當(dāng)做床墊鋪在木板床上,這樣睡著更舒適。

    “好,盡管送來。”老手藝人笑瞇著眼應(yīng)了。

    一次一斤玉米面,怎么說都是他掙了。

    等抱著棉被離開,草蜢三叔問道:“剩下的魚還繼續(xù)收布料嗎?水退了不少,但應(yīng)該也能再撈一些,你要是想還能再換一些做冬衣。”

    開始退水,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撈,他們商量了下打算再試兩天。

    實在是撈不到了,再退伙。

    “剩下的全換票,不拘糧食票還是其他,但期限不能太短。”

    “行。”草蜢三叔點點頭。

    照例將他們送到巷子口,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姜雙雙和他告別后,輕快往家的方向走,身后是扛著四床棉被的姜小舟,身后背著兩床,胸前抱著一床,右手挎著一床。

    累得哼唧哼唧,但一想到這其中一床有可能屬于他,就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

    “雙雙你回來啦。”鄰居許嬸子探出頭,“你媽讓我給你帶句話,你二嬸出了意外在衛(wèi)生院,晚上不一定什么時候能回家,讓你們先自個吃別等她。”

    姜雙雙有些無語。

    真不知道該不該說老屋的人多災(zāi)多難,這已經(jīng)是三進衛(wèi)生院了吧?

    前兩次王老太肯定是裝暈,這次就不知道是不是裝的了。

    “行,我知道了,謝謝許嬸。”

    許嬸子湊了一眼姜小舟身上的棉被,她走過來小聲道:“雙雙,你家棉花還有沒有多的?嬸子和你換。”

    她左右看看,確定沒其他人才繼續(xù)開口,“六七斤的老母雞,要不是我娘家侄兒冬日怕冷想給他提前備著些,絕對不舍得拿出來換。”

    “吸溜……”

    兩人身后傳來一聲稀稀拉拉流口水的聲音。

    姜雙雙都沒回頭就知道姜小舟饞成什么樣了。

    不過她也挺饞這一口,“換!”

    兩人一陣討價還價,最后許嬸子一臉喜氣洋洋道,“那成,等明天我就去趟娘家,把老母雞給你帶過來。”

    姜雙雙點點頭,跟著回到自家屋子。

    剛進去,姜小舟就連著大跳起來,“雞雞雞!有雞肉吃啦!”

    興奮地停不下來,他將棉被擱在床榻上,就往外跑,“我得去問問吳婆婆怎么殺雞,雞血也不能浪費呢。”

    看在他已經(jīng)自動將殺雞的任務(wù)接下來,姜雙雙也就沒打破他的興奮。

    雞腿雞翅肯定沒他的份,但其它部位分一點也不是不行。

    畢竟她是一個很大方的姐姐。

    大方的姐姐坐在椅子上嗑著瓜子喝著紅糖水。

    已經(jīng)興奮過的姜小舟先是將四床棉被用干凈的尿素袋裝好,跟著扛在櫥柜上面擱置著,這樣方便拿放,大晴天時他還得拿出來曬曬。

    一切忙完,跟著又去灶房熱菜。

    今天沒有雞肉也沒有紅燒魚,但有蒸魚塊。

    曬好的咸魚切成段,先泡上一段時間,跟著拌上豆瓣醬放在蒸籠里大火蒸熟,味道不比紅燒魚來得差。

    先將留給許媽的飯菜挑出來,兩姐弟就開始享用晚餐。

    今晚吃得是高粱面煎得餅,往上面鋪一層咸菜卷一卷,一口餅子一口蒸魚,那叫一個美味!

    姜小舟一邊吃著一邊道:“等過兩天我去問問楠楠姐,她烙得餅特別好吃,不用放油都特別香。”

    姜雙雙回想一下。

    好像是。

    也不知道是天賦呢,還是從哪里學(xué)到的本事,烙出來的餅子特別香脆。

    她點點頭,“去柜子里抓一把糖果,當(dāng)做你的學(xué)費。”

    姜小舟眼睛一亮。

    抓一把怎么也得有十來顆吧?

    那他是不是可以悄悄拿一兩顆自己吃?

    盤算著這個計劃的危險程度,反復(fù)琢磨著風(fēng)險大不大,還沒想好許英霞就頂著一張疲憊的臉回來了。

    不等坐下,就先灌了一口水,“渴死我了。”

    “媽,咱們今天吃得蒸魚!”姜小舟去灶臺上將溫著的碗端了過來,還替她卷了一張餅,“你嘗嘗,這都是我做的呢,可好吃了。”

    許英霞看著碗里的食物,心里有些感嘆。

    她家小兒子以前哪里會做這些?

    要是兩個姐姐沒在家,他寧愿餓著等也不會自己動手。

    真是長大了……不對,真是被他二姐調(diào)教的好,看來她以前還是打少了。

    許英霞接過碗筷吃起來,她道:“你們二嬸這次真的遭了大罪,我去衛(wèi)生院的時候她半邊衣服都被血染紅了,被壓著縫了整整十二針,整個衛(wèi)生院都能聽到她的慘叫聲。”

    “真出事了?”姜雙雙有些意外,她還以為又是裝的呢。

    “你奶奶用板凳砸得。”

    “哇哦。”姜雙雙一臉詫異,“老太太怎么這么兇?”

    許英霞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為了這事老屋那邊還沒消停,當(dāng)婆婆指點媳婦這種事不稀奇,但把人打成這樣還真少見。

    她沒去評價婆媳之間的矛盾,只是解釋了原因,“和你小姑子有關(guān),姜清這丫頭不知道怎么想得,居然自己跑去相看了一個帶著娃的男同志,而且人家都沒看上她,她還糾纏著。”

    一開始老太太砸暈了人,還梗著脖子怪姜二嫂胡說八道。

    說她往小姑子身上潑臟水,就該打,不然壞了一個黃花大閨女的名聲。

    可等姜清一回來,一開始還否認說沒有,后來二嫂說了電機廠的筒子樓,再逼問了幾句還真問出來。

    她真就看上了一個帶娃的男同志,這下,那邊就更熱鬧了。

    “而且這人咱們還認識。”許英霞一言難盡,“你還記得張媒婆給你說得人家吧?那個帶著兩娃家里好幾個兄弟的馬同志,姜清看上的就是他。”

    她就搞不懂了,小姑子怎么就偏偏看上了這家人。

    她也不是說二婚帶娃的男人都不好。

    從馬家的家庭狀況上了解,根本就不是什么能值得托付的好人選。

    而且聽二嫂的意思,是人家沒看上她,她在外對著男同志拉拉扯扯,嘴里嚷嚷著非嫁不可的話。

    許英霞本想等雙雙的附和在往下說,可等了等,等她都吃完了碗里的魚塊,都沒等到桌邊人的回應(yīng),她抬頭不解的問:“你怎么不說話呢?”

    姜雙雙單手撐著下巴,“我就在想一個問題。”

    許英霞有些好奇,“什么問題還值得你這么費心的想?”

    姜雙雙若有所思,“你說,這程進到底是哪里不行,姜清寧愿嫁給一個帶娃的二婚男,也不愿意和他相親?”

    “這這這……”許英霞猛地瞪大眼,飯也顧不上吃了。

    閨女要是不說,她還真沒往這方面想。

    她就說嘛!難怪小姑子不要這門“好”婚事,敢情那位程同志是有什么隱疾啊!

    第13章

    原先是覺得事不關(guān)己, 只要沒鬧出事和她家也沒什么關(guān)系。

    但這會許英霞是真坐不住了。

    她就說天上沒掉餡餅的好事,嘴上夸著程進有多好,但還不是嫌棄上了?要不然她不信姜清會好心推給她家雙雙。

    “不行, 我得去找她問問!”許英霞氣得站起來,飯都顧不上吃就要去老屋那邊找麻煩。

    結(jié)果剛站起來就被姜雙雙給按下,“你急什么。”

    “怎么可能不急?”許英霞脫口而出, “那可是關(guān)系你一輩……算了算了, 這種事你一個姑娘家不懂。”

    姜雙雙沒說自己懂不懂, 只是覺得有些好笑, “也不一定是我們想得那樣,除了程進不行之外, 還有一種可能就是馬同志某個方面優(yōu)秀到她能忽略掉不好的點。”

    許英霞立馬搖頭, 覺得這個毫無可能, “他本人我不知道優(yōu)不優(yōu)秀,但就他家的那個情況, 十個女人有九個不愿意嫁。”

    姜雙雙輕笑, “姜清不就是剩下的那一個?”

    “……別給我打馬虎眼。”許英霞回想著二嫂叫囂的那些話,“是真不好, 尤其是他家那個老娘,說是一到發(fā)工資的日子, 她老娘就守在廠門口,要是馬同志不上交就往地上一坐,哭喊著他不孝, 讓他死去的爹把他一塊帶走。”

    就這么無賴的一個婆婆,哪個姑娘愿意嫁過去?

    本來婆婆這個身份一壓,當(dāng)兒媳只能受著,不然真鬧起來, 都只會說年輕的不懂事,連個老人都不體貼。

    這馬家的婆婆瞅著比自家的老太太還要難纏,真不是誰都能應(yīng)付得了。

    她還有些慶幸,“好在張媒婆提起時我們拒絕了,剛想想就覺得窒息。”

    “可再不好又如何?姜清就看上了。”姜雙雙不覺得她那個小姑姑是一個戀愛腦,她眼里流露出的神色常常透著市儈,絕對不會因為“情”去做一件不討好的事,“既然她看上了,那就肯定有看上的地方,只是我們沒看透罷了。”

    許英霞沉思,這話有些道理。

    “不過不管怎么樣,那都是她自個的事。”姜雙雙將她的筷子遞過去,“但我們也不是不能去瞧瞧熱鬧,趕緊吃完飯,咱們?nèi)ダ衔菀惶恕!?br />
    這個年代,沒電視沒娛樂。

    難得發(fā)生這么有趣的事,她怎么能缺席呢?

    而且是真的很熱鬧。

    老屋附近的鄰居,這會聊得都是姜家的事。

    當(dāng)婆婆一下差點把兒媳砸死,姜四嫂那一聲,不知明的人還真以為死人了,尤其是一個血糊了滿臉的人被抬出來,瞧著跟死了沒兩樣。

    差點有人去公安局報警。

    姜家人去了衛(wèi)生院后,大雜院那邊還在聊這件事。

    有的猜是不是姜家二嫂在外偷人,所以被砸了。

    還有人猜她被王老太砸得流產(chǎn),以后再也生不了。

    反正好多種說法,八卦著八卦著,姜家的人從衛(wèi)生院回來了,一個個站在姜家門外好奇的瞅著,全都下意識沒出聲,就怕聽不到里面在說什么。

    結(jié)果他們想錯了。

    姜家屋里簡直大爆發(fā)啊,一個個扯著喉嚨喊著,生怕人聽不到。

    而且喊得內(nèi)容滿足了外面群眾們的好奇欲,到了飯點都舍不得回屋吃飯,隨著時間過去,瞧熱鬧的人非但沒少反而越來越多了。

    “我沒聽錯吧?姜清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對象?”

    “你沒聽錯,她想去當(dāng)后媽呢。”

    “這王老太也太狠了,自己閨女不懂事她怎么砸兒媳婦?”

    “原來不是姜二嫂偷人啊?我聽別人說是姜二嫂偷人被王老太砸得流產(chǎn)了。”

    一個女同志不樂意了,“這話可別亂說,傳來傳去假的都被傳成真的,以后姜二嫂還怎么做人?”

    “姜二嫂那事是假的,姜清的事可是她親口說得。”

    不但是姜清親口說得,還是她故意說的。

    她原先是想著把事情辦好了再告訴家里,到時候就算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可誰知道二嫂那么討人嫌,居然還跟蹤她,鬧得家里都知道馬季安的事,沒有一個肯支持她。

    那就鬧大吧。

    鬧得人盡皆知,她除了馬季安誰也嫁不了。

    不是不知道這樣會壞了自己的名聲,但她這輩子除了馬季安就不可能嫁給其他人!

    這事一鬧起來,那真的是沒完沒了。

    姜家吵了整整一宿,一直到夜里□□來點屋外還有人站著,甚至地面上還留了不少瓜子皮,一邊磕著一邊瞅熱鬧。

    而在屋內(nèi),王老太已經(jīng)不知道嚎啕了多少次,“你是不是想讓我死了才甘心?你這個不孝女,是逼著我去死啊!”

    姜清抿著唇瓣沒出聲。

    她不是沒爭取過,但不管怎么怎么說爹娘都不同意,甚至還讓她和馬季安斷了關(guān)系,以后不要再見面。

    可他們不知道的是,人家馬季安根本就不想和她有關(guān)系。

    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錯,他就是沒看上她。

    忍不住瞟了一旁的姜雙雙一眼,滿腔都是不甘心。

    憑什么啊?

    好看能當(dāng)飯吃嗎?姜雙雙那么兇悍的性子,也不知道馬季安喜歡她什么。

    姜雙雙回望過去,對著她微微勾起唇角,“小姑姑看著我做什么?難不成是后悔把程家的事推給我了?”

    “對對對,你不準(zhǔn)再找馬季安,后天你就去找程進相親!”王老太被提醒到了,“他哪里不比馬季安強?你簡直是個糊涂蛋!”

    “我不要!”姜清大聲嚷嚷,“我都跟你說了,馬季安同志以后一定會發(fā)展的特別好,他有兒有女又有什么關(guān)系,只要孩子們孝順,我以后的日子會很好過……”

    “你給我閉嘴!”王老太氣得眼前發(fā)黑,“以后以后,誰知道以后會是什么樣子,你要還認我這個當(dāng)娘的,你就去找程進!”

    兩母女一個吼來一個吼去。

    姜雙雙卻垂著眼眸再次沉默。

    很有意思。

    她一開始是真以為程進有什么問題,這兩母女才將不要的推給她。

    但就現(xiàn)在來看,王老太和姜清的認知有些偏差,一個站程進、一個站馬季安,誰也說服不了誰。

    “以后的日子”?

    姜清話里的這幾個字很值得深究。

    就跟王老太說得那般,姜清憑什么就認定了以后的日子一定會好?

    這個答案好像很容易就蹦跶出來,不過姜雙雙暫時沒深究,而是突然一巴掌拍在桌面,高喊一聲,“奶奶!”

    她這一舉動,把屋里的數(shù)人都嚇到了。

    怎么可能不嚇到,這么一巴掌下去,桌面上都裂了一條縫,可想而知力氣有多大。

    連王老太都縮了縮脖子,忍不住回想著先前的話,覺得自己好像也沒招惹到她吧?

    “你搞清楚,程家就算要欠那也是欠我爸一條命,你這些年偷偷瞞著我們朝程家伸手要這要那,看在你是長輩份上我們也不好追究,但是!”

    姜雙雙頓了頓,繼續(xù)揚聲:“就算我看不中這門婚事,也不是你能隨意開口給姜清就能給的,明白嗎?”

    許英霞也是一臉沉色,“娘,開口讓雙雙去相看的是您,現(xiàn)在又搶回去讓給姜清的也是您,您是不是看我家好作賤,才一直逮著我家欺負?”

    她不等屋里人的回應(yīng),轉(zhuǎn)身就去開門。

    房門打開,任由外面的人探頭探腦,她偏頭道:“雙雙走吧,既然都已經(jīng)分了家,人家也沒把咱當(dāng)家人,以后少來就是了。”

    就這樣,兩母女肩并肩的離開,留下一院子的人竊竊私語。

    “我說‘程’這個姓怎么這么耳熟呢,原來是姜三哥救得人。”

    “王老太真是糊涂啊,就算程家還人情那也是還到姜歡歡和姜雙雙姐妹身上,和姜清有什么關(guān)系?”

    “王老太居然還找程家伸手要東西?這臉皮可真厚。”

    “不愧是母女,一個比一個糊涂。”

    而在回去的路上,許英霞臉上的沉色消失,她小聲道:“你故意的吧?”

    姜雙雙跟著回了一句,“你也故意的吧?”

    許英霞“噗呲”笑出了聲。

    她悠悠道:“打從知道你奶奶朝程家伸手我心里就不踏實,現(xiàn)在說開了也好,反正誰伸得手誰就去背罵名。”

    所以在猜到雙雙的意圖后,她也就跟著演了起來。

    聲音是特別洪亮,以為她們是真被氣到了,其實是想著讓外面湊熱鬧的人也跟著聽一聽,先把委屈的標(biāo)簽打在她們身上,以后真出了什么事,也不會怪在她們頭上來。

    總算是松了一口氣,許英霞心里特輕快,還有興致打趣著:“不過我以為你會靠拳頭呢。”

    閨女的拳頭是真厲害。

    一打一個服氣。

    “能靠嘴的事干嘛靠拳頭?”姜雙雙又不是真莽夫,外面擠了那么多人,真要靠拳頭行事,有理也變沒理了。

    她雙手背在腦后,“今晚挺高興,明天燉大母雞!”

    許英霞一臉驚訝,“你這丫頭能耐呀,大母雞都能弄得到?”

    “好說好說。”

    姜雙雙心懷期待,這晚上睡得特別踏實,一夜無夢,等天亮姜小舟已經(jīng)將早飯給做好,熱乎乎的白米粥搭配著醬香的小菜,這日子過得確實挺舒坦。

    尤其是下午許嬸子拎著一個菜籃子進了她家,將上面的干草一掀,下面塞著的就是一只大母雞,“這母雞你要是養(yǎng)著生蛋也行,但是嬸子得提前跟你說一聲,這母雞下蛋不太行,兩三天才一個雞蛋。”

    要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娘家人再舍得也不會賣掉大母雞,天天生蛋總比一桿子的買賣來了強。

    姜雙雙點點頭,“成,那母雞我先拿著,等晚一點把棉花給你送過去。”

    下不下蛋不重要,只要夠肥就行。

    “不急不急。”許嬸子笑的一臉燦爛。

    都是一個大宅院的鄰居,又怎么可能信不過她?

    不過她也沒馬上離開,而是深深吸了一口氣,“我就說這院子里肯定有人在曬魚,你娘還想著瞞著我,我一聞就聞出來了。”

    在院子里的魚香味還稍微淡了些。

    可一進屋味道就變得更濃郁了,“分家確實好,這一分家你們娘幾個的日子就好過多了。”

    又是棉花又是魚,她看著都有些羨慕。

    而且從這濃郁的魚香味來看,怕是還不少。

    “嬸子要是喜歡我給你拿半條。”姜雙雙對著里屋召喚了一聲,沒多久姜小舟就拎著小半條魚干走了出來。

    這可是他精挑細選過的。

    選的最小最瘦的半條,這樣送出去才不會心疼。

    姜雙雙像是沒察覺,直接將魚干塞進了許嬸子的籃子中。

    許嬸子被她的大方驚到了,“這可受不得啊,我前天在供銷社遇到一條就得小一塊錢呢。”

    “嬸子盡管拿著,我這正好有事想請你幫幫忙。”姜雙雙自然不是白送,無非是想請她牽個線,“我看周奶奶屋前的空地上搭了一個雞籠,我想著也學(xué)她一樣搭個雞籠養(yǎng)兩只下蛋的母雞。”

    有條件的自然想提高一下生活的質(zhì)量。

    現(xiàn)在她還做不到天天大口吃肉的程度,但養(yǎng)兩只母雞下蛋倒是還行。

    街道辦那邊招呼過,家里想養(yǎng)雞不是不行,但是一家養(yǎng)雞的數(shù)量不能超過兩只,而且必須是籠養(yǎng),絕對不能把大宅院的環(huán)境弄得又臟又亂。

    她接著說,“嬸子能不能幫我尋兩只好養(yǎng)活的小母雞,我來三條魚干換。”

    許嬸子先在心里琢磨了一下。

    價錢倒是適中,而且她還能得到半條魚干的跑腿費,這個買賣劃算!

    不過她還是提前說一聲,“我要去挑肯定給你挑最好的,但是嬸子可不能保證它養(yǎng)大后一定天天下蛋。”

    姜雙雙也樂的回了一聲,“真要不能天天下蛋那也怪不到你頭上,要怪就怪我們不會養(yǎng)。”

    許嬸子跟著笑了笑,沒成想和雙雙聊天還挺有意思。

    事聊完了也該離開,可她就是沒動彈,反而眼里閃爍著八卦的光芒,“昨天你奶奶家鬧的事都傳到我們這邊來了,我跟你說,有些事千萬別讓,這一讓就是一輩子的事!”

    ……

    姜楠楠也是這么覺得。

    有些事必須得爭!

    她要是不爭,那就什么都沒了,注定一輩子都過得貧苦,看不到任何希望。

    昨晚家里鬧了一宿。

    她是一句話都沒說。

    只是眼睜睜看著小姑姑在為自己爭取,鬧得人盡皆知也堅持著自己的想法,小姑姑嘶吼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好像在□□她心中的想法。

    像是害怕自己會遲疑,眼瞅著到了飯點時她猛地沖進了屋子,對著里面偷偷抽旱煙的人開口,“爸,你能把柜子打開嗎?我想從里面掏點高粱面。”

    姜二哥被她嚇了一跳。

    還以為進來的是自己婆娘,那婆娘就看不得他吸兩口旱煙,每回看到了都得跟他鬧,有時候動起來手還把他腰間扭得青紫,“你這丫頭把我嚇得夠嗆,今天的糧食不都給你了嗎,怎么還找我要?”

    姜楠楠回著話,“媽不是還住在衛(wèi)生院嗎?我想著給她烙幾塊餅,省得她在衛(wèi)生院餓著肚子。”

    姜二哥差點忘記了,自己婆娘還待著衛(wèi)生院沒回來,如果多待幾天也好,老爹可是說了在衛(wèi)生院所有花銷他們負責(zé),那白住誰不樂意?

    吸了口汗煙,翻出把鑰匙丟過去,“可別掏得太多,那么點糧食得緊著吃才夠。”

    姜楠楠點了點頭。

    可是當(dāng)打開柜子后,趁著爹不注意悄悄掏了兩碗的高粱面。

    等她出去后,爐子已經(jīng)燒熱。

    她卷起袖子就忙活起來。

    從小到大她幾乎沒有得到過夸獎。

    唯一人人贊不絕口的,就是烙得餅子特別香脆。

    尤其是奶奶,不管她做什么活奶奶都會嫌棄這嫌棄那,只有烙餅才會讓她滿意的點點頭,但就算滿意也得不到一句夸獎。

    可是奶奶都忘記了……

    或者說奶奶從來就沒記住過。

    她之所以會有這么一門好手藝,是因為小時候鴿子市還在時,奶奶帶著她去趕集,結(jié)果遇到暴雨天被困在那里根本沒法回去。

    她們兩祖孫從大清早一直餓到下午,餓的渾身發(fā)抖都舍不得掏錢買個餅吃。

    只能看著旁邊烙餅的攤子望梅止渴。

    當(dāng)時奶奶就說,她要是能吃上一口這一輩子都值得了。

    姜楠楠把這句話記在了心里。

    她沒錢買給奶奶吃,便想著自己去學(xué)。

    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就盯著烙餅的攤子一直看了好幾個小時,回家試過幾次不對味,厚著臉皮請攤主教。

    人家不樂意她還賴著不走,一聲不吭幫著忙這忙那,看著她幫忙攤主也不好趕走人,但也沒跟她透露過烙餅的方法。

    還是姜楠楠偷學(xué)了一手。

    可學(xué)會后好像也沒用。

    就算烙得餅要比別人來的香,也不會得到家里人一點點的關(guān)注和愛。

    有時候想著還不如不學(xué),學(xué)會了反而讓她明白自己哪怕再優(yōu)秀,不管是爺爺奶奶還是爸爸媽媽,都不會對她另眼相看,也不會更偏愛她一點。

    只是,現(xiàn)在的她沒有這種想法。

    在烙餅的時候,姜楠楠甚至還有些慶幸自己有這么一門好廚藝。

    也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東西。

    一共五張餅子。

    熱乎乎的,香味撲鼻。

    拿在手里就覺得特別的酥脆。

    她迫不及待的將餅子裝進油包里,都顧不上和家里人打聲招呼就往外走。

    一路跑出家屬院,心中忐忑又緊張,但還是特別堅定的朝著火車站的方向走去。

    火車站周邊有幾個招待所。

    姜楠楠并沒有太費力就找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鼓起勇氣邁步走進去。

    對著里面的人道,“同志你好,我、呼呼我想找個人。”

    即使很堅定但仍舊掩蓋不住她的緊張。

    連說話都有些哆嗦。

    招待所的同志奇怪看著她,“你想找什么人,有介紹信嗎?”

    “今天是不是有一個叫程進的同志落腳在這?我是他的家屬,給他送一點吃食。”姜楠楠生怕她不信,還將手里的油包露出來給她看了看,“麻煩你幫我?guī)б痪湓挘驼f……就說是小姜來了。”

    招待所同志遲疑了幾秒,“行吧,你去外面等著,我上去說一聲。”

    “謝謝,謝謝!”姜楠楠連連道謝。

    走到門口緊張等待著,緊張到連呼吸都有些困難。

    她想不到做這件事的后果會怎樣。

    但是她知道要是真的不來試一試,她的下場要么是下鄉(xiāng),要么是找一個身體有疾或者是年紀(jì)比她爸還要大的男人結(jié)婚。

    家里那么多人沒有一個人為她著想。

    所以她只能為自己爭取!

    “你好,你是姜同志嗎?”

    身后傳來一道沉穩(wěn)的男聲,驚的姜楠楠猛地轉(zhuǎn)身,等她看到身前穿著軍裝的男人時,要趕緊垂下眼簾,“對,是、是我。”

    程進也沒好到哪去。

    等看清眼前的女同志,耳廓就已經(jīng)發(fā)熱發(fā)紅,“你你好啊。”

    說完,又忍不住瞟了她一眼。

    他小的時候他就聽爸提起過姜家人。

    起初是帶著萬分的感謝,每一次提起都會跟他念叨一聲,說一定要記得姜家的好,要不是救命恩人救了他一命,他們家怕是徹底毀了。

    可隨著時間過去。

    爸不再頻繁的提起這件事,就算提起時都忍不住唉聲嘆氣,后來在爸媽一次爭吵后他才知道,原來姜家一直寄信過來要東西。

    少的時候要一些舊物件,舊衣服舊鞋子。

    后來就開始要錢要票,一次十塊八塊,次數(shù)多了胃口也就大了,那一次說是家里出了什么事,足足要了一百塊,爸媽也是為了這事爭吵個不停。

    等他去當(dāng)兵的時候。

    爸有悄悄跟他說,到了年紀(jì)想讓他和救命恩人的女兒相看一下,要是合適就定下來。

    其實一開始程進是不樂意的。

    他很感謝姜叔叔救了爸爸的命。

    但是姜家人的脾性讓他很不喜,不過爸也說了,只是看一看要實在不合適那就不往下聊。

    所以他就來了。

    來的時候沒抱什么希望。

    但是現(xiàn)在一看到面前的姜家女兒,就忍不住有些面紅耳赤。

    他撓了撓頭,紅著臉道:“你怎么就來了?我……我剛到還沒來得及好好收拾收拾。”

    連著坐了好幾天的火車,這一身都成干腌菜,感覺整個人都腌出味了。

    弄得他怪不好意思的。

    “我就是看你才到,想著給你送點吃的來。”姜楠楠也是紅著臉,害羞著將手里的油包遞了過去,“這是我烙得餅,還熱乎著呢,你要是餓了趕緊吃。”

    “欸,好!”程進脆聲答應(yīng),張嘴就咬了一口,“好香,這餅真好吃。”

    姜楠楠輕輕笑了笑,“你喜歡就好。”

    程進也確實是餓了。

    在火車上哪里能吃得好,下了火車也才剛安頓好,都還沒來得及找地方吃飯。

    這五張餅子不多不少正好讓他吃個肚飽。

    對著眼前的姜同志好感度那是大大的提升。

    姜楠楠看他吃完,便說著:“那你好好歇歇,等明天我們再見面。”

    “好!好!”程進看著她傻笑。

    他覺得姜叔叔的女兒確實挺好,在相處幾日試試,要是合適就給家里回個電報把事情定下來,“那就明天見!”

    姜楠楠點了點頭。

    正要轉(zhuǎn)身時,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轉(zhuǎn)過頭道:“明天換個時間可以嗎?提前兩個小時在公園的路口見,那邊有個湖我們可以繞著湖走一圈。”

    “可以啊,當(dāng)然可以!”程進巴不得多相處一下。

    就這樣,兩人其實也沒說什么就互相告別。

    程進站在門口看著離去的背影,過了好一會才緩過神,等他走進招待所,里面的同志笑著打聽了一句,“小同志你是從部隊出來的吧?這是來相親的?”

    程進這下倒是沒害羞,咧開嘴點了點頭。

    “不錯不錯,男才女貌。”招待所的同志夸著,“還專門跑過來給你送個飯,挺有心的。”

    程進也是這么覺得。

    對明天的見面更期待了。

    ……

    姜雙雙可不知道她即將再一次被撬墻角。

    要是知道了,一定鼓著掌嘆一聲佩服,一件簡簡單單的相親硬是被她們玩出花了。

    她這會正在百貨樓轉(zhuǎn)悠。

    有許媽兜底,放肆采購。

    都不用掏自己的兜,一點都不心疼。

    當(dāng)然也不是什么都能買,她眼饞很久的自行車是絕對沒可能。

    倒是新衣服置辦了兩套,一套白色褂子搭深色褲,一件同褲子顏色的開衫。

    “粉色碎花不比這好看多了?”許英霞逮到機會懟了幾句,只不過這話懟得有些虧心,這一套穿在閨女身上,別得不說,特有精氣神!

    不過她就是不想夸。

    誰讓這丫頭說她好不容易搶到的碎花料子不好看!

    “我喜歡就行。”穿著新衣服的姜雙雙原地轉(zhuǎn)了一圈。

    她的第一標(biāo)準(zhǔn)就是自己,滿足自己的喜好最重要,就連自己親媽也得排在后頭。

    畢竟是親媽親自認證的大孝女嘛。

    “成,你喜歡就好。”許英霞將衣服從她身上扒下來,“去脫個水洗洗,今天太陽大,正好曬干明天穿著這套去見那個誰。”

    她又一次重復(fù),“見了人不行咱們就馬上拒絕,客客氣氣把人送走。”

    “成。” 姜雙雙將衣服換下,出了門就差使著人,“姜小舟!”

    “來咯!”在外面玩著的姜小舟跑了回來,看到二姐手里的臉盤,不用問就知道她喊自己是為了嘛。

    二話不說就接了過來,端著去了井邊。

    一次兩次還挺詫異,見多了許英霞也就習(xí)以為常了,她繼續(xù)道:“等明天送走人,我就去廠子里打報告,爭取再下周之前把位置讓給你,對了,還有知青辦那邊也得知會一聲,可別再上門催了。”

    跟著,許英霞又說了些自己上工的活計。

    她屬于二號車間的統(tǒng)計員,這個活比車間流水工人要輕松不少,當(dāng)初選人時,競爭力可不小,能在一眾優(yōu)秀工人中脫穎而出,確實是多虧了孩子爸。

    “我先前就跟主任打好招呼,雖然只能拿到臨時工的工資,但你還是做我的活,細心點就不會出錯,實在是弄不準(zhǔn)就問問小許,要不回來問問我也成。”

    姜雙雙沒打斷她的話,難得擺正一副認真聽講的樣子。

    畢竟,就這一兩年,她的職場就落在紡織廠了。

    至于明天的相親。

    不管是她還是許媽,都沒抱希望。

    “你踏踏實實干一年,只要不出大錯,明年轉(zhuǎn)正的名單里肯定有你的名字。”許英霞掰著手指頭算著,“到時候工資應(yīng)該能漲到二十出頭,我在家接點手工活也能掙點,日子肯定不會比以前過得差。”

    帶著對未來的美好憧憬,這一天也就平平凡凡的度過了。

    第二天許英霞請了假沒去上工,原先訂好四個人一起去小公園的南邊亭子,但許英霞才放完狠話,哪里愿意又跟老屋那邊有牽扯?

    所以九點過了十分,就想著撇開老太太,自己帶著雙雙過去。

    可惜,她們晚動身了一步。

    這才準(zhǔn)備出門,四弟家最小的女兒姜瑤瑤就一臉驚恐的跑了過來,“三嬸你快去看看,奶奶鬧著要上吊了!”

    “什么?!”

    “大伯他們都去上工,家里都沒什么人攔著,奶奶不知道從哪里翻出了一條繩子,掛在門口說是要吊死自己……”蔣瑤瑤急得眼淚都下來了,哽咽著道:“連楠楠姐也不在家,我真不知道該找誰了。”

    “……”許英霞揉了揉額頭。

    這老太太又在鬧哪一出?

    她無奈問:“又是為了你小姑姑的事?姜清人呢,她沒在家嗎?”

    “她……小姑姑她……她先喊著要上吊的。”蔣瑤瑤憋紅了眼,有些手足無措,家里先是吵了起來,也不知道怎么吵著吵著,小姑姑就喊著不讓她嫁就上吊,緊跟著奶奶又不知道從哪里摸出一根繩子,會罵著她要敢嫁她就上吊。

    “……”許英霞無力望天。

    這下熱鬧了,一家兩個人爭著搶著要上吊。

    不用想就知道肯定不會來真的。

    但這種事又不比吵架能直接視而不見,尤其是小輩都跑到她這里來了,猶豫了一下,側(cè)頭對著閨女道:“你先去公園,我先去老屋那邊看看,等完事了我再趕過去。”

    “不著急趕來,說不準(zhǔn)你這邊還沒完事,我就將人送走了。”姜雙雙還挺想趕早回來,一屋門前吊著兩母女,這場面可不是尋常就能看到的。

    “再說吧。”就這樣,許英霞不得不帶著蔣瑤瑤去了老屋。

    而姜雙雙則獨自前往小公園的南邊亭子。

    這地方她來的次數(shù)少。

    幾個家屬院將小公園團團包住,這個時代本來就沒什么娛樂活動,閑來無事就來這邊轉(zhuǎn)悠,看看湖下下棋。

    尤其有不少成雙成對的小情侶,肩并肩繞著湖散步,一圈接著一圈,都不嫌累得慌。

    第14章

    姜雙雙是抱著趕緊把人送走的態(tài)度前往小亭子的。

    王老太的黑鍋她也不打算背, 一切事情都說明,如果程家想要追究她也樂意幫忙盯著姜家還債,但不會有后續(xù)。

    如果不是想說這些, 她覺得連面都不用見。

    掐著手指算了算。

    二十分鐘吧。

    二十分鐘說完,十分鐘送到小公園門口,然后她趕回去湊個熱鬧。

    照王老太胡攪蠻纏的勁, 一兩個小時肯定停歇不了, 她想趕還是能趕上的。

    “姜雙雙!”

    旁邊傳來一聲呼喊, 姜雙雙側(cè)頭一看, 一位老熟人。

    正好離九點還有點時間,她便走過去打了聲招呼, “劉大爺, 大清早就跑來釣魚呢?”

    劉大爺, 家屬院老頭們最羨慕的對象。

    家里兒女不少,個個出息有能耐, 他四十歲就退了休, 天天拎著一根釣魚竿到處跑,要不就在小公園擺個臺子和人下下棋。

    人人都羨慕的養(yǎng)老生活。

    雖然早早退了休, 家里兒女也都十分孝順,每個人孝敬的養(yǎng)老錢他們老兩口都用不完, 不像姜老頭每天還得為吃飽發(fā)愁。

    這邊釣魚的人不少,但唯有劉大爺手里的釣竿最引人注目。

    一瞅就不是便宜貨,聽說是老爺子六十歲生日時, 幾個兒女湊了錢在外省最大的百貨樓買來得。

    姜雙雙為什么這么清楚?

    因為這都是姜老頭時不時念叨著,所有羨慕的老頭中,唯有姜老頭最羨慕,羨慕得眼都紅了。

    “大清早跑來也沒用啊。”劉大爺指了指邊上的空桶, “坐了四五個小時,一條魚都沒上鉤,白折騰了。”

    嘴上說著白折騰,但也沒走的意思,瞅著邊上放著的盒飯,還想著再待幾個小時。

    “那你不得四五點就來了?”姜雙雙不是不知道釣魚佬對釣魚的熱情,但這個還是挺詫異的,天天四五點跑來守著,換她一點都待不下來。

    “今個都算晚的了。”劉大爺指點著,“夜里安靜,更適合釣魚,要不是家里攔著不讓,我都想守個通宵了。”

    姜雙雙笑了兩聲附和。

    心里卻一點都不理解這種行為。

    不過人人都有自己的愛好,不理解但也沒詆毀的意思。

    劉大爺將釣魚桿插到地面,他湊過去小聲道:“小姜,聽說你能自制一些餌料,能不能給我也弄一點?”

    姜雙雙揚眉,并沒有回應(yīng)什么。

    劉大爺有些著急了,“我拿東西和你換,罐頭怎么樣?一瓶罐頭換這么大盒子的餌料。”

    邊說邊比劃了一個大小。

    不大,真要能換罐頭,那絕對是姜雙雙更賺。

    但比起罐頭,她更在意另外一件事,“你怎么知道得?”

    人家都問到她頭上來了,那肯定是知道她在溝子那邊用餌料撈過魚。

    只是離得那么遠,沒想到還是被這邊的人知道了。

    “你還真別說!”劉大爺拍了下大腿,“我找到你可真不容易!我有個老伙計也去溝子那邊撈魚,把自己弄得發(fā)燒住院也沒弄到半條魚……”

    但給他們帶來一個好消息。

    說是有人下的餌料特別猛,水里的魚就跟不要錢似得,全往下窩的地方來。

    就是人家沒透露到底是誰,他們想找也找不到,只能干著急。

    劉大爺一開始也著急。

    可聽著老伙計的描述,總覺得這個人和姜老頭的孫女對得上。

    早就想著來問問,但一直沒找到機會,這不剛無意中瞥到,就立馬把人喊過來了,“你放心,老頭子嘴巴特別嚴(yán),我連老伴都不說,其他人更不會說了!”

    “我信你。”姜雙雙慢悠悠道,“你要說了,以后絕對不可能在我這里再拿到餌料。”

    “不說不說,絕對不說!”劉大爺連連保證,這句話比什么都來得嚴(yán)重,他就算說夢話都不敢說,“那你要什么?罐頭、豬肉還是紅糖,你要多給我一點,我可以拿麥乳精和你換。”

    這就是姜雙雙愿意和劉大爺交換的原因。

    倒不是他舍得花錢,而是能拿出這么多好東西,可以證明他家的條件是真好,幾個兒女在紡織廠擔(dān)任要職,她以后進去了或許還能被關(guān)照下。

    她沒回,而是問道:“你一般都在這里釣魚?”

    “對呀,附近也就這個湖了。”劉大爺解釋著,“年輕時還能往遠的地方跑跑,現(xiàn)在自己跑不動家里也不放心,只能窩在這里了。”

    “這湖不流通,里面應(yīng)該也沒多少魚,就算有餌料也不一定有效果。”姜雙雙還是一個厚道的人,雖說出手后概不負責(zé),但也不想鬧得太僵,還是得提前說好,“肯定不會有在溝子那里的效果好。”

    “這個我懂。”劉大爺又指了指自己的空桶,“不瞞你說,我已經(jīng)一周沒釣上魚,很清楚這湖里的魚少。”

    “……”姜雙雙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一周都沒釣上來還天天來得這么勤快。

    這絕對是真愛啊。

    都知道沒多少魚,還天天這么堅持,不是真愛是什么?

    她問道:“這湖里什么魚最多?”

    “狗魚。”劉大爺說著,“勁特大,上回要不是魚線不夠好,我說不準(zhǔn)就能釣上來了,還專門買了一根更耐造的魚線,就是魚不上鉤。”

    “成。”姜雙雙點了點頭,“狗魚和鯽魚的餌料配方不同,過兩天空閑了就給你配,就拿罐頭來換。”

    “好好好,我家你知道在哪,下午四五點我都在家。”劉大爺眼睛都笑成了縫隙,顯然特別高興,“你去忙你去忙,我就不打擾你了。”

    掃了一眼劉大爺手腕上的表,離著九點還差十幾分鐘。

    早了些,但對劉大爺釣魚也沒興趣,姜雙雙對著他點了點頭,便繼續(xù)往前走。

    本以為人還沒到,誰知亭子里面站著一個身影,遠遠看去身姿筆直而堅毅,一身軍綠制服襯得格外颯爽。

    不得不說,這身材和裝扮,確實讓人有些耳目一新。

    初始印象緩緩上漲了那么一丟丟。

    他是面對湖泊,背對著亭外。

    姜雙雙在走進亭子時都沒看到程同志的面孔,只覺得越近越能感受到他很高,最少也得有一米八的樣子,制服上身襯得那雙腿也格外的修長。

    很少碰到這么高的男同志。

    最近的一次好像就是在鐵軌那邊……

    腳步聲帶來的聲響讓面前的男同志轉(zhuǎn)過身,姜雙雙下意識打了聲招呼,“你好,請問是程進同志……是你啊!”

    清脆的話語帶著些驚喜。

    轉(zhuǎn)過過來的男人看著眼前的人,稍稍一頓,“沒錯,我是程縉。”

    “你不是早就到這邊了嗎?為什么……啊,我明白了。”姜雙雙沒往下說,先前程同志在鐵軌肯定是帶著任務(wù),不管是什么任務(wù),對普通人都得保守秘密,所以明明早到,卻對姜家說昨天才下的火車。

    說得過去。

    姜雙雙稍稍側(cè)頭,仔細打量著面前人。

    原先粗布粗衣,故意扮成一副灰頭土臉的模樣都忍不住讓人多看兩眼。

    更別說這一身制服裝扮,她……覺得自己可能多了一個愛好。

    ——制服控。

    一身特襯身形的軍綠制服,搭上一張剛毅英俊的面孔,尤其是他望過來那雙眼眸,透露出無畏和果敢,“英姿颯爽”這個成語完全是為他量身打造。

    怎么辦,媽媽。

    不是太想把他送上火車了。

    同樣,程縉也在回視著對方。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

    更讓他沒想到的會是這種場合,魏局真的是一點都沒放棄……

    不過對比其他陌生的女同志,至少現(xiàn)在的會面并沒有讓他感覺到多少尷尬,反而多了一些不知所措。

    稍稍垂下眼簾,有些干巴的開口,“我沒想到會以這個方式再次見面。”

    “誰又能想到。”姜雙雙輕輕一笑,“忘了自我介紹,我叫姜雙雙,不過你應(yīng)該有聽他們提起吧?”

    “對,我聽魏局提起過你。”程縉點點頭。

    那次夜里有聽魏局提起過她的一些事跡,不過也就提了一兩次“姜雙雙”這個名字,奇怪的是,他居然記下來了。

    真的很奇妙。

    他回絕過魏局做媒,卻沒想到魏局又將她介紹到自己面前。

    難道魏局今天會隨便找了個借口,讓他等在這里。

    他不得不承認,緣分這種東西有時候還挺奇妙的。

    “魏局提過我?”姜雙雙笑容更深了一些,“那我覺得他一定在你面前夸了我不少話。”

    程縉也跟著勾起嘴角,“對。”

    姜雙雙發(fā)現(xiàn)他笑起來后神色沒那么嚴(yán)肅,冷峻的線條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心中有些惋惜。

    他是程家兒子,和姜家牽扯到了太多亂七八糟的事,再好看的臉配上一些麻煩事也難免有些提不起勁頭。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之間顯得有些安靜。

    程縉突然偏了偏頭,視線落在前方的小道上,瞧著一對夫妻抱著酣睡的兒子邁步走過,這一幕莫名讓他有些耳廓發(fā)熱。

    結(jié)婚生子,好像沒自己想象中那么遙遠?

    “程進同志。”姜雙雙突然開口,臉上的笑意也跟著收斂起來,“有些事我得跟你說一下,這些年奶奶……”

    “我的孫孫,你們有沒有看到五六歲大的男孩……小姜,你有看到我家小茂嗎?”

    姜雙雙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劉大爺打斷,他這會驚慌失措,整個人一直在哆嗦著,“就、就我最小的孫子,劉茂……小茂兒,我就轉(zhuǎn)過頭收拾漁具的功夫,他就不見了……”

    “小茂不見了?”姜雙雙趕緊上前扶了一把。

    “就幾分鐘的時間,嚇嚇我快喘不過氣了,小姜你幫我找找他,你幫幫我……”劉大爺實在是支撐不住,雙腿一軟跪坐在地。

    “他穿的什么顏色的衣服?”

    劉大爺抬頭,看著問話的人一片軍綠色,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綠色,也是綠色的罩子,公安同志您一定要幫我找到他!”

    程縉像是想起了什么,顧不上交代就大步如飛,朝著小道那邊快速跑去。

    姜雙雙拍了拍劉大爺?shù)募绨颍矒嵋宦暫笠惭杆俑稀?br />
    兩人一前一后,直接穿過小道來到一片巷子區(qū)。

    程縉在繞過一個十字口時,突然腳步一緩,貼墻繞到前方的棚屋,注意著前方正在曬被子的婆子。

    他關(guān)注了一分鐘,就在要動作時卻突然感覺到身后的動靜,反手一個壓制,將人困在自己和墻壁之間。

    被困住的姜雙雙沒有掙扎,輕輕噓了一聲。

    程縉微微皺了皺眉頭,松開手輕聲,“你怎么來了?”

    姜雙雙沒回答他的問題,抬著下巴示意了一下,“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

    程縉點頭,“我在亭子看到過一個穿軍綠罩子的小娃,但當(dāng)時只以為是一家三口,所以也就只看了幾眼。”

    他跟著悄聲,“在外面曬衣服的婆子,她的褲料紋路和抱著小娃的男人身上的補丁一致。”

    姜雙雙有些驚訝。

    這都能記住?

    她偏過頭打量了一番,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的食指上有一個經(jīng)常戴戒指留下來的痕跡。”

    一個住在棚屋的婆子,應(yīng)該不會常年戴著戒指吧?

    當(dāng)然,也不是沒有。

    但確實是可疑的一點。

    “你在這里藏好,我過去……”

    “不。”姜雙雙反過來攔住了他,“你這一身過去太容易打草驚蛇了。”

    軍綠的制服穿在身上是好看,但落在犯罪分子眼里就是天敵,誰也不知道棚屋里是什么情況,在進攻之前最好去探探情況。

    很顯然姜雙雙不是一個樂意接受命令的士兵。

    她向來有自己的主見。

    即使程同志還有什么要說的,她也沒打算去聽從,一個彎身從他的手臂下鉆出來,右手抓亂自己的頭發(fā),左手解開內(nèi)褂最上面兩顆衣襟,還往一側(cè)拉了拉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

    在程同志要攔住她時,朝著曬衣的婆子跑去。

    面上不知什么時候換上驚慌失措的神色,一把抓著婆子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嬸、嬸子幫幫我……有壞人在追……在追我,我能不能去你屋里躲躲。”

    話音還沒落下,就恐慌到眼淚滴落下來。

    黃婆子能感受抓著自己的手都因為恐慌在發(fā)顫,偏頭一看,這位姑娘眼角發(fā)紅,哭泣的樣子沒顯得狼狽不堪,反而添了幾分韻味。

    心中一喜,送上門的好貨有什么不同意的?

    她反手抓著姑娘家的手腕,一副著急的模樣,“快快,咱們進屋躲躲,這地是好多二流子小混混,就愛逮著漂亮的姑娘家欺負。”

    兩人依偎著走進棚屋,關(guān)上門之前黃婆子還專門看了看外面,確定沒動靜后,才露著貪婪的神色將門帶上。

    程縉這會借助墻角的碎石,連著躍身幾個助跳,讓雙手緊緊扣住墻頭,雙臂肌肉緊繃,一個利索的翻身動作,整個人就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shù)卦竭^了圍墻,站在棚屋右側(cè)的上方。

    他弓下身子緩緩朝前,以他的視角正好能看到棚屋內(nèi)。

    把“好貨”一帶進屋,黃婆子就露出了本性,她沒功夫和一個蠢貨多廢話,對著里面喊了一聲,“季方,拿點藥過來把她放倒了。”

    一個男人走了出來,身上穿著的外套確實有幾處補丁,可料子卻看著很新,感覺是故意弄了幾塊補丁上去,好看著和街道上的人沒什么區(qū)別。

    他皺了皺眉頭,“這哪里來的貨?你別多搞事。”

    “怕什么,我們晚上就走,還怕被抓住?”黃婆子一把鉗著“好貨”的下巴,“你看看,陳麻子不是讓我們給他帶個媳婦嗎?這個怎么樣?”

    季方看了兩眼,“便宜他了。”

    說著從兜里掏出一塊帕子,就想著將人迷倒。

    結(jié)果手才抬到半路,就被人一把抓住,他不解的抬起頭,就看到“好貨”對著他微微一笑,心里猛地一驚,可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對方一個屈膝往上一頂,緊接著側(cè)身抬腿一踹,季方就這么嗖……嗖地飛出去了。

    “砰”的一聲,整個人砸在屋棚的一側(cè),棚子被他一壓,直接塌下來蓋在他身上。

    “你個臭娘們!”黃婆子尖叫一聲,伸手就要去揪“好貨”的頭發(fā),結(jié)果啪啪啪啪不知道被甩了多少耳光,整個人暈頭轉(zhuǎn)向,暈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而在這時,有一個女人從里屋跑出來,手上拿著一把土槍,抬起就要朝她射擊,可還沒抬起來,一道身影從上而下,抬腿干凈利落地踢向她的手腕,女人疼得手上一松,土槍落下。

    還沒落地就被程縉在半空中接住,槍在手心轉(zhuǎn)了一圈,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舉槍姿勢對準(zhǔn)了女人的太陽穴。

    “不準(zhǔn)動!”

    也就三四分鐘的功夫吧。

    棚屋里的三個人販子被制服。

    接下來,程縉拿著土槍對準(zhǔn)三人,讓他們互相綁起來。

    姜雙雙進了屋棚里面,在一處地窖發(fā)現(xiàn)了被關(guān)著的數(shù)人,一個個全都昏迷不醒,顯然是被下了藥。

    其中就有小茂兒。

    她在老屋那邊碰到過這個小孩,比起姜家的孩子有意思多了,年齡不大卻特別愛笑,笑出來的聲音還跟鴨子似得,一“嘎”一“嘎”。

    她將小茂兒抱起來。

    跟著爬出地窖,對著上面的人道:“兩個女同志四個孩子,你先在這里盯著,我?guī)е∶瘍喝フ覄⒋鬆敚樎穾湍銏髠警?”

    程縉點點頭。

    然后……

    在姜雙雙即將要離開時,他到底沒忍住,緊繃著面孔道:“姜雙雙同志,你知道錯了嗎?”

    姜雙雙一愣,“啥?”

    她錯啥了?

    程縉面上神色不變,然而耳廓卻通紅,“這么危險的事,你不該以身犯險,你可以……你可以多信任我一點。”

    姜雙雙聞言一笑,笑容特別燦爛,“我當(dāng)然信任你,人販子拿出土槍我一點都不害怕,因為我知道她絕對沒有開槍的機會。”

    果然,人是從天而降的。

    身手極為利落!

    “……嗯。”程縉輕輕回了一聲,跟著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干脆半蹲下來將捆在季方身上的繩索解開,重新又捆了一遍,卻有些心不在焉用力一拉,勒得季方痛呼,肚子都被勒成兩半了。

    看得姜雙雙悶笑幾聲,只可惜時機不對,不然她一定留下來和他多聊幾句。

    抱著小茂兒一路跑進小公園。

    那邊已經(jīng)被叫來了幾個公安,其中就有她認識的數(shù)人。

    她一現(xiàn)身,劉大爺就用最快的速度沖了過來,“小茂兒,我的小茂兒欸……”

    人還沒跑到跟前,就摔了一個跟頭。

    好險邊上有公安護著,才沒讓老爺子摔得更狠。

    姜雙雙大步邁了幾步,將昏迷的小茂兒擱在他懷里,安撫幾聲后跟著對小付警官說了屋棚的事,“程進同志還守在那里,最好多帶點人,還有六個人被下了藥,還是趕緊送衛(wèi)生院的好。”

    “程縉嗎?”小付公安也是松了一口氣,“好好,我們這就過去。”

    等公安一走,姜雙雙對著劉大爺?shù)溃骸靶∶瘍阂脖粫灥沽耍瑒⒋鬆斈阆葎e急,趕緊送衛(wèi)生院。”

    “好好好。”劉大爺連連點頭,他想一把抱起孫子,卻蹲著一動不動,“小姜你幫我搭把手,我這腿都還是軟的,抱不動小茂兒。”

    其他人他也信不過,只信小姜。

    姜雙雙沒推辭,又將小茂兒抱在懷里,跟著一同朝衛(wèi)生院走。

    等到了地,一番檢查無礙,又等來了劉家的其他人,她才離開。

    站在衛(wèi)生院外,突然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去了。

    往左,去小公園看看?

    可這都過去兩個多小時,人怕是早走了。

    那往右?

    右邊直走幾個街,正好是公安局附近,或許人正在公安局協(xié)助案件?

    想了想,姜雙雙決定朝前走。

    直接回家,反正她知道程進在哪個招待所,程進也知道姜家大概的位置,真有心要找過來,還怕找不到人?

    本想著順路去老屋那邊看看熱鬧,結(jié)果那邊不知道怎么勸得,院子里特別安靜,她就只能失望往家走。

    剛到半路,就聽到王主任喊了她一聲,“小姜,你這是剛從外面回來?你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瞧你,走個路都樂著呢。”

    “喜事?”姜雙雙不解,家里有什么喜事是她不知道的嗎?

    王主任看了她一眼,奇怪道:“你還不知道嗎?”

    姜雙雙搖頭,“我還真不知道你說得哪方面。”

    王主任一個夸張拍大腿的動作,“哎喲,敢情那邊還沒通知你呢?那我可不能先說,不然等你知道都沒驚喜了。”

    姜雙雙皺了皺眉頭,“要不你還是先透露透露?不然弄得我心癢癢。”

    王主任將她推著往前,咬死了不說,“不說不說,你趕緊回家吧,沒幾天你肯定會知道什么驚喜。”

    “……”姜雙雙是真心癢癢。

    到底是什么喜事,能讓街道辦的王主任這么神神秘秘?

    難不成許媽已經(jīng)幫她辦好接班的手續(xù)了?

    很有可能,先前就定好,她們這邊見了程進將來龍去脈說一說,跟著送他上車,下午許媽就去廠子里打申請,爭取盡早把接班的事定下來。

    雖然期間出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事,但老屋那邊收場那么快,許媽應(yīng)該是有時間去廠子里辦手續(xù)。

    加快回家的步伐,自家的房門大敞。

    許英霞這會正坐在桌邊織著毛衣,邊上的姜小舟蹲著掰核桃,弄得一手碎也沒見掰完里面的核桃肉。

    “媽。”

    許英霞抬頭,問道:“人送走了?”

    “沒呢。”姜雙雙坐在另一邊,“發(fā)生了一些事,和他分開行動了。”

    “這樣啊。”許英霞沒在意,繼續(xù)織著毛衣,“說開了就好,那么大一個人也不怕他自己回不去,他這一走咱們以后也不會和程家打交道了,最好讓你奶奶也跟他們斷了才好。”

    姜雙雙不知道該怎么說。

    說“一點正事都沒提,兩人合力擒拿了幾個人販子”?

    說也是能說,但一說這個肯定得費好多口舌,她現(xiàn)在就只想喝口水緩緩,“你去工廠辦了接班手續(xù)嗎?”

    “沒呢。”一提到這個許英霞就有些嘆氣,“老屋那邊折騰了好幾個小時,我也是剛到家沒多久,實在是沒勁往工廠跑,等明天我上工的時候再說吧。”

    是真沒精力了。

    她無奈道:“你是不知道你奶奶和小姑子有多折騰人,硬是搬了板凳去上吊,害得我們還得去抱著摟著,生怕她弄假成真了。”

    假是真假,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鬧著要上吊。

    這不就篤定有人會上前攔著嗎?

    而他們這些人呢,明知道是假也得攔一欄,結(jié)果好了,姜清不知道踩在哪,腳下一滑從椅子上摔下來,要不是她機靈往邊上躲一躲,姜清得往她身上砸來,“她自己摔得臉都腫了,還害得好幾個幫著的人扭了腰,那幾戶人家不樂意,又找你奶奶要醫(yī)藥費。”

    要不是擔(dān)心賠償,老太太還能繼續(xù)折騰。

    一聽有人要錢,她上吊也不上吊了,搬著凳子就回屋,把房門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

    說起老屋那邊的事,那是沒完沒了,能細數(shù)好幾個小時的奇葩事。

    但說多了也累,她話音一轉(zhuǎn),“對了,你怎么提接班的事?是不是回來的路上又被知青辦的人堵著了?”

    知青辦的人是真執(zhí)著。

    說不通大人,就去找這些符合下鄉(xiāng)年齡的年輕們,大義的話語說得是一套一套的,還真忽悠……鼓舞著一群年輕們簽下了名字。

    “沒有。”姜雙雙搖頭,“我是遇到了王主任,她說我要有喜事了。”

    “喜事?什么喜事?”許英霞突然一個挺身,“難不成她想給你做媒?”

    越想越有這個可能,“這是好事啊,她身為街道辦的主任,肯定認識不少人,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她問問……”

    第15章

    可注定要讓許英霞失望了。

    王主任嘴里的好事和介紹對象沒關(guān)系, 但她還是咬死了什么都沒透露,“你就耐心再等兩天,反正是個大好消息。”

    “你這話說得我有些摸不到頭腦。”許英霞都不知道該不該提前高興下, 她跟著道:“不過你也幫我家雙雙看看嘛,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對象。”

    “你今天不是去相親嗎?”王主任知曉姜家的那點事,“程家兒子不合適嗎?”

    “就沒抱過希望。”許英霞搖搖頭, “相信你也聽說了, 家里老太太不知道朝程家伸了多少次手, 就算和我家雙雙沒啥關(guān)系, 人家萬一遷怒上呢?”

    要說完全不抱希望那絕對是假話。

    真要掰算起來,和程家結(jié)親也不是沒好處。

    只不過現(xiàn)在都放棄了, 她話里話外自然不能往好的說, 得多挑挑毛病, 表示她們沒看上這門婚事,好繼續(xù)下一場相看。

    “也是。”王主任點點頭, 挺理解。

    許英霞繼續(xù)道:“雙雙肯定得接我的班, 但小舟過兩年也到了年齡,我就想著這兩年讓雙雙挑個合適的對象。”

    “接班的事不著急。”王主任提醒了一句, “這離下鄉(xiāng)的日子還有一個月,你倒不如先把這個月的工資拿到手。”

    許英霞想了想。

    其實也不是不行, 這樣還能多拿接近三十塊錢的工資。

    但她覺得不落實下來心里不踏實,“那成,我再想想。”

    期待落空, 也沒什么好繼續(xù)聊得。

    不過許英霞在離開之前,還是忍不住叮囑一聲,“要有合適的對象,可一定要想著我家雙雙。”

    “行。”王主任無奈著笑了笑。

    只是心里卻沒這個打算。

    倒不是覺得事情難做, 而是過不了多久她相信媒婆會踏平姜家的門檻呢。

    但有她的這聲答應(yīng),許英霞放心多了。

    轉(zhuǎn)身原路返回,卻不想在大雜院邊上的葫蘆口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楠楠?你怎么站在這?家里不是有人嗎,進屋坐坐。”

    “不了不了。”姜楠楠像是被她驚到,靠著墻連連擺著手。

    許英霞奇怪看著她,“不進去也行,你來這是有什么事嗎?”

    姜楠楠抿著唇,因為太過慌亂這一會都不知道該怎么回。

    她只是想來看看姜雙雙的情況。

    今天早上八點她和程進約到小公園見面,就轉(zhuǎn)了兩圈后她就提議去另外一個地址,確定姜家其他人不會在小公園遇到程進。

    甚至還找了一個借口讓程進搬離之前的招待所,這樣就算姜家想找人也找不到他。

    程進被她支開,他也就不會去亭子那邊赴約。

    這樣一來,她多了好幾天和程進接觸的機會,把握住最后的希望。

    她來這邊無非是想打聽些什么消息,但內(nèi)心又愧疚又怕暴露,站在外面久久不敢進去,現(xiàn)在面對三嬸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怎么了?”許英霞猜測著,“難不成老屋那邊又出什么事了?”

    “沒沒……”姜楠楠連連擺手,“我就是想來謝謝三嬸,我上午不在家,都沒幫到什么忙。”

    “這有什么,那一家爛事和你也沒關(guān)系,你別當(dāng)做自己的責(zé)任。”許英霞看著她就有些嘆氣。

    一大家子二十多個人,姜楠楠混入其中特別不起眼。

    但有什么辦法?連自己爸媽都不管不顧,她這個當(dāng)嬸嬸連自己家都照料不過來,又哪里抽得出手照顧她。

    “我懂。”姜楠楠張了張嘴,最后還是什么都沒問,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許英霞搖搖頭,回頭進了院子。

    在院子的空地上,周大爺正將一個雞籠固定在他們門口的壇子里,她不解得問道:“這是什么?”

    周大爺抬頭,“這是你家雙雙訂得雞籠,本來我打算給閨女送去的,你家雙雙要得急,就先給你們了。”

    “雞籠?”

    姜雙雙走了出來,“我換了兩只小母雞,以后就養(yǎng)在這里下蛋。”

    姜小舟也跑了過來,“以后我來收拾,保證沒有一點點味道!媽,咱們以后每天都有雞蛋吃了。”

    許英霞臉上一喜,可緊跟著又板著臉。

    將雙雙拉到一側(cè),“你這丫頭,主意是真的大,這都不跟我提前說一聲?”

    “雙雙大了還不好?”周大叔樂呵著,“以后你就等著享福吧。”

    雞籠固定好,他伸手拍了拍,“看看,夠結(jié)實吧?只要不起大風(fēng)肯定刮不走,下雨天也能在上面蓋一塊雨布,不用折騰著老往屋里搬。”

    姜雙雙看了看,確實挺滿意,“謝謝周大爺。”

    周大爺嘿嘿笑了笑,“這些活計我在行,以后要打什么只管叫我。”

    一個雞籠大半條魚,他巴不得姜家多找他做活呢。

    ……

    此時在公安局,該調(diào)查的事都調(diào)查清楚,解救的那幾個人在衛(wèi)生院的治療下也陸續(xù)蘇醒過來,而且順藤摸瓜,他們手里還掌握了一份買賣人口的名單。

    “好小子!又是大功一件啊。”魏局拍了拍程縉的肩膀,顯得特別欣慰,“真是多虧了你,那些丟了孩子家屬的家里才不會散,咱們手里的名單也能幫助二十多名被拐賣的子女回歸家庭。”

    程縉立馬開口,“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

    魏局大笑著,“知道知道,還有小姜同志嘛,你已經(jīng)提醒了不下五次了。”

    程縉難得有些不自在。

    魏局意有所指,“小姜確實是位好同志,以后說不準(zhǔn)有經(jīng)常打交道的可能。”

    “……”程縉更不自在了。

    經(jīng)常打交道?

    相看后經(jīng)常見面,這意味著什么還用說嗎?

    不過,回想著今天和姜同志的相處,確實比想象中要好很多。

    兩人第一次合作對敵,即使他不認同姜同志的以身犯險,但又不得不承認她的身手特別好,有她的加入,制伏人販子的過程變得更簡單了。

    這是一次并沒有任何排斥,甚至令人記憶深刻的再遇。

    程縉這時候本該離開,但他站在原地足足待了兩分鐘,待得魏局都有些莫名其妙,“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就回去吧,都這么晚了,回去好好歇著。”

    程縉還是沒走。

    魏局沒好氣道,“到底還有什么事,趕緊……”

    “謝謝。”

    魏局像是沒聽清,“什么?”

    “……”程縉有些無奈,他什么都不用說,已經(jīng)能猜到下面會發(fā)生什么事。

    果然,沒兩秒辦公室里響起一陣狂笑。

    魏局一邊笑著一邊伸手指著他,“你這小子前幾天拒絕得多爽快,現(xiàn)在知道謝謝我了?都跟你說了無數(shù)遍,人要見見才知道合不合適,要不是我把你騙過去,不就錯過這次機會了?”

    他絕對不承認,騙人后還挺心慌的。

    覺得自己有些自作主張,惹得雙方都挺尷尬。

    沒想到,還真就相上了!

    還想打趣幾句,結(jié)果這小子大腿一邁跑得飛快,魏局跟在后頭喊著,“現(xiàn)在知道跑了,剛剛怎么就賴著不愿意走?”

    喊是白喊得了,人都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小付公安進門時,看著喜笑顏開的領(lǐng)導(dǎo),好奇道:“這么高興,有大喜事啊?”

    “喜事,大喜事。”魏局笑得更歡,“說不準(zhǔn)過段時間就能喝我侄女的喜酒咯。”

    “您侄女?”小付公安想了想,“就是那個在部隊當(dāng)護士的侄女?”

    他們公安局所有人都聽魏局提起過他侄女。

    那叫一個夸啊,夸得天花亂墜。

    不過聽得多但從沒見過,“她回來了?”

    “對啊,專門打了報告回來。”魏局那叫一個驕傲,是他自作主張將侄女叫回來,讓她請了探親假,趁著程縉沒離開之前見一面。

    還好他多管閑事了,這不就撮合一對了?

    侄女有出息,未來的侄女婿也前途無限。

    不行,這種大喜事他得趕緊回去告訴孩子媽,尤其是得和大哥那邊打好招呼,盡量把這件事定下來。

    魏局收拾收拾就要離開。

    在離開他想了一件事,“對了,明天你把小姜叫來,難得的一個人才啊,可不能真讓她下鄉(xiāng)被其他部門搶跑了。”

    “行,明天上午我先去衛(wèi)生院記個口供,再去找小姜。”

    “衛(wèi)生院?”魏局問道,“被拐騙的受害者不是已經(jīng)記了口供嗎?”

    “是另外一次事故。”小付公安解釋著,“小公園早上發(fā)生了一起落水事故,不過好在有熱心人把人救了上來,沒出大意外就是受了一些驚嚇。”

    魏局皺著眉頭,“這個事得注意一下,小公園老人孩子多,盡量多做一些標(biāo)識,謹(jǐn)防意外發(fā)生。”

    叮囑了幾句,魏局這才挎著包離開。

    回到家門外時,屋外已經(jīng)一片黢黑,唯有自家亮著一盞燈,昏暗的燈光讓他心里發(fā)暖。

    這就是成家的意義嘛。

    不管什么時候,都有一盞燈為自己留著。

    他拿鑰匙開了門,動作很輕還是驚動了屋里的人。

    段先菊披著外套走出來,臉上還帶著睡意,“今天這么晚?”

    “辦了個案子。”魏局接過她遞來的水杯,迫不及待問道:“小蕓呢?”

    本帶著興奮的神色,想著說說小蕓和程縉的事,結(jié)果就看到媳婦臉色一變。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

    不會吧?!

    難不成程縉看上小蕓,小蕓沒看上程縉?

    不應(yīng)該啊,就那小子的模樣還有人不喜歡?他還專門扣了小子的證件照寄給小蕓,小蕓要是沒心思怎么會從部隊請假回來?

    “不會真沒看上吧?你跟她說說,這才見一次面不能就這么倉促的下結(jié)論,還是得多見見面才……”

    段先菊直接打斷他的話,“哪里是沒看上,是根本沒見到面。”

    “怎么可能?”

    “怎么就不可能了?”段先菊無奈道:“這丫頭是真能瞞,要不是我同事恰巧遇上了,我都不知道她早上失足掉進了小公園的湖里,幸好有人救了她……不行,不能往下想,越想越心慌。”

    “小蕓沒事吧?”魏局一臉擔(dān)憂,起身朝著里屋的方向看了看。

    “醫(yī)生說了沒事,有些受到驚嚇而已。”段先菊安撫著。

    回到家后一直悶悶不樂,想來是在可惜沒能和程同志見上面,也是太不湊巧了,小蕓跑錯了街,等她趕到小公園時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小時,那邊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特別吵鬧,她一個沒留神掉進了湖泊里,好在有好心人跳下去救了她。

    她沒解釋,只是小聲道:“一切等明天再說,先讓小蕓好好歇歇。”

    “那就好那就好……不對啊。”魏局一臉困惑,驚呼一聲,“她要是沒遇到程縉,今天和程縉見面的是誰?!”

    ……

    “小姜!”

    門外闖來一聲大喊,許嬸子拎著一個尿素袋敲著門,“快來看看我給你帶什么好東西來了。”

    房門猛地被打開,開門的是鞋都來不及穿上的姜小舟,“是小母雞嗎?是小母雞嗎?”

    “對對。”許嬸子將尿素袋打開,“看看,這可是我爹精挑細選的,你們好好養(yǎng)著,肯定一天下一顆蛋。”

    半大的母雞蜷縮在袋子里,把姜小舟心疼的不行。

    伸出雙手,像是擁抱至寶一般,將它們抱出來擱進早就準(zhǔn)備好的雞籠里。

    不過在放進去之前,沒忍住多摸了摸。

    姜雙雙這會也走了出來,挺滿意里面兩只小家伙,“許嬸謝謝了。”

    “客氣什么。”許嬸子還想和她嘮嗑嘮嗑,卻看到她一身收拾得整齊,“怎么,是要出門嗎?”

    “對,去找個人。”姜雙雙輕笑著,“那我先出門了,以后再聊。”

    “好好。”許嬸子指著蹲在雞籠邊上的小子,“那我和你弟弟聊聊,這養(yǎng)雞可是有講究的。”

    姜雙雙這次選擇了左側(cè),那邊是前方招待所的方向。

    倒不是她故意要去找程同志。

    而是許媽交代得任務(wù)都沒完成,自然得再一次啦。

    是吧?是啦!!

    一路輕快朝前,路上遇到不少熟人,還沒走兩步就見前方烏泱泱一群人朝著她走來。

    腳下一頓,稍稍側(cè)過身子打算讓一讓。

    卻不想被前方的人猛地抓住了手,“小姜,真的太謝謝你了,要不是有你,我這個老婆子都活不下去了。”

    “姜同志,感謝你救了小茂兒,大恩大德這輩子都不會忘。”

    “對對,幸虧有你帶他回來……”

    一聲接著一聲的感謝,姜雙雙這才看清原來這烏泱泱的一群是劉家人。

    昨天在衛(wèi)生院小茂兒還沒蘇醒,所有人得心思都牽在他身上,也就沒顧得上小姜同志。

    這不,小茂兒現(xiàn)在沒事,他們一大早就去供銷社掃購一番,全家聚齊來感謝小姜同志的幫助。

    姜雙雙實在是受不住這種架勢,連忙道:“是多虧了部隊那位同志才能找到人販子的根據(jù)地,你們可以去公安局謝謝。”

    “我知道,公安已經(jīng)跟我說了,沒有你們兩小茂兒也不會被平安救回來。”劉大爺老淚縱橫,死死抓著姜雙雙的手感謝。

    他實在是不敢往下想。

    姜雙雙擠出僵硬的笑容,實在是不適應(yīng)這種場合。

    她寧愿面對小偷,也不想一群人圍著她感謝來感謝去,甚至還帶著小茂兒給她磕頭……

    這瞬間,她恨不得轉(zhuǎn)身逃跑。

    好在!有人來解救她。

    小付公安看到烏泱泱的一群人,還當(dāng)發(fā)生了什么打架斗毆的事件,擠進來一看,樂得一笑,“在這呢,我剛?cè)ツ慵叶紱]找到你的人,魏局讓你有空去趟公安局。”

    “我有空!”姜雙雙高聲,反手拉著劉大爺?shù)氖郑叭藳]事就好,趕緊翻篇過了,以后小茂兒一定事事順心平安長大,我還有事,咱們以后再遇!”

    說完,不等其他人的回應(yīng)轉(zhuǎn)身就跑。

    跑得那叫一個快,連小付公安都追不上,他還想跟著一塊回局里呢。

    一路狂奔到公安局的大門,守門的張大爺朝外面望了望,“咋滴,被狗追了?”

    姜雙雙真忍不住了,“您能盼我點好嗎?”

    “嘿,我都打算起身幫你把野狗趕跑了,你這丫頭盡把我往壞處想。”

    姜雙雙才不信。

    就算老爺子起身了,那也是打算瞅她的熱鬧。

    從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放在臺面,“您忙著吧。”

    說完就朝里面走,那架勢比這里上班的人員還要來得熟悉。

    不過在上樓時,她特意放慢了腳步,想著會不會在這里碰到某個熟人。

    只可惜,一直到魏局的辦公室前,她還是沒找到。

    “那臭小子去哪里?趕緊把他給我叫來,別一天天待在外面亂晃找不到人。”魏局還在辦公室大喊著,安排人去找程縉的下落。

    他昨天一晚上沒睡著。

    是想了又想,最后得到了一種可能。

    小蕓都沒和程縉見上面,程縉又怎么可能知道他安排了相親?

    那就只有一種可能!

    程縉這瞎眼的臭小子,指不準(zhǔn)是認錯了人!

    認錯就認錯吧,偏偏還很有可能看對眼了!

    想到這種可能他就更睡不著了,有一種為她人做了嫁衣的無助感,一想到自己千挑萬選的侄女婿被不知道哪位女同志拐跑,他這心啊,就一抽一抽疼。

    “咚咚”兩聲,房門被敲響。

    魏局趕緊喊了一聲,“進來!”

    難不成是那小子回來了?

    雖然知道那小子難得開竅,但他還是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提前劫走了他的最佳侄女婿人選。

    房門被推開,一個腦袋先探頭進來,“魏局。”

    “是小姜啊。”魏局輕輕咳嗽兩聲,對著她招了招手,“你來得正好,我這里有一件事和你說說。”

    將人請進來,又是一副大領(lǐng)導(dǎo)莊嚴(yán)的樣子。

    他先是給小姜同志倒了一杯茶水,“這次拐賣的案件你真的幫了大忙,但經(jīng)過調(diào)查涉及到的人員還不少,具體的嘉獎還得等徹底結(jié)案后。”

    “不急不急。”姜雙雙一點都不著急。

    總不能公安局還欠著不給吧?

    “所以我們主要聊聊之前的事。”魏局官腔起來,先是夸獎了一大堆,細數(shù)她這半年來為公安局做出的貢獻,緊接著才說了重點,“正巧這次我們局里和街道辦需要一個對接的人員,我首先想到的就是你。”

    姜雙雙一臉驚喜,“局里要給我安排工作?!”

    她算是明白王主任說得喜事是什么了!

    “雖然你的單位歸屬于公安局,但辦公地點落在街道辦。”魏局矜持地一笑,“沒錯,由于姜雙雙同志出色的表現(xiàn),局里特例分派給你一個工作名額,你先去打個申請,下周一就能就職。”

    他不是不知道工作名額對于一個閑置在家的同志有多重要。

    所以也沒遮遮掩掩,詳細介紹:“你是高中畢業(yè)又多次拿過嘉獎,局里特許你直接為正式工,拿二十八級工資,一個月31.5元。”

    姜雙雙離開魏局辦公室后還有些恍惚。

    她看著手里的介紹信,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就這么混上了一份工作!

    不過她其實早就有這么計劃過。

    和公安局多次打交道,得到的錢和票數(shù)量其實不多,怎么樣都沒一份正式工月月拿工資來得穩(wěn)定。

    之所以會堅持,其實就是想走走這個門路。

    她一直保持著如果能得到自然最好,可要是不能得到,就當(dāng)掙份外快的態(tài)度來試行。

    而現(xiàn)在,她得到了!

    仰頭長嘆一聲。

    愉悅的快感讓她恨不得狂叫。

    她現(xiàn)在迫不及待想和人分享這件大喜事!

    樓梯間傳來腳步聲,姜雙雙偏頭往下看,正好在下一個彎角的樓梯上看到抬頭的程同志,她咧嘴揮著手,“好巧啊,程同志。”

    程縉微微點了點頭。

    隨即兩個臺階一步,跨著大步向上,直至離她只有四五個臺階才停下,稍稍抬著頭看向她,“好巧。”

    又遲疑了一會,“抱歉,昨天都沒來得及和你正式告別。”

    “沒關(guān)系。”姜雙雙已經(jīng)迫不及待展示著手上的介紹信,一臉笑得嫣然,“今天有大喜事,你中午有時間嗎?我請你去國營飯店吃紅燒肉!”

    是一張入職的介紹信,程縉由衷為她高興,“恭喜!不過該我請你慶祝,我們十一點在國營飯店門口見面可以嗎?”

    時間地點都定下來,自然是十分愿意赴約。

    姜雙雙沒為誰請客糾結(jié),一口答應(yīng)下來。

    接下來,兩人又是面面相覷沒有言語,然而這個氣氛并不尷尬,沉默幾秒姜雙雙先笑出聲,“那就十一點見!”

    等了一個回應(yīng)姜雙雙便離開。

    她想著現(xiàn)在時間還早,她要不要直接去紡織廠給許英霞同志報喜,她一定會樂得狂叫。

    不用接班,許媽一個月照樣四十多塊錢的工資。

    再加上她現(xiàn)在能拿三十多塊,以及大伯家補償?shù)奈鍓K錢,她們一個月進項能高達八十塊錢,只要肉票充足,天天吃肉都沒問題了!

    雖然她不喜歡被工作困住,顯得拘束沒了自由,但誰讓她需要自己養(yǎng)活自己呢,現(xiàn)在努力工作,才能爭取早日退休!

    反正現(xiàn)在的姜雙雙特別高興。

    高興到任誰都能看出來。

    程縉一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許久,這才繼續(xù)邁步走上三樓,來到魏局的辦公室。

    魏局沒見到他之前,有一肚子的話想跟他說。

    可見到后,千言萬語都被堵在嘴邊,最后變成了,“你和昨天那位女同志相處的怎么樣?”

    冷峻的神色像是被吹拂了些許,程縉微微勾起唇角,“我們約好了中午見面。”

    不知道為什么,魏局居然從他的語氣中聽到了一絲絲得意的情緒?

    假的吧,一起吃個飯有什么好得意?

    當(dāng)誰沒人陪嗎?他天天都有人陪著吃飯呢!還陪了二十多年!

    魏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對著程縉那張臉唉聲嘆氣,嘆了幾聲又掏了掏煙包,問道:“來一根?”

    “不抽。”程縉搖頭,不是很理解他突然嘆氣的情緒,“從我進門到現(xiàn)在,你已經(jīng)嘆了十六聲了。”

    “……”魏局又瞬間沒了抽煙的心思,將煙包丟到一邊,問道:“跟我說說,那是個什么樣姑娘?”

    雖然不是他組得局,但怎么也是因為他而起。

    他還是得了解了解,要是脾性好也就算,但要是人沒那么好,他就真不知道該怎么跟程家交代。

    不過以他對程縉的了解。

    真要起了心思,他就算想攔著都難。

    程縉想了想,“我對她的了解還不是太多。”

    “沒錯!”魏局猛地拍桌,“所以千萬別倉促定下來,你們一定要多多了解,確定對方的脾性再做決定,婚姻大事可不能馬虎。”

    “但我覺得她性格很好,是能……”程縉頓了頓。

    他突然想到昨日在棚屋時姜雙雙說得一句話,他覺得可以用作回應(yīng)魏局,便接著道:“是能夠信任的伙伴。”

    伙伴,也可以是伴侶。

    “……”魏局啞然,什么勸說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對于他這個退伍兵來說,“信任”這個詞實在是太重了。

    第16章

    這瞬間魏局是真泄氣了。

    連攔的心思都沒了, 如果硬要說,只能說他侄女差了那么一點運氣吧。

    好巧不巧,偏偏就迷了路。

    陰差陽錯, 白白把這么好的機會讓給了其他人。

    不過換個角度想想,程縉和那位女同志也是有點緣分在吧,不然又怎么會這么巧合的碰上了?

    魏局不由想起了他年輕時, 緩緩開口, “說來我和你段姨也是陰差陽錯, 當(dāng)年我是吃不飽穿不暖, 想著干脆當(dāng)光棍算了,也省得拖累人家女同志, 沒曾想啊……”

    一次意外救了個姑娘。

    就這么看對了眼。

    所以他才一直說, 不管想不想還是得先見見人, 萬一就真的看對眼了呢?

    “這人結(jié)了婚和沒結(jié)婚是真有區(qū)別,我當(dāng)時就想著, 真要娶了你段姨總不能讓她和我一起餓肚子吧?正好有機會進了部隊, 起初幾年的日子是真苦,不是說我過得苦, 而是你段姨,我那個時候就一個小兵, 連家屬隨軍的資格都沒,她待在老家替我贍養(yǎng)父母教育孩子,自己病了也得照顧著全家老小……”

    即使是整個公安局最大的領(lǐng)導(dǎo), 但一回舊起來就有些沒完沒了了。

    對于他來說家是港灣,也是奮斗的源泉。

    要不然他也不會從一個什么背景都沒有的小兵奮斗到局里的大領(lǐng)導(dǎo),期間的艱辛和危險就不提了,但他覺得很值。

    老領(lǐng)導(dǎo)叨叨絮絮, 程縉聽得認真覺得可以學(xué)以致用。

    并且舉例對比,他也不想自己身邊人跟著他吃苦。

    很慶幸的是他的起點要比領(lǐng)導(dǎo)高一些,如果對方愿意,他現(xiàn)在就可以申請隨軍的報告,而且今年等他再往上升一級,還能在家屬院申請一套獨棟的好院子。

    當(dāng)然,這一切的前提是,對方愿不愿意。

    對了,還有他的存款。

    結(jié)婚后,必須保證對方的衣食無憂,將所有存款和工資上交,立志于讓對方的生活條件大大提升。

    他就無所謂,每天管他兩頓飯就行。

    要實在覺得做飯不方便,也能去食堂吃,要不就等休假了他來掌廚。

    程縉想著,這一切也不能光自己一個瞎琢磨。

    等再相處幾次,他可以慎重地給對方一個保證!

    “咳咳。”魏局一聲咳嗽,這小子不知道怎么聽著聽著就發(fā)呆了,弄得他回望過去的話都白說,“我說這些是告訴你,婚姻是人生大事,不管對方是誰,你都得仔細想明白再做決定,不然……不僅僅是對你的生活有影響,也會影響你的上升。”

    “我明白。”

    “明白就好。”魏局又清了清喉嚨,這才問出了最關(guān)鍵的事,“所以那位女同志到底是誰?”

    ……

    紡織廠這邊,許英霞也在做準(zhǔn)備。

    她在廠子里擔(dān)任二車間的統(tǒng)計,雖然不用在生產(chǎn)線干活,但為了方便統(tǒng)計生產(chǎn)的數(shù)量,她所在的小辦公室也是挨著車間這邊。

    說是小辦公室那也是真小,就七八平的樣子,前后還堆著不少雜物。

    這就算了,里面還擠著四個工人,兩個統(tǒng)計兩個質(zhì)檢。

    一個小屋子干活,自然得把關(guān)系處好了,不然時不時發(fā)生些瑣事也挺糟心。

    好在許英霞性子好,從不爭強好勝,就算和其他工人發(fā)生一些爭執(zhí),也是好聲好氣,盡量安撫。

    所以當(dāng)她提出以后孩子接班,希望他們多多照顧時,一個兩個都拍著胸膛答應(yīng)下來。

    “這還用你說嗎?咱們和雙雙也不陌生,她小時候你還帶著來廠子里干活呢。”

    “就是這幾年少見了,不過她到底是老姜的閨女,我可是聽說了,她還幫著公安逮小偷?”

    “真的?那這可是好事啊,以后咱們二車間都不怕那些小偷小摸的人了。”

    這話一說,氣氛有些古怪了。

    倒不是說他們車間有小偷,但確實少不了一些偷偷將碎布碎料往家里帶的人,就算保衛(wèi)科那邊嚴(yán)防,都還是沒防住。

    這些小東西,直接往里衣一塞,保衛(wèi)科總不至于直接搜身吧?

    這就導(dǎo)致了,我看他拿了那我也跟著悄悄拿得連鎖反應(yīng)。

    在場人難免有幾個人不太自在。

    “她來坐班又不是去保衛(wèi)科當(dāng)安保,哪里會管這些事?”許英霞趕緊補了一句,“咱的活本來就不少,更沒功夫盯著其他其他人看,倒是她年紀(jì)小剛進廠,還得你們這些前輩們多多關(guān)照。”

    “那是那是,你就放心吧。”

    “咱們十幾年的老交情,肯定會幫著照看下。”

    氣氛又變好了些,又不是什么太麻煩的事,誰不愿意賣聲好?

    而且明眼人都明白,姜雙雙不管是學(xué)歷還是她的出身,只要不出大錯肯定能升得快,誰知道以后會變成誰照拂誰呢?

    可有時候啊,就會冒出一些討人嫌的人。

    還是剛剛那個說“小偷小摸”的男人,輕輕一哼,“要我說啊,你就該送她去下鄉(xiāng),她這一接班你們家就少了大半的工資,也就你舍得,換做是我……”

    “換做是你,大女兒早早被嫁出去換了彩禮,二女兒一直蹉跎到現(xiàn)在,在家當(dāng)牛做馬伺候一大家子,托生在你家的姑娘們,那是一個比一個慘。”

    “你!!”

    “我什么我?難道我說錯了?”許英霞雙手叉腰瞪著他,彷佛他要敢開口她就敢撕了他的嘴。

    要是以前也就算了,一個車間的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現(xiàn)在她可不能退,她一退這些人還當(dāng)她閨女好欺負呢。

    “我懶得跟你說。”男人嘰里咕嚕著,“等著吧,一個月十幾塊錢,我看你們能過什么好……”

    “哪來的蒼蠅,嗡嗡煩死人了。”

    “……”男人這才徹底閉嘴。

    許英霞像是打了勝仗般昂起腦袋,她想著等回去后一定要跟丫頭叮囑下。

    真要被欺負,那可千萬別忍著。

    不管是去向領(lǐng)導(dǎo)告狀還是找她這個家長都成,越忍只會被欺負的越厲害,實在是不行……靠拳頭也沒事,好歹受傷的是別人而不是自己。

    “許英霞。”車間走來一個穿著安保制服的人,他喊道:“你閨女來找你了,人在廠門口等著呢。”

    “雙雙來了?”許英霞一臉奇怪,跟邊上的人打了聲招呼就往外走。

    以前雙雙和小舟都很少往廠子里來,要是沒什么事肯定不會這個時候過來。

    在去廠門口的路上,她忍不住想著難不成又是老屋那邊出了什么事?

    那一家子是真夠折騰。

    剛到廠門口,就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處,許英霞趕過去,“你怎么不往邊上站著躲躲風(fēng),這風(fēng)口的風(fēng)多大啊。”

    “涼涼心。”姜雙雙故意站在這里的。

    就怕內(nèi)心的狂熱讓她太亢奮。

    許英霞都不知道該說她什么好了,“怎么過來了?不會是老屋那邊又鬧起來了?他們鬧隨他們鬧。”

    “不是。”姜雙雙不等她繼續(xù)猜,將兜里的介紹信拿出來,“看看!”

    許英霞還沒看這張紙寫得是什么,就看到丫頭一臉驕傲地昂著腦袋,真要形容就跟她老久以前看到的孔雀鳥似得,那下巴抬得高高地。

    “瞧你神氣的樣……啊!啊啊!!”

    才看了兩樣,許英霞就控制不住尖叫起來了,一聲比一聲來得響亮,驚得守門的大爺探頭,擔(dān)憂問道:“許同志,你沒事吧?”

    “黃大爺,我閨女有單位了!”許英霞激動的都跳起來了,“有蓋章,真的有蓋章呢,在街道辦辦事,哎喲我的寶貝閨女,你怎么這么有出息啊啊!”

    眼睛就沒從介紹信上挪開后,哪怕已經(jīng)掃了幾遍,還是忍不住從頭到尾再看一次,不知不覺眼淚都溢出來了。

    歡喜的同時又有些愧疚。

    她這個當(dāng)媽給不了孩子,孩子卻靠自己的能耐掙回來了。

    “我就猜著會這樣。”姜雙雙將提前整備好的手帕遞過去,“擦吧,可別糊了一臉。”

    “我這是高興!”許英霞哽咽兩聲,“寶寶啊,你這個工作到底是派出所還是街道辦?”

    姜雙雙聽到這個稱呼忍不住哆嗦兩下。

    嫌棄是叫“丫頭”,高興是叫“雙雙”,生起氣就直呼全名。

    而這會,更是肉麻的叫“寶寶”了,看來是真高興壞了。

    “單位歸屬派出所,在街道辦坐班。”姜雙雙詳細解釋了一下工作的來源和性質(zhì),緊跟著道出重點,“直接為正式工,拿二十八級工資,一個月三十一塊五毛。”

    “這么高?!”許英霞驚呆了。

    哪怕是一個臨時工都特別驚喜,更別說直接轉(zhuǎn)正拿二十八級工資。

    她趕緊把介紹信小心翼翼疊起來,抹了把臉道:“你在這等著我,我去請個假,中午我們?nèi)鵂I飯店吃!”

    這么大的喜事,必須好好慶祝。

    原先不舍得吃得大菜,她咬咬牙都舍得點了。

    “不了。”姜雙雙婉拒,“中午我有約。”

    “你和誰約了?”許英霞一臉古怪,“這么大的喜事,你不該和家里人慶祝慶祝?”

    姜雙雙無言以對,許媽的話很有道理呢。

    這么大的喜事,不該一家分享慶祝下?

    但當(dāng)時提出邀請時她還真沒想這么多,甚至都沒過一下腦子,就直接脫口而出了。

    看許媽還有追問的意思,她趕緊道:“不急著中午聚,晚上也可以,中午你就回家和小舟吃,我讓他做好紅燒肉等著你!”

    說完,就想撩腿跑。

    卻被許英霞一把拽著手肘,“介紹信我給你拿回去,你冒冒失失別弄丟了。”

    介紹信拿在手里,許英霞也就不在管她,轉(zhuǎn)身就往廠子里去,在經(jīng)過守門亭時,還揚聲喊了一句,“黃大爺叫你看笑話,我家閨女找了份公安局的工作,一時間才大喊大叫……”

    這話任誰能聽出顯擺的意思。

    還不止呢,許英霞是一路顯擺到車間,恨不得貼著剛剛那位男同志的耳朵大喊著,她閨女出息著呢!

    家里的進項不但不會少,甚至還能再多三十幾塊!

    姜雙雙這會也往家走,可惜還是晚了些,根本就沒買到新鮮的豬肉。

    干脆將豬肉票發(fā)票以及五塊錢給了姜小舟。

    姜小舟看著被塞在手里的票據(jù),驚得嘴巴都合不上了,“阿姐,這是看我最近表現(xiàn)好,獎勵我的嗎?”

    姜雙雙“哈”了一聲,“你想的真美。”

    不過表現(xiàn)是蠻不錯,雖然有些活做得不夠細致,但好歹愿意做肯做,確實需要激勵一下,促使他更加進步,“中午去國營飯店端兩碗大米飯和一碗紅燒肉,端回來先在灶上熱著,等媽回來了你和她一塊吃,剩下的找零就當(dāng)賞你了。”

    “紅燒肉!大米飯!”姜小舟驚得星星眼。

    他都忘記自己上回吃紅燒肉是什么時候了。

    紅燒魚倒是才吃不久,但魚和肉怎么能相提并論!!

    “吸溜……吸溜阿姐放心,我保證完成任務(wù)!”姜小舟連忙保證著。

    “嗯。”姜雙雙正要回屋,突然又轉(zhuǎn)過頭叮囑一聲,“在十一點之前回來,要是十一點你沒到家,晚上的大餐就沒你的份了。”

    十一點是她和程同志約好的時間。

    要是在國營飯店和姜小舟遇上,那就尷尬了。

    “晚上還有大餐!!”姜小舟覺得自己好幸福,中午紅燒肉配大米飯,晚上居然還有大餐!

    早知道分家后日子能過得這么好,他早就鬧著分家了。

    不分家就上吊,媽和阿姐肯定心疼他,一定會同意!

    姜雙雙沒搭理炸呼呼的小子。

    回到屋子打算歇一會。

    結(jié)果剛進屋就看到柜子上堆滿了東西,她揚聲喊道:“姜小舟,這哪里來的?”

    姜小舟沒敢進門,靠在墻邊探了個腦袋出來,“是劉大爺給你的謝禮,阿姐,你昨天去抓人販子?你也太厲害了吧,下回能不能帶上我。”

    “這么多?”姜雙雙翻了翻。

    兩瓶罐頭,兩罐麥乳精,兩根臘肉還有一整包奶糖。

    “我本來不敢收,但劉奶奶劉嬸子硬是擠進來把東西擱下就走了。”姜小舟生怕她會怪自己,趕緊撇清關(guān)系。

    當(dāng)然啦……

    攔著得時候也沒用力,就是做做樣子。

    要是這么多好東西被他攔在門外,他一個星期都睡不著覺。

    “算了。”姜雙雙想了想還是不打算推辭。

    她不喜歡做推來推去的事,萬一劉家又拉著小茂兒給她跪下,她想想就頭皮發(fā)麻,“你下午幫我去供銷社買點東西。”

    多給劉大爺做點餌料,就當(dāng)送他的了。

    姜小舟很早就出門了。

    趕在國營飯店開門時他就已經(jīng)在門口眼巴巴等著,門一開第一個沖進去就喊著要紅燒肉和白米飯。

    紅燒肉的味道香的不得了。

    以前每次都會在國營飯店門口經(jīng)過,次次都是聞著香,而這一次他總算是能親口嘗一嘗了!

    將打好的飯再抱在懷里,姜小舟是極力忍耐才沒偷偷吃一口,一路抱著就往家的方向跑去。

    在經(jīng)過老屋這邊時,明顯著就聽到奶奶在喊他的名字,可他不但沒停下來反而跑得更快了。

    以前奶奶總是偷偷帶著堂哥們吃獨食,被抓到現(xiàn)行就說他家條件好,該讓著哥哥了。

    可他又不是完全不懂。

    媽媽把工資都上交了,條件又能好到哪里去?

    再說了就算他不明白這些事,單從每天家里吃什么糧食難道還看不明白嗎?

    反正他就是記著仇。

    奶奶不帶著他悄悄吃獨食,他也不會悄悄帶著奶奶吃獨食,這碗紅燒肉誰都不讓!

    “你這混小子真不把我當(dāng)奶奶啦?小舟,姜小舟!”

    身后的聲音漸漸消失,姜小舟跑的氣喘吁吁都沒停下來,不過在前方遇到一個身影時,他突然停了下來,“阿姐,你真不打算在家吃嗎?國營飯店的紅燒肉老香了!”

    “那你就多吃點。”姜雙雙是一點兒都不饞。

    因為她等會也能吃上。

    沒繼續(xù)和他拉扯,催促著:“趕緊回去溫上,媽回來之前可別偷吃。”

    “我肯定不偷吃!”姜小舟趕緊保證。

    他絕對不會偷吃紅燒肉,最多就是用筷子沾沾肉汁呼一呼。

    兩姐弟在街頭沒多說什么,就一左一右的分開了。

    在經(jīng)過老屋那邊時,王老太也看到了姜雙雙的身影,只不過不像招呼孫子那樣招呼她。

    而是直接撇過頭,當(dāng)做沒發(fā)現(xiàn)。

    老太太躲著她,姜雙雙也不會主動搭理,腳步停都沒停一下就直接往前走去。

    她來得要早一些。

    或者自己可以先進去看看有些什么菜色,提前準(zhǔn)備上。

    可沒想到就是,程同志已經(jīng)等在了門口。

    姜雙雙加快腳步,站在他面前揮了揮手,輕笑著:“等很久了嗎?”

    “我也是剛到不久。”

    程同志回是這么回,但是當(dāng)他們倆人都進去之后,已經(jīng)提前預(yù)定好了桌子,甚至幾道大菜都已經(jīng)提前點好,“這里的菜都有份額,我擔(dān)心都賣完了所以提前點了一些,你看看還有沒有什么需要加的?”

    紅燒肉、栗子燜雞、香糟扣肉、香菇花菜以及一道青菜湯。

    想吃的都在這一桌了。

    姜雙雙說著:“會不會太多了一些?還是說你挺能吃?”

    程縉稍稍一愣,很認真的解釋:“我吃得是多但不挑嘴,無論做什么我都能吃。”

    他跟著指了指旁邊的飯盒,“店里分量大,所以我想著可以提前分一些出來,帶回去給你家人嘗嘗。”

    兩個人四菜一湯確實太多了一些。

    但一兩個菜的菜色又太單一,他便想著分一些打包,既能讓她多嘗幾道菜的味道,也能讓她家里的人一并嘗嘗。

    姜雙雙揚了揚眉頭。

    這絕對是許媽喜歡的女婿。

    大方、周到,什么事都安排的特別細致。

    好像她也挺喜歡這樣的安排。

    不用自己費心,滿腦子帶著吃就好。

    她無聲看著面前的程同志將四道菜分出一半裝在兩個飯盒中,跟著拿出一雙筷子擦拭了一下,很慎重的用雙手遞了過來。

    姜雙雙實在是沒忍住,“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程縉被她笑的耳廓又有些發(fā)熱了,剛毅俊朗的臉上有些不自在,“怎么了?”

    姜雙雙搖了搖頭,稍稍往前湊了湊,一手擋在嘴邊小聲的道,“我發(fā)現(xiàn)拿槍的手干這些事,也挺悅目的。”

    就是不是常干的樣子。

    一板一眼很是僵硬,但又不覺得會滑稽,反而挺有意思的。

    “……”

    因為這一句話程同志硬是沉默了兩三分鐘,到最后只憋出了兩個字,“吃飯。”

    姜雙雙早就等不住了。

    請客的人開口,她拿著筷子就開吃,首選的就是肥瘦相間的紅燒肉。

    肉質(zhì)酥爛入味,搭配著特調(diào)的濃汁下飯,那簡直是人間一絕!

    當(dāng)然也不光干飯。

    姜雙雙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沒說出口,“昨天就準(zhǔn)備找機會跟你說一說,這些年姜家找你家伸手要東西我媽是一點都不知情……”

    她把來龍去脈一一都說了出來。

    也沒添油加醋在程同志面前詆毀老屋那邊的人,全都是實打?qū)嵳f,并提出建議,“你可以先跟你爸媽商量一下,再將這些年被姜家拿去的東西匯總,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幫你們討回來。”

    她很樂意幫這個忙。

    雖然姜家現(xiàn)在沒什么錢,但屋子里那么多東西總能湊出來一些。

    正好下周一才正式上班,這幾天也能找個事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姜雙雙在說這些時,對面的程同志一聲沒吭,但還是很認真的在聽,直到她說完,他才很慎重的問道:“姜同志,你會因為這層關(guān)系對我的印象有所改變嗎?”

    這下姜雙雙有些愣住了。

    她不是沒想過他會怎么回,但這個回答確實讓她有些措手不及,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回答。

    倒不是說她回答不出來。

    而是她心中有肯定的答案。

    程同志個人形象確實挺好,短暫的相處也沒有讓人感覺到不適。

    但確實因為姜家和程家的那層關(guān)系在,弄得實在是太復(fù)雜了。

    恰好,她這個人最不喜歡的就是復(fù)雜的事。

    “那就不要把我當(dāng)做他。”程縉沒等她的回復(fù),說完后拿筷子給她夾了一塊紅燒肉,不是純肥也不是純瘦,而是肥肉相間的那種,他看得出她很喜歡這種五花肉。

    跟著直視她的眼睛,接著往下說:“僅僅只是我和你,我們兩個人再接觸一段時間,可以嗎?”

    “嗯?”

    程縉猶豫了一下,回憶著侄子向他撒嬌的表情,抿了抿嘴放緩語調(diào),“拜托了!”

    “…………哈。”姜雙雙伸手捂住了雙眼,沒忍住笑出了聲。

    其實她很想說這不現(xiàn)實。

    不管怎樣就算現(xiàn)在是她和他,但最后還是兩家人的事,夾雜了太多太多復(fù)雜的關(guān)系。

    但一看到他臉上裝乖的怪異表情,就覺得好像也不是不能再接觸接觸?

    只是她并沒有同意的意思,而是偏偏頭道:“為什么呢?”

    程縉沉默了一會。

    他沒有選擇欺騙,但又不想如實坦白,只是道:“我瞞了你一件事,但又出自私心想請你給我一段時間,讓我們多接觸幾次。”

    他頓了頓,繼續(xù)道:“當(dāng)然,知道真相是你的權(quán)利,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不該瞞著,如果你現(xiàn)在想知道我還是會告訴你。”

    “瞞了一個秘密?”姜雙雙是真好奇了,可她沒追求答案,“那你打算瞞我到什么時候?”

    “不。”程縉搖搖頭,“我沒有資格決定時間,由你來決定。”

    這個請求很是無理。

    但也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自打在魏局那得到的消息后,簡直打破了他所有計劃……

    他早上還在想回到部隊之后就要去打申請,爭取將院子里栽了果樹的那套院子留下來,他覺得她肯定會喜歡。

    甚至還盤算著自己的家底。

    這些年大部分津貼都攢著沒花,以前覺得錢不錢的無所謂,他在部隊不愁吃不愁穿,根本沒什么需要花錢的地方,攢下的家底還不少。

    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將家里一切行當(dāng)親手交到她手上。

    很奇怪,明明只是短短接觸幾次。

    但他就已經(jīng)在暢想未來幾年,甚至是數(shù)十年。

    或許這就是魏局嘴里的合拍吧。

    但就在他計劃的時候,突然告訴他,一切都錯了。

    姜雙雙同志想找的人是程進,而不是程縉。

    他現(xiàn)在唯一的請求,就想著讓他們多接觸一段時間,加深彼此之間的關(guān)系,他會用實際行動告訴姜雙雙同志。

    程縉不比程進差!

    因為他擔(dān)心,沒有了“程進”的身份,會讓他們再一次回到陌路。

    等待注定磨人,讓人無比忐忑。

    程縉早已放下筷子,一個標(biāo)準(zhǔn)的軍事坐姿,無比認真等待著一個回答。

    姜雙雙想了想:“那我讓你現(xiàn)在說,你也會如實告訴我?”

    程縉遲疑了。

    但遲疑后的他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會。”

    又是一陣沉默。

    姜雙雙這會也放下筷子,問了一句沒什么干系的話,“程同志,你的探親假有很多天?”

    “有!”程縉重重點頭,“雖然沒辦法告訴你具體的原因,但我會在這待半年左右。”

    “這樣呀。”姜雙雙勾起唇角,“那就半年期限吧,雖然我不知道你瞞著的是什么事,但如果這件事太大并讓我心生不喜,我氣上頭怕是和你打一架。”

    “你放心,我絕對不反手!”

    “不反手有什么意思?”姜雙雙哼唧著,“實打?qū)崳纯凑l更厲害。”

    她早就想著和程同志交交手,對方伸手利落她也差不到哪里去,誰贏誰輸誰知道?

    程縉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了。

    戰(zhàn)場上無男女,該怎么打他都不會留情。

    但是吧……

    姜雙雙沒等他的回應(yīng),伸手示意了一下,“別愣著,趕緊吃,不然都涼了。”

    程縉張了張嘴還想爭取一下。

    可突然反應(yīng)過來自己已經(jīng)得到了答案,立馬拿起筷子夾了一塊肉,“吃!”

    兩人吃著美味閑聊著,而這時程縉突然一個側(cè)頭,掃向門外。

    姜雙雙不解道:“怎么了?”

    “有人在看我們。”

    姜雙雙順著望去,不得不說當(dāng)兵的同志夠謹(jǐn)慎,她道:“沒事,那是我堂姐。”

    堂姐,姜楠楠。

    姜楠楠才從外面回來。

    她這兩天顯得特別忙,家里得收拾妥當(dāng)才有空閑,說是分家,但當(dāng)奶奶開口指使她做什么,她連拒絕的資格都沒有。

    洗衣做飯打掃,一切忙活完才能踏出家門。

    每次出門都是一身疲憊,可在程進面前還得提起精神應(yīng)對。

    倒不是他們之間相處的不好。

    而是比她想象中還要好。

    好到程進已經(jīng)不止一次提出想來見見姜家人。

    光是找一些合理的推脫理由,就讓她精疲力盡,連她自己都不知道能拖到什么時候,更無法肯定如果程進知道真相,會不會還認定了她。

    一路往家趕,還得回去給家里那群人做午飯。

    卻不想在路過國營飯店時,看到姜雙雙和一個男同志在里面吃飯。

    這一幕,讓她想明白了一些事。

    難怪姜雙雙沒有見到程進,三嬸也沒來家里問,原來姜雙雙已經(jīng)有了更好的對象。

    回想著男人的裝扮和相貌,倒不是羨慕嫉妒,而是一股無力感……

    好像姜雙雙隨手可得的東西,永遠都是她花費全身力氣都得不到的。

    “你憑什么把我關(guān)在家里?婦聯(lián)可是說了婚姻自由,你就算是我娘也沒資格插手我的婚事!”

    歇斯底里的大喊聲在大雜院回蕩著,姜楠楠回過神,她垂著頭走進爸媽的小屋,對著里面的人道:“爸,我來拿糧食。”

    姜二哥將鑰匙丟過去,“你媽在衛(wèi)生院還好吧?”

    “挺好。”姜楠楠一邊掏糧食一邊小聲問,“小姑還在吵?”

    “大清早就開始吵了,吵得我頭疼。”姜二哥一臉煩躁,“也不知道這臭丫頭發(fā)什么瘋,去誰家不好去給人當(dāng)后媽,你可別跟著學(xué),不然我當(dāng)沒你這個女兒。”

    姜楠楠的動作一頓,什么都沒說。

    他們兩父女安靜了,隔壁是鬧得越來越兇。

    姜清哪有時間在家里干耗著?

    離下鄉(xiāng)的日子越來越近,萬一她這邊沒看著,馬季安重新找了一個媳婦怎么辦?

    可一哭二鬧三上吊,什么法子都試過了。

    但爹娘就是不松口,甚至還將她關(guān)在家里,連門都不能出。

    姜清急躁的不行,急來急去她都想弄個昏招了,直接說她和馬季安有了肌膚之親,只能嫁給他。

    但這么一來,她怕到最后收不了場。

    這時,正巧看到姜楠楠捧著盆經(jīng)過,她趕緊把人招呼過來,“姜楠楠你過來。”

    姜楠楠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走了過去。

    “你去把鑰匙偷來。”姜清毫不客氣的吩咐,“我知道你開過我娘的抽屜,只要你幫我,我就可以當(dāng)做沒看見。”

    先前看到姜楠楠鬼鬼祟祟開了老娘的抽屜,只是她懶得深追就當(dāng)做沒看見。

    現(xiàn)在正好成了拿捏她的把柄。

    果然,話一說完就看到姜楠楠整張臉都變了。

    姜清哼哼,“我也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不就是為了不想下鄉(xiāng)私自找個男人嫁了嗎?我和你目標(biāo)一致,你把我放了,我?guī)湍悴m著。”

    “你……知道?”姜楠楠怔怔看著她,心里恐慌得不行。

    她以為自己瞞得很好,卻不想早就被人知曉。

    “我當(dāng)然知道。”姜清一臉篤定。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上輩子姜楠楠不就是找了一個瘸子嫁了嗎?

    算算時間,應(yīng)該也就這個時間。

    想想她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姜楠楠卻能瞞得死死,不愧是她這輩子想交好的人,難怪姜楠楠嫁個瘸子也能把日子過得特別好。

    她放緩語調(diào),“你幫我,我也可以幫你!”

    姜楠楠緊緊攥著手,指甲都快掐進掌心。

    可她根本感受不到疼痛,腦子像是要炸開又像是特別清明,“現(xiàn)在不行。”

    “為什么?!”姜清急了,想著要不要威脅幾句時姜楠楠跟著開口,“奶奶盯著院門,就算我拿到鑰匙打開門,你也離開不了院子。”

    “那怎么辦?”姜清威脅的神情跟著又是一變,急切道:“你想想法子,你肯定有法子。”

    “等人都回來再說吧。”姜楠楠垂下眼眸,“人多再鬧出些什么事,總能把奶奶和其他人吸引過去,到時候你再跑。”

    “那得鬧出什么事才行啊?”

    姜楠楠現(xiàn)在也沒主意,但她有必要好好想想。

    姜清知道她在做什么是一點,更重要的是如果姜清真的愿意幫她,或許更能如愿。

    不過在這之前,她還是得想辦法套套姜清的話,看看她是不是真的知道一切。

    兩姑侄竊竊私語了好一會,討論著該怎么把動靜鬧得更大。

    為此,姜清還提議把她爹藏錢買酒的事捅出來,這樣爹娘大戰(zhàn),也就顧不上她了。

    孝是真的孝,不過姜雙雙這個孫女間接救了老頭一次。

    紡織廠雖然有食堂,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在那邊吃。

    以前姜大嫂每天中午都會回來,飯不用自己做,碗不用自己洗,吃完還能在床上躺一個小時再去上班。

    分家后懶得自己做飯,就把糧食拿到廠子里,中午在食堂吃。

    可今天中午她卻一路跑了回來,剛跨進大雜院就嚷嚷著,“娘!娘!”

    王老太沒好氣應(yīng)了一聲,“喊什么喊,糟心玩意,喊得再親也沒你的飯,要吃自己去做。”

    姜大嫂沒在意,趕緊問道:“娘,你知不知道姜雙雙找到工作了?!”

    “找工作?”王老太一愣,“她接許英霞的班了?”

    “不是接班,是找了一個工作,公安局的工作名額,一個月三十多塊錢工資呢!”

    “不可能!”王老太一點都不信,“你當(dāng)工作那么好找?還公安單位,還一個月三十多塊錢,這種假話也就只有你這個傻子會相信。”

    “我騙你干嘛,是許英霞自己說得。”姜大嫂一開始也不信,“她在車間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說得,手里還拿著介紹信呢,說是下周一就在街道辦坐班了。”

    王老太聽得一臉震驚,“真的假的?”

    “真沒騙你!”

    要不是真的,姜大嫂也不會這么急匆匆跑回來,她現(xiàn)在是真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姜雙雙能弄到這么高工資的工作,還不如不分家。

    她們兩母女一個月就有近八十塊錢呢!

    王老太這下有些坐不住了,實在是太好奇那丫頭是怎么弄來得工作,也沒聽說她們還有這門路啊,“走走,我們?nèi)ピS英霞那里問問。”

    剛走了兩步又停下來,特謹(jǐn)慎問道:“姜雙雙在家嗎?”

    要是在家,再好奇她也不想去問了。

    本來就是個小煞星,現(xiàn)在又在公安局上班,萬一哪天公報私仇把她關(guān)進牢里怎么辦?她都這么大把年紀(jì)要是還去坐牢,那是真沒臉見人。

    還不如真上吊算了。

    “咱們先去看看,要是姜雙雙不在就問問三弟妹,要是在……”姜大嫂沒往下說,要是人在她也不想進門,就算姜雙雙沒打過他們這些長輩,但那張嘴也是她受不起得。

    兩婆媳意見統(tǒng)一,二話沒說就往許英霞那邊跑。

    而離開的她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就在她們出門后沒多久,一道身影貼著墻面悄悄離開了大雜院……

    第17章

    姜清離開自然是要去找馬季安。

    一路朝著電機廠的家屬院跑去, 心里亂七八糟想著該怎么辦,都有點遺憾剛剛沒有把姜楠楠一起帶來,說不準(zhǔn)還能幫著出出主意。

    之前想著, 只要和馬季安見上面,她一定有辦法讓對方心悅她。

    本來就比旁人長得好看幾分,再加上她自認上輩子活了那么多年, 肯定能展現(xiàn)出旁人比不上的點, 只要多相處幾次, 一定能把感情培養(yǎng)起來。

    但她沒想到的是, 馬季安連個機會都不給她。

    她也不至于那么差吧?

    還愿意幫著照料家里大大小小的事,老的小的都愿意顧著, 這要換個男人, 巴不得早就同意了。

    姜清算是看明白了, 談感情是肯定談不下去。

    她現(xiàn)在要想得是怎么賴上馬季安!

    來到筒子樓后,一路跑上去。

    她沒有猶豫敲響了馬家的房門, 里面?zhèn)鱽眈R季安的問話聲, 她并沒有回答,而是等待著房門打開。

    房門一開, 姜清閉著眼睛伸手就摟抱上去,埋頭在他的頸項中哽咽著, 呼吸落在他的肌膚上,她能感覺到摟抱著的身子瞬間僵硬。

    嘴角微微一勾。

    她不是一個什么都不懂得姑娘,知道還有一種方法抓住男人, 語氣變得柔情,故意示弱著,“馬大哥,你不知道我能來見你多么不容易, 你別趕我走好不好,我就是…………”

    實在是“就是”不下去了。

    她稍稍一抬頭,就在前方的桌子邊坐著一老兩大兩小,全都瞪大眼睛看著她。

    馬季安這會也反應(yīng)過來,連忙將她推開,對著老娘和兩個兄弟解釋著,“我不認識她,我和她真的沒關(guān)系!”

    馬小弟一臉調(diào)侃,“哥,這就是你厚道了,要真不認識人家會隨便抱著你?”

    “都是兄弟,還和我們裝呢。”另一個馬家兄弟也是陰陽怪氣著,“難不成還怕我們舉報你男女作風(fēng)問題?咱都是一家人,不干這種缺德事。”

    馬季安臉上微沉。

    姜清神色也不太好,怎么都沒想到馬家有這么多人。

    尤其坐在首位的那位,一看就是馬季安的老娘,萬一她以為自己太浪蕩了怎么辦?

    正焦急想著該怎么彌補時,馬老太居然沒生氣,推著紅娟就道:“愣著做什么,去給這位阿姨倒杯熱水。”

    紅娟趕緊起身,費力提起水壺倒著水。

    姜清也被請到了桌邊坐著,雖然沒混上一餐飯,但好歹還是得到了一杯熱水,她不由想著,或許沒有她想象中那么糟糕。

    “姑娘,你和我家季安認識?”馬老太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面前的女同志,沒怎么接觸過,但先前她在鬧得事也是有所耳聞,對他們家季安特別執(zhí)著。

    執(zhí)著是好事啊,這樣才好拿捏。

    性子看著也溫和,和她上頭死去的兒媳差不多。

    “你家都有什么人?”

    “多大年紀(jì)了?高中畢業(yè)生啊?那不得要下鄉(xiāng)?”

    “家里老幺,看來挺得寵嘛……”

    一個接著一個問題,問得姜清心花怒放,她不怕有人問,就怕馬家連問都不想問。

    對比姜清的開心,馬季安卻特別心涼。

    怎么說都是為人子女,老娘在想什么他哪里看不透。

    怕是真看中了姜清的好糊弄,真要結(jié)了婚,他是一輩子都甩不脫被家里人拿捏了。

    不行,他絕對不能妥協(xié)!

    寧愿找街頭屠夫的老閨女,也不能再找一個姜清這樣性格的媳婦!

    ……

    姜雙雙是在下午兩三點回家的。

    吃了午飯跟著去散散步,又約了明天看電影,時間安排得好,流程既不會顯得擁擠,也能時不時見個面加深了解。

    比起她整天當(dāng)二流子有趣多了。

    拎著飯盒剛進門,就挑了挑眉頭,“你怎么就下工了?”

    “我下午就沒去。”許英霞沒讓她進屋,直接拽著往外走,“你怎么才回來呢?我都等你兩個多小時了,咱們趕緊去街道辦把證明開了,不辦完這些我心里不踏實。”

    也怪她太顯擺,在車間炫耀是挺興奮,興奮完就有些不踏實。

    原先廠子不還承諾過要給雙雙弄個工作名額,可最后還不是沒了消息?她就怕手續(xù)沒走完,最后又有了什么變故。

    連老屋那邊都得了消息,指不準(zhǔn)知道的人多了就有意外。

    所以她下午都沒上工的心思,就等著雙雙回來去街道辦。

    沒問東問西,拽著人一路快步走到街道辦。

    王主任知道她們來意后,直接將證明開了出來,并指了指某個窗戶邊收拾的小桌子,“以后姜同志就在這里坐班,到時候接觸的機會就多了,要互相關(guān)照關(guān)照。”

    許英霞立馬說了一籮筐的好話。

    跟著又好奇的問道:“王主任,雙雙的單位屬于公安局,怎么在這里坐班?她一般都是負責(zé)些什么?”

    “主要負責(zé)一些案件的處理流程。”王主任簡單介紹了一些,“就比如前些日子你們隔壁院不是有兩戶打起來了嗎?最后鬧得公安局都來逮人,后續(xù)一些流程需要公安局和街道辦對接,所以局里便安排了一個位置。”

    姜雙雙大致明白了。

    也就是說以后的樂子不會少。

    但凡誰家發(fā)生打架斗毆以及撕逼名場面時,她就能帶薪看熱鬧了。

    越想越滿意,這簡直為她量身打造啊!

    “這樣啊。”許英霞聽得一知半解。

    王主任擠眉弄眼,“是大喜事吧?”

    “喜事大喜事!”許英霞笑得合不攏嘴,這真的是大喜事,比王主任幫忙給雙雙估摸對象來得還要歡喜。

    姜雙雙掏了掏兜,掏出兩把奶糖擱在桌面,“那一起沾沾喜氣。”

    王主任沒拒絕,笑瞇著眼,“好好。”

    介紹信、街道辦的證明,兩樣?xùn)|西一到手直接就能入職。

    許英霞這才安心的走出街道辦。

    也就有了心思問其他事,“對了,劉大爺送得東西也太多了,我翻了翻里面,居然還有一封感謝信。”

    “拿著吧,以后我找機會還回去。”姜雙雙不想揪著這件事不放。

    “你自己看著辦。”許英霞聽說人販子的事后,還有一些后怕,“你真的是越來越莽了,連那么多人販子都敢打。”

    “又不是我一個人在場,另外那人的身手不比我差。”姜雙雙其實還挺期待半年后的。

    不管最后程同志瞞著的秘密是什么。

    她都會借此機會和他打一架,難得有合適的練手對象。

    走著走著,姜雙雙突然問道:“媽,你對程家的事了解多少?”

    “程興邦的事?怎么突然問起他家的事了?”許英霞努力回憶著,“我對他家了解的真不多,見是見過幾面,但那個時候你爸剛走,我根本沒什么心思管其他的事。”

    尤其是程興邦,自己男人為了救他而死,每次看到程興邦她心里就難受的厲害,不過他應(yīng)該也是感受到了,所以很少出現(xiàn)在他的面前,倒是會時不時請人送些東西來。

    “雖然東西最后沒落在咱們身上,但程家也算是有良心,不然也不會被你奶奶壓榨到現(xiàn)在,兩家人都不在一個省城,對方要真的不給,老太太也不可能大老遠的親自跑去要,還是有良心所以才會被要挾到。”

    “對啊,有良心才會被要挾到。”姜雙雙低聲喃喃,腦子里想著的是其他事。

    程同志瞞了她什么,她是真猜不到嗎?

    又或者說,她只是沒去確認吧,他先前那些話其實經(jīng)不起深究,瞞著和沒瞞著也差不多了多少。

    她沒馬上追問疑點,這是覺得這樣更有意思了。

    在他們之間加入一個游戲,會讓這段關(guān)系更生動一點。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許英霞問道。

    姜雙雙神神秘秘,“一個很有意思的游戲,不要問了哦,我不帶你玩。”

    “你當(dāng)我稀罕。”許英霞白眼一翻,“那你手里提著的是什么?看你提了一路,先前怎么都不擱在家里?”

    “還不是你把我拽出去了。”姜雙雙雙手抱起飯盒,“專門給你帶的美味,提前分出來的,等晚上你好好嘗嘗。”

    因為有打包的這份菜,晚上他們沒下館子,而是在國營飯店買了十個白面饅頭搭著吃。

    將熱乎乎的饅頭掰開,油滋滋的葷菜加在里面。

    一口下去,香的不得了!!

    中午肉、晚上也是肉。

    姜小舟感覺自己的人生達到了最幸福的巔峰。

    連夜里給媽和二姐燒水都特別帶勁,心情特別好,還偷偷摘了兩朵周大爺養(yǎng)得菊花泡在水里。

    燒好水、倒進桶,費力提進了屋子。

    姜小舟一并安排好,然后眼巴巴蹲在二姐身邊,“阿姐,明天咱們吃啥呀?”

    “吃吃吃,你就想著吃。”姜雙雙還沒答,許英霞就先搶了話,叮囑著,“今天咱們是慶祝,以后可不能這么吃,不然工資再高也經(jīng)不起這么花。”

    好吃是好吃,但一想想花銷她就肉痛的抽抽了。

    姜雙雙很贊同的點點頭,“對嘛,姜小舟同志你有些飄了,居然還敢想著天天吃這么好。”

    說是這么說,心里卻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就算不能吃得這么豐盛,也得提高一些生活質(zhì)量,隔三差五來一頓還是有必要的。

    不然光干活生活質(zhì)量卻沒有提高,她怕是沒干幾天就想跑了。

    只是這些話沒敢說出來,那下場肯定是被許媽拽著叨叨叨了。

    正在這時,院子外突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沒一會就聽到了敲門的聲響,“老三媳婦,趕緊開開門。”

    許英霞皺著眉頭,“是你奶奶。”

    這外面都黑了,怎么這個時候跑上門?

    雖然有些不情愿,還是起身將房門打開,還沒說什么王老太就擠了進來,朝著屋內(nèi)一看就跑到姜雙雙身邊,“丫頭,你趕緊去幫幫你小姑姑,我們姜家都快被外人欺負死了,就你最有本事,你可得給你小姑姑撐撐腰。”

    “娘,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許英霞趕緊走過來,身子一扭將王老太頂出去,徹底隔開了她和雙雙,“她一個晚輩哪里還能給小姑子撐腰?大哥二哥四弟難道不在家?”

    突然,她發(fā)現(xiàn)老太太很不對勁。

    頭發(fā)被扯得凌亂,有一處好像還被薅禿了,衣服也是亂糟糟,好幾處還被撕開破了大洞,她一臉詫異著,“你這是去打架了?”

    一提起這個,王老太委屈的要掉老淚了。

    她在家屬院不說是打架撕逼最厲害的老婆子,但也能排的進前三。

    結(jié)果呢……這次被打得灰溜溜回來了,“姜清那死丫頭不知道什么時候跑了出去,我和你二哥他們就到處找啊,找到了那個騙姜清的馬家……”

    說到這里,語氣拔高,“你是不知道,那老虔婆也太混賬了!我活了這么多年就沒被罵得那么難聽過!!”

    什么臟話渾話對著她就來,罵得她連反嘴的機會都沒。

    罵不贏那就打唄。

    她帶了三個兒子,還不怕打不贏對方?

    可哪里知道……還真打不贏。

    那老虔婆力氣大,伸手一抓就快把她頭皮都薅下來了,手上腳下也盡往疼得地方招呼,沒兩招她就被打得躺在地上起不來,被人按在地上狂揍了好幾分鐘才被人拉開。

    老大他們要來幫,結(jié)果對方也有三個兒子,那一個個彪悍的不得了,把老大三個揍成了豬頭臉。

    實在是沒招了,又咽不下這口氣。

    這不就想到了家里的小煞星嘛。

    姜雙雙以前逮著幾個堂哥揍得時候老厲害了,小國幾個連反手的機會都沒,一個個硬是在家躺了好幾天才下得了床。

    “你可是姜家閨女,難不成就看我們這么被欺負?姜清那是你親姑姑,你這個當(dāng)侄女的幫幫她不應(yīng)該嗎?”

    “不行不行。”許英霞不同意,就算雙雙能打得過她也不讓。

    王老太才不管她樂不樂意,一下將她拽開,對著小煞星道:“你說,你還是不是姜家閨女?”

    “是。”

    姜雙雙這么一回,王老太眼睛都亮了,可還沒等她高興姜雙雙就接著道,“行啊,但我不以姜雙雙的身份去,我心眼小氣性大,就不樂意幫著姜家人。”

    “什么意思?”王老太不解,這到底是去還是不去?

    姜雙雙對著她笑了笑,“奶奶不是知道我馬上就要入職了嗎?我愿意為了奶奶提前入職,去馬家執(zhí)行我的權(quán)利。”

    “……”王老太沒聽懂,但莫名覺得瘆得慌。

    姜雙雙臉上的笑意更深,“打架斗毆搞群戰(zhàn),不僅僅馬家,姜家那群人一并帶去局里關(guān)著悔過!”

    “!!!夭壽哦!”王老太一臉不可置信,“你還想把你大伯二伯和小叔送到公安局?”

    姜雙雙幽幽道:“不止哦,還有你。”

    第18章

    姜雙雙是真蠢蠢欲動, 如果親自把姜家的人送去公安局,她也不介意提前幾天上班,起身就示意著:“趕緊吧, 帶路。”

    “帶什么帶,不帶!”王老太連連后退,跟著一把又將先前推開的許英霞給拽了回來, 擋在她的身前, “姜雙雙你可別亂來, 我可是你奶奶。”

    她可不覺得姜雙雙在嚇唬人, 這小煞星是真能做得出。

    姜雙雙往前走了兩步,“你確實是我親奶奶, 都跑到我這里自投羅網(wǎng)了, 來吧, 我這個親孫女親自送你去局里。”

    “!!!”王老太再也顧不上其他,抬腿轉(zhuǎn)身就跑, 平日里裝著老了干不動活了, 這會跑得倒挺利索。

    確定人走了,許英霞這才沒忍住笑出了聲, “瞧你把她嚇得。”

    “我可沒嚇?biāo)!苯p雙哼哼,“我是真不介意親手把他們送去局里。”

    她又不算是以權(quán)謀私, 那些人還真觸碰到了灰色地帶,沒人追究也就算了,但真要逮到公安局去, 一家老小都得在勞改所待幾天,嚴(yán)重一些甚至?xí)绊懙焦ぷ鳌?br />
    許英霞一愣,下意識想開口勸勸。

    可在快要說出聲時又自動閉上嘴,抓就抓吧, 真抓了也影響不到雙雙,外人知道只會夸她一聲大義滅親,沒有因為職位的便利視而不見,任由親屬胡作非為。

    “也好,你奶奶那個人只有嘗到教訓(xùn)才會安分一些。”許英霞不想插手,她覺得雙雙如今年紀(jì)大了,也比她更有本事,有些事該做有些事不該做雙雙比她還要明白,就沒必要去插手。

    但不插手可以,她這會也挺八卦,“你說說馬家到底給你小姑吃了什么迷藥?居然一聲不吭偷偷就跑過去,這么一鬧,她以后還想不想嫁人?”

    本來現(xiàn)在的婚事就不好找。

    現(xiàn)在身上多了一個不怎么算好事的談資,那就更難了。

    “她怎么不想?”姜雙雙說著,“怎么說都是二十歲的大人了,難道她不清楚這么一鬧會有什么后果?她就是太想嫁進馬家才這么做。”

    許英霞想想也是。

    可更加不理解了,馬季安到底哪里好?值得小姑子出了昏招?

    “媽。”剛剛?cè)ネ饷娴顾慕≈圩吡诉^來,他抿了抿唇道:“奶奶在外面的門檻上坐著哭。”

    和以往嚎啕大哭中夾雜著謾罵的哭不同,是縮著身子不住哆嗦著雙肩,壓抑著不敢哭出聲那種。

    他看到后,挺不是滋味的。

    “心疼呢?”

    姜小舟一愣,心疼嗎?

    “你要心疼就想想她在你五歲時差點一盆燙水往你腦袋上潑,七歲時你餓得差點啃樹皮都只帶著她大孫子吃獨食,八歲時嫌棄你讀書費錢把你鎖在地窖半天……”

    姜小舟聽得一臉皺巴。

    他還真沒忘,就是因為沒忘,所以和老屋那邊的人關(guān)系不親。

    姜雙雙細數(shù)了一大堆,這還僅僅只是對待姜小舟的事情,連一個不偏愛的孫子都是這種待遇,對于重男輕女的老婆子來說,原身和大姐姜歡歡的遭遇只會更難堪。

    她問道:“還心疼嗎?”

    “不心疼了!”姜小舟一點感覺都沒了,他小時候在奶奶面前不知道掉了多少次眼淚,也沒見她心疼過自己。

    “你……你們怎么從來沒跟我說?”許英霞驚愕的張大嘴,神情很是震驚。

    “你問大姐吧。”姜雙雙聳聳肩膀,“她讓瞞著你。”

    姜小舟咬了咬唇,左看看右看看,到底還是開了口,“大姐說媽媽上工辛苦,我們不能老拿這些事煩你,不過那也是很小的時候,后面奶奶欺負我,我轉(zhuǎn)頭就跑了。”

    許英霞啞然,她好像有些印象了。

    最開始那一兩年是真的很辛苦。

    還來不及多傷心就得收拾收拾接了老姜的班,她一個鄉(xiāng)下姑娘連字都認不得,從小到大就只會干農(nóng)活,后來嫁給老姜跟著學(xué)了一些字。

    可平日里生活無所謂,在工廠上班難免有些磕磕碰碰。

    工作的時候不敢松口氣,回家后還得加緊學(xué)認字,就怕以后不識字被調(diào)了職,連工作都干不下去了。

    白天忙晚上也忙,那段時間是真的顧不上三個孩子,白天里就將他們姐弟三個送到老屋,晚上再給接回來。

    好像就是那段日子姜小舟跟她鬧過幾次。

    說是不想去爺爺奶奶那邊待著,硬是纏著她跟去了工廠。

    一次兩次也就算了,但天天跟著難免有其他人說閑話,也就只能狠下心拒絕他。

    后來是怎么變好的?

    是歡歡主動提出在家里照顧弟弟妹妹,她那個時候其實也不大,才八九歲的樣子。

    老姜在的時候特別寵著三個孩子。

    所以才會把歡歡寵得有些嬌里嬌氣,可那么嬌氣的小丫頭卻在最艱難的時候替她護著弟弟妹妹。

    許英霞鼻頭有些發(fā)酸。

    其實她知道,三姐弟在老屋那邊肯定受過委屈,畢竟老兩口偏心的顯而易見,完全沒有遮掩的意思。

    但那個時候她也確實沒辦法,自己一天天忙的昏頭亂額,依靠沒了,所有的事都得一個人扛著……

    不對,不是這樣。

    許英霞咬著牙,一臉的憤恨。

    是對自己的不滿。

    說的再多不過都是借口,所有的一切都歸于她太軟弱了,就像雙雙一樣,但凡手段強硬一點她就不會被老屋那邊的人拿捏的死死。

    說來說去,孩子們在外被欺負都是因為她!

    許英霞死死憋著不讓自己在孩子們面前落淚。

    她突然一把端起了洗完腳的水盆,邁著步子就大步往外走,走到門檻那里時,毫不猶豫將洗腳水往前一潑。

    “哎喲,哪個殺千刀的往我這里潑水!”王老太是故意坐在門口,來硬的不行她就來軟的。

    她知道姜小舟去灶臺要經(jīng)過這個位置,一定會看到她可憐兮兮的背影,說不準(zhǔn)就心疼她這個奶奶了。

    結(jié)果在這里被冷風(fēng)吹啊吹。

    等到時等來了一個腳步聲,結(jié)果還沒等她說話,一盆水就直接從她的后腦勺潑來了。

    淋了個透心涼!

    等她轉(zhuǎn)頭,入眼的卻是許英霞的身影。

    剛想罵罵咧咧幾句,就被她的眼神給鎮(zhèn)住了,下意識的往后退了退。

    許英霞倒是什么都沒說。

    站在原地盯著她看了幾眼后轉(zhuǎn)身就回屋了。

    留下王老太是莫名其妙。

    無緣無故居然被兒媳婦給潑了一身臟水,這哪里是能忍得了的?

    但想一想屋里的小煞星,猶豫了好幾分鐘還是沒鼓起勇氣去敲門,最后只能悻悻然回家了。

    她還得趕著回去看看姜清那死丫頭是不是真沒回來!

    而回到屋的許英霞仍舊繃著一張臉,只是對屋里的姐弟倆輕輕的說了一聲,“睡覺吧。”

    跟著就什么都沒說,自己回了屋子。

    姜小舟一臉夸張的表情,小聲說著:“媽剛剛給奶奶潑了一臉盆的洗腳水,她也太敢了吧!”

    “也該敢了。”姜雙雙淡淡地說。

    大姐確實對原身說過,有些事還是不要讓許媽擔(dān)心的好。

    但是她并不太贊同這一點。

    為母則強,尤其是對于許媽來說,三個兒女是他心中唯一能撐起的念想。

    就是說的太少了,讓許媽覺得就這樣過著的日子也不是不行,再加上她心理還有其他的考量,以至于面對老屋那些人時下意識都想著退一退。

    可是憑什么要退呢?

    如果許媽是伸手向他們討要飯錢,那罵是打也該她擔(dān)著,沒到你自己辛辛苦苦掙的錢全部上交后,還得由他們那邊的人欺辱自己。

    其實姜雙雙很明白。

    許媽心中的考量還有一點也是想為姜爸盡孝。

    但這十多年來她做的比老頭老太另外三個兒子做的還要多,該盡得孝也都盡了,從現(xiàn)在開始也該為自己的小家考慮考慮了吧?

    她在的時候還能為他們擋一擋。

    可萬一哪天她離開了這個家,難不成這兩母子又得被老屋的人拿捏壓榨著?

    倒不如從現(xiàn)在開始改變,別太心軟,也別太……天真。

    而在另外一邊,回去的王老太把許英霞兩母女掛在嘴邊罵了好一會,“姜雙雙也就算了,她許英霞居然還敢對我潑冷水,真是好大的膽子,也不看看她一個鄉(xiāng)下來的土泥子,要不是嫁到我們家,能變成城里人嗎?”

    姜老頭抽了一口旱煙,皺著眉頭問道:“是不是沒看清?”

    “怎么可能!”王老太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就是對著我潑,都看到是我了,連聲道歉都沒轉(zhuǎn)身就走了,我收拾不了姜雙雙我還收拾不了她?”

    姜老頭擰著眉頭沉默著。

    旱煙抽了一口又一口,最后道:“算了吧。”

    他不是太想和這個兒媳婦鬧得太僵,不然連個指望都沒了。

    “算了?”王老太拔高音量,“憑什么算了,我可是她婆婆,這要是換做以前,稍微不順我對著她甩耳光都在理。”

    “你也說是以前了。”姜老頭不愿意和她掰扯這些,“明眼都看得出來,她們那邊要起來了,你把她們得罪死了有什么好處?”

    王老太梗著脖子,“我是她婆婆,她敢不給我養(yǎng)老。”

    “光養(yǎng)老就夠了?”姜老頭指著墻邊的櫥柜,“一個月給那么點養(yǎng)老的糧食,你就滿足了?”

    “……”王老太還真不滿足。

    又怎么可能滿足,以前一個月攥著那么多錢,就算最后沒花在自己身上,她都覺得管著家的日子舒坦,兒女們一個個瞅著她的臉色過日子,什么事都不用做,吱個聲就有人幫著。

    不像現(xiàn)在,分了家后那三個兒子兒媳一個個都變了個樣,連她的話都不聽了。

    除了沒把兒子兒媳的命脈攥在手里之外,更主要的是他們都知道她和老伴手里沒多少錢,連裝都不愿意裝一下了。

    姜老頭也是感覺出來,所以他才道:“你別整天和老三媳婦吵,幾個兒媳當(dāng)中就老三媳婦最好說話,而且她手里攥著的錢多,你順著些,也能趁機給我們攢點棺材本。”

    “我就是氣不順。”

    “氣不順找你閨女去。”姜老頭沒好氣道:“要不是她,家里哪里會鬧成這樣?別以為我不知道那十塊錢是她偷得,整個家里也就她有膽子偷咱們得錢,小國那個慫貨沒這個膽子。”

    王老太一臉訕訕,想來她也是早就發(fā)現(xiàn)了。

    只不過一個是自己的小閨女,一個是眾多孫子中的一個,那她自然是偏向親閨女了,“我怎么知道姜清那么大的膽子,老頭子,你說說她怎么就那么不聽話?程進當(dāng)咱女婿多好啊?偏偏就看上了一個帶著娃的鰥夫。”

    “就是你太慣著了。”姜老頭哼聲,“現(xiàn)在說這么多都晚了,都這么大鬧一場,人居然敢野在外面不回來,咱們就算有門路給她找個好對象,對方也看不起她。”

    一個未婚的姑娘家,居然留宿一個外男屋里。

    誰知道會不會發(fā)生什么事。

    再來下午他們?nèi)ル姍C廠的家屬院那么一鬧,怕是沒多久他們這邊也都會傳開,到時候誰還愿意娶姜清?

    “算了吧。”姜老頭又抽了一口旱煙,結(jié)果深吸一口什么都沒吸出來。

    翻翻煙絲帶,已經(jīng)空的不剩下一根煙絲。

    想想他這輩子是真的命苦。

    活到這么大把年紀(jì),連煙絲都買不起了,不像隔壁院子的老劉,幾塊錢的魚線說買就買!

    這人比人啊,真是越比越心寒。

    他那么多兒子,就沒一個真正孝順的!

    深深一嘆,“那丫頭想嫁就嫁,但也不能白白這么嫁了,對比周邊的彩禮,他家最少也得再往上加五成。”

    “這就同意了?”王老太還是有些不滿。

    姜老頭瞪了她一眼,“不然呢?好歹人家有房子有工作,經(jīng)她這么一鬧,你閨女還想嫁什么好人家?難不成讓她下鄉(xiāng)或者找一個身上有疾的男人?”

    王老太悶不作聲。

    想想又覺得老頭的話有些道理。

    她不情不愿的道:“那成吧,不過不僅僅彩禮要往上加五成,三轉(zhuǎn)一響怎么也得搭兩個,姜清可是黃花大閨女,總不能白白便宜了馬家人。”

    兩人商量該收多少彩禮。

    姜清那邊也是特別的興奮,她沒想到這么順利就留在了馬家!

    雖然馬季安根本沒回家,去工友家里借宿了……

    雖然這一晚上她根本沒消停過,先是幫未來婆婆洗臉洗腳,將人伺候地妥妥當(dāng)當(dāng)了往床上送,跟著又給兩個小的收拾一下,人都睡著了,她還在擦著桌椅……

    但是!

    她心里高興啊。

    這類活上輩子她也沒少做過,活不少但一個盼頭都沒有。

    不像現(xiàn)在,她只用咬咬牙干個七八年,以后就能迎來好日子,到時候她也不過才三十歲不到,就能住別墅請保姆來伺候,余生富貴雍華,人人都羨慕!

    至于婆婆會不會難伺候,上輩子程進的那個媽不也是一個難伺候的人?

    甚至伺候了還沒一個好臉色,不像馬老太,好歹還會說幾句話好呢。

    姜清越干越有勁,就是可惜馬季安躲了出去。

    不過沒關(guān)系,這里的人都說馬季安是個孝順的人,只要她搞定馬老太,不信馬季安不松口!

    帶著對未來的期盼,姜清洗了個把臉后,小心翼翼挨著馬老太睡下,動作特別的輕緩,生怕吵到熟睡的人,也只敢擠在最邊邊的床榻上,就怕擠到馬老太。

    這一覺睡得有些不踏實。

    總會夢到上輩子的事,看著夢境中的自己四五十歲的年齡還得推著拖車賣烤紅薯,而一輛豪車從自己身邊駛過,開車的男人正是馬季安,而在他的身邊卻坐著一個陌生的女人……

    這一幕,硬是將姜清給嚇醒了。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大亮,她趕緊著下床卻被馬老太一把攔住,“小姜你要累著了就多歇歇,這屋里還是得有個女人才行,看你收拾的多干凈啊,真是太謝謝你了。”

    “不謝不謝。”姜清連連擺手,“這都是我該做的。”

    馬老太臉色莫名,明明是笑意卻又蘊含著幾分嘲諷,她垂下頭道:“都不早了,小姜還是回去吃飯吧,不然該餓肚子了。”

    姜清一愣,她還以為自己能在這里用飯呢。

    都忙活了一晚上,居然連一餐早飯都不給她吃?

    “也是家里條件不好,要不然我就留你吃一頓了。”馬老太嘆氣,“你也知道季安兄弟不少,每個月貼補一些,這家里也剩不了多少糧食了,但總不能眼睜睜看著其他兄弟在鄉(xiāng)下吃苦,他一個人擱在城里過好日子吧?冠軍媽媽就是明事理的媳婦,一直都挺支撐呢。”

    姜清趕緊表示,“在意兄弟才是人之常情嘛,畢竟都是一個爹娘的孩子,即使結(jié)婚生子了也是一大家子。”

    “我就知道你能這么想!”馬老太笑瞇著眼看著她,即使面相挖苦,但和昨天下午薅王老太頭發(fā)的兇悍模樣對比起來,簡直溫和多了。

    她一把拉著姜清的人,粗糙的手掌在姜清的手上刮出了好幾道印子,“我可真喜歡你這個丫頭,只可惜啊,老馬家的條件不好,要不然我真想厚著臉皮讓你留下來。”

    “我可以!”姜清雙眼發(fā)光。

    她哪里不明白這話的意思?

    也顧不上矜持,直接就喊出了聲,“嬸子我也很喜歡您,還有、還有馬大哥……我不需要什么條件,只要……”

    “馬大姐!”

    姜清還沒表示完,外面突然冒出了一個大嗓門。

    一個矮瘦的婆子連門都沒敲,直接就這么不客氣的走了進來,眼里充滿著看戲的神色,“你還坐在這里做什么?你馬上又要當(dāng)婆婆了哦!”

    姜清猛地站起,“什么意思?”

    矮瘦婆子知道這個丫頭不要臉不要皮,賴著馬家不想走,她樂呵著:“還能有什么意思?馬季安看上了街頭屠夫的老姑娘,已經(jīng)去打了結(jié)婚報告呢!”

    “!!怎么可能?!”姜清一臉不可置信。

    矮瘦婆子不嫌事大,“我騙你干嘛?屠夫家的老姑娘總算嫁了出去,人家還在街道派發(fā)硬糖呢,馬大姐得恭喜你,你家又添人口咧。”

    后半句話姜清都聽不清,她只覺得眼前發(fā)黑,身形根本就站不穩(wěn),整個人晃蕩了兩下,“啪”的一聲摔倒地陷入了昏迷。

    ……

    姜雙雙今天沒急著出門。

    先前讓姜小舟幫著買了一些配料,有些東西不是太經(jīng)放,所以她干脆花些時間將餌料給自制出來。

    當(dāng)然,也不是光她一個人做。

    繁瑣的地方交給姜小舟,細致的步驟她來調(diào)制,一個小時的功夫,滿滿一飯盒的狗魚餌料就自制完成。

    “阿姐,我跟你一塊去!”姜小舟早早就挎了一個斜包,還搶先將裝著餌料的飯盒塞進去,咧著嘴一臉傻笑著:“有什么東西交給我拿著就好。”

    姜雙雙沒意見,率先出了門。

    姜小舟跟在后頭關(guān)上門,又朝前跑了兩步替她推開院門,還指了指某處,“昨天媽就是在這對著奶奶潑洗腳水。”

    姜雙雙有點遺憾。

    早知道她昨晚跟姜小舟一塊偷摸瞧瞧了,一定特有意思。

    吸取教訓(xùn),以后有這種樂子絕對不要錯過。

    出了院子就朝著老屋的方向走去,姜小舟奇怪瞧瞧,“阿姐,我們要去爺奶家?”

    “不去。”姜雙雙才不去老屋。

    她要找的是劉大爺,才沒工夫去搭理老屋的人。

    對此她心里有把尺,主動湊過去是不可能的,但有樂子也不是不能去湊湊熱鬧,如果對方要湊過來,心情好逗一逗,心情不好揍一揍。

    劉大爺所住的院子就在老屋的隔壁。

    先前就跟他承諾過交換魚餌,正巧這次她想借劉大爺?shù)尼烎~竿釣兩條魚。

    這是個兩進的院子,大大小小一共有二十幾間屋子,唯獨后廂房那一塊七八間全是劉家的,絕對算得上大戶。

    劉家人員多,在紡織廠上班的也多。

    本身劉大爺就是元老級的存在,他有遠見又有魄力,只要攢夠了錢也不藏私,直接將兒女們一個個塞進紡織廠。

    后來廠子里分配家屬院。

    他是掏空家底又借了外債,每個兒女都有小兩間屋子。

    工作有了屋子也有了,他這個當(dāng)?shù)囊簿蜎]了奮斗的勁,前四十年辛辛苦苦奔波,后面他要享受自在的養(yǎng)活生活。

    也就成為了姜老頭眼里最羨慕的老頭了。

    姜雙雙來之前還擔(dān)心老爺子不在屋里。

    結(jié)果剛進院子,就見他坐在板凳上盯著幾個孫子孫女玩耍,盯得特別緊,看來因為那次人販子的事,他是真怕了。

    甚至連她走進院子都沒察覺。

    姜雙雙喚了一聲,“劉大爺。”

    劉大爺回過頭,看到來人后緊繃著的臉?biāo)查g擠出一個笑容,“小姜啊!快快快,進來我給你倒紅糖水喝。”

    剛想往屋走又突然停了步子,對著院子里玩耍的孩童們招呼著,“別玩了,先進來歇一下。”

    錢玉英走了出來,“爸,你跟小姜聊聊天,孩子們我來看著。”

    “那行那行!”劉大爺瞬間放了心,帶著人就往屋子里走,直接將柜子里的一塊紅糖拿了出來,不要錢似的往杯子里舀了幾勺。”

    每舀一勺,姜小舟臉上的笑意就深了一些,跟著二姐出來果然有好事發(fā)生!

    “劉大爺,你可別放了,那么多紅糖放進去齁得慌。”姜雙雙趕緊制止。

    “不多不多,多放點才有味。”劉大爺是一點都不心疼,沖了紅糖水后遞過去,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一下大腿,起身就往外走,“我都忘了,得讓小茂兒過來給你磕個頭。

    “可千萬別!”姜雙雙難得帶上驚恐,她一臉慌亂著,“你要這樣,我下次再也不敢上門了!”

    劉大爺比她還著急,“應(yīng)該的嘛。”

    “爸,您可別再嚇唬小姜,不然人家真不來串門了。”錢玉英牽著小茂兒的手走了進屋,她好笑著道,“小姜不讓磕頭就不磕,不過還是得讓小茂兒好好謝謝你,要不是你他以后還不知道能不能回來。”

    “雙雙姐姐,謝謝你呀。”小茂兒說的奶聲奶氣,他吸了吸快要流出來的鼻涕,伸手從兜里掏了掏,掏出兩顆糖果,一臉肉痛卻又踮著腳尖伸手遞過去,“姐姐吃,老好吃了。”

    姜雙雙伸手接了過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腦袋說,“這事就算翻篇,以后平平安安長大。”

    劉大爺無奈的笑了笑,“你呀,是個實在人。”

    他心里是真的是千謝萬謝,恨不得好好感謝感謝對方,但凡小姜再大個幾歲,他都恨不得讓小茂兒認小姜當(dāng)干媽,以后給她養(yǎng)老送終。

    不過他現(xiàn)在也算明白,真要開這個口以后小姜怕是真的不會再上他們家的門了。

    “劉大爺,我這次來是有事兒想找你幫忙。”姜雙雙趕緊說正題,讓姜小舟拿出兜里的飯盒,她說道:“你先前不是問我要餌料嗎?我弄了一些要不要去試一試?”

    劉大爺眼睛瞬間放光。

    可不過一秒的時間,又被他極力壓了下去,略微苦笑著,“不了不了,我以后不打算釣魚了。”

    姜雙雙愣了愣。

    不用問就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猶豫了一下,到底是人家的家事,她也就沒有勸說的意思。

    倒是錢玉英說著,“爸,小茂兒被人販子抓住的事不怪你,要不是這小子調(diào)皮跑開了些,也不至于被人販子盯上。”

    劉大爺搖了搖頭,特別自責(zé)的道:“我要是不釣魚就什么事都沒了。”

    “哪能這么說?”錢玉英是真的有些心疼老爺子。

    人家都說她公公特別瀟灑,整天里不是玩這就是玩那,生活是一點負擔(dān)都沒有。

    有些人僅僅只是感嘆,還帶著些許的羨慕。

    可還有一些人那就是紅眼病犯了,在她面前故意說這些話,讓她對公公產(chǎn)生不喜,最好把家里鬧得雞犬不寧。

    她心里明清的很。

    老爺子這十幾年的日子確實挺瀟灑,有時候連她看著都羨慕,但她同樣記得早些年老爺子有多辛苦,把他們這些兒子女兒、媳婦女婿塞進廠子里,可不是什么輕輕松松的事。

    要不是他勤勤懇懇工作又接了很多私活,哪里能拿得出那么多錢把他們安排進去?

    工作有了房子也有了,要是誰家遇到點什么難事,他也是毫不猶豫說幫就幫。

    也是這幾年他們每個人的小家都過得挺順,才沒讓老爺子繼續(xù)貼補他們。

    也正是因為他們家家都過得特別順,所以想著的是該怎么回報老爺子,看他每天弄呵呵出門,不管是去干什么他們都覺得高興。

    倒是這幾天,整天悶在家里,最喜歡的魚竿再也不碰了、天天擦拭的旗板也不擦了,而是整天坐在院子里盯著孩子們,生怕他們再不見。

    私底下他們幾兄弟也都商討過。

    想著該怎么勸勸老爺子,本來小茂兒被丟也不能全怪老爺子,真要算起來也是她心大,她抿了抿嘴,“爸,你是不是在怪我?”

    劉大爺?shù)纱笱郏拔以趺纯赡芄帜悖俊?br />
    “要不是我心大,也不會讓小茂兒跑到小公園去叫你回家吃飯,要真錯也是我的錯。”錢玉英是真覺得自己的過錯要比老爺子大很多,就算要自責(zé)內(nèi)疚那也得是她。

    雖說這邊離小公園很近,家家戶戶的孩子們也都是在街道上亂跑著玩,但她還是不應(yīng)該讓小茂兒去小公園找老爺子。

    “胡說八道,這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是我釣魚沒顧得上小茂兒。”

    “我要不讓小茂兒出門也就沒這些事……”

    兩人爭著搶著想把責(zé)任擔(dān)在自己身上,身為客人的姜雙雙有些尷尬,連手里的紅糖水都不香了。

    心里嘆了嘆氣,她只好道:“這事都過去了也就不需要再爭,吸取教訓(xùn)以后不犯不就成了?”

    她真覺得自己還沒上班就已經(jīng)開始工作了。

    雖然這里沒人犯事,但她的工作范圍應(yīng)該也是離不開“開導(dǎo)”這件事。

    就跟現(xiàn)在的她一樣,“要是怕孩子出門離開自己的視線,可以弄根繩子綁著,這樣不就不怕被丟了?”

    現(xiàn)在可不興什么牽狗遛彎。

    用繩子綁著孩子也不算什么稀罕事,雖然看著有些古怪,但自個心里覺得踏實不就行了?

    劉大爺聽的眼睛一亮,又是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我怎么就沒想到呢?”

    他迫不及待的就開始在屋里找繩子,正找著,錢玉英就伸手給他遞了一根過來,“爸,正好你帶著小茂兒去小公園釣魚,有繩子拴著也就不怕他丟了。”

    錢玉英根本不給兩祖孫的機會,將繩子往他們身上各自一栓,就拜托著:“小姜就麻煩你陪著他們了,等釣魚中午回來一起吃頓飯。”

    “不了不了,我今天還有其他事。”姜雙雙拒絕,她是真有事。

    錢玉英沒強求,“也行,反正都是這么近的街坊鄰居,找個時間讓你媽一塊過來聚聚,下次可不能推了。”

    “對對,小錢你在廠子里遇到她媽,就直接約個時間,咱們買只雞、割點豬肉,好好招待招待他們。”劉大爺剛說完,就聽到“吸溜”的一聲,他看著邊上帶著饞意的小伙子,樂著道:“還有小舟,到時候一定要一塊來。”

    姜小舟恨不得馬上點頭,不過在點頭之前還是記得先看看二姐批不批準(zhǔn)。

    都這么盛情邀請了,姜雙雙哪里好拒絕。

    主要還是和劉家人相處的來,便點著頭:“行,到時候我們就打擾了。”

    “不打擾不打擾。”劉大爺樂得笑瞇了眼,這次也就不再拒絕釣魚的事,拽著小茂兒就回屋拿自己寶貝的魚竿和魚線,還對著屋里的人道:“小錢,你等會買兩塊豆腐回來,我有直覺,今天肯定能釣到魚。”

    劉大爺?shù)闹庇X還挺準(zhǔn)。

    一開始并不是很順利,餌料掛在魚鉤上但并沒有吸引來狗魚,姜雙雙便用劉大爺裝魚的木桶在湖邊舀了些特小的魚蝦,也就小拇指一半長度的那種,特小,小到?jīng)]人愿意費力去舀。

    “狗魚以葷食為主,但以葷食做餌料成本就太高了,我原先先試試不加入葷食能不能行,看來是不行。”姜雙雙解釋著,將舀上來的小魚小蝦用石塊碾成糊,然后拌入到餌料中,弄好后她遞過去,“再去試試。”

    “我來試試。”小老頭這會特有干勁,拿過餌料就往魚鉤上裝,跟著一甩就蹲在邊上眼巴巴瞅著。

    小茂兒還是個孩子,根本沒這個耐心,這會跟姜小舟在旁邊的柳樹挖坑,挖出一個小石子正想高興叫幾聲,卻被劉大爺打斷,“噓噓,來了!”

    不容易啊!

    他蹲了這么多天,總算看到有魚要上鉤了。

    那興奮勁,興奮到有點想哭了。

    好在后續(xù)沒出什么意外,劉大爺訓(xùn)練過無數(shù)次甩起魚竿的動作,一條60公分左右的黑斑狗魚就這么被釣了起來。

    “魚魚魚,爺爺!有魚魚!”小茂兒也顧不上挖泥巴了,一邊喊著一邊蹦蹦跳跳著,不過當(dāng)他看清后,又猛地后退幾步,小臉蛋上滿是嫌棄,“爺爺,魚魚好丑啊。”

    是真丑,嘴巴扁平、下顎突出,口裂還極其寬大。

    “你懂什么。”劉大爺笑瞇了眼,“這魚肉厚刺少,肉質(zhì)堅韌口感甜美,等回去拿豆腐一燉,保準(zhǔn)你吃了還想吃!”

    小茂兒沒什么反應(yīng),姜小舟又控制不住了,“吸溜”一聲,特別響亮。

    “……”姜雙雙翻了個白眼,她真的有些手癢了,是缺他吃還是餓著他了?都不知道“吸溜”多少次了!

    “嘿嘿。”姜小舟咧嘴裝傻,對著二姐危險的眼神,他選擇躲在劉大爺身后。

    其實這段時間吃得真不差。

    但也得給他時間才能改掉嘛。

    委屈,真委屈!

    “來來來,我們繼續(xù)。”劉大爺越來越有勁,跟著又下了一個鉤子。

    屬于越戰(zhàn)越勇,沒兩分鐘又釣起了第二條狗魚。

    最后在小公園待了四十分鐘,他們一共收獲了三條!

    看著三條不多,但要知道劉大爺先前次次都是拎著空桶回,這一回他恨不得連桶子都不裝,直接手拎著回,告訴所有人他劉大帥釣著魚了!

    不過這三條還不屬于他,來之前就說好了,先釣起來的三條魚歸小姜,餌料就隨他用。

    現(xiàn)在看來是占大便宜了,“真就要三條?你再等等,我感覺還能再釣不少呢。”

    “不用了。”姜雙雙搖頭,“三條差不多了。”

    “行吧行吧。”劉大爺跟著道,“先前就說好了,我拿罐頭和你換,等會我讓老大給你送過去……別說不要!一碼歸一碼,這是咱們先前訂好的。”

    姜雙雙想了想,到底沒拒絕。

    主要是劉家也確實不差這些東西,也懶得推來推去。

    她讓姜小舟拎起桶子,便道:“那我就先走了,下回有時間再來和你一塊釣魚。”

    “好好好,我家還有一根舊魚竿,讓老二幫著修一修應(yīng)該還能用,到時候我們一塊釣。”

    沒多聊姜雙雙就揮手告別,帶著姜小舟朝公安局走去。

    她來得次數(shù)不少,心里已經(jīng)起不了一絲漣漪,身后跟著的姜小舟不同,他來得次數(shù)少,上回是逮著偷魚賊過來,激動的情緒占據(jù)整個胸腔,都感受不到其他的感覺。

    可這次看著莊嚴(yán)的場景,他下意識都站得更挺拔了些。

    “喲,小姜同志,又送賊過來了?”張大爺從門口的小亭子里探出腦袋,一臉威嚴(yán)盯著姜小舟。

    姜小舟嚇得都快口吃了,“不不、不不,我、不是小偷……”

    姜雙雙無奈道:“張大爺別嚇?biāo)耍阌植皇菦]見過我弟弟。”

    “這叫另類的打招呼方式。”張大爺一副“你不懂”的樣子,“不信你問問他,是不是好幾年都忘不了了?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還不樂意呢。”

    “……是、是啊。”姜小舟哭笑不得,他并不想要這種另類的打招呼方式。

    姜雙雙懶得和一個無聊的老小孩計較,邁步就要走進去。

    張大爺卻走出了亭子,看著姜小舟手里提著的水桶,“怎么帶三條活魚來了?姜雙雙同志我得提醒你,可不能在公安局當(dāng)眾行賄哦。”

    “張大爺,我現(xiàn)在可不僅僅只是一個普通民眾。”姜雙雙對著他挑挑眉,“我已經(jīng)辦好了入職手續(xù),雖然還沒正式上工,但從現(xiàn)在開始,我已經(jīng)是公安局的一員!”

    她正兒八經(jīng)道,“所以這可算不上行賄,這是同事對同事的關(guān)愛,也是我這個新兵對老同志的尊敬!”

    “那還等什么?放著我來。”張大爺一把搶過木桶,朝著某個方向就跑去,一邊跑著一邊大喊著:“老曹老曹,曹炊事員!咱們的新同事來送關(guān)愛了,趕緊著,中午給她露一手!”

    第19章

    公安局里有一個專門的小廚房。

    里面掌廚的大師傅是退伍的老兵, 聽說他不僅僅是做飯的好手,還是養(yǎng)豬的好手,一年到頭有好幾個月不在, 專門被附近的生產(chǎn)大隊請去教學(xué)該如何的科學(xué)養(yǎng)豬,每頭他經(jīng)手的豬一個個膘肥體壯,吃起來美味的不得了。

    豬養(yǎng)得好, 飯做得也不差。

    在部隊是當(dāng)了二三十年的炊事兵, 廚藝早就練出來了。

    不過倒不是在部隊學(xué)得廚藝, 而是他祖上就是干這一行的, 甚至在廚界的圈子里還能排得上名號,雖然歷史久遠沒傳承太多東西下來, 但天賦在啊。

    魏局吃了他的飯后, 那叫一個茶不思飯不想, 連哄帶騙把人留在了公安局,掌管著小食堂。

    張大爺為什么跑得這么快?

    因為他們的曹炊事員弄得一手好魚。

    一條魚能做出十八般武藝, 香的那叫一個不得了。

    姜雙雙追上去時, 張大爺直接鉆進了打飯的窗口對著里面喊著,“來個燜蒸魚丸, 小姜沒嘗過你打得魚丸,讓她嘗嘗鮮……對了, 再來一個醬油水濕炒魚條,那玩意下酒,魏局休息室里藏了半瓶白酒, 我等會給摸過來。”

    老爺子饞,直接惦記上魏局私藏的白酒。

    但就算被拿了,魏局估計也無可奈何,公安局里最不起眼的就是守門的大爺, 但大爺也不是尋常大爺,那是從戰(zhàn)場上退下來的老兵,說不準(zhǔn)以前還教過大領(lǐng)導(dǎo)打槍呢。

    “到底是人家小姜想吃,還是你貪嘴呢?”曹大爺打趣著。

    張大爺撇嘴,“你就說你想不想吧。”

    “想。”曹大爺回的干脆。

    現(xiàn)在食材不好得,廚藝再好也難發(fā)揮,不用老張吩咐他這會腦子里已經(jīng)有菜色了,“魚頭魚骨再打一桶湯,小姜同志你費心了,托你的福又能大吃一頓。”

    局里辦事人員不多。

    但三條魚分下來吃也吃不到多少。

    正好一鍋燉,誰都能分上一碗暖暖肚。

    但三條魚又恰恰好,姜雙雙這個新入職的同事給大伙添菜算合情合理,但要拿得多就有些太超過了。

    “應(yīng)該的。”姜雙雙客氣一聲,“老早就想吃曹師傅做的飯菜了,我?guī)У艿苓^來混口吃得,不介意吧?”

    “這餐費你再多帶兩人都不介意。”曹大爺撈起桶里的三條狗魚,帶著徒弟就開始準(zhǔn)備起來。

    姜小舟站在打飯的窗臺往里湊,瞧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明目張膽在偷師。

    現(xiàn)在家里的灶房基本上都是他在使用,原先沒覺得自己哪里不足,畢竟天天糊糊、饃饃這些也沒發(fā)揮的地方,但最近這段時間不同了,食材越來越豐富,好些菜他都不知道該怎么下手,還得天天在大雜院請教這個請教那個。

    可學(xué)來學(xué)去也沒什么花樣。

    面前的老大爺還是他遇到的頭一個正經(jīng)廚子,自然是厚著臉皮盯著看了。

    畢竟他做得飯菜也不光光就二姐吃,他也得吃呢,自然愿意更美味一點!

    曹大爺只當(dāng)他覺得好玩,不過也不怕他偷師,干脆選窗臺最近的位置烹飪起來,在教徒弟時聲音也大了幾分,“去魚骨得注意些,拿著刀往……”

    一個講得認真,一個聽得認真。

    張大爺看了看眼前的丫頭,小聲問道:“你不會是故意把他帶來的吧?”

    姜雙雙回看他,面色不變道:“你多想了。”

    “嗐,我才不信。”

    “信不信隨你。”姜雙雙一副賴皮的樣子,反正她不承認誰知道?

    姜小舟那廚藝她是真快受不了,倒不是說難吃,不管是母雞、豬肉還是鯽魚,只要弄熟也難吃不到哪里去,尤其是對于他們這些長期缺葷食的人來說,味道已經(jīng)算不錯了。

    但人生嘛。

    得有追求才行。

    而且,學(xué)習(xí)的又不是她,無非就是帶著來一趟,那她干嘛不帶著?

    多帶了一張嘴,但她提著三條魚也不算失禮數(shù)。

    尤其是她先前吃過曹大爺做的飯菜,不得不說,比她上輩子在高檔餐廳吃得還要美味,學(xué)不到十成,學(xué)個一點皮毛都是賺得。

    她一臉淡定地道:“下回讓小舟給曹大爺帶點干魚,算給他的謝禮。”

    “你家還曬了干魚?”張大爺提點著,“早說啊,老曹腌得一手好魚,比干魚好多了,你要不好意思提就分我一條半條,我去說。”

    “成交!”姜雙雙答應(yīng)的毫不猶豫,“曬干的魚能腌嗎?還是得新鮮的魚。”

    “都帶一點,老曹總有辦法弄得好吃。”張大爺樂呵著,白得一條魚,說不準(zhǔn)還能跟著混一餐。

    他得好好想想這局里還有誰藏著白酒,他出魚對方出酒,又能歡歡喜喜吃一頓了。

    老了后就是好啊,撇開臉皮豁出去,美味佳肴時時有。

    為了中午這頓,張大爺和曹大爺都提前請了假,就為了中午能淺飲幾口。

    打了大半輩子的槍,晚年生活饞點酒怎么了?!

    就算魏局來了,他也沒話說。

    不然他藏著白酒做什么?還不是趁著小段沒注意,尋人偷偷著喝。

    “好好吃啊!”姜小舟嘗了一顆魚丸,香得他瞪大了眼。

    怎么都沒想到,魚居然還能這么做!

    “你得用力攪拌,直到魚泥變得粘稠并有彈性為止。”曹大爺一邊夾菜一邊提點,“回去試試,要是不會隨時來問我,我要不在小廚房,問我徒弟也行。”

    曹大爺?shù)耐降茉谂赃咟c著頭,“隨時來,我一般都在。”

    “好,我一定常來!”姜小舟重重點頭,他就不知道“客氣”兩個字怎么寫。

    不過好在,不客氣歸不客氣,但也不會顯得無禮,尤其是他身邊還坐著一個姜雙雙,這會已經(jīng)在盤算著下回得帶上什么謝禮才行,曹師傅的廚藝實在是太好太好了,必須讓姜小舟跟著學(xué)一學(xué)。

    等上班后,她雖然在街道辦坐班,但也是會時不時來公安局匯報,到時候可以帶著個大跟屁蟲,她匯報他學(xué)廚。

    完美搭配!

    有三條魚的加入,人人分到碗的雖然不多,但都挺高興。

    小付公安一邊吃一邊道:“我原先就打過湖里魚的主意,結(jié)果蹲了大半天一條都沒網(wǎng)上來。”

    “付大哥,你怎么不用魚竿釣?”姜小舟奇怪問著,他看劉大爺釣魚挺輕松,沒多久就上鉤了,弄得他都心癢癢。

    “哪里買得起釣魚竿。”小付公安擺擺頭,“花這個錢還不如給我娘買套新衣服。”

    魚竿其實不費力,要是會點木活連自己都弄得出來。

    主要還是魚線,那么小一卷就得兩三塊錢,他可舍不得。

    能釣上來還好,萬一釣不上又被魚拉斷,那他得心疼一周。

    姜雙雙理解點點頭,她最開始其實也打過小公園湖里的魚,但在不能下水的前提下,除了用魚竿沒其他法子,所以她還專門跑去供銷社問過,最后是一臉肉痛的光著回。

    貴,是真貴!

    整個家屬院估計沒幾個像劉大爺那么舍得人。

    難怪排在“人人最羨慕的老頭”的榜首!

    “小付還挺孝順嘛,都知道給你娘買衣服了。”旁邊一個大姐突然認真看了他兩眼,打趣著:“說來也到了年齡,要不要陸姐給你介紹一個對象?”

    “快得了吧。”張大爺樂呵著,“人家小付同志有對象,你等著吃喜糖就是了。”

    “真的?”

    “哎喲,小付你怎么瞞得這么嚴(yán)實?”

    “是誰家的姑娘,什么時候帶來我們瞧瞧。”

    一聲接著一聲,弄得小付公安臉紅的都快炸了,好在這時有人來拯救他,一個同志跑了過來,“付哥,電機廠那邊發(fā)生持刀事件……”

    “持刀?!”

    “這么嚴(yán)重嗎?有沒有傷到人。”

    “沒有,持刀的是殺豬工,手里拿著把殺豬刀嚇嚇人但沒傷人,但拿了刀性質(zhì)就不同了,街道辦就找人來通知了一聲。”胡東貴趕緊解釋一聲,“帶消息的人看著也不著急,應(yīng)該不會鬧得太大。”

    小付公安站起身,跟著一同出警。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又回頭問了一句,“小姜你要不要跟著一塊?你要上班了,以后這類事件你也得出面,正好提前去適應(yīng)適應(yīng)?”

    “我去。”姜雙雙立馬起身,倒是他邊上還在埋頭苦吃的姜小舟有些舍不得,這么一桌好菜,他還打算等會把沒吃完的湯汁淋在餅子上呢,雖然什么都沒說,但看他扭扭捏捏的樣子,分明就是不想走。

    姜雙雙也沒打算帶上他,“你留在這吧,吃完就回家,記得把木桶給劉大爺送過去。”

    “好!”姜小舟毫不猶豫就點頭,根本不知道二姐早就想甩開他等會獨自前往電影院,這會還高興的揮手,“阿姐你小心點。”

    就這樣,姜雙雙跟著兩位公安同志去了電機廠。

    電機廠那邊鬧得是非常熱鬧,但凡沒上班在家的人,一個個都圍在邊上看樂子,有時候還會跟著吆喝幾聲。

    不過等看到穿著公安服的同志后,倒是消停了些許。

    “公安同志你們總算來了,就是他們,他們持刀傷人,必須把他們抓去槍斃了!”一個挖苦相的婆子先沖出來,前一秒她還坐在地上哭嚎著,叫著死去的男人,怎么不把她一塊帶走,留她一個人活著,落得兒子帶著外人欺負她作踐她,后一秒看到公安同志,爬起來那叫一個快,邊上的人都沒來得及反應(yīng)過來,老婆子就已經(jīng)告了狀。

    “你放屁!”前面一個彪悍大壯呸了一聲,“老子剛殺完豬下工,要是不拿著殺豬刀被弄丟了,難不成你來賠?”

    他對著小付公安訴苦,“同志,是這個老虔婆先沖到我面前罵人,不信你問問其他人,他們都可以作證。”

    小付同志對處理這些事有經(jīng)驗,都能拉出人來作證,大概率和他說得沒出入,但是他眉頭一楊,“先不說誰找誰麻煩,拿著殺豬刀對著人就是不對,哪怕你沒傷人的念頭,但你能保證在爭執(zhí)時不會誤傷到人?”

    語氣變得冷厲,“一旦傷人,不管是不是你的過錯,刀在你手上就是你的錯,難不成你想因為這件事被抓去勞改?”

    李屠夫聽得心里顫顫,他先前拿著一把殺豬刀確實有嚇唬人的意思,但那也不是他的錯呀,他總不能站著不動任由一個死老太婆欺負吧?

    “行,拿刀算我不對。”李屠夫干脆的承認,“但我真的沒傷了她,這死老太婆自個往我這邊沖,我要不是把刀往后躲了躲,她自個就得把自個給捅死了。”

    “你放他娘的狗屁!”一臉挖苦的老婆子對著他噴口水,“你怎么不說說你家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做了什么丑事?咱們這地誰不知道李家的大姑娘不知廉恥,被老相好拋棄后快三十歲了都沒嫁出去!她居然敢騙我兒子和他扯結(jié)婚證,我不撕了她才怪!”

    “騙什么騙?”李屠夫撇撇嘴,“你兒子不也快三十歲?這么大人會輕易被騙去和人結(jié)婚?他又不是傻子,再說了我家閨女好歹還是頭婚,都沒嫌棄他還帶著兩個孩子呢。”

    “我不管,反正這門婚事我不依……”

    “我管你依不依。”李屠夫懶得搭理她,“結(jié)婚證已經(jīng)打好了,你要是不想兒媳婦上門,那就讓馬季安來我們李家當(dāng)上門女婿。”

    “他敢!”老太婆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昂著頭眼睛一閉就開始嚎叫著,“我命苦啊,老頭子你怎么走的那么早,我一個人一把屎一把尿好不容易把馬季安養(yǎng)大成人,還把他送到城里當(dāng)工人,他倒好,怎么這么沒良心啊……”

    姜雙雙一臉玩味的看著眼前的場景。

    電機廠、馬季安以及面前這個一看就特別撒潑的馬老太,這要是還沒認出來那真是她眼神有問題了。

    她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第一次跟著出警會遇到他們。

    而且聽著是馬季安已經(jīng)和其他同志扯了結(jié)婚證,那姜清呢?

    昨天那么鬧了一場,無論姜家的人怎么勸怎么罵,姜清咬定要嫁給馬季安,甚至昨晚是一夜都沒回,直接在馬家借宿。

    姜雙雙都想過,姜清這么一鬧有可能真被她鬧成功了。

    但她同樣肯定,姜家就算同意她嫁人,最后提出的要求肯定也不少,到時候不知道要扯皮到什么時候。

    結(jié)果連她都沒想到,馬季安居然和其他女同志結(jié)婚了?!

    那姜清呢?

    左右看了看,并沒有在人群中看到小姑姑的身影。

    怎么辦,真的好好奇哦。

    “笑死個人。”李屠夫才不把她的話當(dāng)回事兒,“咱們電機廠誰不知道馬季安能有這份工作可是靠的他自己,別說的好像你們馬家出了力似的。”

    說完,擺著一副陰陽怪氣的臉,“對了,確實出力,一個人掙的工資還得給兄弟侄子花,真是一群吸血的蛀蟲!”

    “老頭子啊,你快把我?guī)ё甙桑@一個個的人竟知道欺負我這個老太婆,我還活著有什么用啊。”馬老太說著說著就沖到了公安同志面前,一把拉著他的手就往自己臉上去,“同志,你干脆把我槍斃算了,馬季安都不認我這個親娘,我還活著做什么……”

    “松手,趕緊松手!”小付公安一臉的無奈。

    他出警就怕遇到這種無賴的人,偏偏沒犯事又不能動真格,拉扯的時候還不能用太大力。

    “大娘,你說歸說別動手動腳。”胡東貴也在旁邊勸著,“現(xiàn)在倡導(dǎo)著婚姻自由,你兒子想和誰結(jié)婚是他的事,再說了人家都已經(jīng)打了結(jié)婚證,你就算鬧得再厲害也于事無補。”

    “不行,我絕對不讓那賤蹄子進我家的門!”馬老太一臉猙獰,那李屠夫家是好惹的人嗎?

    要真是好惹,她也不會光就哭天喊地,早就沖上去和他們大戰(zhàn)一場,年輕時她可是連自己男人都敢壓著打,整個生產(chǎn)隊就沒她打不過的人。

    可是李屠夫家不同,他們家實在是太能生了。

    生的兒子一個個都跟他似的橫眉豎眼,全都是大塊頭,連帶著他家那個老姑娘都比尋常人高壯不少,別說是這一家人,就是連一個她都打不過。

    完全可以預(yù)料到,李珍要真的嫁進馬家的大門,她以后沒好日子過了。

    也正是因為想得明白,她這會兒才會一直鬧,“我不管,這么婚事我沒同意就不算數(shù),就算把結(jié)婚證拿回來我也得撕了它。”

    胡東貴苦笑著,“撕了也沒用,小兩口去補辦不就行了?”

    “……”馬老太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干嚎著:“老馬呀,你趕緊帶我走吧,馬季安就是容不下我這個親媽,他這是恨不得逼死我啊……”

    小付公安有些頭疼,沒好氣了瞪了胡東貴一眼,“你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胡東貴訕笑著搖頭,他也沒想到老太太這么能嚎。

    以前出警不是沒遇到過撒潑的人,但能嚎成這樣的也就這位老太太了。

    一旁街道辦的同事跟著勸導(dǎo)著,“大娘,這結(jié)婚證都扯了,你說再多也沒用,倒不如先和兒媳婦好好相處相處,說不準(zhǔn)人挺好的呢?”

    “就是嘛。”有個大媽跟著勸,“李珍就是在咱們這的胡同口出生的,她可是我們看著長大的,肯吃苦又勤奮,咱們這條街好幾個男同志都比不上她。”

    排除某些事,她說的這些可都是真話,“而且她現(xiàn)在還在殺豬場當(dāng)臨時工,真要進了你家的門,不就多了一個進項?小兩口的日子更好過了。”

    馬老太又怎么會不知道這點。

    即使是臨時工一個月有十幾塊的工資,但是這和她又有什么關(guān)系呢?

    李珍不嫁進門,她就能拿捏著馬季安,把他的工資都攥在自己手里,拿著這筆錢回到生產(chǎn)大隊,既能貼補其他的兒子孫子,也能讓兒媳們一個個哄著她順著她。

    李珍一旦嫁進門,就算她是帶著工作進來的,有李家替她撐腰,不用想就知道以后這個家就歸李珍當(dāng)家作主了,到時候還有她什么事?

    馬季安的工資肯定不會再落到自己手上。

    沒了這份工資的貼補,那她這個老太太還有什么用?她心知肚明,一旦沒這個錢,待在生產(chǎn)大隊的兒子兒媳絕對不會給她一個好臉色看。

    到時候為了混一口吃的,她這么大把年紀(jì)怕是得下地干活才不會餓死。

    這也是為什么她愿意找一個姜清那樣的兒媳婦。

    有沒有工作無所謂,必須性格是好拿捏的,而且還得把家里打理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連帶著她也得由兒媳婦來伺候,就跟她上個兒媳一樣,性子柔弱,被欺負了也不知道反抗,只知道一個人躲著悄悄哭。

    就是命不好,這么年輕居然就死,不然她是真想和上個兒媳當(dāng)一輩子的婆媳呢。

    姜清就是這樣,一眼看著就好拿捏。

    尤其是姜家那邊的人也慫得很。

    不但不能為姜清做主撐腰,說不準(zhǔn)以后還能反過來占占姜家的便宜。

    所以馬老太是無論如何都不會接受李珍嫁進他們家的大門,直接一把揮開勸說的婆子,滿臉猙獰的道:“一個被男人拋棄的賤蹄子憑什么進我家的門,說不準(zhǔn)哪天還會把野男人帶進我兒子家,反正這門婚事我不同意,就算扯了結(jié)婚證也要離婚!”

    給她推開的老婆子沒站穩(wěn),要不是邊上的公安同志扶了一把,她怕得摔得很慘,“你這人怎么回事,好心勸一勸你還推上了!”

    馬老太根本沒搭理她,雙手一揚起又想哭天喊地,而就在這時候李屠夫突然道出了三個字,“那就離!”

    這一聲驚的邊上看熱鬧的人都有些驚訝了。

    “真的離?”

    “這才結(jié)婚一天都不到就離婚?”

    “那這李珍也太倒霉了吧,連夫家的門都沒進就打上了二婚的標(biāo)簽,以后不更難找對象了?”

    “婚姻大事哪里能這么開玩笑,上午結(jié)婚下午離哪有這么干得?”

    都是街坊鄰居,李家老姑娘的事他們也有所耳聞。

    十七八歲的小姑娘不懂事,被一個來這邊探親的男人給騙了,李家這邊歡歡喜喜準(zhǔn)備著嫁妝,那個騙子說是回老家后先籌備結(jié)婚的事,再過來接她。

    李珍在這邊高高興興等消息,等著等著突然沒了信息,她大哥還專門跑了一趟外地,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根本沒這個人。

    這才知道,小姑娘被一個渣男給欺騙了。

    而且那個騙子消失后的幾個月,李珍突然被送到遠房親戚那住了好久,雖然李家咬死了不承認,但很多人都猜測的李珍怕是早就有了身孕,月份太大不得已只能生在外面。

    不過猜是這么猜,這都十一二年前的事了,到現(xiàn)在也沒看到差不多大的孩子出現(xiàn)在李家,也不知道是送人了還是沒生下來,又或者說這根本是個謠傳。

    但不管是真是假,她確實被一個男人給騙了,以至于李珍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嫁出去,成了整條街坊人人口中的李家老姑娘。

    倒是今天炸了一聲響雷,不聲不響居然和電機廠的馬季安打了結(jié)婚證。

    誰都不清楚這兩人是什么時候聊上的,這還真是一件值得八卦的事情,一個個飯都顧不上吃,就湊在一塊嘮嗑著。

    結(jié)果還沒嘮嗑幾句,馬老太又氣勢洶洶的來找麻煩,那架勢就跟敲鑼打鼓,告訴所有人大戲登場!

    不過他們都以為,結(jié)婚證已經(jīng)領(lǐng)了,就算再鬧那也是白鬧。

    可他們怎么都沒想到,李屠夫居然會同意離婚!

    “李珍爸你可得想清楚啊,這離婚對李珍可不算什么好事啊……”

    “關(guān)你屁事啊?”馬老太呸了他一聲,起來指著周邊的眾人就道:“狗抓耗子多管閑事,和你沒有半毛錢的關(guān)系嗎?誰敢亂七八糟搭話我就去誰家罵個三天三夜!”

    “……”眾人那叫一個一言難盡。

    誰都不愿意和這種不講道理的潑婦打交道,所以還真沒人敢再開口,就怕馬老太真往他們家門前一坐,罵個三天三夜。

    沒人在搭腔,馬老太又趕緊對著李屠夫道,“是你自個說的離婚,大伙可都是聽的清清楚楚,要敢反悔我就去你們屠夫場好好宣揚宣揚你們你家男人沒種!”

    李屠夫白眼一番,“說話算話,但是你兒子馬季安說的話也得算話,在拿結(jié)婚證之前他可是給我們簽了條子,不管什么原因只要離婚他就得把工作白送給我們李家,當(dāng)做對李珍的賠償。”

    “不可能?!”馬老太尖銳大叫。

    “不信你問問街道辦的小賀同志,馬季安簽名畫押時他可是在現(xiàn)場。”李屠夫又指了指縮在墻角的某個男人,“或者問問你兒子,問問他是不是親自寫下來的。”

    也是在這個時候眾人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事人馬季安縮在墻角的某處,自己親媽在這里鬧騰了半響,他是一聲不吭慫的沒邊。

    馬季安就是知道自己很慫,所以他沒給自己留后路。

    無意中知道李珍正在找男人搭伙過日子,所以才知道老娘有意讓姜清進門后,他毫不猶豫就去找了李珍。

    可一開始李珍是沒看上他的。

    畢竟也知道他家的那堆麻煩事,能不沾還是不愿意沾。

    所以私底下他跟李珍承諾了不少事。

    在老娘看過來后,馬季安縮了縮脖子,干巴巴地道:“不止離婚了給她、給她工作,我還答應(yīng)她以后的工資都交給她,她家屋子小,兩個侄兒也能跟著一塊過來住……”

    越說聲音越小,在老娘冒火的目光下都快說不下去了。

    但是他能承諾這些,心里卻沒有一丁點不愿意。

    因為要是不娶李珍,他的工資也是歸老娘拿著,甚至落到他手上的非常非常少,給了李珍卻不同,她最少能保證他和孩子們吃的好穿的好。

    至于住房的問題。

    讓兩個李家侄兒住過來反而更好,李家的孩子一個個長得特別壯實,要是他鄉(xiāng)下的兄弟過來找麻煩,那兩個侄兒還能幫著把人趕走。

    這么想來,和李珍結(jié)婚不比原先他看中的姜雙雙來的差,姜雙雙同志屬于個人能力強,李珍同志屬于家庭團結(jié),個人打不過還能來群戰(zhàn)!

    不過說到姜雙雙,他忍不住往人群中瞟了一眼,總覺得剛剛好像看到她了。

    又覺得看錯了,她應(yīng)該不會來這個街道。

    而且馬季安也沒功夫觀察那么多,馬老太一聽到那話,就沖過來哐哐兩巴掌甩在他的臉上,“你蠢嗎?誰讓你結(jié)婚誰讓你把工資給她?離婚,你趕緊給我離婚……”

    打完后,又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仰頭哭嚎著:“老頭子啊,你把我也帶走吧,我活不下去了,你兒子娶一個爛鞋進門,那個被騙了身子還生了野種的臟女人,這是要污了我們馬家的大門,老頭子啊,你就應(yīng)該一塊把我們帶到地底下,黃泉路上也好有個人作伴啊啊啊……”

    那尾音,跟唱起來似得。

    一蕩一蕩,尖銳又悠長,沒點氣息還真哭不出這般音調(diào)來。

    “那就帶走吧。”人群中突然響起一道清脆的聲音。

    帶走?

    是讓人家已經(jīng)去世的老頭把她帶走?

    清脆的聲音再一次響起,還帶著些許玩味,“付同志,咱們還是把這位老同志帶去局里吧,當(dāng)眾宣揚封建迷信,必須送到農(nóng)場改進改進。”

    話音落下,尖銳的哭嚎聲戛然而止。

    對哦!

    哭著死去的男人,還嚷嚷著黃泉路。

    雖然沒人沒說過這類話,但真算起也是封建迷信啊,還是當(dāng)著人家公安同志的面說得,這真得被抓去勞改吧!

    馬老太心里也是一慌。

    她哭死去老頭這一遭,向來是百戰(zhàn)百勝,對著兒女說,到底是自己死去的爹,怎么也不好多計較。

    對著外人哭,誰知道說多了會不會半夜爬上門,怎么都有些忌諱。

    偏偏這次,居然要抓她去勞改!

    馬老太一臉陰翳的看著她,或者是看一個姑娘家好欺負,她一躍而起,直接朝著說話那人沖過去,揚起手就想甩她幾個巴掌。

    要說老婆子最得意的攻擊方式,那絕對就是甩人耳光了。

    哐哐幾下,甩得人頭暈眼花,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

    而這一次她沒能順利的將手甩過去,手都已經(jīng)揚了起來,卻不想一下子被牢牢抓住手腕,緊跟著被猛地朝邊上推了出去。

    那邊站著的正是小付同志,小付同志好心的伸手扶了一下,結(jié)果人家根本不領(lǐng)情,一把甩開他的手,反手就去薅他的頭發(fā)。

    但這會小付同志帶著的是一頂警帽,馬老太這么一伸手,直接將他的帽子給毀掉了,好在旁邊的姜雙雙伸手接著,沒在地面上沾了泥巴。

    可這也讓小付同志瞬間緊繃著臉,姜雙雙還在烘火,“還敢當(dāng)眾就毆打公安同志,罪加一等,你就等著被送到農(nóng)場待兩三個月吧。”

    小付同志兩手一擒,連同著胡東貴將她擒住,冷聲著:“帶回局。”

    “不不不,我不去!”馬老太拼命掙扎,這會是真的慌了,以前鬧也不是沒鬧來公安同志,一開始還有些慌后來她發(fā)現(xiàn)吵吵鬧鬧根本沒事,公安同志也都只是勸導(dǎo),而不是真將她抓去關(guān)著。

    這還是頭一次被扣住,哪里可能不慌?

    她連連道:“我錯了,我不該亂說,同志你放了我,求求你們放了我,我現(xiàn)在就回生產(chǎn)大隊……”

    小付公安冷著面色沒搭理她。

    之前沒點破也就算了,現(xiàn)在都當(dāng)眾說著封建迷信的話,必須得帶回去,也該拿這個老婆子當(dāng)?shù)湫停瑒e搞得其他人跟著一塊撒潑。

    一場鬧劇,馬老太被公安給帶走了。

    馬季安看著跟在公安同志身后的女同志,不由想著他當(dāng)初的眼光是真不錯,簡簡單單兩句話讓他老娘哭著求饒。

    不過他不貪心,李珍也很好,有岳丈一家在,他心里覺得踏實多了。

    “還愣著做什么?不去上工?”李屠夫冷哼,怎么都瞧不上這個女婿,要不是女兒開了口,他是真不愿意。

    他們家珍珍哪哪都好,就是眼光一直不好。

    前面遇到一個雜碎,現(xiàn)在又遇到一個慫包。

    “去去去,我來接阿珍一塊去,正好帶她去廠子里做個登記,下個月開始我的工資都歸阿珍領(lǐng)了。”馬季安微微弓著腰,“爸,你看侄兒們什么時候過來?要不就今天吧,床都有,再收拾出一條被子就行了。”

    那叫一個迫不及待。

    也不能不急啊,萬一生產(chǎn)大隊的兄弟知道他娶了媳婦又看著老娘被送去勞改,怕是會把他收拾一頓,有李家兩個侄兒在,他心里才踏實。

    還有就是姜清……

    家里那么多人,再加上他都已經(jīng)娶了媳婦,姜清總不至于再來吧?

    “行,我等會就安排。”李屠夫稍稍有些滿意。

    雖然慫包了些,但又是上交工資還愿意解決兩個孫子的住處,這么也還不錯,至于其他的,就暫且先看看吧。

    而在街頭,姜雙雙并沒有跟著小付公安他們回公安局,在離開之前還幽幽對著馬老太道:“勞改一去就得一個多月,怕是趕不回來吃兒子的結(jié)婚席了,嘖嘖,多可惜啊。”

    “小姜同志。”小付公安無奈笑了笑。

    果然,被擒住的婆子刺激的瞬間炸了,扭動著身子大吼大叫。

    姜雙雙做了“壞事”,拍拍屁股就走人。

    朝著電影院的方向走去。

    他們公社的電影院才修建不到兩年,原先還是露天電影,后面在原址蓋了一座屋子,里面擺放了一百多張椅子,電影票也從一毛二分漲到了兩毛錢。

    貴是貴了些,但還是吸引了不少年輕的少女們來觀看。

    門口的位置更是聚集了不少孩子,他們見不到屏幕能聽個響聲都覺得稀罕,久久不愿意散開。

    姜雙雙剛到,就在大門口的位置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

    她走上前,伸手招呼著,“程同志,久等了。”

    “沒有,我剛到。”程縉早就看到她的身影,將手里的一瓶汽水遞過去,“渴不渴?渴了就先墊兩口,不渴我給你拿著。”

    姜雙雙沒接,就著他的手吸了兩口,跟著似做無常般往前走,問著:“現(xiàn)在播得都有哪些片?”

    “……”程縉呆愣在原地,久久沒動作。

    來之前他就請教了不少有經(jīng)驗的戰(zhàn)友們,統(tǒng)一匯總再得出結(jié)論。

    所以他提前大半個小時就等在這了。

    先打聽片名,確定下午就一個片后就買了票,跟著去邊上買了汽水和零嘴,甜的咸的都備上,不僅僅是零嘴,還有能飽肚的酥餅。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爭取好好表現(xiàn)。

    結(jié)果姜同志一個舉動把他干得停機,熱感瞬間沖上顱頂,腦子里一片空白,想了好一會硬是沒想起片名叫什么。

    姜雙雙余光瞟了瞟,微微勾起了唇角。

    真的,挺有意思。

    “是《血戰(zhàn)八大盜》。”旁邊一個小女孩脆聲聲回著,還不忘點評一句,“老好看了!”

    “這樣啊。”姜雙雙輕笑,“挺期待呢。”

    是挺期待。

    電影對于她來說真不陌生,但老電影她真沒怎么看過,不過最重要的是身邊有人陪著。

    進入電影院,里面放著的是一排排折疊椅。

    位置隨便選,程縉沒發(fā)表意見,跟隨在姜雙雙的身后,兩人停在了稍后排的偏中間位置。

    剛坐下,他便掏出一小紙捧的炒花生,“吃嗎?”

    跟著又拿出幾顆蜜餞,“這個也來點?”

    姜雙雙沒直接接過來,一樣拿了一點點擱在掌心,“不夠再找你要。”

    “好!”

    接下來的功夫,程縉全程注意力都沒放在電影上,而是稍稍偏頭,確定余光能掃到身邊人的動作,一旦她抬起手,就將各式各樣的零嘴擱在她的手邊,供其挑選。

    也是多虧他夜視能力強,硬是次次不落空,精準(zhǔn)到每一次姜雙雙伸出手都能抓點什么回來,以至于當(dāng)片子看完后,她光吃零嘴都吃撐了。

    “馬上就到飯點,我請你去國營飯店吃飯嗎?”程縉提出了今天的第二次邀約。

    他的某個相親十天就迅速結(jié)婚的戰(zhàn)友甲提醒,趁熱打鐵,只要女同志沒有表示出不耐的神色,就立馬提出下一次的邀約,爭取多多相處!

    “不行。”姜雙雙一手落在肚子上,“吃飽喝足,再吃不下任何東西了。”

    本來在公安局的小食堂就吃了不少,剛剛看一場電影,幾乎沒怎么停過嘴,也不知道程同志到底帶了多少零嘴,怎么掏都掏不空。

    “那明天怎么樣?”程縉猶豫了一秒,又換了一種問法,“或者你覺得什么時候再見得好?”

    他的某個結(jié)婚后不到一個月就被媳婦氣的趕下床的戰(zhàn)友乙叮囑,男人千萬不要太強勢,太強勢只會讓媳婦心生不喜,千萬要切記一句話。

    ——不要我覺得,要她覺得!

    第20章

    條條框框記了一大堆, 更被戰(zhàn)友們打趣著渾身緊繃,最后得來的結(jié)果還是十分不錯!姜同志答應(yīng)了他的邀約,他們明天下午將再次重游小公園, 繞著湖泊散步閑聊。

    程縉決定等回去后再次咨詢咨詢“游湖”的注意事項!

    姜雙雙也沒空著手回。

    手里拿著的是程縉帶去沒吃完的零嘴。

    一包包都有油紙分開,不容易串味也挺好拿,回去的路上沒忍住又吃了不少, 最后到家時就剩下小半包蠶豆, 隨手就遞給了在院子里喂雞的小子。

    姜小舟還當(dāng)這是對他干活的獎勵, 捧著雙手就接了過來, 并表示著:“阿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干活!”

    更示意著一旁的小破罐, “我還抓了好多蟲子喂雞, 每天都給它們加餐, 再長兩三個月,阿姐你就能天天吃雞蛋啦!”

    蟲子是他請人抓得。

    人工特別便宜, 一顆紙皮硬糖敲碎, 敲得還沒芝麻大小,誰幫忙捉到蟲子就分一小塊, 一顆硬糖硬是讓他收獲了一小陶罐的蟲子,能給可愛的母雞們加餐七八天呢!

    “再接再厲!”姜雙雙鼓勵了一番, 不能打壓式教育,該夸還是得夸、該獎勵還是得獎勵,實在是不行再試行棍棒式教育, 這樣不乖也得乖了。

    “你怎么回來這么晚?”許英霞從屋里走出來,她趕緊問道:“聽小舟說你跟著出警了?怎么樣,還能適應(yīng)不?”

    “特別能。”姜雙雙由衷感嘆,這種帶薪看樂子的工作是真的太適合她了。

    時不時來個樂子, 月底還能拿錢。

    就問還有什么工作比這好?

    “那就好。”許英霞松了一口氣,這才有心思問道:“是屠宰場那邊鬧得事嗎?我在上工的時候都聽了幾耳朵,說是婆婆不滿意進門的兒媳婦?”

    “媽。”姜雙雙沒回答而是先問道,“你今天有見到姜清嗎?”

    “沒呢。”許英霞搖搖頭,“不過我今天碰到了你大伯娘,聽她的意思,姜清應(yīng)該快辦喜事了,她和我商量著該給她送什么禮。”

    小姑子出嫁,她這個當(dāng)嫂嫂的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這個禮沒什么講究,關(guān)系好送點貴的,關(guān)系不好隨便撿點什么都行。

    許英霞現(xiàn)在也不是太缺錢,幾塊錢一雙繡花枕套咬咬牙也能送得起。

    可她不樂意送,已經(jīng)決定等姜清結(jié)婚她就送上一雙木筷子,祝他們小兩口成雙成對。

    “怕是結(jié)不了。”

    “為什么?”許英霞不解,“聽大嫂的口氣,連老太太都同意了,怎么就結(jié)不了呢?”

    姜雙雙炸了一聲響雷,“今天馬季安和屠宰場的工人結(jié)婚了。”

    “啊?!”許英霞猛地瞪大眼,怎么都沒想到這種可能,“昨天姜清還在馬家留宿,今天馬季安怎么就和其他人結(jié)婚了,這也太欺負人……”

    說著,她倒是想起了一件事。

    先前二嫂在嘲諷時不就說了一句姜清死皮賴臉?

    原來人家馬季安是真沒看上姜清,是姜清一直在倒貼?

    姜雙雙找了個地方坐下,咕嚕咕嚕將先前看得樂子分享給許媽,說得那叫一個精彩,就跟到了現(xiàn)場似得。

    許英霞也聽得入迷,時不時“不會吧……”“這樣啊……”“怎么可能……”來附應(yīng)著。

    兩母女一個說一個聽,根本沒留意都到了飯點。

    姜小舟覺得自己就算插話,她們也不見得搭理自己,便自己開了櫥柜拿糧食,弄點玉米面再搞點醬菜,又從窗子翻到小廊子里弄了半條……

    沒經(jīng)得起誘惑,他干脆拿了一條。

    今天在公安局的小廚房吃得魚肉鮮美的不得了,雖然人家曹師傅用得是鮮魚,他用干魚試試說不準(zhǔn)也能成功呢?

    說試就試試。

    少年還是很有敢于嘗試的精神。

    等灶臺那邊飄起一股魚香味時,兩母女的八卦總算是嘮嗑完了,這會許嬸子從外面經(jīng)過,先是深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喊了一聲,“小舟你能耐越來越大了,都是咸魚,怎么就你家的這么香呢?”

    姜小舟挺胸抬頭,那叫一個驕傲啊。

    還擺出一副指點的模樣,“等哪天有功夫,我教教你。”

    許嬸子大笑幾聲,“好啊,嬸子等著。”

    許英霞也聞到香味了,她探頭看了看,“先前都沒覺得餓,現(xiàn)在聞到飯香就感覺到了,要不讓小舟多弄點玉米面,別等會不夠吃。”

    “不了,我還飽著。”姜雙雙婉拒。

    她是真飽了,先前在電影院除了一些零嘴之外,還有特別能飽肚的糯米丸子,雖然涼了些但口感也是特別好,里面還包著一些榨菜和肉干。

    越嚼越香,不知不覺連著吃了兩個。

    個個都有成年人拳頭那么大。

    弄得她都搞不清自己是去看電影還是去吃飯。

    “你去外面吃飯了?”許英霞一臉奇怪,忍不住問道:“是和公安局的同志們?”

    姜雙雙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沒必要瞞著,“去看電影了。”

    “看電影?”剛進門打算叫她們吃飯的姜小舟驚呼著。

    得意的神色在還顯得稚氣的臉蛋上瞬間崩裂,“啊啊啊啊啊二姐,你看電影怎么不帶上我!”

    委屈委屈委屈。

    早知道他就該死跟著二姐,他都沒去過新電影院看電影呢

    姜雙雙‘哦’了一聲,繼續(xù)刺激他,“不止看電影,我還喝汽水了呢。”

    “啊啊——”姜小舟抱頭狂叫。

    他!都!錯!過!了!什!么!

    許英霞沒好氣推了推他,“去去去,別插嘴,我跟你二姐問話呢。”

    姜雙雙不用她問,直接坦白部分,“男同志,人還不錯,打算再相處相處,昨天的飯盒是他打包回來了,別得都不要問,我自己看著辦!”

    “……”許英霞啞然,張了張嘴都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問起了。

    又沒好氣的推了推她,“你們兩姐弟啊,真是越大越氣人。”

    姜小舟如同一個干巴巴的咸菜,這完全是遷怒!

    接下來,飯菜端上桌。

    本來這一餐該特別美味,兩母子該沉浸入美食的懷抱中。

    但這會,這兩母子的心思都不在飯菜上。

    姜小舟還想著電影院的事,很小的時候他去過一次電影院,大姐攢了錢帶著他和二姐一塊去的,就一個露天的棚子,人物出現(xiàn)在畫布上,顯得特別有意思!

    可后來電影院重修,他就沒去過了。

    但家屬院有其他孩子們?nèi)ミ^,聽著他們描述的一切,他面上擺著一副啥也看不上的神色,其實心里老羨慕了……

    這時,一雙筷子夾了魚塊擱在他碗里,姜小舟聽著二姐說,“多去曹大爺那學(xué)學(xué),廚藝進步了二姐就帶你去看電影。”

    “真的?!”

    姜雙雙點著頭,“騙你是小狗。”

    姜小舟雙眼放光,頓時食欲大增,埋頭猛干飯。

    姜雙雙跟著又給許媽夾了菜,“你也別急,我再相處幾次,要覺得合適就帶回來讓你見見,要覺得不合適也省得他礙你眼。”

    雖然目前還是加分狀態(tài),但現(xiàn)在還不到時候。

    “你啊……”許英霞哼了哼,又很是別扭道:“你比我有主見多了,就按你說得來辦,要是覺得合適,記得早些帶回來給我看看。”

    跟著頓了頓,嘴里有些話到底沒說出來。

    打算等小舟不在的時候,私底下叮囑雙雙。

    “我也要看!”姜小舟也挺好奇未來姐夫,也不知道未來姐夫大不大方,他們院子里的峰子去年就多了一個姐夫,特別小氣!小氣到連一顆糖都舍不得給他,還趁著大人不注意騙他的糖吃。

    姜雙雙想著,這小子早就見過程同志了,也不知道以后會不會覺得驚喜。

    “對了。”許英霞想起了一件事,“后天你小舅舅生日,我想著好久都沒回去了,不如趁著他的生日回去看看?”

    “小舅舅?”姜雙雙揚了揚眉頭。

    她還真沒去過舅家。

    許媽是從鄉(xiāng)下嫁到城里來的,她的娘家離這邊有兩三個小時的車程,出門還得去街道辦開介紹信,會特別麻煩。

    這大半年,是一次都沒有來往過,唯一的印象是兩個月前許媽娘家托人搭了兩筐青菜過來。

    姜雙雙回憶著舅家的情況,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我記得昌南生產(chǎn)大隊附近有幾座山吧?”

    “對對。”許英霞也想老家了,回憶著過往,“媽以前時不時往山腳去,尤其是雨天后,那邊能撿到不少菇子,往鍋里一燉就放點鹽都特別香。”

    “行,后天我和你一塊去!”姜雙雙就這么愉快地決定了,她老早就惦記著往山里跑一趟,只可惜附近根本就沒山,要去遠點的地方還得開介紹信,更麻煩的是,真要弄到點什么獵物,這么大老遠也不好帶回來。

    在小舅舅家就不同了。

    山就在生產(chǎn)大隊周邊,弄到獵物還能在小舅舅家收拾一番,真完美!

    “你是想往山上跑吧?”許英霞一眼就看穿她的打算,只不過她沒拒絕,甚至還提議道:“想去就去,到時候讓你小舅舅去請武阿媽一塊,有她在沒問題。”

    “武阿媽?”

    “你忘記嗎?”許英霞想了想,“也是,當(dāng)時你們姐弟還小,你爸去世后沒多久,武阿媽專門來了一趟,拎了幾只野雞野兔過來。”

    一說到自己老家,許英霞就忍不住多說幾句。

    上半輩子就沒離開過生產(chǎn)大隊,要不是一次在鴿子市和老姜相識,后面又特有緣分的遇到幾次,她也不可能嫁到這邊來。

    這一嫁都二十多年了,每年回娘家的次數(shù)是越來越少,尤其是老爹老娘去世后,大隊那邊就兩個兄弟在,她和小弟弟媳相處的還不錯,大哥大嫂卻早就鬧僵了。

    說來也離譜。

    老姜去世后,她接班這件事連老屋那邊都沒意見,自己的親哥親嫂卻上門說是絕對不能便宜到姜家,讓她把工作讓給自己剛成年的侄兒。

    說什么侄兒才會惦記親姑姑的好,先替小舟保管著工作名額,等他成年了再讓給小舟。

    自己親妹夫剛死,就這么算計自己親妹子。

    她要信,那就是糊涂蛋了。

    毫不客氣將人趕走,這大幾年來都是冷臉對著冷臉,等爹娘一走,就算回大隊她也是只落腳在小弟家,從不踏上大哥家的門檻。

    許英霞不想將這些糟心事說給兒女聽,便撿了一些有意思的話題道,“你們不知道武阿媽可厲害了,她爹以前是村里的老獵手,兩父女常年住在半山腰,和山腳的鄉(xiāng)親們很少往來,后來……”

    應(yīng)該是三十年前的事了吧。

    村子里有幾個小子貪玩,趁著大人不注意跑上山去狩獵,嚷嚷著去逮獵物,結(jié)果差點被一只野豹子給吃了。

    還好武阿媽及時趕到,靠著一張自己弄的木弓將野豹子驅(qū)趕跑。

    許英霞一臉佩服,說完后又忍不住夸贊一聲,“你們不知道,那個時候她才十五六歲,就已經(jīng)特別了不起了。”

    說完朝著門外看了看,又小聲道:“還有一次年荒,家家戶戶都吃不上飯,我那個時候都差點餓得去吃土,后來武阿媽帶著幾個男人進了深山,一去去了好幾天,就在我們都已經(jīng)他們回不來時,你猜猜怎么著?”

    “他們帶著獵物回來了?”

    “對。”許英霞點著頭,“我記得特別清楚,武阿媽扛著一頭野豬崽一人當(dāng)先,后面幾個男人或拖或扛,手里全都沒落空,那一年的冬天除了兩個年紀(jì)大的老爺子沒熬下來,其他人靠著這些食物都扛過來了。”

    后來聽說,昌南生產(chǎn)大隊是周邊死的人數(shù)最少的大隊,有些大隊里家家戶戶都餓死了人,唯獨他們大隊靠著武阿媽獵來得食物安然度過去了。

    也是在很久以后,大隊的人才知道那一次狩獵特別危險,主力全靠武阿媽,累得精疲力竭還得護著其他人的周全,那一次身上不知道落下了多少條疤痕。

    而且……

    她不知道那件事是不是空穴來風(fēng),大隊有人愧疚地隱晦提過,那次冬季狩獵,武阿媽凍傷了身子,怕是懷不上孩子了。

    這件事沒法求證,因為武阿媽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結(jié)婚,身邊的獨女也是在二十來年前撿到的一個女嬰。

    但不管怎么說,他們整個大隊都得承武阿媽的情,說是救命之恩也不為過了。

    這也是為什么昌南大隊里的人不拘男女老少,都稱她一聲“武阿媽”。

    “我已經(jīng)開始期待后天了。”姜雙雙單手搭在下巴,“這么厲害的人,我一定要見見!”

    “你當(dāng)然要見,以前我手里攢不下錢,每次回去也都沒帶什么好點的禮,這次我得計劃下帶些什么回去。”許英霞也挺期待。

    她最艱難的時候,人家還大老遠的給她帶來野雞野兔,換了她,每次回去雖然也沒空手,但帶回去的東西價值真不高。

    現(xiàn)在兜里有錢有底氣,她是得好好計劃計劃,“武阿媽的閨女前年結(jié)婚,也不知道現(xiàn)在有沒有生,要不我弄點紅糖回去?正好家里還有大半斤的紅糖。”

    紅糖絕對是走俏貨色,就算沒生娃平日里喝著也能補補身子。

    “直接拿一罐吧,就從劉大爺送我的謝禮中拿。”姜雙雙特別大方,這不單單是回禮,她還想著跟對方一塊進山呢。

    自己也不是不行,但武阿媽一聽就是一個獵場好手,對他們附近的大山也尤為熟悉,有她帶路肯定方便多了。

    “……行。”許英霞肉痛歸肉痛,但也是答應(yīng)了,“你小舅舅那就不帶這些,我明天看能不能換點糧食,家里有糧心中不慌。”

    “我先前弄被子還剩了大半尺布和棉花,也給小舅舅帶去。”姜雙雙可記得那兩筐青菜,雖然一路送過來有些蔫噠噠,但一看就是特意挑選過的好葉子。

    “成,再搭上兩條干魚算做你小舅舅的生日禮了。”許英霞算了算。

    嫁到姜家這么多年,這絕對是回娘家?guī)У米詈竦囊环荻Y,也算是讓小弟弟媳安心,她現(xiàn)在的日子是越來越好過了。

    有了回生產(chǎn)大隊的計劃后,隔天姜雙雙也就沒出門溜達,而是找到了同院的周大爺。

    周大爺?shù)氖稚匣钐鼐殻纯此秒u籠就能看出來,除了好用方便之外在姜雙雙眼里就跟藝術(shù)品一樣。

    所以她這次上門是來請教請教。

    “弩?”周大爺看著手上的圖紙,“姜丫頭,你做這個干嘛?”

    姜雙雙沒瞞著,“明天打算去一趟生產(chǎn)大隊,順便去山里轉(zhuǎn)轉(zhuǎn),要是有收獲分你一丟丟。”

    “那我可就等著咯。 ”換做其他人周大爺或許還不信,但這段日子瞅著,姜家丫頭是有點能耐著,雖然姜家沒往外說,但誰不知道大院里飄著那股咸魚香就是從姜家后面的小廊子傳出來的?

    他仔細看了看圖紙,“看著不是很難得樣子,你等等,我拿上工具試一試。”

    姜雙雙點了點頭,她覺得也能做出來。

    最簡單的弩用幾根牙簽和皮繩就能弄出來,她畫得樣式要復(fù)雜一些,但關(guān)鍵的地方畫得也算細致,將各個部件都打磨出來,再統(tǒng)一組裝即可。

    小時候她不愛娃娃不愛跳繩,就愛跟著同院的大叔折騰這些玩意。

    長大后自媒體短視頻爆火,她愛刷得內(nèi)容之一也是這類。

    只不過那個時候工具要比現(xiàn)在多,自己動手弄配件也更方便簡單,現(xiàn)在卻不行,所以她只能來找周大爺幫忙,用最簡單的工具將配件一一打磨出來。

    姜雙雙選擇的是一把十字弓。

    主要由弩臂、弩弓、弓弦和弩機等組成。

    其他都好說,這個弓弦就不是一天時間就搞定的,周大爺看著手里的皮繩,和孫女頭上綁著的沒什么差別,他皺著眉頭道:“姜丫頭,你用皮繩當(dāng)弓弦會不會太糊弄了?”

    “沒事。”姜雙雙輕笑解釋著,“多來幾根就好,雖然不能進行遠距離射擊,但距離近一點還是能發(fā)射出去。”

    十字弓也就兩個巴掌的大小,她也不主要是為了射擊獵物,而是在關(guān)鍵時刻防身用,一旦近距離交戰(zhàn),她也得有個自保的武器才安心。

    “那成。”周大爺點點頭,也就沒再多問,刨出幾個部件的大致形狀,跟著用中型雕刀一點點刮著。

    從大早上弄到中午,進度已經(jīng)過半。

    姜雙雙直接包了周大爺?shù)奈顼垼勾嗟乃诛炌饧游辶鶋K的蒸魚,在酥餅中間放點辣豆豉,特別香。

    三張比臉還大的酥餅一下肚,周大爺渾身有勁,“來來來,下午一鼓作氣,爭取晚上就搞完!”

    “下午我就不陪著了,我約了人游湖,只能勞煩您老人家忙活著。”姜雙雙雖然當(dāng)了甩手掌柜,但還是拉來了一個苦力,“我讓小舟陪著你,有什么累活重活麻煩的事,你都交給他。”

    “這能有什么麻煩事?你出去沒事,我一個人也能搞定。”周大爺沒有說大話,到底是老手藝人,一開始確實有些不太理解的地方,但一上午問過也琢磨過,大致上是沒問題的。

    要真有問題,也能先擱著弄起來的部件,等姜丫頭回來再說。

    安排好后,姜雙雙便去赴約了。

    昨天在電影院剛顧著吃,兩人都沒怎么說過話。

    今天的游湖,總能多多說一說吧?

    想是這么想,包括程縉同志也是這么想,為了不讓話落地,他還專門向戰(zhàn)友們咨詢了一些話題,不然靜靜悄悄會顯得太尷尬。

    當(dāng)然,他不這么覺得。

    只要相處在一起,安靜也覺得挺好。

    但他的某個被前對象吐槽話少人悶被踹了的戰(zhàn)友丙強調(diào)過,一定不能當(dāng)悶葫蘆,就算不知道該說什么也得“吱”個聲,給足情緒價值!還得尋些有趣好笑的話題,讓對方高興。

    程縉覺得這個提議很好,并直接采納。

    只不過他本來就是一個性子冷又話少的人,以前都沒注意過和人接觸一定要話多,人家十句話他都不一定能搭一句。

    現(xiàn)在要讓他變成尋找話題的人,就難免有些沒有頭緒。

    他專門找戰(zhàn)友們提供一些話題,滿滿記了一個本子,覺得可行的畫個勾,覺得不行的直接打了一個大大的叉。

    本以為做好了一切準(zhǔn)備,能讓他變得更加從容一些。

    可當(dāng)他在小公園見到了姜雙雙并繞著湖泊轉(zhuǎn)悠了半圈后,倒不是沒話說,而是本能的想去更了解她,開口的次數(shù)對比以前多了不少。

    而且他感覺兩人之間沒有那么多話也沒關(guān)系,偶爾的相視一眼笑一笑也能讓氣氛變得格外好。

    前方的湖泊邊上坐著一個釣魚的老爺子,邊上還蹲著一個小男孩在挖泥巴。

    老爺子的注意力并沒有放在釣魚桿上,而是時不時往他們這邊望了望。

    程縉提醒著身邊人,“是那天被拐賣小孩的爺爺吧?”

    姜雙雙順著望去,點了點頭跟著又揚起了手,對著湖邊看過來的人喊了一聲:“劉大爺,今天收獲怎么樣?”

    這一喊倒是把兩祖孫給喊了過來。

    劉大爺先是回著她的話,“我昨天拎著四條狗魚特意繞了三條街回家,這一路上別提多少人羨慕了!”

    以前沒少人打趣他,說是花了那么多錢又花了那么多精力,結(jié)果根本沒釣上幾條魚。

    這不,難得大收獲他必須去顯擺顯擺。

    不過這會注意力并沒有放在釣魚的事上,而是瞅著面前高壯的男人打量了幾眼,不是太確定的問道:“這就是和你一起救了小茂兒的公安同志吧?真是太謝謝你了,我先前去公安局打聽你沒見到你的人……”

    說著,又一把將小茂兒拉到前面來,特別感激的道:“來來來小茂兒,趕緊給你的救命恩人磕個頭。”

    “……”姜雙雙捂額。

    怎么又來這一出。

    倒是程縉手快,一把將小茂兒撈了過來,“你的感謝,我收到了這都是我應(yīng)該做的事。”

    “劉大爺都說這事翻篇,你怎么老提呢?”姜雙雙是真不想繼續(xù)待著了,隨便找了一個借口就要跑,“我們還打算去前面的亭子轉(zhuǎn)轉(zhuǎn),就不打擾你繼續(xù)釣魚了。”

    劉大爺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眼前兩個年輕同志有些不對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張老臉上透著詭異的笑容,“懂懂懂,我都懂!”

    畢竟他也是過來人,年輕時候不都是這么過來的?

    上上下下打量著這位男同志,對著小姜小聲道,“不錯不錯,大爺?shù)戎o你準(zhǔn)備陪嫁!”

    “……”姜雙雙干笑了兩聲。

    劉大爺?shù)穆曇舨淮螅桥赃叺某炭N還是聽清楚了,耳廓有些發(fā)熱,不太自然地掏了掏兜,掏出幾顆糖果塞在了小茂兒的手掌中。

    小茂兒眼睛發(fā)亮,脆聲聲就喊了一句,“謝謝雙雙姐夫。”

    “……”

    “…………”

    這地再待下去怕都得面紅耳赤,姜雙雙趕緊著帶人就跑,打定主意最少一周不來找劉大爺釣魚了。

    不過好在接下來倒沒什么突發(fā)事件發(fā)生。

    繞著小公園的湖泊轉(zhuǎn)了兩圈,但彼此都沒怎么注意到周邊的環(huán)境,到了時間姜雙雙在分開之前說著,“我明天得回生產(chǎn)大隊一趟,怕是得待個兩三天,等回來后就得去坐班,以后怕是沒什么時間能抽出來見面了。”

    程縉立馬給予回答,“沒關(guān)系,我可以將時間安排在你休息的中午和下班后。”

    他從來沒有想過需要姜雙雙來遷就他的時間,他也可以全程配合她,盡可能的抽出一些時間和她多多相處。

    他的某個和媳婦分隔兩地的戰(zhàn)友丙問什么都是一問三不知,最近一次和媳婦聯(lián)系都是在半年之前,連兒女們的生日都是不確定的給予了幾個日期。

    程縉立馬將他當(dāng)做反面教材,絕對不采取他任何意見,甚至要引以為戒,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

    離開之前兩人又約定了在姜雙雙入職當(dāng)天的中午再去國營飯店慶祝一次,

    同樣是送到了巷子口,姜雙雙便揮手和他告別回家。

    雖說是隨便在小公園轉(zhuǎn)轉(zhuǎn),但這一轉(zhuǎn)也轉(zhuǎn)了好幾個小時,回來時周大爺已經(jīng)將全部的配件都打磨好,就等著她回來了組裝。

    “你試試看,要是尺寸不合適我還能幫著改改。”

    組裝對于姜雙雙來說問題不大,甚至顯得特別熟練,周大爺還沒看清楚一張弩就被姜雙雙組裝好并拿在了手中。

    她單手握住,瞄準(zhǔn)了前方的一棵小樹,對著就是一個射擊。

    “嗖”的一聲,射出去的箭支插進了樹之中。

    “嘿,還真行!”周大爺樂呵著,其實他原先就有把握,但是親眼看到還是挺激動的。

    他搓了搓手道:“那我就在家等你大豐收回來分我一丟丟啦?”

    “等著吧。”姜雙雙心情也挺好。

    其實準(zhǔn)頭還是差了些許,箭支射在的地方和她瞄準(zhǔn)的地方有幾厘米的偏差。

    不過也能理解。

    畢竟材料太劣質(zhì),能有這種效果已經(jīng)很好了。

    對周大爺畫了一張大餅又感謝后,她拿著弩就回了家,正好許英霞提著一個籃子回來,她小聲說:“也是運氣好,換了十斤玉米粉八斤高粱面,還弄到了三斤黃豆。”

    她將布袋打開,抓了一把黃豆看了看:“這豆子飽滿,到時候讓你小舅媽做成豆腐乳,整個大隊就她弄得最好吃,辣香味十足。”

    糧食換了這么多但她也沒打算帶這么多,除了黃豆都帶過去讓弟媳做成豆腐乳之外,玉米粉和高粱面也就打算帶個五斤的樣子。

    “多做點!”姜雙雙挺想這一口,“特別下飯。”

    “夠了,一斤黃豆都能做兩斤豆腐乳了。”許英霞說著,“讓她先做著,等過年的時候咱們再回去一趟就能吃上了,拿回家咱們再放點油和辣椒封著,過一兩周更香。”

    說話期間她已開始收拾著明天回去的東西。

    糧食以及布料棉花,兩條干魚也用油紙包著放進籃子,再有就是送給武阿媽的一罐紅糖。

    一罐子紅糖瞧著兩三斤多,算是一份重禮了,但該送還是得送,一來還了以前的人情再來這次雙雙回去肯定會沒少麻煩她。

    不過有武阿媽帶著進山,她也放心些。

    正說話時許嬸子跑過來叫門,確定屋內(nèi)有了回應(yīng)她這才走進去,手里還拎著一個小袋子,“我聽著你在換糧食?我這里有兩斤的白面跟你換點干魚怎么樣?”

    “換!”姜雙雙毫不猶豫就答應(yīng)下來。

    “那成。”許嬸子咧嘴笑著,“這兩天你家小舟做的魚特別香,我就尋思著換一些回去讓他教教我,家里孩子早就惦記上了。”

    “這簡單,等他回來你隨便問。”許英霞去后面拿了些魚塊,也沒虧待了人家,在市場價上稍稍多放了那么小一塊。

    許嬸子拿了東西沒走,反而找了個椅子坐下,一副想要八卦的樣子,“我聽說你們家姜清住院了?”

    許英霞是一言難盡,她倒是沒去老屋那邊,但是他們住的這塊地都屬于紡織廠的家屬區(qū),上工的時候早就有人好奇的打探到她這里來,“不止姜清住院,連老太太都氣得住院了。”

    馬季安娶媳婦的事一傳過來,就真的跟炸了雷似的,把家里人炸的是暈頭轉(zhuǎn)向。

    本來鬧成那樣,連老太太都妥協(xié)愿意讓姜清嫁到馬家。

    可現(xiàn)在這么一鬧,以后姜清是真的不好再找人嫁了。

    許嬸子顯然還沒實時跟進,也顧不上會不會唐突,雙眼發(fā)亮就開始打聽著,“你家老太太怎么也住院了?”

    “還不是為了那些事氣得。”許英霞是真的不想聊,她委婉的道:“我這正收拾東西打算明早就出門,要不等回來了我再好好和你嘮嗑嘮嗑?”

    “那行吧……”許嬸子有些遺憾。

    但也不是那種特厚著臉皮賴著不走的人,還說著:“你們回去了只管好好玩,家里的兩只雞小舟已經(jīng)托付給我兒子,肯定得好好喂著。”

    許英霞聽到這,總算想起自己忘記了什么事。

    畢竟家里的雞都是小舟照看著,她根本沒費精力管過,這次出門居然把照看母雞的事給忘了,她笑了兩聲,“看來這小子是真長大了,比我想的都周到。”

    “是嘛,孩子大了確實會懂事,你也到了該享福的時候了。”許嬸子見她有事也沒再多說,跟著就離開了。

    等人一走許英霞就趕緊吩咐著,“快去收拾收拾東西,咱們明天趕大清早的車,老屋那邊的爛事咱們就別摻和了。”

    她剛剛說的也都是事實。

    不僅僅姜清住了院連老太太也跟著住了進去,再加上被打破頭的二嫂,老屋那邊連著住進去了三個人。

    摻和多了指不準(zhǔn)會跟著倒霉。

    她也聽說了,雖說是住院的也沒什么大問題。

    姜清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從頭到尾檢查什么毛病都沒,但就是躺在床上不說話,擺出一副心死的模樣。

    老太太氣不過,想跑去電機廠找馬家的麻煩,結(jié)果馬老太沒在倒是多了幾個人高馬壯的李家人,眼瞅著討不到好又灰溜溜回來,自個把自個給氣到了醫(yī)院里。

    往難聽的說,這都是她們自個造的,她是一點都不心疼。

    而且老太太住了院,說不準(zhǔn)還會指使她去照顧,這要擱在以前她說不準(zhǔn)還真會去。

    但一想到兩姐弟原先說的那些事,她心里對老屋那邊是攢足了氣,沒去臭罵一頓都算她能忍了,更別說讓她去照顧。

    倒不如早早躲開,省得招惹一肚子氣。

    ……

    所以第二天他們五點多就起了床,三個人拎著大包小包就去了汽車站。

    去昌南生產(chǎn)大隊特別的不方便。

    首先他們得去汽車站搭乘三個小時的大巴,跟著再往東方走個五六公里,要是運氣好還能搭上過往的牛車,要是運氣不好全得靠自己走過去。

    不過這次他們運氣還真不錯。

    許英霞恰好就在下車的地方遇到了一個熟人,一開始都沒認出來,還是對方先瞧見了他們,跟著打了聲招呼,“我還當(dāng)看錯呢,你們來也不提前往公社打個電話,水生也能來接接你們。”

    “打電話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更麻煩。”許英霞擠著滿臉笑容,介紹了身邊跟著的兒女后,便問道:“叔,你怎么來這邊了?”

    許國棟嘆了聲氣,“前些日子聽隔壁大隊的人提起,他們在這邊能接到一些外派的手工活,我就尋思來問問,能給鄉(xiāng)親們多增加一些進項算一些嘛。”

    只可惜,來也是白來。

    大清早趕過來,昏頭昏腦轉(zhuǎn)了半天,連個門路都沒找到。

    他揮了揮手,“不說這個了,都上牛車,我?guī)銈兓厝ァ!?br />
    有牛車開路,三人輕松了不少。

    許英霞坐在前面,不住跟大隊長打聽著小弟和大隊的情況,都快一年沒回來了,以往就算回來也沒多待,每次都是坐上幾個小時,連夜都沒過就往回趕。

    “這年頭都不太好過啊。”許國棟擰著眉,“今年種下的糧食看著還沒去年的好,我們……”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改了口:“不過你放心,就算再不好過那也比你小時候強多了,吃是不能吃飽,但肯定餓不死人,你就在城里安心待著,大隊都好著呢。”

    “好就行。”許英霞內(nèi)心一嘆。

    哪里不明白大隊長是在勸慰她,可她也沒辦法幫襯些什么,只能問問小弟家的情況。

    “差點忘了。”許國棟突然笑了兩聲,“你來得還挺巧,你外甥的對象家今天上門做客,你回去說不準(zhǔn)還能見見。”

    “許莫相姑娘了?”

    “不是許莫,是他弟弟許譚。”

    許英霞有些奇怪,“許莫不是還沒結(jié)婚嗎?怎么先輪到許譚?”

    她小弟家條件不是太好。

    娘家爹娘也是偏心的人,當(dāng)年鬧分家大部分的東西都給了大哥一家,小弟和弟媳直接拎著家當(dāng)就住在了山腳的一處破屋里。

    一開始真的連遮風(fēng)擋雨的環(huán)境都沒,不過好在兩夫妻都是能干的人,幾年后該修繕修繕,還在外面圈了一小塊地當(dāng)院子,也算不錯。

    只不過需要添得家當(dāng)太多,一直都沒存下什么錢,她那個大外甥許莫現(xiàn)在也得有二十三四歲了,還一直沒找到媳婦。

    許譚的話小兩歲,現(xiàn)在才二十一歲左右。

    許英霞怎么都沒想到,這先要討上媳婦的會是小外甥。

    “還能為什么,許譚這小子精唄。”許國棟好笑著,“你小弟把他送去學(xué)校學(xué)幾年字,字沒學(xué)進去什么,倒是在學(xué)校里為自己找了一個對象,要不是對方家里想著讓姑娘相親,還不知道自己姑娘已經(jīng)和人談了好幾年了。”

    “……”許英霞聽得是目瞪口呆,這要換了她家姑娘,一定往死揍那小子!

    她覺得自己回得真不是時候,別一到家屋里就打起來吧?

    一路是忐忑不安,腦子里已經(jīng)在想著無數(shù)勸導(dǎo)拉架的話,甚至在進了大隊的路口后,她拉著雙雙小聲道:“等會勸架手輕著些,說不準(zhǔn)以后就是親家,可別傷著人。”

    不過許英霞白擔(dān)心了。

    當(dāng)他們一家三口站在院子外時,能聽到屋子里時不時傳來的爽朗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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