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产精品丝袜久久久久久不卡_日本一区二区精品_丝袜无码一区二区三区_久久久少妇高潮久久久久_欧美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在线观看_日韩久久久久久久久久

    第24章 大嫂·倒v開始

    “不行。”

    金溟立刻想到了他目前唯一的財產——那只兔子, 下意識拒絕道。

    這么萌的小鳥跟他要什么不行?命都給你。

    但兔子不行,那是給他家挑嘴孩子補身體的。

    而且就一只兔子,這么多鳥也不夠分啊。

    這些小肥啾看上去可不像是能吃兔子的鳥。

    金溟想想又覺得不對, 這片地方富得流油, 閉著眼都餓不死, 何至于為了只兔子來打劫金雕,有這樣的本事自己去抓不就行了。

    金溟以為自己是第一個以打劫為生的鳥,沒想到他竟不是個例。

    這里的鳥從小的到大的,都這么流行不勞而獲的生活作風嗎?

    “啾啾啾”的聲音頓時怨氣沖天, 剛剛穩下來的灌木枝猛然又蕩起來,小肥啾們呼啦啦擠在一起在空中攏成一團沖金溟飛射而來。

    一個小肥啾是萌噠噠, 兩個小肥啾也是萌噠噠,數不清的小肥啾擠在一塊, 那就是打豬頭的憤怒小鳥。

    很明顯,金溟就是那個豬頭。

    金溟被白色炮彈席卷著沖進山洞里,場面一時間極其混亂。

    連負責談判的黑鳥都懵了,“嘎嘎”無措地空喊了幾聲,從金溟到小肥啾,沒有一個鳥理它。

    它抬頭看了看依舊在天邊盤旋的黑點,咬了咬牙,也跟著沖進山洞里。

    一聲“嘎”沖破天際。

    從出場便氣焰熏天的黑鳥仿佛劈了嗓子,扇著兩扇黑翅膀在洞口原地撲棱著, 震驚地剪子形狀的兩條尾巴更直了。

    隨即小黑點被卷進白團子里, 驚訝的叫聲成了驚恐,又轉瞬淹沒在鋪天蓋地的“啾啾”聲中。

    洞中的白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的混亂局面。

    其實金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被鳥流踩踏得已經找不到自己的小黑鳥更不知道發生了什么……

    “啾啾啾”的聲音直沖腦門,滿眼都是白花花的毛, 有一種——白色泥石流撲面而來的窒息感。

    饒是白隼自詡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一時也震驚了。

    白隼在蜩螗沸羹中仿佛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一閃而過,當它側過耳朵仔細捕捉的時候,先聽見了金溟“咕唧咕唧”的掙扎聲。

    一聲破膽寒心的鷹唳從山洞中以圓頂音樂廳的放大效果響徹云霄,穿云裂石般劈開了白花花的“啾啾啾”。

    一鼓作氣的勇敢被白隼尖銳的唳聲驅散,憤怒的小鳥們在原始本能的恐懼顫栗中極不甘心地涌出山洞,再次落到灌木叢里。

    □□襲擊暫時告一段落。

    金溟猶如驚弓之鳥,試探地從水潭里露出半個頭,鼻子還沒在水中,“咕嚕咕!敝泵芭輧。

    若不是他眼疾手快在鳥石流奔襲而來的瞬間就勢倒進水潭里,只怕金溟會成為有史以來第一個被小型鳥踩死的金雕。

    踩踏事件不管在人流里還是在鳥流里,都一樣太可怕了。

    逐漸平靜下來的山洞口趴著一只和金溟一樣落湯雞似的小黑鳥,在水簾里被澆得閉著眼亂爬。

    金溟從水潭里爬出來,順道用爪子把小黑鳥也給提了出來。

    長剪子般精神抖擻的大尾巴濕成兩根紅頭針,小黑鳥晃晃蕩蕩地剛站起來,立刻又被滿身吸飽了水的羽毛壓得再次趴下。

    金溟低頭用尖喙叼起小黑鳥,輕輕甩了甩頭,替它抖掉大部分水,又把它放在地上。

    小黑鳥這才緩過勁兒,濕答答的翅膀背在背上,叉著兩條小細腿,頭重腳輕地站起來,垂著頭,擰著脖子狠狠甩了一通水。

    終于能抬起頭來,小黑鳥目光懵懵地沿著山洞石壁轉了半圈,最后停在正端坐在山洞最高處的白隼身上。

    “老……大?”聲音仿佛有點激動。

    白隼昂著頭,掃了個并不熱絡的眼風過來,高冷矜重。

    小黑鳥看了看身旁的金溟,又看了看白隼,再看了看白隼身下的羽毛窩。

    “抱……窩?”小黑鳥兩只眼睛差點瞪出來,嗓子劈得拄拐棍都站不住,“老大,孵蛋?”

    “……”端坐高臺的白隼差點掉下來,良久才找回聲音,咬著牙道:“滾!”

    小黑鳥一個哆嗦,轉頭就跑,沒看清路,一頭撞在石頭上,濕答答的羽毛裹在身上,像彈性十足的撒尿牛丸,又給彈了回來,“啪噠”一聲摔在金溟的跗蹠上,繃出一圈小水珠。

    金溟憋著笑抬了抬爪子,貼心地幫小黑鳥把方向撥正,小黑鳥立刻連撲棱帶趔趄地沖出水簾飛走了。

    “認識的?”金溟看著小黑鳥逃竄的背影,十分好笑,嘴巴剛咧開,忽地又頓住。

    他猛然回過頭,“你剛才說什么?”

    “不是,剛才是你說話?”咧開的嘴巴仍舊張著一半,忘記閉上。金溟腦子這會兒轉不過來,剛才發生了什么?

    “你不是小啞巴?”驚訝很快就被驚喜包裹住,金溟激動到五官亂飛,濕答答地撲向白隼,“你會說話!”

    “……”白隼坐在高處,冷冷的眼神瞟過來,很有一股威儀,嘴不動,只用鼻音回答了一聲,“嗯!

    但這點兒冷碰上已經激動到沸騰的熱,立刻被燃成了毫無存在感的水蒸氣,金溟一會兒捶胸一會兒捂臉,興奮得像個不知該用什么表情的黑猩猩。

    這世上還有什么事是比自己養的寵物能開口說話更讓人高興呢?

    等終于冷靜下來,金溟用顫抖的翅膀輕輕捧著白隼冷漠中仿佛帶著羞澀的臉,含情脈脈的大眼珠子直把一雙冷若冰霜的黑眼睛盯的開始不自在地閃躲。

    金溟熱淚盈眶、百感交集,深情道——

    “叫粑粑。”

    “???”

    白隼疑惑地眨了眨眼,詞匯庫飛速運轉,結合金溟平時擠著嗓子說過的話,最終不敢置信而又不得不信地把這句聲調奇怪的“粑粑”和“爸爸”對上號。

    “!!”

    白隼張開尖喙,毫不猶豫地啄上金溟的脖頸,狠狠擰了一圈。

    金溟手腳并用地撲棱到角落里,捂著脖子一通哀嚎。

    “會說話怎么這么久都不跟我說一個字!

    疼痛讓金溟的亢奮暫時平息下來。

    白隼瞪了金溟一眼,別過頭,冷冷道:“不想!

    誰知道金溟還有這種癖好,惡心!

    就不該理他。

    金溟平靜地“哦”了一聲,但內心已經開始豐富地解讀。

    嗯,應該是詞匯量不夠用,三五歲的小孩就是會經常詞不達意,不知道怎么說話。

    小事兒,這個他可以慢慢教。

    小白花都會說話了,還要什么自行車。

    “剛才那個鳥,”金溟緩過勁兒來,立刻找到話題,仿佛根本沒有聽懂白隼說的“不想”就是不想理他的意思,就是讓他閉嘴的意思,“你們認識?原來它是讓我把你交出去,早說是找你的,我不早就讓它進來了!

    金溟邊說邊“哈哈哈”,嘴里就沒停下,“它說‘交出來’,我還以為是打劫的山大王。你看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一家鳥不認識一家鳥了。”

    小鳥們果然是詞匯量太匱乏,才說幾個字就搞了大烏龍。

    剛才那只鳥后來說的是什么來著?

    金溟那會兒正甩著頭掏滿是水的耳朵,沒聽清。

    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養的小白花會說話!

    哈哈哈!

    他養的!

    剛才白隼跟他說的又是什么來著?

    已經興奮到忘記了。

    不重要,總之一定是特別可愛的話。

    話說他的小白花說話聲音比小黑鳥那生硬的語調好聽多了。

    老父親有一丟丟自家孩子是最棒的驕傲。

    “它這么小點點個兒,膽子倒是挺大。它是什么鳥?看著不像你親戚……”

    白隼看著金溟那張叭叭叭的嘴,只覺得翻飛開闔的上下喙都快撞出火花了,也不嫌累。

    白隼無語地翻了個白眼,轉過頭,看向同樣并不清凈的洞口。

    洞外依舊是”啾啾啾“,聲音雖然小了些,但白絨絨的一片依舊圍著洞口沒有散去。

    “不是!卑做腊櫫税櫭,言簡意賅道。

    不是什么?

    不認識?不是找它的?

    金溟撓了撓頭,跟著白隼往洞外看。

    這低智商的動物會說話和不會說話好像也沒什么差別,交流還是得靠猜,猜得更讓人迷惑。

    “不能滾,”一個小黑腦袋躡手躡腳地探出來,嗓子細細的,一揚一頓,“有事。”

    “說!卑做览淅涞乇某鲆粋字。

    “他……”小黑翅膀指了指金溟,又有點猶豫,黑乎乎的腦袋上五官擠成一團,挖空腦子的模樣像掰著手指頭做數學題的小朋友,而且還真讓它算明白了。

    小黑鳥眼睛一亮,高聲問:“大嫂?”

    白隼,“……”

    金溟,“……”

    一口老血噴死你。

    金溟被噎得一口氣提不上來,咳得滿臉通紅,正想糾正小黑鳥的錯誤用詞,就聽白隼提高了音量,依舊冷得生人勿近——

    “說!”

    “偷窩,”小黑鳥非常嚴肅地搖頭,“不行!

    “……”白隼那一張誰都欠它八百萬的拽臉終于拽不下去了,低頭看了看正墊在它身下的東西,臉色難看到極點。

    難怪一直覺得眼熟。

    白隼滿臉黑線地看向金溟——春天里偷人家的窩,比把蛋下在人家窩里的杜鵑還無恥。

    一天天的怎么一點正經鳥事也不干。

    “偷什么?”金溟詫異到忘了糾正小黑鳥。

    雖然他是挖了美洲獾的廢棄糧倉,但那牛已經吃得只剩骨頭了,怎么就說他偷東西了?

    雖然他是剛剛占了赤狐的便宜,撿了人家馬上到手的兔子,但那也不能叫偷啊,赤狐明明白白看著他拿的,要是不愿意,它當場說啊,怎么還興找后賬?

    仙人跳?仙狐跳?仙鳥跳?

    小黑鳥伸出爪子,朝地上那幾個剛剛被小肥啾們撕扯得面目全非的“軟墊”點了點,強調,“窩!”

    “……”金溟嘗試給小黑鳥把話補充完整,“這是窩?外面那些小肥啾的鳥窩?”

    小黑鳥點點頭。

    金溟恍恍惚惚地“哦”了一聲,陷入沉思。

    小黑鳥瑟瑟發抖地扒著洞口,在外面漸漸又起來的“啾啾”聲中,挖空了祖輩幾代積累下來的詞匯庫,終于找到一個合適的詞兒,硬著頭皮繼續說:“不能再……拿!

    白隼依舊昂著頭繃著臉,冷冷地用鼻子“嗯”了一聲。

    強自冷靜的外表下其實內心已經尷尬得摳出了三室一廳。

    小黑鳥終于完成了任務,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氣,黑翅膀背在身上,蹦噠著跳走了。

    金溟的沉思才剛剛結束,他語氣有點顫抖,不敢相信地看著白隼,“我偷了……三十多個窩?”

    誰知道是三十還是二十,兩次加起來,他剛才在心里默默數了又數,也沒數清。

    然而外面少說得有百十只小肥啾……

    金溟氣餒到禿頭,干了這種事,還被苦主們糾集了七大姑八大姨一起追上門來,簡直就是社死現場。

    他真的是沒臉再做鳥了。

    白隼對著欲哭無淚滿身濕答答的金溟看了一會兒,昂著頭挑了挑眉,用鼻子發出一聲尾音上揚的“嗯?”

    金溟懷疑自己會錯意,可白隼那語氣再加上表情,表達得很明白,意思就是“偷就偷了,那又怎么了。”

    好霸氣。

    第25章 蛇鷲

    沮喪的金溟仿佛終于找到了主心骨, 嚶嚶嚶地撲到白隼懷里,柔弱不能自理似的,既無辜又無助, “現在怎么辦?”

    白隼被這一下撲得, 最后那點對偷窩這一行徑的不齒也沒了, 白翅膀輕輕拂著金溟,硬邦邦地安慰道:“沒事。”

    怎么能沒事?

    窩全給他拆了,想還也還不回去了。

    苦主還堵在門口討說法,就差拉橫幅寫血書拿著大喇叭喊了。

    沒臉再出門了, 要不他現在就自裁謝罪吧。

    金溟沉思片刻,猛然抬起頭, “你背上的傷已經快好了,起來走走看。”

    說著就把白隼扶起來。

    白隼被金溟攙扶著, 下床走了一圈,行動還不太利索,但總算能走路了,不像之前那般整條腿都毫無知覺,站都站不穩。

    “翅膀這幾天先不要飛,你愈合的很快,最多再養三五天,就能完好如初了!苯痄榘寻做婪龌卮策叄紫聯崃藫崮侵粩喙沁沒完全接好的翅膀, “既然能動了, 那就走吧!

    這事是他干的,和白隼沒關系。

    白隼這會兒留在這兒, 只能和他一起挨罵。

    “反正你早晚也是要走的,”金溟不知跟誰生氣, 沒好氣地嘟囔,“早走早清凈!

    白隼歪頭看了一會兒金溟,眨了眨眼,沒吭聲,把腿一縮,又趴回到床上。

    “沒力氣?”金溟扭過頭,指著洞口邊兒上那只冤種兔子,狠心道,“兔子拿走路上吃,當給你的遣散費!

    白隼翻了個白眼,低下頭優雅地梳著被金溟撲亂的腹毛。

    金溟要去撿那只兔子,才剛站起來便又頓住,

    他忽然發現,洞外的“啾啾”聲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消失了。

    “走了?”

    金溟心里詫異,下意識地看向白隼。

    白隼瞟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點了點頭。

    金溟背著翅膀,悄悄踱到洞口,還不敢直接出去,只扒著石頭探出半個頭,偷偷往外瞧。

    果真走了。

    走得干干凈凈,一只不剩。

    若不是旁邊的灌木叢里還掛著一些因擁擠而掉落的白絨毛,金溟簡直懷疑剛才出現的那百十只小肥啾只是他的幻覺。

    剛才鳥石流沖過來時,小肥啾們仿佛是打定了舉族魚死網破的決心。

    反正鳥窩再被偷下去,到了繁殖季沒處下蛋,也離滅族不遠了。

    金溟干的是絕鳥子孫的事,這根本沒法善了。

    現在是怎么就解決了?

    金溟茫然地倚著洞口,慢慢把記憶倒回去。

    他懷疑自己是否中間斷片兒錯過了什么。

    剛才白隼對小黑鳥說了聲“嗯”。

    這應該是表示,它知道了。

    然后小黑鳥就走了。

    再然后,小肥啾們也走了。

    金溟仿佛忽然想通了什么關節,“那些小白胖子聽你的話,親戚?”

    這怎么可能。

    雖然都是白的,但白隼和它們明顯是八桿子都打不著的品種,最多也就是吃飯的和食物的關系。

    準備下蛋孵崽兒的小肥啾們氣憤得連金雕都不怕了,白隼憑什么蜻蜓點水的一個鼻音就擺平了?

    白隼又開始不搭理他,悠閑地梳完腹毛又開始梳翅羽。

    “它們是什么品種?”

    不管怎樣,事情已經解決了。

    金溟歡歡喜喜地爬起來,湊到白隼跟前兒,繼續喋喋不休,“筑的巢好精致,我只知道翠鳥是用蜘蛛網筑巢,但翠鳥的巢還沒我腳趾甲蓋大,特別好認。它們也拿蜘蛛網筑巢,還拿地衣做偽裝,害我以為那是天然形成的,它們是什么鳥?”

    “那是長尾山雀!倍纯陧懫鹨粋甜美但有些含糊不清的聲音,一個白色的尖喙從水簾后冒出來,叼著一只肥斑鴿。

    金溟跟著聲音望過去,先看見一條搶眼的大長腿,下半截是又細又直的灰白色跗蹠,沒有羽毛,遠看光溜溜的,上半截覆蓋著緊致有序的黑羽毛,就像一雙白長靴里配了條連腿黑絲襪。

    很有點時尚在身上。

    大長腿婷婷裊裊地踩在水花迸濺的石頭上輕輕一挑,俏生生地穩穩立住,緊跟著另一條黑絲大長腿也優雅地邁出來。

    看到這樣漂亮的走路姿勢,金溟第一反應是涉禽。

    這個涉禽瘋了嗎,自己送到金雕和白隼的洞里——

    是誰點的外賣到了?

    大長腿涉禽,金溟只能想到粉色的火烈鳥和白色的水鷺,總之都是配色小清新那一掛的。

    黑色的會是哪種涉禽?

    但那叼著鴿子的白色尖喙,卻分明和金雕一模一樣。

    粗厚而質堅,喙尖而鉤曲,這是鷹形目的猛禽獨有的尖喙,是食物鏈頂端的最高象征。

    白隼的尖喙雖然鋒利且靈活,但形狀上比金雕的喙卻是要小許多。

    就外部硬件來說,鷹喙鷹爪,在自然界基本算是無敵的存在。

    這是個鷹!

    金溟迅速下了判斷。

    水簾后繞出一個淺灰色的腦袋,白色尖喙后面跟著是一片閃亮的橘紅色,覆蓋在眼周,這個位置就像是給眼睛涂了一層眼影,大大的杏仁眼配著卷翹的長睫毛,白腦袋后面還抖著幾十根黑羽毛,像戴了一頂造型極其華麗的羽冠。

    這就是個——走在時尚前沿的睫毛精美妝博主。

    金溟的視線重新落回那雙黑絲大長腿上,震驚地咽了咽口水。

    這腿,比他整個鳥都長。

    金溟看它,得仰著脖。

    好高一只鷹。

    黑絲睫毛精儀態萬方地走進山洞,偏頭把鴿子扔到金溟面前,眼里有點詫異,還有點嫌棄,不過尚在能克制的范圍,優雅地點了點頭,說了句:“恭喜恭喜,我來上個禮。”

    那鴿子落地時還活著,眼珠轉了一圈,只看見三只尖喙六只眼睛全對著它,忽然眼皮一翻,就癱在地上一動也不動了——直接嚇死了。

    金溟不知睫毛精要恭喜什么,他當鳥這么多天,根本沒想過在荒野山林里還會有客造訪,而且是個很講究的客人。

    金溟琢磨這位應該也是來看白隼的,可能是從小黑鳥那兒得到的消息。

    鳥界這消息傳播速度,委實有點快。

    小黑鳥是邊飛邊廣播嗎?

    別說,他家小白花鳥緣還真不錯,不像是被霸凌的樣兒啊。

    金溟低頭看了看嗝屁的鴿子,又抬頭看了看面癱的白隼,覺出白隼那張拽得二五八萬的臉上毫無待客的意思,只好順嘴把話接過來,客氣道:來就來唄,還拿什么東西呀!

    睫毛精頓時瞪向金溟,顯擺自己眼大似的,一眨不眨,越瞪越大。

    “這位……漂亮小姐姐是?”金溟用眼神示意半天,也等不到白隼給介紹一下,只好自己開口詢問。

    白隼昂著頭,一臉和誰都不太熟的模樣,誰也不搭理。

    金溟滿心無語,覺得自家孩子實在沒眼力勁兒,等私下里得好好教教。

    人家好歹拿著禮上門的,雖然這個倒霉鴿子可能是睫毛精飛過來時順嘴抓的。

    再說了,你和不打招呼就突然登門這位不熟也就算了,和我也不熟嗎?

    真是個熊孩子。

    金溟無奈地瞪了白隼一眼,堆上笑臉轉過頭,打算越俎代庖替白隼招呼客人。

    然而對上那雙大眼睛時,金溟忽然發現對方正用一種難以名狀的眼神打量著他。

    仿佛是激動、欣慰、詫異、更激動、更熱烈,還帶著一種隱秘的亢奮……大概就是這樣一個心理路程吧。

    這回倒沒有嫌棄的意思了。

    “金雕!雄的!”睫毛精甜美的聲音激動到有點扭曲,看看金溟又看見白隼,可以說是手足無措,五官亂飛。

    金溟遲疑地點了點頭,感覺睫毛精的表情——很不尋常。

    雄金雕在這里很不常見嗎?

    睫毛精奇形怪狀地“嘿嘿”笑了一陣兒,跟回自己家似的,邁著大長腿兩步就把逼仄的山洞逛完了,仍舊激動得原地打轉。

    “我就說嘛,打那一架,哪能是嘯嘯挑事,原來是小玉卿要給自己筑巢相中了這塊地方。”

    睫毛精沒頭沒尾一口氣兒說得金溟根本插不進去嘴。

    “不過你們這樣的鳥不是應該把巢建在峭壁上嗎?這山洞倒也不錯,夏天涼快,適合小寶寶……”

    睫毛精忽然住了嘴,目光嚴肅地看向白隼,憋著聲問,“那蛋是誰下的?”

    還在思考“嘯嘯”是誰“玉卿”又是誰的金溟,“……”

    什么蛋?

    “啊,”睫毛精夸張地用翅膀捂住嘴,仿佛發現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壓低了聲,四下看了看才湊到金溟面前,悄聲問,“蛋也是偷的?”

    金溟惱羞成怒,“……沒有蛋!一個也沒有!

    罵他偷窩也就認了,偷蛋那純屬造謠。

    他是偷了人家鳥窩,但那些鳥窩是空的。

    他又不是傻子,看到里面有蛋還能猜不出那是鳥窩嗎?

    知道那是鳥窩,打死他也不能偷啊。

    “那……”睫毛精眨了眨大眼睛,看向金溟的黑羽毛和銀喉長尾山雀的窩堆起來的床,疑惑道,“你們這是孵什么呢?”

    金溟終于在混亂的記憶中把小黑鳥的那句話拼湊出來——孵蛋。

    原來是這個意思。

    “沒有孵蛋!”金溟竟然也有詞窮的時候。

    “……”睫毛精一時也詞窮了,沉默地看著眼前的一鷹一隼。

    “你好,我叫金溟!苯痄橛仓^皮打破沉默,他習慣性伸出翅膀想握個手,又意識到自己沒手,翅膀便中途改了方向,往頭上撓了撓,問:“你是蛇鷲?”

    他剛想起來,大型猛禽里面的確有一種鷹是大長腿,叫蛇鷲,是蛇的克星,吃蛇跟吃辣條一樣。

    不過……蛇鷲不是非洲大草原的生物嗎?

    那不是屬于非洲板塊嗎!

    好家伙,這里到底是什么神奇世界,六大板塊的生物湊齊一半了。

    蛇鷲不像金雕這么有名氣,但金溟能知道這個動物,一點也不奇怪。

    因為奇怪的是蛇鷲,這種生物記憶點實在太鮮明。

    明明是猛禽,偏偏要裝涉禽。一雙翅膀往背上一背,抬著長腿在草地里找蛇吃,非是遇到致命威脅輕易不飛。

    當然,這種比金雕還高的大型猛禽,根本沒天敵,能遇到的致命威脅屈指可數。

    這也就是說,蛇鷲一輩子可能都不飛一次。

    金溟看了看地上死不瞑目的鴿子,從懷疑到確信,這只蛇鷲必定是飛來的,看熱鬧得趕熱乎,是個八卦的蛇鷲無疑了。

    蛇鷲看見金溟伸翅膀,跟著想起來自己八百年不用一回只做裝飾的翅膀,顧不得回答,立刻低下頭梳理羽毛。

    路上飛得太急,羽毛都給吹得沒型了。

    果然還是不能飛,太影響形象了。

    “嗯,我叫孔雀公主!鄙啁愡吺崦叴蛘泻。

    金溟,“……”

    氣氛再次歸于沉默。

    一個自稱孔雀公主的蛇鷲,飛著來看熱鬧……

    金溟在心里吐槽,這個名字的寫法應該是“芤雀厷主”吧。

    太非主流了。

    和空氣都能聊上兩句的金溟表示,他此刻只想靜靜。

    第26章 蜜獾

    金溟硬著頭皮沒話找話, 解釋道:“那些窩,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那是……長尾山雀的巢!

    原來那些超可愛的小肥啾叫長尾山雀, 小細尾巴和短萌短萌的身子比的確很長。

    現在偷窩這事已經鬧得眾鳥皆知, 什么托詞都蒼白無力。

    金溟自己倒無所謂, 反正沒有鳥認識他。

    就是覺得如此一來丟了白隼的臉,總要跟白隼的朋友解釋一句才好。

    “嗨,不是已經說以后不拿了!鄙啁愂嶂鹈,說話有點含糊, 語氣還算輕松,“你若是喜歡, 就是吃上幾只也沒事,但這個季節動了它們這么多巢, 影響到正常繁衍,不管是麻雀還是螞蟻,那都是壞了規矩,那邊不能答應!

    從蛇鷲零零碎碎的話里,金溟終于搞清楚了事情原委。

    金溟發現野?拥哪翘,碰上的從灌木叢里一哄而散的白色小鳥正是被偷苦主。

    小肥啾們遠遠瞧見陌生的金雕便躲了出去,誰知去隔壁串了一天門子再回來——家都沒了。

    偷窩賊行動利落地那叫一個絕子絕孫,不管是建好的還是建了一半的,連帶著宅基地——灌木枝, 一塊兒消失了。

    傻了眼的長尾山雀當晚就炸了鍋。

    自覺死里逃生的喜鵲從頭頂露了半個頭, 生動還原了一只走地金雕的整個作案經過。

    無處落腳的小肥啾們扇著小翅膀面面相覷,絞盡小腦袋瓜也揣摩不出這個反常行為背后是否暗藏什么玄機。

    但作為一個只會嗑點草種子的弱勢群體, 好好活著就很開心了。其實長尾山雀們當天也沒有很生氣,當晚就如火如荼地重新建巢。

    不過這件事立刻就在鳥界傳開了, 第二天一早,滿叢林的鳥連求偶都顧不上了,三五成群地湊在一塊討論金雕偷窩的意圖。

    慎重起見,長尾山雀們又重新分配建巢區域,把大部分受災家庭分編到更遠的地方。

    誰能想到,埋頭干了一晚上,第二天偷窩賊又來了……

    冤種小鳥們終于憤怒了。

    其實找到金溟也是費了一番功夫的。

    長尾山雀并不擅長追蹤,加之金溟每次去密林,來回都在河里繞幾遍,氣味痕跡都斷在了水里。

    喜鵲指了方向,一路問了松鼠又問地鼠,連屎殼郎都問了好幾只,最后還是靠那幾個順著瀑布流出去的賊贓,逆流而上才找到了賊窩。

    孔雀公主梳完羽毛,挑著大長腿邁到白隼面前,漂亮整潔一根羽毛也沒亂的翅膀背在背上,像是一位美麗的名媛在午后的花園里低頭輕嗅一枝盛開的玫瑰那樣,優雅地低下頭認真觀察著金溟偷了幾十個窩才做出來的羽毛床。

    金雕的黑羽毛整整齊齊鋪在最上面。

    “這是你……身上的羽毛?”氣質拿捏得很好,但表情管理不太到位。

    蛇鷲才正常了一會兒,五官又開始亂飛,可惜了那副甜美的嗓音,吃錯藥似的忽高忽低。

    “應該……是吧。”

    金溟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半長不短稀稀拉拉的羽毛,感覺無法反駁。但顯然事實的復雜程度和這位孔雀公主現在腦子里想的應該不一樣。

    “啊!鄙啁愲p翅捧心,大眼睛里仿佛已經熱淚盈眶,“太感動了。”

    “不是!”

    金溟期期艾艾半天,總不能直接承認自己打不過床上趴著的那只小白鳥,被它薅成了禿毛鷹吧。

    然后他還歡歡喜喜地廢物利用,拿自己的戰敗羽毛給勝利者做了一張床……

    他之前怎么能想到這么“奴”的事會被別的鳥看到。

    這讓他以后怎么做鳥。

    金溟脖子一梗,閉著眼道:“感動個屁,不是我自愿的!

    “不是自愿?被迫的……”蛇鷲的大眼睛瞪到極限才想起來眨了眨,尖喙張張合合,“還是強制!”

    那聲音因為抑制不住的興奮而有點顫悠。

    蛇鷲滿臉都是“自家的小白菜終于會拱豬了”的欣慰表情,悄悄遞給白隼一個眼神,仿佛在說,“優秀!”

    金溟有點跟不上蛇鷲的思維,也轉過頭,求助地看向白隼。

    找你的,你來搞定!你倒是說句話啊!

    金溟只是話癆,但不是社牛。

    他做人的時候根本沒什么機會和同類社交,只能跟不會說話的小動物逼逼叨,以至于——現在根本應付不了這樣一個思維明顯和他不在一個位面的……同類。

    然而同時接收到兩方暗示的白隼,直接把頭扭到了一邊,兩只黑眼睛一動不動盯著石壁,專心致志研究路過的螞蟻,表示自己群聊已下線。

    平時遇到這種情況,它一般就是一言不發,只需雙翅一展,便能獲得一片清凈的天空。

    沒有任何一只鳥能比得上它的速度。

    只要它飛得夠快,深井冰就追不上它。

    但現在……且不論它飛不飛得了,問題在于,它為什么要走?

    這里和它平時隨便一落的樹枝不一樣,金溟叫做“家”。

    顯然該走的另有其鳥。

    該怎么讓蛇鷲走?

    白隼對著石壁冥思苦想,打一架?

    白隼迅速對敵我雙方目前的實力做了判斷。

    淦,在地上它不一定打得過蛇鷲。

    而且,真打起來它還有金溟這個戰五渣幫忙給負加成……

    現在這樣的情況,到要拼命的時候了嗎?

    不停使眼色的金溟忽然從白隼面癱高冷的臉上瞧出了逐漸不友善的表情。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琢磨著措辭,“孔……孔雀……”

    太羞恥了,實在叫不出口。

    八十年代都不用這種網名了。

    “叫我孔雀就行!

    蛇鷲眨巴著大眼睛,湊到金溟面前,十分憧憬的模樣,仿佛在期待金溟自曝大瓜。

    “你來是……什么事?”金溟感覺到白隼已經開始在暗暗磨喙,雖然不知道它們到底什么關系,但安全起見,還是快點送客吧。

    “我來……吃個瓜!鄙啁愔逼鸩弊,仿佛才想起自己名媛貴婦的身份,瞬間恢復了優雅。

    她本來是想來看看玉爪海冬青和金雕下的蛋會長什么樣,現在——沒有蛋,但好像有瓜。

    “……”金溟一時不知該怎樣來理解蛇鷲的話。

    如果是一個人跟他這么說話,他多少能明白。

    但是一只遠古時代的蛇鷲這么說——西瓜藤估計還沒冒芽,甜瓜應該才開花——原始叢林的早春季節有什么瓜能吃?

    “在嗎?”

    又一個聲音從洞口響起,未見人先聞聲。

    “我能進來嗎?”

    這位倒是挺有禮貌。

    只是聽到聲音,金溟就先有了好感,覺得來者必定是個成熟沉穩的,至少比蛇鷲能正常溝通。

    面壁的白隼悄悄瞟了一眼洞口,金溟看到黑眼睛里有一閃而過的亮光。

    外面這位是受歡迎的,金溟立刻心領神會。

    “請進請進!苯痄槟贸鍪譄崆。

    有了蛇鷲的經驗,金溟抬高目光看向洞口,卻什么都沒看到。

    一只黑鼻子在離地三四十厘米的地方從水簾后冒出來。

    “孔雀也在!甭曇舴重而溫和,還有些憨厚。

    金溟跟著聲音低下頭,緊接著呼吸一滯。

    這次來的不是送外賣的,恐怕是來吃外賣的。

    身矮體粗,前爪肥厚,典型的鼬科身體結構。下半部分是又粗又壯的黑毛,從眉毛往上一直延伸到尾巴的上半部分則是夾雜了些許黑點的銀白色。

    平頭白發銀披風。

    蜜獾!

    雖然滿洞的猛禽都得低著頭看蜜獾,但論打架,誰也不能不服這位小個子。

    倒不是蜜獾的戰斗力強悍到能碾壓在座各位猛禽,而是平頭哥的戰斗信念威懾力實在太強。

    連白隼這種一言不合就動手的鳥都會思考一下拼命值不值,這在“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蜜獾眼里是根本不考慮的。

    和蜜獾打架,不存在平局。要么打死它,要么被它打死。

    自然界里但凡有點腦子的,都不會輕易去惹蜜獾。

    戰斗力弱的打不過它,而能打過它的,有這些功夫,牛都宰三頭了,食物選擇性很多,沒必要冒著不死不休的風險跟蜜獾死磕。

    金溟看了一眼終于顯示出一點熱絡的白隼,恍然大悟。

    白隼這個火藥桶似的暴脾氣,原來是師承蜜獾。

    不過金溟又有點想不通,這兩個又橫又楞的湊一塊,還沒互相把對方打死?反倒不打不相識成了朋友。

    這不科學。

    蛇鷲仰著脖端著臉,抖了抖羽毛,算是跟蜜獾打了招呼。

    顯然這兩位也是認識的,只是和優雅高貴走路像走紅毯一樣的孔雀公主不同,這位平頭哥更像是剛從工地下工來的,而且還是個黑心工地,逼著它日夜不休干了三天三夜——

    蜜獾身上不管是白毛部分還是黑毛部分,都沾滿了泥土,干的一層下面蓋著濕的一層,濕的一層下面又糊著硬的一層。

    穿山甲都沒它背的土多。

    蜜獾走到床邊,半蹲半坐地立起上半身,伸出指甲又長又粗的前爪,前肢的黑毛里仿佛有什么東西動了動,“路上抓的,你不愛吃這個,不知道金雕……”

    站在旁邊的蛇鷲遽然一聲尖叫,屁股上的兩條尾端有黑點的白色長飾羽都抖直了。

    金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被這聲從耳朵邊炸開的尖叫嚇了一跳,就看見兩條黑絲大長腿在他眼前踩高蹺似的跳來跳去沒地兒落,最后直接蹦到了床上。

    “……”金溟立刻撲到白隼身上,張開翅膀替它隔開到處亂蹦的蛇鷲。

    這雙腿踩下來,非得再把白隼的翅膀踩折不可。

    白隼本來已經身手矯健地躲開蛇鷲要跳下床去了,又被金溟給撲了回來,它想也沒想抬起爪子便要把阻礙它逃生的障礙物給踹開,堪堪碰到黑羽毛時才剎住力道,由著金溟把它捂在黑翅膀下。

    “……”蜜獾被兩雙鷹科大翅膀帶出的風扇得睜不開眼,直到蛇鷲稍微冷靜下來,單腿站在床上弓著腰貼著石壁不住嬌·喘,它才繼續不急不緩地用一種特有的平靜把話說完,“不知道金雕愛不愛吃!

    “嘶嘶~”

    一條紅褐色三角頭的蛇露著毒牙吐著信子纏繞在蜜獾的爪縫之中,或者說,被控制在蜜獾的爪縫中。

    這下連金溟也差點沒忍住叫出來,吸著氣兒和蛇鷲一塊往石壁上貼。

    蜜獾仿佛是怕金溟看不清,蹲著的后腿稍微立起來些,一只前爪按著床邊,另一只鉗著毒蛇的前爪貼心地往金溟臉前遞了遞,用行動又問了一遍“金雕愛吃嗎?”

    金溟看得很清楚了,不用再往前遞了。

    那是一條太攀蛇,陸地上的毒王,而且是世界上連續攻擊速度最快之一的毒蛇,人被咬一口,死亡率百分之百。

    但是太攀蛇不是是大洋洲特有的生物嗎?大洋洲在印度洋板塊!

    天吶,這里到底是哪兒。金溟忽然懷疑起自己的天文知識,他真的還在地球嗎?

    那都已經不重要了,現在說他在太陽上都行,只要能把這條蛇拿遠一點。

    “不……”金溟緊緊摟著白隼,也顧不上有沒有壓著白隼那只斷翅膀了,嗓子有點劈,“金雕不愛吃,謝謝!

    金溟不是沒見過毒蛇,但是誰能受得了大家正好好聊著天,就在一步開外有人突然掏出一條活毒蛇來,還問你吃不吃?

    這又不是辣條。

    不用分享,謝謝。

    蛇鷲沒金溟這么客氣,直接大喊:“拿開,拿遠點,誰要吃這個!

    嗓子劈得比金溟還厲害。

    “……”金溟覺得這話好像很對,又好像哪里不太對。但他顧不得多想,連連點頭,從頭到腳都支持蛇鷲。

    蜜獾低頭看了眼那條立著頭想咬什么但又動不了的太攀蛇,云淡風輕地拿爪子一拍,泛著冷光的倒三角蛇頭立刻便軟軟地掛在了他的前臂上。

    蛇鷲仍舊沒有下床的意思,金溟捂著白隼也沒有下床的意思。

    蜜獾平靜地蹲坐在地上,看著三只食物鏈頂端的猛禽仿佛陷入絕境似的擠在一張小石床上,氣兒都不敢大喘一下,想了想,低頭把軟掉的太攀蛇塞進嘴里,“嘎嘣嘎嘣”嚼起來。

    直到最后一點小尾巴也咽下去,蛇鷲的兩條大長腿才得以落在一塊。

    金溟這才想起自己撲到床上來是干什么來的,慌忙抬起翅膀,低頭去看懷里的白隼。

    白隼窩在黑翅膀底下仰著脖,被箍得太緊,尖喙正抵在金溟的頸下,新長出的羽毛絨絨的,讓它忍不住把臉貼上去,蹭了蹭。

    “沒壓到你的傷口吧?”

    被黑翅膀捂住的狹小空間漏進來一線光亮,緊接著又被金溟的臉擋住。

    金溟把頭鉆進翅膀里,這樣的距離幾乎是臉貼著臉,說話的聲音像咬著耳朵。

    白隼有些想笑,覺得那聲音搔癢似的從耳朵撓到脖子,又繼續往下,撓到心跳的位置。

    它輕輕搖了搖頭,尖喙悄悄蹭過金溟的臉頰,就像——金溟睡著時,它偷偷做過的那樣。

    第27章 伙伴

    “現在要怎么辦?”金溟把翅膀捂得更嚴實, 壓低了聲兒問。

    半天不到,金溟見到的生物比他這三五天見過的加起來都多,而且一個比一個離譜, 他真的應付不過來了。

    好吧, 他承認他現在有點社恐。

    白隼趴著金溟的懷里, 歪頭想了一會兒,伸長了脖子湊到他耳邊,說:“伙伴!

    金溟正在把這兩個字的意思努力擴充起來,就聽白隼又貼在他身上認真地補充了一句, “認識,一下。”

    “哦!苯痄橛X得自己快琢磨出來了, “這是你的伙伴,要讓我認識一下?”

    白隼再次點點頭。

    金溟還想再問什么, 就聽耳邊響起一陣音調扭曲的笑聲。

    很明顯,那是孔雀公主“銀鈴般”的笑聲。

    “說什么悄悄話呢?才一會兒就這么膩歪,是嫌我們打擾了嗎?”

    蛇鷲仍舊站在床上,前一分鐘還驚恐地不敢喘氣,后一分鐘又開始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

    “看著也不像不自愿啊。”

    蜜獾慢慢把太攀蛇嚼完咽干凈,才不急不緩地抬起頭,看了一眼正沖它擠眉弄眼的蛇鷲,說,“你站這么高, 直得起來頭嗎?”

    蛇鷲跟著下意識抬起頭, “哎呦”一聲撞了頭頂,但它還不肯下去, 對著蜜獾小聲問:“沒了?”

    蜜獾點點頭,才說:“沒來得及準備什么, 路上就看見這一條!

    蛇鷲這才邁開大長腿,用它獨特而優雅的那種挑一下邁一步的步調下了床。

    金溟看著那雙從眼前晃過的鱗片層疊黑絲大長腿,終于想到是哪里不對,他狐疑地看著蛇鷲,問:“你怕蛇?”

    蛇鷲優雅地梳理著剛才撞亂的羽毛,理直氣壯地回答,“哪個女孩子不怕蛇!

    “……”金溟把白隼抱得更緊了,聲音比看見蛇時更顫悠,“你,你不是蛇鷲嗎?”

    蛇鷲不是專吃蛇的嗎!

    就是因為它最愛吃蛇,才有了這個學名。

    那一字馬一劈兩米長的大長腿,覆蓋著厚厚角質鱗片的爪子,就是為克制蛇類而生的。

    他怕蛇那叫本能,蛇鷲怕蛇——那叫靈異。

    “……”

    蛇鷲動作一僵,“咯嘣”拽斷了自己一根羽毛。

    “沒錯,我是蛇鷲。”蛇鷲的聲音有點虛,大眼睛不停地往蜜獾身上瞟,它又重復一遍,“對,我是。”

    “太攀蛇肥膩,不好吃。”蜜獾從容地彈了彈身上的土層,面不改色地解釋,“她不愛吃這種蛇!

    “嗯,對,太攀蛇熱量高,我正在減肥,瞧了就惡心!鄙啁愡B連點頭,它仿佛是怕金溟不信,又信誓旦旦地補充,“我愛吃銀環蛇、眼鏡蛇……它們口感都不一樣,跟你說了也不懂。”

    “哦!苯痄榘胄虐胍傻攸c點頭,終于想起撒開翅膀把白隼放開。

    相對來說,白隼就比金溟冷靜多了,應該是見怪不怪了。

    但它明明記得上次蛇鷲嗷嗷叫著亂竄的時候,看見的就是眼鏡蛇。

    蜜獾替蛇鷲解釋的話是——眼鏡蛇丑到它了。

    反正白隼一向也并不關心這些,蛇又不好吃。

    “你們是伙伴?”金溟從床上跳下來,邊寒暄邊把白隼的斷翅攤開捋平。

    “嗯!鄙啁惡鋈徽A嗽S多,帶著標準微笑回答金溟,言簡意賅,不再多說一個字。

    倒是蜜獾沒有應聲,只是看著金溟。

    金溟十分友善地跟新來的蜜獾重新介紹自己。

    他沒來得及問,但從白隼的態度基本能估摸出它所說的“伙伴”應該是個單數,也就是說,蜜獾才是白隼想要他認識的伙伴。

    “我叫浪里小白龍!泵垅笛鲱^看著金溟,慢條斯理地回答。

    “……”金溟的笑容有點僵硬。

    這里很流行網名交友嗎?

    這么一比,他忽然懷疑,是不是自己的名字才是那個羞恥的非主流?

    “怎么,這個名字有問題嗎?”蜜獾臉上沾了不少土,擋住了表情,但是那雙看向金溟的眼睛,透露著一種沉穩的探究。

    “有點……長!苯痄樾岬揭唤z不友善的味道,“倒是挺順口的!

    “嗯,好記。”蜜獾點點頭,接著說了一句,“你很會說話!

    金溟覺得這句話按照字面意思應該是在夸他,可是蜜獾的語氣太平靜,很難讓人往贊許上理解。

    “謝謝夸獎。”金溟說。

    “……”蜜獾好像愣住了。

    蛇鷲在一旁又開始笑得不知所謂,不耐煩地打岔,“玉卿找來的老……能有什么錯!

    “你是從哪里來的?”蜜獾沒理會蛇鷲,繼續向金溟發問。

    這是金溟今天第二次被問到這個問題。

    金溟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顯然這個金雕的身體并不是他本人的,那么原主是哪兒來的?

    如此看來,金雕的原身并不屬于這里,至少目前所遇到的生物,沒有一個認識這只金雕。

    金溟還在思考該說自己失憶了還是胡亂編個地方,就聽到身旁的白隼搶先道:“我的!

    “……”

    三雙眼睛全看著白隼,從凝重沉思的神色中可以看得出每個人都在努力給白隼這兩個字做擴充。

    顯然,官方認證的“伙伴”和白隼交流也存在一定障礙。

    思維跳躍最厲害的蛇鷲率先打破沉默,“撲哧”笑了一聲。

    緊接著是蜜獾點點頭,說了句,“好!

    之后便成了狹小的山洞里三雙眼睛全看著金溟。

    金溟站在中間,眼珠左右轉了一圈,覺得這個意思應該是輪到自己了,不說點什么顯得很不合群——“嗯……嗯!

    這么保守的應和,怎么解釋都行,應該沒錯吧。

    蛇鷲笑得差點倒在蜜獾身上。

    蜜獾抖了抖身上的土,轉頭看著蛇鷲,平緩的音調絲毫不受蛇鷲高低起伏的笑聲影響,“你該回去了。”

    “回去,這就回去!鄙啁愑X得自己吃瓜吃飽了,抬腿推著蜜獾一起往外走,“你不走,留下不嫌礙眼嗎?”

    蜜獾的身體輕輕一收便躲開了蛇鷲的推搡,它挪到旁邊再次蹲穩了才開口,“玉卿怎么了,受傷了?”

    蛇鷲輕輕“哎”了一聲,用眼神示意蜜獾。

    看這滿床黑羽毛,還用問嗎?

    真是太沒眼力勁兒了。

    白隼很給蜜獾面子,沖它點點頭,想了想又補充道:“好了。”

    蜜獾還要接著問,再次張開嘴時直接被蛇鷲踢了一腳。

    蛇鷲低聲沖蜜獾解釋:“不是自愿的!

    而后那雙卡姿蘭大眼睛直接笑成了一條縫,不停地擠眉弄眼,用更低的聲音說:“現在好了。”

    從一開始金溟就覺得這只蜜獾看起來很違和,可是他看了又看,對方從五官長相看到身材結構,甚至到吃毒蛇的動作,全都很蜜獾,但又哪哪兒都透露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格格不入。

    他心里正認真拆解著蜜獾的行為,便隨口“嗯”了一聲,附和道:“好了!

    蜜獾沖蛇鷲揮揮手,又把頭轉向金溟:“聽說你拿走了很多野牛骨頭!

    聽說?

    金溟心里罵著那只碎嘴喜鵲,笑得有點勉強,“那個不算偷吧!

    蜜獾點點頭,表示同意。

    定了定,才接著說:“北面有個土坑,坑底插滿了尖銳的野牛肋骨。”

    “……是我插的。”金溟也開始打量這只滿身是土的蜜獾,“是你填的?”

    “是誰都一樣!泵垅刀自趬Ω[進蛇鷲高大的影子中,神色晦暗不明,“你這么做是想干什么?”

    連蛇鷲都不再笑了,大眼睛半瞇著看向金溟,甚至大長腿不自覺地往蜜獾身邊退了一步,拉開了和金溟的距離。

    “玩。”金溟聊閑篇兒似的揮了揮翅膀,鎮定自若地答。

    傻子也感覺到氣氛不對了。

    做個陷阱,是犯了它們什么忌諱?

    蛇鷲先松了口氣,不過蜜獾顯然對這個答案并不滿意。

    “這樣好玩嗎?你到底從哪里來的?”

    金溟,“不能這么玩嗎?”

    蜜獾避開金溟的反問,接著問:“你是見誰這么玩過?”

    每一句都不急不緩,語氣絲毫不顯逼迫,給金溟留足了思考的時間。

    可每句話,卻又都咄咄逼鳥。

    “我必須要回答嗎?”金溟刻意皺起眉,表示自己已經不耐煩,其實心里慌的一批。

    感覺自己在受訊,只能外強中干地用生氣來掩飾。

    “不必。”白隼伸出翅膀,把金溟推到身后,這位好像是真生氣,“走!

    **

    金溟摸了摸白隼的頭,一言不發地坐在床邊,他在思考蛇鷲和蜜獾離開時在洞外說的那幾句話。

    蛇鷲埋怨,“瞧你多事,惹惱了玉卿!

    蜜獾,“那邊剛出了事,這只金雕這個節骨眼出現,小心些總沒錯!

    蛇鷲不以為然的聲音漸漸走遠,“它若不是金雕,怎么可能和玉卿一起筑巢。難道你會對一只鳥有興趣?”

    金溟茫然地看著自己的黑羽毛,他不是金雕,還能是什么?

    蜜獾想試探些什么?

    如果他回答的不對,會怎么樣?

    白腦袋輕輕拱了拱黑翅膀。

    金溟轉過身,看到那雙亮晶晶的黑眼睛,忍不住笑起來。

    他下意識里把能無障礙交流的當成同類。

    今天他見到了很多同類,卻感到更加孤獨。

    金溟張開翅膀把白隼捂到懷里,臉貼在白絨絨的腹毛上,感受著這片刻的心安,“有你在真好!

    沒有試探他,沒有戒備他,好像還在護著他。

    “你叫玉卿?”鳥類羽毛獨有的香味讓金溟忍不住埋著頭往白隼身上蹭。

    “!S袂洹!

    “真好聽,很適合。”金溟吸得滿足,趴在海玉卿身上嘆了口氣,“有美者,以玉為骨,以冰雪為肌,以秋水為姿。原來說的是我們家小白花!

    “不叫,小白花。”海玉卿把頭扭開,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海玉卿說話的腔調讓金溟想起了那只小黑鳥,一個詞一個詞往外蹦。

    “你不會說長句子?”金溟小心翼翼地問,該不會小啞巴其實是小結巴吧。

    “會。”海玉卿表示不服,但明顯氣不壯,眼神偷偷往一邊兒瞟著,給自己找了個托詞,“用不到!

    金溟撲哧一笑。

    海玉卿跟著漲紅了臉,瞪著金溟。

    金溟立刻討饒,連連點頭表示贊同,替海玉卿解釋,“是這樣,我以前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和同類說過話,等再開口時,發現自己差點成了結巴,就和你現在一樣!

    海玉卿認真聽完,停了兩秒鐘,忽然又瞪了金溟一眼,“你才,結巴。”

    這還不夠,“你全家,結巴。”

    不說話時白隼臉一繃嘴一張金溟還有幾分害怕,此刻海玉卿刻意兇猛的模樣配上磕磕巴巴的斷句,奶兇奶兇的,讓人更忍不住要使勁兒rua。

    “我全家,不還是你嗎,小結巴?”金溟上下其手,把海玉卿rua成一團,可愛得都不知道該怎么抱了。

    “……”海玉卿被噎得一個字也接不上。

    黑卷尾就是這么教它的,什么不好聽的話加上“你全家”都殺傷力翻倍,怎么到金溟這兒就不對了。

    怎么倒成了罵自己了?

    “浪里小白龍是你的伙伴?”金溟撓著海玉卿氣鼓鼓的脖子嘻嘻哈哈笑了一陣,心里終于放下芥蒂,重提剛才的事。

    海玉卿點點頭。

    “他很會說話……”

    金溟忽然頓住,“很會說話”,原來是這個意思。

    “你怎么不會,既然是伙伴,你們平時不說話嗎?”

    就蛇鷲那嘴皮子,結巴跟它混兩天也能說相聲了。

    “吃飯,不說話!焙S袂湎氚丫渥诱f長,又要想怎么表達清楚,反而說得更費力。

    “你們一起捕獵?”金溟已經解讀出經驗,“一起分吃食物的就叫伙伴?”

    “一起打架!焙S袂浣K于說出一個句子,長呼了一口氣。

    金溟,“……”這幾項集體活動的確都不需要說話。

    第28章 生火

    “你和蜜獾一起捕什么?”金溟納悶兒, “你不是不愛吃蛇嗎?”

    蜜獾和蛇鷲一起捕獵還差不多。

    “鹿,太大,吃不完。”海玉卿咽了咽口水, “它有蜂蜜。”

    金溟笑著隨口評價道:“嗯, 還懂物物交易。”

    毫無雜質的黑眼睛看著金溟, 表示不懂這個詞。

    “就算用不到,我們也是可以說話的,”金溟忍不住拿頭頂了頂海玉卿的眼睛,“說話不一定非要有用, 語言除了表達需要還能表達情緒,高興就說出來, 喜歡也說出來,以后我教你說話好不好。”

    海玉卿專注的眼神開始到處瞟, 僵著脖子點了點頭。

    “先叫一聲……”金溟堪堪把脫口而出的“粑粑”兩個字咬在嘴邊。

    不能再把海玉卿當成一個寵物來看,它有伙伴有群體關系。

    讓蜜獾聽見他教海玉卿叫粑粑,恐怕暗戳戳的試探就要直接升級成不掩飾的敵意了。

    他可打不過蜜獾。

    金溟猛然坐起來,他終于想通浪里小白龍的違和感來自何處。

    那是一只蜜獾嗎?根本就是一個樹懶。

    所有的動作都如此不急不躁,甚至連說話和行動都能完全分開。

    金溟甚至從頭到尾就沒看到過它同時進行兩個行為,也沒見到這只蜜獾有一絲沖動的情緒。

    海玉卿遽然從金溟懷里落到床上,歪著頭看過來。

    “叫一聲金溟哥哥!苯痄槊嗣S袂涞念^,覺得這個古怪地方唯一正常的就是他家小白花了。

    “金溟。”海玉卿跟著一字一句重復。

    金溟沒心思再在稱呼上占便宜,想要知道更多有用的信息, “蛇鷲也跟你們一起捕獵?”

    “不!焙S袂渲澜痄橄雴柺裁, 費力地說,“它在那邊, 不來!

    那邊。

    金溟皺著眉回憶,蛇鷲好像也提過“那邊”, 蜜獾離開時在洞口也說了“那邊”……

    “‘那邊’是什么地方?”

    “你出來,撞我,老虎,那邊!焙S袂浼钡脻M頭大汗,它平時聽的時候覺得說話挺容易,怎么真的說起來這么難。

    “‘那邊’是西邊有老虎的森林?”

    海玉卿立刻點頭。

    太難了,不想說話了。

    “我從哪兒出來的?”金溟也覺得現在就指望海玉卿能給他解釋清楚太強鳥所難了,不如先教會它好好說話,“你想說出現?”

    海玉卿思索片刻,認真而嚴謹地搖頭,“出來!地下。”

    金溟哈哈一笑,拍了拍海玉卿較真兒的腦袋,從床上跳下來,問:“餓不餓,今天我們有兔子,還有鴿子!

    現在不適合跟海玉卿深入談話,完全聽不懂。

    他是一只金雕,不在天上出現,難道還是從地上彈出去砸中海玉卿的?

    海玉卿立刻放棄溝通,連連點頭,都想吃。

    金溟從哪里出來的對海玉卿而言都無所謂。

    “等著,”金溟伸爪子撥弄著地上的肥鴿子,神神秘秘地眨眨眼,“今天的食材值得好好做一頓好吃的。”

    今天不必為填飽肚子忙碌,終于有空嘗試生火了。

    茹毛飲血了好幾天的金溟只是想想就想哭。

    火啊,熟食啊,文明生活啊。

    海玉卿默默重復著金溟的每一句話。

    最開始是沒人跟它說話,后來是不敢開口,久而久之也就習慣了。若不是這幾年有黑卷尾經常在它身旁蹦單詞,也許現在它已經完全喪失了說話的能力。

    金溟喜歡說話,好像也喜歡聽它說話。

    金溟從洞外抱來一大把干草和幾塊木頭,有扁有圓,一股腦兒扔在角落,砸起一片木屑。

    那是他前幾天挖木樁時掏出來的木頭芯子,晾了幾天,已經十分干燥,正適合做引火的火絨。

    他撿了一塊平整的木頭,從中間小心鑿出幾個上寬下窄的小圓洞,又拿起一根圓木棍,比著小洞把一頭削出尖角。

    金溟把木屑分出一部分攏成松散的一團,墊在木板下面,又把兩塊加工過的木頭拼在一起,用圓木棍的另一頭抵在朝內傾斜的石壁上。

    來回比量著削了幾遍,終于調整好木棍的長度。這樣木棍石壁和蓋在地面的木板便形成了一個穩定的三角形。

    金溟晃動了一下三角形,滿意地點點頭,又拽過昨天帶回來的藤條,纏在三角形中唯一能活動的圓木棍上。

    這是鉆木取火的一種方式,一般需要兩個人合作完成,比一個人拿著木棍轉更高效。

    金雕的爪子抓握力很強,但是不夠靈活,很難完成握住木棍不停轉動這樣的精細動作,

    金溟改進了方法,用傾斜的石壁代替另一個人的固定工作,現在他只需要用爪子不停拉動藤蔓使圓木棍轉動即可。

    “這叫鉆木取火。”金溟坐在地上翹著爪子做機械運動,不需要腦力,嘴便閑了下來,開始教海玉卿說話。

    “鉆木取火。”海玉卿認真跟著念。

    顯然它不懂這個詞。

    金溟并不意外,海玉卿只懂得簡單基礎的詞匯,這很符合它原古鳥類的身份,如果它能背一首“鵝鵝鵝”才該奇怪。

    金溟把四個字拆解開,一字一字解釋給海玉卿聽,正說到“火”字,木板下的木屑恰逢其時地冒出了一縷白煙。

    金溟立刻扔掉藤蔓,微微抬起木板,輕輕吹著氣把干草往里塞。

    一縷火焰“哄”一下順著干草躥起來,明亮的焰舌張牙舞爪地吞掉白煙,濃烈地燃燒起來。

    金溟把木板圓木棍和藤蔓迅速撥開,在火焰上搭上幾條細細的干木棍,看著火焰穩定起來,才說,“這就是‘火’,火能帶來溫暖、光明。你看,是不是。”

    海玉卿看著火焰旁的金溟,發音很重地重復:“火!

    黑羽毛在跳動的火焰中閃著金光,金溟笑起來的樣子,溫暖、光明。

    火的味道有些熟悉,海玉卿抽了抽鼻子,覺得自己好像在哪兒聞到過。

    金溟站起來,抖了抖翅膀上的木屑,“待會兒把兔子和鴿子放進火里烤一烤,會比生著直接吃更好吃。我再去揀點木柴,回來馬上宰兔子!

    等金溟撿完木柴回來,看見海玉卿正蹲在水潭邊涮爪子,旁邊擺著剝好皮的兔子和扒光毛的鴿子。

    “你宰的,這么快?”金溟心里默默算了算,也就才二十分鐘,海玉卿倒是利索。

    海玉卿挑了挑眉,有點驕傲,“嗯!

    而后它又一字一句道,“我宰的,這么快。”

    金溟笑得前仰后合,懷里的木頭掉了一地。

    他忍不住撲過來抱住白腦袋一陣猛rua,會說話的小毛孩也太可愛了叭。

    “這只小鳥怎么一點也不懂謙虛呀!苯痄檗揶淼。

    海玉卿被rua得暈頭轉向,點點頭,認真回答,“不懂,謙虛。”

    “謙虛”這個詞,不在海玉卿的詞典范圍內。

    它等金溟像之前那樣,給它解釋這個詞。

    金溟差點笑到潭水里,抱著海玉卿滿足地吸了兩口,用下巴蹭著白腦袋,“這個詞不用懂,現在這樣就很好。我們家的小白花單純得像一塊通透的玉,能一眼望到心里!

    金溟雖然還不能完全了解目前的處境,也能察覺出其中的復雜。這里仿佛并不是單純的原始森林,蜜獾、蛇鷲都透著撲朔迷離,并且敵我不明。

    這樣的認知讓他產生一種失控的恐慌感。

    而一雙純凈的眼睛,正能安撫這種孤獨無助的恐慌。

    海玉卿低頭望了望自己心跳的位置,納悶兒,“望不到!

    金溟把兔子鴿子放進潭里洗干凈,用翅膀撩起幾滴水彈在海玉卿的腦門上,被萌得已經快控制不住麒麟臂了,“夠了,不許再說話,可愛到犯規了!

    海玉卿撇了撇嘴,又閉上,不太服氣地在水里蕩著自己的白爪子。

    一會兒讓它說話,一會兒又不讓它說話。

    哼,它還不想說呢,不夠費勁的。

    金溟洗著兔子,忽然看見一塊白色的東西卡在潭邊石縫里,才想起之前他準備宰兔子時被小肥啾們打斷,而后骨刀掉進了潭水里。

    再看看地上被撕成一條條的兔子皮,金溟才知道海玉卿是用尖喙宰的兔子。

    “以后我們可以用刀子,比較干凈,不會弄臟自己。這個就叫刀子!苯痄槟弥堑栋褤旎貋淼哪緱l劈干凈,一面對海玉卿解釋一面把兔子串起來。

    海玉卿悶著頭不吭聲。

    “怎么又不說話了!苯痄楹孟霃椧粡棸啄X袋,可惜沒有手指,只能拿翅膀拂了拂,“跟我念,刀子。”

    剛才學的還挺認真,這才學了幾句話,就開始偷懶了。

    海玉卿不耐煩地揮開金溟,抬起頭,帶著指責的腔調一字一句道:“你不讓!

    “我……我什么時候不讓你說話了。”金溟說著,想起自己剛才的話,失笑道,“那叫反話……其實我心里特別喜歡聽你說話,但是害羞,就故意說不想聽!

    “喜歡,害羞,反話!焙S袂浒堰@一個長句子消化完,在心里默默重復了幾遍那句“喜歡”,卻別過臉鄙夷道,“復雜!

    “嗯,我的錯,我不該說這么復雜的話。”金溟把串好的肉架在火上,隨口敷衍道。

    海玉卿就像一個剛上幼兒園才開始學說話的孩子,理解不了修辭,只會聽字面上的意思。

    人類也并不是生下來就能掌握語言,從abcd到筆畫順序,從主謂賓補到修辭表達,從字詞短句到詩詞歌賦,都是一點點學來的。所以小孩要上學,社會要教育。

    失去語言教育和語言環境,再聰明的人類也無法開口說話。

    可是蛇鷲和蜜獾交流起來分明是毫無障礙。

    金溟拿幾根木棍固定出烤肉架,騰出空兒來,有點心疼,輕輕問:“你平時都是自己生活嗎?只在捕獵的時候才和它們一起?”

    海玉卿點點頭,“自己生活,吃不完的時候和它們一起!

    “……”金溟上下打量了一遍海玉卿,回想起它打鬣狗時的戰斗力,氣憤道,“這哪叫伙伴,是蹭吃蹭喝吧。”

    海玉卿明明自己就可以捕獵,根本不需要幫忙。

    這不就是欺負孩子小不懂事,騙人家的棒棒糖嗎?

    “聊天還不帶著你?”金溟更氣憤。

    但凡平時多跟海玉卿說上幾句話,孩子也不至于現在還是個小結巴。

    海玉卿回想起蜜獾它們的確經常背著它聚在一起竊竊私語,在它面前時又閉口不言,認真點點頭,“不帶我。”

    當然,金溟并不知道,海玉卿也不覺得這里需要解釋一下——最開始認識的時候,蜜獾老虎一張嘴,它就冷著臉一言不發拍拍翅膀飛走了,留下一地懵逼臉。

    “以后我們不和它們玩了。”金溟轉著烤肉架,氣憤到無話可說。

    “它有蜂蜜。”海玉卿認真思考了一下這句話的可行性,表示為難。

    “……”金溟滿臉恨鐵不成鋼,“喜歡吃蜂蜜?”

    金溟一時分不出蜂蜜價值更高還是鹿肉價值更高,但是說破天蜂蜜也只能算零食。

    拿零食換一頓飯,蜜獾倒是不傻。

    海玉卿點點頭,“好吃。”

    “以后我去給你找蜂蜜!苯痄闊o可奈何,“我給你做更好吃的,做鳥要有骨氣,咱不要它們的蜂蜜!

    打倒資本主義,拒絕不平等剝削。

    第29章 老虎

    原生態放養的肉材不需要任何佐料, 已是最鮮美多汁。

    肥嫩的表皮在散發著木頭香氣的火焰中慢慢收緊,滲出幾滴溢著香氣的肥油。隨著慢慢轉動的烤肉架,濃厚的肥油“撲哧”滴落在火中, 僅僅被壓低了一瞬的焰火, 仿佛受到了鼓舞, 已忍受不住肉香,猛然躥起來,搶先舔食了一遍烤鴿子。

    海玉卿跟著被肉油引得忽高忽低的火焰不自覺微微張開尖喙,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烤肉架。

    “味道好聞吧, 這叫燒烤、BBQ!苯痄榈靡獾剞D著烤肉架,“萬物皆可烤, 烤烤更好吃!

    海玉卿猛烈點頭,真香。

    “老虎, 一樣的味道,真香!

    “……”金溟的手一抖,“你還吃過老虎?”

    海玉卿依舊緊盯著烤鴿子,眼神不動,敷衍地沖金溟搖頭,“沒吃,聞過!

    老虎和烤鴿子一個味兒 ?

    烤鴿子已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金溟沒心思再探究海玉卿的話到底什么意思,反正連怕蛇的蛇鷲他都見過了, 烤肉味的老虎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金溟用骨刀在烤鴿子上劃了一道, 外焦里內的脆皮繃著勁兒炸開,肥油“撲哧撲哧”往外溢。

    “嘗嘗吧!蹦米ψ游罩竟鞑缓梅质, 金溟干脆直接把串著鴿子的那根木棍遞給海玉卿。

    海玉卿低頭就啄了一口,金溟還來不及阻止, 就聽一聲驚恐的嗚咽。要不是他把木棍握得牢,烤鴿子已被海玉卿踢飛了。

    “沒事沒事,”金溟伸翅膀把被燙得原地跳起來的海玉卿攬進懷里,不住安撫,“你沒吃過熱的東西,是我忘了告訴你,要吹一吹等涼了才能吃!

    海玉卿倚在金溟的翅膀里,眼淚汪汪的,找不到詞表達自己,只能伸著舌頭,委屈地給金溟看。

    “這叫燙!苯痄槿讨o它吹了吹,“舌頭碰到太熱的東西會覺得燙。”

    海玉卿耷拉著舌頭,含糊不清地跟著念,“燙!

    金溟把烤鴿子吹涼了再遞給海玉卿,可是被燙過的小孩忍著滿鼻子香氣咽口水,就是堅決不肯再吃。

    “這回不燙了,你試試。”金溟用尖喙撕下一條鴿子肉,嚼了兩口,即便連鹽都沒有,仍舊鮮嫩地掉舌頭。

    海玉卿將信將疑地湊過來又聞了聞,又把脖子抻回去,還是不肯吃。

    自然界里聞著越香的東西越容易有危險,更何況眼前這東西剛才已經實實在在地攻擊過它一次。

    金溟以前救助過一些小野貓,半夜偷偷出來啃饅頭,也不吃金溟切好的鮮肉。因為這些小家伙從小只會翻垃圾,沒見過好東西,而流浪的艱苦經歷更會讓它們優先選擇熟悉的食物而不是看起來好吃的食物。

    他一時粗心,現在想讓海玉卿再次嘗試,困難加倍。

    金溟看了看仍架在火上的烤兔子,又撕了一條鴿子肉,用更慢的速度嚼給海玉卿看,“沒有毒,沒有危險,你只是剛才吃的方法不對!

    海玉卿咽了下口水,用不那么疼了的舌頭輕輕舔了下喙。

    金溟見機立刻用尖喙又撕了一條鴿子肉,塞進海玉卿的嘴里。

    海玉卿猛然瞪大了眼睛,抻著脖子就要吐出來。

    金溟哪肯讓它糟蹋美食,拿翅膀按住白腦袋,用自己的尖喙撐開海玉卿的尖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那塊肉抵進它的嘴里。

    他已經習慣了把鳥喙當手用,靈活無比。

    “不許吐!苯痄殡x得很近,喙尖兒蹭著那只沾了點油腥兒的墨色尖喙。

    海玉卿“咕咚”一聲吞咽下去,一點也沒嘗出什么味兒。

    “好吃嗎?”金溟笑瞇瞇地問,他就不信這世上有不愛吃烤肉的肉食動物,“不燙嘴了吧!

    海玉卿垂著眼眸,睫毛亂顫,點點頭,又搖搖頭。它的嗓音有點啞,囁嚅道:“燙!

    金溟疑惑地又嘗了嘗,明明不燙了,難道海玉卿的嘴熱度感受能力和他不一樣?

    “哪兒燙?”

    海玉卿低著頭,指了指心口,“這里,燙!

    “……”金溟拍了拍白腦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很慈祥。

    自己家這孩子智商真的不太高,好歹指著嗓子,再不濟指著肚子,他都能信。

    金溟把鴿子遞給海玉卿,再三叮囑先吹再吃,便專心致志盯著烤兔子,正是多一分會焦少一分欠香的關鍵時刻。

    等兔子也烤好了,金溟興沖沖地取下烤□□,又抽掉幾條燃了一半的木柴,把火勢維持在僅是不滅的狀態,轉過頭來,發現海玉卿仍舊低著頭,烤鴿子完好如初,分毫未傷。

    “怎么還不吃?”金溟嘗了嘗烤兔子,比鴿子肉更有嚼勁,好吃。

    金溟拿烤兔子跟不知道神游到哪兒去了的海玉卿換了鴿子,問:“真的不喜歡吃?”

    不可能吧。

    他都沒敢在洞外生火烤肉,就是怕香味引來垂涎的野獸。

    真的有不愛吃烤肉的肉食動物嗎?

    “喜歡!焙S袂涞椭^哼哼,伸著尖喙開始慢慢撓烤兔子。

    金溟大快朵頤地啃完半只鴿子,抽空看了一眼海玉卿,發現整只烤兔子才只受了個皮外傷,終于看不下去,起身洗了兩片大樹葉,拿過兔子替海玉卿把肉撕下來,盯著它一條條吃下去。

    兩只鳥分食完一只兔子一只鴿子,時間才剛過中午。

    今日不必為口糧疲于奔命,金溟滿足地回味著烤肉味兒,打算躺平一會兒,便帶著已能蹣跚行動的海玉卿去洞外散步。

    “多曬太陽長骨頭!

    金溟撿來一大把木頭,扔在太陽底下曬著。早春的午后陽光溫度適宜,讓他忍不住趴在草地上打了個滾,攤開兩個大翅膀,正面曬了反面曬。

    海玉卿學著他的樣子仰面朝天把受傷的翅膀努力攤平,讓斷骨最大面積接觸到陽光,嘴里認真念,“曬太陽,長骨頭!

    難怪它比別的鳥都長得慢,原來是以前總曬不到太陽的緣故。

    金溟一個滾兒轉到海玉卿身上,大咧咧壓著軟軟的白肚子當枕頭,瞇上眼睛開始打盹兒。

    “玉卿,你多大了。”

    海玉卿伸著爪子認真算了好幾遍,“不知道!

    “你經歷過幾個春夏秋冬?”金溟想了想,換了一種問法。

    “冬天很長!焙S袂涞穆曇粲行鋈唬斑^不完!

    金溟迷迷糊糊地“嗯”了一聲,翻過身擁住海玉卿,蹭了蹭白腋羽,拉過那只沒受傷的翅膀給自己蓋上,“冬天已經過去了,現在是春天!

    黑羽毛吸飽了熱量,睡得昏昏沉沉的金溟翻了個身,被太陽曬得口干舌燥。

    “要下雨了?”金溟瞇了瞇眼睛,隔著眼皮感覺到自己面前出現一片陰影,清爽里帶著土氣。

    仍舊閉著眼犯迷糊的金溟感覺到有什么毛茸茸的東西扒拉了他一下,觸感讓他忽然很想念小貓咪。

    他一時晃了神兒,抬手就去抱,“咪咪乖,再睡會兒!

    毛茸茸靈巧地從他懷里抽離,一如每次他睡著了總有小貓咪悄悄來招他一下又不肯乖乖給抱的情景。

    “真是個雄的,瞅著二虎叭唧的!币粋陌生的聲音響起。

    金溟一個激靈,猛然睜開眼。

    乖乖,他的小貓咪怎么吃了增肥劑?

    金溟看著眼前這個光是臉就比他大好幾倍的“修喵喵”,一時連害怕都忘了。

    “咋擱地上睡?小白龍說你受傷了,卡翅膀了?樹都撲棱不上去了?”“修喵喵”蹲下來,舔了舔被金溟抱過的爪子。

    金溟沒聽到海玉卿回答,又不敢回頭,努力往白翅膀里縮了又縮。

    老虎這種貓科動物,最喜撲食。在野外遇到老虎,切記不能把后背露給它,不然差不多就和披著紅布從公斗牛眼前遛彎兒一個下場。

    “咋還臊上了?”

    毛爪子擦著黑羽毛落在地上,黃毛大鼻子拱過來,“王”字黑色花紋逐漸放大。

    “東北虎?”金溟的聲音發著顫,他只看見一張黃黑白相間的大臉盤子,其實分不清對方是什么品種,但話里那股大碴子味,感覺這虎像是東北來的。

    “你瞎啊。”“東北虎”罵罵咧咧一爪子拍過來,被白翅膀擋了回去。

    金溟這會兒也不確定自己瞎不瞎,但應該沒聾,東北話還是能聽得明明白白。

    身后的海玉卿胸腔震動,發出一聲低唳。

    “瞅你稀罕的,護犢子呢。”華南虎在海玉卿充滿警告的聲音中不得不后退了兩步,離金溟遠了點。

    金溟終于找到安全感,貼著海玉卿慢慢坐起來,這才看清楚眼前這只“修喵喵”的全身。

    雖然滿身的土跟蜜獾比不遑多讓,但仍舊能看出毛色呈橘黃漸赤色,雜有乳白色,身側的黑色斑紋組成零星的菱形紋,這是東北虎沒有的。

    “華南虎?”金溟有些遲疑。

    “嗯吶。”華南虎站起來,得意地扭了扭腰身,登時抖下來得有兩斤土,“東北老彪子哪有咱這身段!

    “……”金溟呼著氣兒吹了吹鼻子上的土,笑得有點僵硬。

    雖然東北虎和華南虎外觀體型都有所差別,但影響到命名的根本因素還是地域分布。

    這又是一個非常嚴肅的學術問題——如果一個華南虎籍貫東北,那它還能叫華南虎嗎?

    金溟仍不敢回頭,把脖子往后挺著靠到海玉卿身上,悄聲問,“這個也是你的……伙伴?”

    海玉卿點了半個頭,想起金溟之前的解釋,又改口說:“蹭吃蹭喝!

    “……”華南虎倆圓眼一瞪,半張著嘴,白胡須有點抖。

    金溟渾身發抖,半是害怕半是憋笑,正想著該怎么打個圓場,華南虎的圓耳朵一撲棱,土灰先揚了金溟一臉。

    “……”金溟心道,這里的四腳動物怎么個個都像從工地搬了八天磚的模樣,是流行的審美嗎?

    不等金溟把臉上的土抖下來,華南虎“嗷嗚”一聲站起來,大毛爪子“啪唧”拍在地上,又騰起一片塵土,襯得此情此景殺氣騰騰。

    完了,老虎這是不打算繼續蹭吃蹭喝,要把他倆直接給吃了。

    金溟下意識展開翅膀把海玉卿擋在身后,心里哭唧唧,深悔不該跟小孩胡說八道。

    現在表態他非常愿意被剝削,特別想繼續給虎大王上供,不知還能不能回轉。

    “你……給我等著。”華南虎粗著脖子怒吼一聲,抬起一只前爪原地撓了撓,頭也不回地躥了出去。

    “……”直到塵土落盡,金溟才相信自己剛剛虎口脫險。

    但是華南虎那句話什么意思?

    等什么,等它去搖人?

    金溟回頭看了看氣定神閑的海玉卿。

    嗯,華南虎肯定是怕單挑打不過海玉卿,搖人去了。

    第30章 請客

    “快起來, 我們現在就跑路。”金溟爬起來,又急慌慌地去拽海玉卿。

    “跑路?”海玉卿不慌不忙地站起來,仍不忘虛心好學。

    “嗯, 不趁現在趕緊逃跑, 難道等那只老虎回來?”金溟神色凝重, 大腦飛速運轉計劃逃跑路線。

    華南虎往北邊草場去了,剛才那聲有點奶的“嗷嗚”聲明顯和他之前在西邊密林聽到的令人膽寒發豎的虎嘯聲不同,這說明西邊還有老虎,那只能往東或者南跑。

    “我回去收拾收拾, 一會兒我們往南邊跑,躲開老虎。”金溟迅速做了決斷, 其實他現在沒什么家當,也就是回山洞去拿上那把骨刀, 順便把火熄滅。

    “不跑,不躲,等著!焙S袂渎犕辏忠黄ü勺厝,把翅膀攤開曬著,繼續長骨頭。

    金溟,“……”

    真剛。

    動物世界這么單純的嗎,讓等著就真等著?

    那你好歹也去搖兩個人啊。

    “萬一打不過怎么辦?”金溟小心翼翼試探,海玉卿看上去好像很有把握, 可誰知道華南虎會搖什么人過來。

    萬一叫兩只東北虎來, 那種噸位的猛獸,他倆加起來還不夠塞牙縫的。

    “打不過?”海玉卿一挑眉毛, “廢物。”

    “……”

    這種氣勢莫名讓金溟感覺自己陷入一種進退兩難的境地,前怕虎, 后怕鳥。

    既怕華南虎待會兒帶著兄弟姐妹來吃他,又覺得此刻若是退縮了,在這只小白鳥面前一輩子也抬不起頭了。

    “這話跟誰學的,不能這樣說別的動物,不禮貌!苯痄榘l現海玉卿罵人的時候說話倒挺溜,絲毫看不出詞匯量匱乏。

    “禮貌?”海玉卿感覺自己知道這個詞,皺著眉冥思苦想一番,說,“不當飯吃。”

    這句話它還認認真真地配了一個翻白眼的動作。

    “……”金溟簡直氣笑了,不過他此刻顧不得糾正孩子的不良行為,商量道,“咱們不走,要不也叫兩個伙伴來?那只蜜獾怎么聯系?”

    以小白龍穩重條理的處事,說不定能當個和事佬,畢竟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至于就拼命。

    “不叫。”海玉卿拒絕。

    金溟氣急敗壞地原地轉圈,這只小鳥怎么一說打架就來勁,不跑也就算了,還要自己單挑。

    “告訴我怎么找到蜜獾!苯痄樯袂閲烂C,在海玉卿又要張嘴前搶先說,“要么跟我跑路,要么把蜜獾叫來。”

    海玉卿的神情仿佛很不可理解,不過終是沒再堅持,抬頭看了看天,“上去找!

    金溟跟著仰脖,玄幻世界里的蜜獾也不敢住天上吧?

    很快他就明白過來,海玉卿的意思是飛上去,憑著千里鷹眼隨便一撒望,自然就能找到蜜獾。

    金溟又低下頭,看了看白翅膀,再看看黑翅膀,“還有別的方法嗎?”

    “沒有!焙S袂浠卮鸬酶纱嗬。

    它從來也沒找過蜜獾,都是蜜獾拿了蜂蜜時不時來找它。要是碰巧它獵到鹿羊這種大點的動物,食物吃不完,蜜獾就揀點剩飯回去,不然也是扔在野地里最后被禿鷲吃掉。

    蜜獾說互相分享叫伙伴,金溟說這叫蹭吃蹭喝。

    “……”金溟忽然意識到,他帶著傷勢還不能長途跋涉的海玉卿,憑兩雙爪子應該是跑不過老虎,而且海玉卿看上去也不會配合他跑路。

    輸人不輸陣。

    于是金溟再次躺下,在海玉卿身上拱了個舒服姿勢,認命地享受金雕最后的擺爛時光。

    說不定等會兒華南虎的氣消了,他再冷靜地跟虎大王分析分析可持續發展,大家以后還能繼續愉快地做“伙伴”。

    金溟是被海玉卿推醒的。

    “沒有太陽,不長骨頭!焙S袂湔f。

    金溟從白翅膀下鉆出來,晃了晃頭,發現已經日落西山,遠處的密林在沉沉天幕中變得影影綽綽,模糊成一片。

    什么美不勝收的夕照景色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直到現在,一根老虎毛也沒看見。

    華南虎這是去東北搖人了,還沒回來?

    這得等到什么時候?

    或許華南虎最后撂下的那句狠話只是給自己找個面子,并不是真的要打架。

    看海玉卿從容不迫的氣度,不像是打不過老虎的模樣。

    畢竟孩子只是腦子不好使容易被騙棒棒糖而已,不是尖喙爪子不好使。

    金溟搓了搓眼睛,長嘆了一口氣,忽然覺得自己以后跟海玉卿混,一定很有前途。

    “走吧,怪冷的,回家去。”

    海玉卿站起來,跟著說:“走吧,不冷,回家去!

    金溟把曬在一旁的木柴捆成一把,心想這么多柴火晚上肯定夠用了。

    準備這些木頭打算晚上干什么來著?

    金溟猛然一拍腦袋,壞了,忘了抓魚。

    本來是想晚上吃烤魚的。

    現在什么食材也沒準備,晚上又要餓肚子了。

    “餓不餓,中午吃了那么多,應該不餓了吧,要不……”金溟跟海玉卿打商量。

    海玉卿,“餓。”

    “……”

    金溟把那句“別吃了”咽回去,抱著木頭磨磨蹭蹭往回走。

    這哪兒是養了個鳥,他是養了個無底洞。

    晚上吃什么?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忽然覺得怪冷清,不知道蛇鷲什么時候愿意再來串個門。

    金溟正在惆悵拿什么當晚飯,走出去好幾步才發覺亦步亦趨跟著他的海玉卿忽然停了下來。

    “怎……”金溟立刻住了嘴,因為他在夜色中聞到了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緊接著是越來越清晰的東西在地上拖拽的聲音,間或夾雜著硬物撞到石頭的撞擊聲,以及“哼哧哼哧”的氣力聲。

    “是什么東西?”金溟壓低了聲,嗓子有點劈。

    聽這聲音,個頭兒小不了,而且在向他們所在的方向緩慢而來。

    叢林里敢在夜間活動的大型動物必然是猛得不能再猛的野獸。

    海玉卿側耳聽了一會兒,轉身朝聲音來處迎了過去。

    “……”金溟緊緊抱著懷里的木頭,顛著爪子在后面用顫抖的氣音追,“回去吧,我們藏在山洞里不會被發現的!

    這熊孩子怎么這么虎。

    “不用!焙S袂溲院喴赓W,依舊往前走。

    “聽話,咱回家,天黑了還到處亂跑不是好孩子!苯痄榭嗫谄判牡貏。

    海玉卿的傷還沒利索,走得很慢,它邊走邊答,“好孩子,沒飯吃。”

    “……”有時候語言的力量不在于話多而在于精準,金溟竟然被一只剛學說話的鳥懟得無言以對。

    “餓也不能什么都吃啊!

    海玉卿繼續往前走,“好吃!

    能不能不要這么饞,還不知道什么危險的東西呢,就好吃。

    說不定對方看你長得更好吃。

    “咱回去,我給你做好吃的,咱不要亂撿東西吃,不干凈,不衛生。”

    海玉卿停下來,“不干凈?不衛生?”

    “對,你看我每次都要把東西洗干凈才吃,這樣衛生,不生病,不能亂吃外面的東西,尤其是晚上的!苯痄槊Σ坏攸c頭。

    “生病?”海玉卿皺起眉頭,顯然知道生病的感覺不太好。

    正當金溟以為已經說服了海玉卿時,就見它抬起腳又毫不猶豫地往前走。

    “……”

    “餓!

    餓的感覺也不好。

    金溟眼看是勸不動了,咬咬牙,扔了木頭跟著海玉卿摸黑往前走。

    隨著聲音越來越近,海玉卿終于停下腳步。

    “過來幫忙啊,整那兒葛哈呢,干看!睗庥舳煜さ拇蟛曜游稉涿娑鴣。

    金溟,“……”

    華南虎回來了,怎么搖的還是傷員?

    華南虎滿臉血糊糊的從暮色中蹦出來,毛爪子一巴掌拍到金溟身上,拍得他原地晃了半圈,“你,大金雕,去給提過來,老子今天請客。”

    金溟,“……”

    什么玩意兒就請客?

    呸,東北話傳染真快。

    華南虎見金溟愣在原地沒反應,毛爪子上下扒拉著金雕的倆大翅膀,接著說,“瞅這倆大翅膀,飛起來負重百十斤都沒問題,別草瞇,我拽不動了,要不過去吃?”

    海玉卿也看向金溟,像是在征求他的意見,“烤?”

    “……”華南虎站在金溟和海玉卿中間,它扭過頭,目光正對上海玉卿,頓時炸了毛,“罵誰呢!老子一下午讓那頭鹿掀翻好幾次,拼死拼活給你逮了回來,還罵我?”

    “……”金溟覺得這架是非打不可了。

    等會兒,鹿?

    金溟抽著鼻子聞了聞,難怪血腥如此濃郁,原來是鹿血。

    等著……請客……

    金溟再次看向華南虎時笑得十分誠摯,東北老大哥就是講究。

    “走,拿到山洞里去,我來處理!苯痄榫镏灿鹨槐娜匕褎側拥舻哪绢^撿起來。

    海玉卿立刻跟著金溟往回走,“走,拿到山洞里去,他來處理!

    “……”留在原地的華南虎,“哎,誰拿?哎……別都走啊。”

    “老子拿不動了!”猛虎咆哮。

    “廢物。”

    海玉卿冷漠的聲音從隆隆作響的水聲旁傳來,音調一揚一頓,和它正常說話時的腔調并不一樣,聽上去有點奇怪,“沒用,窩囊,這就不行了?”

    金溟,“……”

    這些話到底是誰教的?

    “說誰沒用,說誰不行!嘿,我這小暴脾氣……”

    華南虎又說了什么,金溟沒聽見,因為他已經鉆進山洞里,聲音被瀑布隔開了,緊接著海玉卿也鉆了進來,乖乖巧巧跟在他身后。

    直到金溟把火勢挑得照亮整個山洞,華南虎終于哼哧哼哧地扭著屁股以龜速把鹿拖了進來。

    那是一頭和華南虎體型差不多重量也差不多的成年公鹿,粗大的鹿角上還纏著不少黃黑圓毛。

    金溟就著火光看到華南虎肚皮上的毛深一塊淺一塊,感覺它這一下午,被掀翻應該不止幾次。

    “你這叫重色輕友,它一個金雕,有什么好矜貴的,飛起來帶頭熊都行,放著倆大翅膀不用,非得讓我……”

    華南虎啐了口鹿血,罵罵咧咧轉過身,忽然住了口。

    火光映在華南虎黑黃相間的臉上,忽明忽暗。

    “誰干的?”華南虎神色晦暗地看向金溟,語氣肯定,“你!”

    金溟正抬著一只爪子挑著火,在突如其來的虎視眈眈中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

    挑火棍摔在地上,迸濺出幾點火星,順著地勢“咕嚕咕!睗L到華南虎腳下。

    虎爪緩緩抬起,按住了那只火棍。

    明明滅滅的紅光沾了洞口邊的積水,發出一聲帶著白煙的“滋~”

主站蜘蛛池模板: 爱情到此为止在线观看|精品热99|老熟女多次高潮露脸视频|91国偷自产一区二区三区老熟女|美女久久久久久久久|高潮VPSWINDOWS国产乱 | 国产一区二区在线精品|久久久蜜桃=av|在线观看超碰|国内成人精品|髙清视频播放在线观看|中文国产字幕在线不卡 | 婷婷久久综合九色综合97最多收藏|国产一级毛片久久|91精品二区|思思99精品视频在线观看|国产福利第一视频在线播放|人人澡超碰碰 | 二区=av|ww交换夫妇xxxxcom|无码中文=av有码中文=av|日本高清无打码|久久青青操|精品乱码久久久久久久 | tube国产麻豆|w两个世界完整免费观看超清完整|久久久亚洲精品动漫无码|久热久爱免费精品视频在线|国产嫩草在线视频|67149中文无码久久 | 亚洲人成网站在e线播放|亚洲=aV一二三又爽又色又色|久久三级无码网站|国产黄色91|日本猛少妇|91视频在 | 日本真人边吃奶边做爽免费视频|麻豆中文字幕|九色porny丨首页入口在线|亚洲黄色片一级|2024韩国三级午夜理论|尤物一区二区 | 国产白丝喷水娇喘视频|亚洲短视频在线观看|欧美全黄|久久夫妻视频|日韩高清无码免费|2020久久精品亚洲热综合一本 | 日韩二区精品|亚洲操p|c=aoporn97免费公开视频|国产精品情侣高潮呻吟|免费国产内射|中文字字幕中文在线无码乱码 | 亚洲精品久久久久久无码色欲四季|成年人黄色=av|麻豆精品久久久久久久综合|亚洲国产日韩欧美在线|国产传媒懂得|亚洲综合色婷婷七月丁香 | 超清纯白嫩大学生无码网站|97精品人人做人人爱|最新啪啪网站|国产老熟女网站|国产精久久久久久久|久久九九久久 | 少妇被躁爽到高潮无码文|人人看人人摸|99国产欧美久久久精品|亚洲精品无码一区二区三区久久久|国产91导航|毛片在线网址 | 国产这里只有|斗罗之斗淫大陆h污文小舞白丝|真人做爰高潮全过程免费视看|久久丁香|777色情在线无码|91九色视频在线播放 | 99视频一区|久久久国产精品入口麻豆|中文字幕免费在线播放|少妇又紧又粗又爽的视频|日韩精品在线免费观看|欧美一性一交一乱 | 天天射夜夜骑|日韩视频黄色|亚洲国产精品一区二区成人片国内|#NAME?|一二三区在线免费观看|国产九九在线视频 | 大地在线视频免费观看高清视频大全|蜜桃色=av|大陆毛片|青青久操视频|国产精品伊人久久|久久国产综合 | 麻豆精品蜜桃|黄网wwwccc|色自拍偷拍|久久亚洲精品无码网站|国产成人免费视频在线网站2|久久久老熟女一区二区三区91 | 国产白丝喷水娇喘视频|亚洲短视频在线观看|欧美全黄|久久夫妻视频|日韩高清无码免费|2020久久精品亚洲热综合一本 | 91九色porny视频|亚洲4区|日本一区久久|中国老太卖婬HD播放|日本公妇被公侵犯中文字幕|www.youjizz视频 | 26uuu欧美一级|欧美日韩免费|女人被黑人躁得好爽视频|国产肉体XXXX裸体784大胆|四虎最新网址|欧美色v | 国产成人=av在线播放|亚洲网免费|凸凹视频在线|免费网站h|一区二区三区在线播放|麻豆网视频免费观看 | 亚洲精品夜夜夜|99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久|国产精品网页|色综合1|91玖玖|久久这里只有 | 国产在线xxx|夜夜摸夜夜添夜夜添破|老老熟妇XxXXHD|91国内视频|国产一二级片|久久公开免费视频 | 中文字幕一级毛片|538精品视频在线|www亚洲|白丝=av片|网友自拍=av|男人边吻奶边挵进去视频 | 成人=av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观看|欧美日韩中文字幕一区二区三区|#NAME?|青青草视频网|日韩=av在线一区二区三区|老司机在线精品视频播放 | 亚洲妇女多毛撒尿XXXⅩ|黄色毛片黄色毛片|公和我做好爽添厨房|日本韩国最新免费观看|日本=a∨精品中文字幕在线|国产免费拔擦拔擦8X高清在线 | 激情婷婷开心五月综合|国产区免费视频|欧美精品一区二区三区免费播放|亚洲一级片免费看|国产精品边做奶水狂喷无码|久久8精品 | 50岁退休熟女露脸高潮|欧美高潮喷水高潮集合|久久久久久久综合|国产视频四区|99麻豆久久久国产精品免费优播|久99久在线 | 日韩性精品|一级黄色视|www.日本在线视频|鲁一鲁亚洲无线码|凸输偷窥xxxx自由免费视频|97人妻人人揉人人躁人人 | 台湾成人=av|91porny九色打屁股|日本少妇内射视频播放舔|日本一区二区在线免费观看|日韩一区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亚洲一区自拍高清亚洲精品 | 国产精品视频专区|国产在线国产|精品一区二区三区成人精品|国产不卡在线观看免费视频|蜜桃综合|欧美精品日韩一区 | 欧美一级特黄=a=a=a=a=a=a=a色戒|精品国产日韩欧美|免费在线国产|天天操人|国产高潮在线观看视频|末成年=av女网站 | 家庭午夜影院|chinese老熟妇老女人hd|欧美成性色|中文字幕无码=a级毛片观看|日本在线观看中文字幕|久久国产精品偷导航 | 龙珠z国语版普通话免费播放|人妻阿敏被老外玩弄系列|久久露脸国语精品国产91|国产成人午夜精品影院观看视频|91视频一区二区|国产高清露脸孕妇系列 | 精品人妻中文字幕无码蜜桃臀|高清视频播放在线观看|色综合久久中文综合网|国产精品视频在线观看|美女爽到呻吟久久久久|亚洲国内精品 | 台湾久久网|99久久精品免费看国产四区|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在线视频观看|一区二区三区四区在线免费视频|红桃视频二区|国产久艹视频 | 日韩性精品|一级黄色视|www.日本在线视频|鲁一鲁亚洲无线码|凸输偷窥xxxx自由免费视频|97人妻人人揉人人躁人人 | 搡的我好爽视频免费观看野战|一级黄色国产视频|日本理伦片午夜理伦片|北条麻妃国产九九九精品小说|亚洲97色|亚洲人成伊人成综合无码 | 阿v天堂2018在无码免费|男人添女人下身视频网站|日韩精品久久久久久免费|日韩爱爱免费视频|视频在线精品一区|成人欧美一区二区三区视频xxx | 久久永久免费人妻精品我不卡|日韩=a在线播放|韩国视频一区|天天干天天插天天操|亚洲色图视频在线观看|亚洲精品爱爱 | 澳门成免费crm大全|日韩在线精品成人=aV|精品国产一区二区三区成人影院|日韩=av中文无码影院|久久最新金品视频免费播放|国产精品1卡2卡3卡4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