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正文結局·下
安靜無人的清晨, 一個穿著風衣的短發男人雙手插兜，獨自站在空曠的街道中央。
大風吹起他的頭發, 將他的風衣刮得獵獵作響。
“這一天果然還是到來了嗎……”
男人看向遠方，目光深沉悠遠。
對于一覺醒來后發現自己出現在陌生世界這種事，遍覽各種轉生異世界番劇的男人完全不慌。
“我果然是要來異世界當大魔王的男人啊。”
“世界——為我戰栗吧！哈哈哈哈哈！”
人生巔峰就在明天！
男人張開雙臂迎風大笑，在狂風中鼓起了雄心壯志！
……
十分鐘后。
“什么名字？”
中年警察喝口茶，頭也不抬地熟練問道。
男人坐姿乖巧，老實回答：“王XX。”
“哪兒的人？”
警察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男人臉色僵硬，表情肉眼可見地變得為難。
怎、怎會如此！
穿越異世界后不是應該練級通關走上人生巔峰的嗎？！為什么會被當做可疑分子帶到警察局拷問啊！現在要怎么回答……他怎么知道其他世界有什么城市！
男人緊張地冷汗直往外冒, 糊弄著說了一句：“南方來的。”
警察端著茶杯上下打量他, 幾乎是立刻就確定了什么, 但他只是不動聲色地繼續詢問：“籍貫, 證件號。”
男人硬著頭皮報t了自己真實的號碼和所在的城市名, 好在警察似乎沒打算立刻去查實他的身份, 也對他報的城市沒有疑問, 只是低頭在記錄本上將這些都寫了下來。
男人在心底悄悄松了口氣, 殊不知他的一切反應都已經被眼前的警察和監控后的眾人看在眼里。
……
半個月前，世界各地突然毫無預兆地出現了大量的“異世界來客”, 奇怪的現象迅速成為全球范圍內的熱門話題。
現在各地警察們也基本都習慣了這種情況, 對此見怪不怪了。
尤其是上面就像是早有預備一般在異狀發生之初就迅速下達了管控方案，基層工作人員詫異之余倒是沒有手忙腳亂，將秩序維護得很好，以至于至今還有許多市民以為網上那些說法只是什么新的流行游戲——尤其是所謂的“異世界來客”中還包含著許多“特殊能力者”這種一聽就像都市怪談般的說法。
……
確認眼前的人的確只是個普通無能力人員，中年警察輕松將他的籍貫學歷工作家庭等個人信息全都套了出來，等男人反應過來才發現自己已經被中年警察扒得底掉。
男人憋屈地抿了抿嘴, 敢怒不敢言。
中年警察寫完筆錄蓋上筆帽：“好了，跟她走吧。”
男人詫異地轉過頭, 茫然地看著背后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口的另一名警察。
還要跟著走嗎？
男人很想問問他們要把自己帶到哪里去，不打算直接釋放自己嗎？但看著門口這位警察姐姐腰間的配槍，他咽了咽口水，終究沒敢問出來。
哇，這里的警察平常也會配槍嗎？里面該不會有子彈吧……好可怕！該不會這個世界秩序很差吧？！
嗚，我不想當勇者了，我想回家……
男人面露悲戚，卻也只能像是只呆愣的小白兔般老實被門口的警察帶走了。
室內的中年警察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和剛剛進來的年輕同事感慨：“又來一個想當大魔王的。”
中年警察端起搪瓷杯子喝了一口：“這個氣勢擺的太足，看監控的時候差點連我也唬住了，還真懷疑他是個特殊人物。”
結果只是個資深中二病。
年輕同事摸摸下巴：“上一個好像是想當史萊姆的吧？”
此時又有一名同事從監控區域推門走了出來：“不，上一個是想開后宮的吧……真以為自己有了帥哥主角buff，上來就調戲李隊。”
年輕同事一拍腦袋：“哦對對對，被打——哦不是，我是說，被教育以后，現在他已經學會重新做人了吧。”
中年警察刮了刮茶杯蓋，又抿了口茶：“六區那邊有一個想當王世子妃的，還有一個問小徐現在掌控世界的是AI還是人類的……這些人怎么這么多劇本，平時周圍人看著也不像都腦子里那么多戲的吧？”
他滿臉感慨的看著面前兩個年輕同事：“還是你們年輕人想象力豐富啊。”
剛從監控區走出的同事立馬伸手打出了一套拒絕四連：“我不是，我沒有，跟我沒關系，別帶上我。”
他伸手指向年輕同事：“這鍋得給二次元！”
年輕同事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鑰匙扣，噎了一下后試圖為同好們挽尊：
“不，這不是二次元的問題吧？怎么想都是因為穿越世界這種事情太超乎想象了啊！”
會誕生這種猜測明明很合理吧！
“明明都走了穿越異世界番的開頭，倒是給我把正常流程和結局也走下去啊！”
——年輕同事忍不住替那些顏面盡失還淪為中二病典型案例的同好們發出了心底的吶喊！
中年警察笑了笑：“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這些嚷嚷著征服異世界的小年輕，嘴上叫得比誰都狂，結果其實比誰都老實本分。”
搞得他們警局一開始緊張兮兮地，每次都以為碰上傳說中的特殊能力者了。
結果全副武裝上去后……全是中二病普通人。
年輕同事：“……”
年輕同事捂住臉，難以反駁老同事的評價。
我們御宅是這樣的.jpg
**
此時，隔著一片海域的彼岸國度——
“好像也沒有多強大嘛……”工作人員摘掉防護眼鏡，小聲嘀咕了一句。
眼前沉默的老頭像是什么也沒聽見般毫無反應。
工作人員擺了擺手：“好了你可以回房間了，謝謝配合。”
老頭一言不發地轉身走向自己的臨時居所。
進屋后關上門，老頭低頭看著張合間幾乎帶不出多少咒力的手掌，語氣含恨：“殺了她，我要殺了她——”
另一道中年男人的聲音無情打斷了他：“不想被其他人先殺掉就別在這里犯蠢。”
老頭看了眼說話那個正在研究智能手機的中年人，目光并不友善。
沙發上半躺著一個拿著Switch哐哐一頓造的年輕男孩，聽見這邊變得安靜，他隨意一個抬眼就看出了老頭眼中高高在上的輕蔑。
男孩收回眼神嘻笑了一聲：“老頭你腦子出問題了吧？你死了無所謂，錨點死了那才是完蛋了。我們現在的狀態全靠她維系，錨點要是出事了，單向通道可就直接斷了，到時候不僅是剩下的人過不來，過來了的所有人也都得被扔回去。你是想大家一起死嘍？”
游戲機里傳來激烈的打斗音效，男孩的聲音輕飄飄的：“自己活不了幾年了就想拖別人一起下水嗎？真惡毒哇。”
男孩的語氣措辭都毫無半點尊敬可言，老頭的眼神幾乎是立馬就冷了下來，他幾乎是習慣性地凝聚起咒力，抬手就朝男孩發起了咒術攻擊！
然而男孩早有預料，他像是太陽穴長眼睛了一樣捧著游戲機就跳下了沙發，絲滑躲開了老頭的這一發攻擊。
咒術攻擊落在他剛剛躺著的沙發上，把沙發炸沒了半層，露出了下方堅硬整齊的彈簧和顏色鮮嫩的海綿。
老頭看著在自己強力攻擊下卻僅僅被炸掉了半層沙發的“杰作”，一時間沉默不語。
來到這個世界后咒力就被削減到了這種程度……這是他即使身處童稚時期也沒有感受過的弱小無力的滋味。
聽到動靜，門外很快有工作人員敲門：“怎么了？打架斗毆？”
工作人員推門進來，看見了沙發的慘狀。
男孩滿臉無辜地指著老頭：“不關我事，他一個人干的。”
老頭默不作聲，一旁搗鼓手機的中年男人事不關己也不說話。
工作人員蠻不高興地對老頭說道：“我一會兒過來換新沙發，這套沙發你要賠的，十六萬円！”
老頭周身的氣壓明顯變得更低了。
然而工作人員只是冷哼了一聲，滿不在乎地直接關門走人。
老頭：“……”
男孩刺耳的嬉笑聲傳入耳中，老頭閉了閉眼，被迫接受了這屈辱的現實。
……
滔天權力與強大能力像流沙般從指縫滑過，屬于他的時代已經落幕，他終究變得一無所有。
**
特殊能力者的出現的確在最初引起了各界人士極高的關注。但很快所有人就發現，所謂的特殊能力者能力不穩定，而且從效果來看大多都不太強。原本輿論里盛行的威脅論也隨著熱武器輕松壓制對方的局面而銷聲匿跡。
“異能力者的異能和咒術師的咒力都受到了大幅削減啊……”
家入硝子趴在欄桿邊彈了彈煙灰。
“咒靈也都消失了。”
夏油杰用小臂撐在欄桿上，遙望著蔚藍天空上飛翔的白鷺沙鷗。
家入硝子不認同：“不能說是消失吧，畢竟這個世界從來都沒有咒靈這種東西存在過。”
夏油杰的鼻腔泄出一絲笑音，他語氣篤定：“不，就是消失了。”
家入硝子疑惑地看過來，接著就忽然明白了什么，變得滿臉驚詫：“你……”
夏油杰攤開手，上面空空如也：“沒錯，我的咒靈全都消失了。”
家入硝子語塞，一時不知如何評價。
現在的他們早已認清了事態發展的趨勢——除現有異能者以外，這個世界不會誕生新的異能者，已有的實驗室異能相關研究結論淪為廢紙；“負面情緒誕生咒靈”的世界規則也已經消弭，咒靈消失的同時，咒術師的咒力也開t始整體性地逐步下降。
其他咒術師只是實力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削弱，而作為咒靈操使，失去咒靈的夏油杰可以說是直接變成了“普通人”啊。
夏油杰卻并不感到遺憾。
少年抬起頭，繼續看向一望無垠的天空：“真好啊——身處此地，所有人類都要遵從本世界的規則，再也不會有咒靈誕生了。”
“我們的任務結束了。”
隨著這句話的尾音輕輕落下，兩人同時安靜了下來。
許久之后，家入硝子按滅煙頭，朝夏油杰露出笑臉：“嘛，以后你想做什么呢？”
**
“哪有那么輕松的好事？”
桐葉隨手開了瓶飲料，對桌邊圍著的原·三只貓、現·三個人說道。
頂著顯眼白發的五條悟看著她，頭頂像是冒出了個實體化的問號。
唔，還挺可愛。
桐葉在一旁太宰治凝視的眼神中若無其事地移開了眼睛。
“無痛投放只是普通人的待遇。普通民眾會陸續自己‘穿越’過來，這個過程大概會維持幾年吧。”
而當初對桐葉出言不遜暗加算計的老東西全都被桐葉記仇地額外做了標記，他們只能通過當初貓貓們穿越世界的設備九死一生地過來。雖然因為世界壁已經默認所以不會受到世界排斥的威脅，但他們還是要經受自行穿過時空罅隙的挑戰。
挺不過來那就去死。
桐葉眼神冷漠：“我已經足夠仁慈。”
五條悟摸了摸鼻子，中原中也托了托帽檐，都對這點不敢有意見。
中原中也遲疑著，最終試探著問了她另一個很重要的問題：“異能力好像變弱了……這種變化是長期的么？”
桐葉喝了口飲料，給出了出乎中原中也意料的回答：“不。”
中原中也詫異：“什么？”
難道異能力還有恢復的可能？
桐葉想了想：“簡單來說……等最后一個被我標記過的異世界來客進入設備開始穿越、或者在原世界死亡，這邊的所有特殊能力就會消失。”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表情變得有些復雜。
深諳人性黑暗面的中原中也完全能想象到，即使只剩下一點微末能力，已經到這邊來的人也不會舍得放棄手里僅有的特殊能力特權。
如果有可能，他們一定會想方設法聯系上原本的世界，要求那邊還沒來的人控制住局面，讓部分被標記者死也不許過來——甚至很有可能直接把一小部分被標記者囚禁到最后時刻，讓他們隨著那邊世界徹底崩塌再跟著死去……只為了多保住幾天自己手里最特殊的籌碼。
或許那邊此時正在發生著慘烈的內斗。
像是猜到了中原中也在想什么，桐葉聳了聳肩：“其他事情和我無關。”
“我又不是女媧，不需要為人類之惡負責。”
中原中也點點頭：“的確。”
五條悟摸了摸下巴，忽然想到了另一個問題：“但那邊的世界究竟什么時候會毀滅是未知的，如果它最后還撐了幾百年呢？這個標記是什么原理？會遺傳嗎？”
桐葉有些意外地看了五條悟一眼，得到了白毛少年不滿的回瞪：“你那種看笨蛋的眼神是怎么回事？”
桐葉立馬回頭裝作沒聽見：“理論上來說，就算那個世界一直不毀滅，等我離世，鏈接徹底斷開后的本世界就不會再為其它世界妥協讓步，世界規則的力量依舊會抹消掉所有不符合本世界運轉邏輯的特殊力量。”
“……”
談話的最后。
五條悟枕著雙臂躺在躺椅上晃來晃去，隨口問道：“說起來，翔陽和那個家伙這么久了還沒醒嗎？”
他還挺想看看那個橘子頭的樣子誒，順便比一下身高~
一直沒怎么發言的太宰治此時倏忽輕笑了一聲，桐葉的表情也變得微妙起來。
五條悟立馬不晃蕩躺椅了，他扯下小墨鏡，狐疑地看著反應同時變得奇怪的兩個人警惕起來：“你們兩個是不是背著我偷偷干壞事了？”
桐葉原本微妙的表情變得：“……”
中原中也倒是在這之前就察覺了不對勁：“沒有人提起過他們兩個。”
就像是和桐葉有牽扯的假貓自始至終就只有他們三個一樣。
太宰治轉頭看向窗外：“推己及人是很容易導致誤判的。”
“有沒有一種可能，他們的經歷和我們幾個的世界情況完全不同……
“無關人力干預，他們只是像最常見的穿越漫畫一樣，在故事的最后以世界融合來收尾了呢？”
……
東京，孤爪宅。
日向翔陽：“誒？世界融合？”
“世界融合？？？”
日向翔陽張大嘴巴呆滯地看著孤爪研磨，大腦都被這個消息給shock了！
真的假的啊？！
然而孤爪研磨卻已經陷入了另一種層面上的思考，說起了日向翔陽難以理解的話。
“其他兩個世界的科學家們將我們原本的世界定義為了‘虛擬’，但我們和小葉經歷的一切卻像是本穿越漫畫……那么，我們究竟是從‘虛擬’跳進了‘現實’，還是跳進了自以為是‘現實’的另一重‘虛擬’呢？現在這個所謂的‘真實世界’……又真的是真實的嗎？”
研磨看向窗外的太陽，琥珀色的瞳孔泛著琉璃般的銳利光彩：“并且，在糾結我們究竟是從“虛擬”跳進了“現實”還是跳進了另一重“虛擬”的爭端以上，事實上還有著另一層假說——”
【這個起始于自救的穿越世界故事，本身也是“虛擬”。】
日向翔陽聽得暈暈乎乎，歪頭問研磨：“什么假說？”
怎么不說了？
孤爪研磨收回視線，慢吞吞地將手插回了口袋：“要超游了啊。”
日向：？
“到此為止就夠了，反正這種事情也都無所謂吧。”
……
談話結束，桐葉打了個哈欠從桌前站了起來：“感覺需要一場漫長的睡眠來拯救。”
“……”
桐葉沉默往前走：“……”
桐葉停下腳步，面無表情：“我說，我要去睡覺了。”
“你們跟著我干什么？”
桐葉話音剛落，背后原本安靜當尾巴的三個人瞬間動了起來！
太宰治當即就朝桐葉一個飛撲！然而蓄謀更久的五條悟幾乎是擠著太宰治的臉就朝桐葉貼了過來，成功擠到了最前面，得意洋洋地從背后將下巴掛在了桐葉肩膀上，攬著桐葉的肩膀熟練地開始撒起嬌來：“葉醬葉醬~收留我嘛！”
“說好的做了你的貓就永遠只能是你的貓貓呢？”
“不是邀請我跟你回家嗎？我都答應了哦~”
桐葉：“……”
我對雪糕說的話和你五條悟有什么關系？
五條悟從桐葉肩膀后探過頭來，眨巴著眼睛對桐葉發起貼臉美貌攻擊！
“鏘鏘！是帥氣逼人的五條悟噠！誒？真的能不動心嗎？”
“而且……葉醬明明還欠我一個束縛吧？見面后要回報我呢~我能感覺到束縛還在的哦~”
桐葉：“……”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吧。
桐葉移開了眼睛。
五條悟眼睛一亮，立馬湊到桐葉耳邊下咒般絮語：“所以和我結……嗷！”
中原中也一只手扯住太宰治狂抓亂撓的背影，另一只手伸手抓住黏到桐葉身上去的五條悟往下撕。
角力片刻后，深知扯到葉醬就一定會挨打的五條悟不得不在中原中也突然的爆發中閉嘴松開了手，轉身俯視中原中也的眼神相當不友好！
中原中也卻根本不和他對視，徑直三兩步走到了桐葉面前。
桐葉停下了腳步看著他。
“雖然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中原中也鈷藍的眼眸赤誠而專注地凝視著她，“但我還是要再正式和你說一次——”
“對不起，我很抱歉曾經欺瞞了你，以后再也不會了。”
桐葉冷硬的眼神放緩，唇角勾起了淺淡的微笑。
中原中也拳頭抵在唇邊輕咳了一聲，眼神試探：“咳，所以，可以暫且收留我嗎？”
“……”
桐葉的表情一秒變回了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