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這是小姐的弱點嗎？”
“葉醬, 我覺得我們可以……”
宰喵期期艾艾地向桐葉試探開口。
“我不覺得，”桐葉翻著手里的文件, 頭也不抬地冷酷打回了某喵的申請，“干你的活，不要耽誤我的進度。”
烏黑的小貓咪滿臉怨氣地轉回了頭，舉起兩只貓爪面向操作臺啪啪一頓按。
在別的小貓咪忙著打翻主人的水杯咬壞主人的數據線時，他卻在替主人完成工作，這是什么人間疾苦！
正在對自己寫過的程序進行copy加注釋的小貓咪敢怒不敢言。
“可是我現在是只小貓咪誒……小貓咪的手是很難操縱鍵盤的，”太宰治郁悶地小聲念叨, “逼小貓咪打工的葉醬好冷酷。”
桐葉從口袋里摸出了個李子, 啃了一口后隨口說道：
“啊, 看來你當初做這個的時候忘記做適貓咪設計了, 那也沒辦法吧, 現在的你就只能多辛苦一點了呢……為什么你們食堂采購的李子味道這么不穩定？吃起來像開盲盒一樣。”
太過分了！這種時候居然還在關心李子的味道？！這不是完全不在意我的想法嗎！
敲打鍵盤的聲音停下, 貓咪轉過頭哀怨地看著她。
桐葉嘆了口氣, 掀起眼皮看向貓咪：“直說吧, 首領大人又有何高見了？”
宰喵眨眨眼讓出位置，鳶色的眼眸露出些許期待：“葉醬過來嘛, 我可以來指揮葉醬操作哦, 絕對比我用貓爪快得多，還可以省去最后檢查的程序。”
桐葉定定看了他片刻，隨后起身走過來，將啃了兩口的沒味道李子隨手放在了桌邊。
她將兩只胳膊張開撐在桌子上，盯著瑩藍的屏幕看太宰治已經完成的一半copy和做出的注釋。思考片刻后，她上手對其中幾句注釋稍微修改了一點。
太宰治看著她更新的文字, 迅速理解了外面要接收程序的人員的習慣寫法。
而且……
“葉醬能看懂的部分比我猜測得要多呢。”太宰治稍顯意外地看著桐葉摸著滾輪上下翻動代碼頁。
桐葉冷哼了一聲：“這恐怕要感謝幾位貓咪的壓力督促。”
“啊，看這里。”小貓咪果斷伸爪指向屏幕轉移話題。
*
有了談妥合作的貓咪供自己差遣, 即使現在問題還沒有迎來徹底解決的時候，桐葉的心情也前所未有地放松了許多。
茶幾上的果盤里，飽滿的葡萄被從藤上一顆顆扯下來，又被堆棧著擺成了蛋糕塔，辦公桌后的[太宰治]觀察片刻后不咸不淡地問道：
“葉醬最近遇到什么好事了嗎？”
她最近做什么都透露著一股愉悅的味道，甚至都不怎么顧得上理會他了。
倒是昨天他去了“那個地方”的時候，小矮子突然沒打招呼就跑來了首領辦公室，最后和葉醬說了不少話——
當時那只小蛞蝓沒找到自己正要離開，轉頭卻發現有個看不見的家伙正趴在茶幾上，把首領辦公室收到的機密情報里的繪圖撕碎后當拼圖拼著玩。
看到了全過程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心情復雜，看了許久后終究沒忍住主動朝她搭了話……然后葉醬的回答就寫滿了兩頁文件。
這還是在太宰治察覺外面有人就提前出來打斷了的情況下：）
顧不上理我卻和小矮子聊得那么津津有味嗎？被小矮子猜到身份后因為幾年前的事情得到致謝有這么得意嗎？為什么連關于槍械使用的疑問都要問小矮子啊！難道我看起來不會嗎？我槍法明明很好的！不信就讓蛞蝓頭頂著蘋果站到遠處嘛，我一定會打偏的。
嫉妒到變形的首領大人幾乎是拿顯微鏡把那份文件給仔仔細細看完了，隨后他面無表情地把這礙眼的東西撕了個粉碎，轉頭就態度惡劣地要求中原中也負責把這份文件補交上來。
中原中也：“……？”
年輕的最高干部咬著后槽牙暗罵了一句神經病就果斷離開了。
……
但即使如此，恨不得抓花下屬臉蛋的首領大人還是從昨天氣悶到了今天。
然而幽靈小姐從昨天到今天的心情都肉眼可見得相當不錯，顯然完全沒有發現他的糟糕心情。
[太宰治]郁郁地看著這個葡萄堆成的蛋糕塔。
果然，蛞蝓這種生物生來就是給他添堵的，他就應該派小矮子去南極拓展港口黑手黨的業務，完不成任務不許回來。
……
已經從這個[太宰治]身上得到了密室的位置，加之有宰喵的倒戈，桐葉已經迅速失去了對這個[太宰治]的興趣。但聽到[太宰治]的發問，她還是心情不錯地走了過來，捏起鋼筆回復了他：
【對哦，因為手頭的事情變順利了。】
手頭的事情？
[太宰治]的眸光閃了閃：“是嗎，原來幽靈小姐也是有事做的啊。”
鋼筆不滿地敲了下[太宰治]的手背：
【什么啊，我看起來像是游手好閑的家伙嗎？】
[太宰治]表情微妙——不是嗎？
桐葉代入一下對方的視角想了想：
【好吧，確實有點像】
[太宰治]垂著眼睛看著這行文字許久，輕聲呢喃：“葉醬就像自由的鳥，能漫無邊際地出現在各種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呢。”
她連他最初定下卻從未宣之于口的“將‘書’的秘密告知于中島敦和芥川龍之介后赴死”的最終目標都一清二楚，以至于連他也對她掌握的信息沒有把握，早已在心底懷疑著她會不會已經知道了自己隱匿最深的秘密。
按照主世界那些人不謹慎的程度，其實她就算真的發現了也不足為奇。太宰治對這點心知肚明。
然而最棘手的是，倘若t他真的驗證了她是知情人……他想不到自己該怎么做才好。
……
桐葉并不知道[太宰治]又垂著眼睛遮掩著目光在琢磨些什么，聽到“令人意想不到的地方”，她下意識懷疑是不是自己的行程已經暴露了——
不是，真的假的？你再怎么厲害也得講究下基本法吧？你這又是怎么做到的？
大抵是最近確實是久違的放松，一向面對[太宰治]保持謹慎的桐葉握著筆的手霎時間頓住。
于他人而言或許只是幾不可查的細微動作，放在[太宰治]眼中卻是可以直接讀出本人想法的明確肢體語言。
[太宰治]感到意外的同時心底微沉。
總覺得最糟糕的情況似乎隱約得到了驗證。
……
[太宰治]忽而輕笑了一聲，他伸出手指點上鋼筆，鋼筆遲疑了一瞬，并沒有直接倒下。
她沒有直接離開。
笑意攀上年輕首領的眼角，他將左手食指指尖點在鋼筆尾端，圍繞著這一點從辦公桌后方站起身的同時說道：
“雖然至今不曾見過小姐的真實面容，但從小姐曾經的偽裝習慣來看……是右利手吧。”
停下腳步時，[太宰治]準確地站在了桐葉面前。
面容可以偽裝，但人的下意識習慣并不會輕易改變。經由同位體的眼睛，得到“書”以后的[太宰治]早已側寫過“幽靈小姐”的形象。
他抬起右手，像是真的看見了面前的人影一般緩緩伸手觸碰她。
桐葉瞪大了眼睛，她看著幾乎百分百準確放在自己臉頰上的指尖，仿佛真的能感覺到手指主人微涼的溫度。
“好厲害……”
像是知道桐葉會說什么，[太宰治]彎起了繃帶外的那只鳶色眼眸。
“這段時間小姐的行動實在是很自由呢……”
桐葉回過神來，挑起眉毛看他：“干什么？看我不順眼了想把我關起來？”
很敢想嘛小兔宰治。
像是再次猜到了桐葉的反應，[太宰治]不緊不慢地繼續說道：“我并非對小姐有何不滿，只是……”
“因此偶然發現了一點有趣的規律。”
就在桐葉好奇地看向[太宰治]的那一刻，一只纏著繃帶的手忽然落了下來，將她的視野完完全全地遮擋住。
眼前的世界變得黑暗，腳步聲伴著[太宰治]含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這樣的話，小姐就不能直接離開我身邊了吧？”
[太宰治]站在她身后。
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左手環過她的身側，就像是一個親昵的擁抱。
“這算是小姐的弱點嗎？被我抓住了哦~”
桐葉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位移依賴于視野范圍這點，他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
“啪！”
指尖的鋼筆被按倒，感受到指尖毛茸茸的觸感，桐葉從[太宰治]的“懷里”繞了出來低頭看去。
同一時間，[太宰治]看著倒下的鋼筆遺憾地松開了手。
真可惜啊，小姐不是芥川那般過度依賴于“異能力”的存在。即使沒有這種超脫平凡的力量，她依舊能靠著自己掙脫他的桎梏。
如果小姐肯聽話一點就好了，[太宰治]的眼神變得哀怨起來。
……
[太宰治]忽然在身后莫名其妙嘆起了氣，宰喵蹲在辦公桌上不高興地看著自己。
桐葉：“……？”
等下？剛剛發生了什么？
這只貓是不是故意拍倒了她手里的鋼筆？小模樣看起來還挺不高興？
桐葉表情微妙：“我說，這個不是過去的你自己嗎？”
你這是在和誰較勁啊太宰治？
第166章 “你是在戲弄我嗎？”
太宰治這個家伙是真的很難懂。
背后那個人型太宰看起來有些低落, 面前這個貓型太宰也一臉的不高興。
桐葉表情古怪地看著面前烏黑的小貓咪，覺得這家伙怎么想都是在找事。
“小姐你……”背后的[太宰治]想要說些什么, 桐葉當即重新撿起筆：
【等會，我現在有點急事要處理。】
她決定分而破之。
[太宰治]：？
眼看著幽靈小姐甚至還鄭重到在結尾寫了句號，[太宰治]滿腦袋問號的同時只能郁悶地坐回了辦公桌后等待。
明明剛剛的氛圍那么親昵……究竟有什么急事要在這時候處理啊。
[太宰治]托著腮，心不在焉地看著桌面上的文件。
……
“你要是對你自己不滿意可以自己打自己一頓，不需要瞪我，瞪我只會讓我有想揍你的沖動而不是感到心虛。”
桐葉俯身看著小貓咪誠懇說道。
小貓咪擰巴地看了眼后面收回手走向座椅的[太宰治]，走上前抱著桐葉的小臂, 心情不佳地碎碎念：“葉醬為什么要對那個‘我’那么寬容……”
說著還委屈了起來：“對他的態度比對我好多了……葉醬你果然是喜歡動漫里塑造的那個‘太宰治’的形象而不是真實見到的我吧。”
雖然桐葉無比想要按照一貫的習慣懟他一句“我哪個都不喜歡”, 可聽著太宰治低落的聲音, 她直覺地意識到這朵陰郁小蘑菇心底早已為此不安。
啊, 畢竟是純正櫻花妹太宰呢, 算了算了, 哄哄吧。
“雖然這種心軟確實有動漫的劇情因素在吧……”
抱著她胳膊的貓爪驟然僵住, 隨后在無言中緩緩松開。
某只膽小的貓咪已經打算逃離回自己角落的箱子里了, 桐葉忽然伸出另一只手，徑直將貓咪單手掐起來舉到了面前。
修長的手指陷入貓毛中, 小貓咪像朵含羞草般局促地收攏著四肢, 無可逃離地看向她。
“可是我會對他這么寬容，本質上是因為他是你的過去啊。不然你以為別人給我投喂毒蘋果我會輕輕揭過嗎？”桐葉理所應當地說道。
面對小貓咪睜大的眼睛，桐葉伸出另一只手隨意地撓了撓貓咪的下巴：“說起來你大概也發現了，我畢業后沒有直接入學讀研而是晚了一年，現在同窗變學姐了。那是因為我筆試的前一晚被競爭對手在食物里加料導致當晚進醫院了。”
“那個人出來以后沒法立足，只能全家搬去了國外。聽說后來出了車禍, 好像腿斷了。”
小貓咪若有所思地看著桐葉，她卻只是輕描淡寫地結束了這個話題：“所以說, 你別給我占了便宜還賣乖啊，總是一副我只對中也好卻單獨虐待你的樣子算什么。這就是在選擇性失明吧？”
被直白戳破心事的貓咪狼狽地移開了眼睛。
“而且就算我因為‘劇情因素’有所觸動，那不也的確就是你的過去嗎？你在這兒跟自己較什么勁呢？”桐葉難得溫和地摸了摸貓咪的腦袋。
被有效順毛的貓咪勾起尾巴，肉眼可見地變得愉悅起來，嘴巴上卻還是要驕矜地試探一把：“那葉醬是喜歡我還是喜歡貓咪？不會是因為我變成了貓咪才喜歡我的吧？”
桐葉凝視著開始飄了的太宰治，皮笑肉不笑地猛扯上他的臉：“你在想什么呢？當然是喜歡貓咪啊。
“人類怎么能和毛茸茸比呢？給我有點自知之明啊。”
等、等一下！這里不該說這個吧？宰喵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繼而控訴地瞪了她一眼。
桐葉卻已經把貓咪從胳膊上掀了下來：“我還沒問你為什么出來了，給你的任務完成了嗎？”
“……”小貓咪不甘心地在桌面上站好，“已經做完了。”
桐葉伸手。
宰喵的眼神左右閃了閃，隨后揣手手對桐葉擺出了可愛的模樣：“那葉醬親親我~親親我我就給……等下，不、不行吧、要不然還是……”
小貓咪說到一半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變得驚慌了起來，但這種驚慌卻又在下一秒變成了擰巴的糾結，仿佛自己噎住了自己。
桐葉捏著下巴思索：“唔，要親親嗎？”
某只小貓咪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心底的兩只小人戰斗進入了白熱化。
桐葉旁觀著小貓咪糾結的模樣挑了挑眉，隨后在貓咪痛苦的表情中對著辦公桌后一無所知的[太宰治]俯下身……親了他的臉頰。
當時居然是因為這樣……是因為這樣！虧他還自作多情地一直在想幽靈小姐是什么意思！結果居然只是一場來自未來自己的背刺嗎？！
貓咪死心地閉上了眼睛。
溫熱的唇吻觸感忽然落在臉上，辦公桌后的[太宰治]：？
[太宰治]茫然地抬起手觸碰向自己的臉頰，聰明的大腦一時間竟然t有些沒反應過來：“什么？”
一秒鐘后，[太宰治]的CPU終于成功處理了剛剛發生的事情，在辦公室大門被外面的人推開的同時，他“唰”地紅了臉，整個人像是受驚的貓一樣從座椅中猛跳了出來驚慌失措：“小姐你！”
“這就是你的‘急事’嗎？！”
難道剛才她只是在認真思考要如何回擊他嗎？原來她在這方面也是這么主動的性格……只是雖然他的確想要真的觸碰到她，但不是在想這種觸碰啊！而且這是不是太直接了點……
桐葉托著腮，滿意地看著“走了有一會兒”的貓型太宰治和瞬間奓毛的人型太宰治，滿意地欣賞起了[太宰治]漲紅臉的純情反應。
嗚哇，還挺可愛的。
剛推開門的最高干部沉默站在門口，他看著紅著臉貼在墻邊宛如被流氓調戲了的少女的[太宰治]：“……”
地鐵，老人，手機.jpg
“打擾了。”
中原中也壓了壓帽檐，冷靜地退后一步，把新世界的大門又關上了。
*
把從宰喵手里拿到的注解版程序文件和近期整理的設備相關數據通過沉寂已久的“系統”發出去，桐葉坐在港口黑手黨大樓的樓頂邊沿，垂下眼睛看著大樓底部肉眼幾不可見的“米粒”——那是忙碌出入的港口黑手黨成員們。
在這幢橫濱最高建筑上向下俯視，人類和螞蟻渺小得一般無二。
長久站在這種位置上，恐怕大多數人都很難再維持本心吧。
“事情結束得比我想得要快，”桐葉關掉了懸在面前的屏幕，“如果她們進度夠快，過不了幾天，這個空間就要陷入混亂然后消失了吧。”
畢竟本來就是誕生于兩個世界交融時的異常，交融度無限趨近于零的時候自然會湮滅。最后只剩下桐葉一個孤零零的錨點。
“唔，葉醬要跟我分開了嗎？”
宰喵已經猜到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
桐葉拍了拍小貓腦袋，發出渣男的聲音：“短暫的離別只是為了未來的相遇～距離產生美。”
宰喵深深看了她一眼：“距離產生美嗎……”
貓咪回過頭，意味不明地緩緩說道：“好像也沒錯的樣子。”
……
桐葉走進密室，繞過發熱的兩組大機箱后突然停下了腳步。眼前是[太宰治]背對著他的身影，他似乎正對著操作臺在研究什么。
宰喵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桐葉本來是多疑癥發作才想來再檢查一遍，見到[太宰治]在這里站著不動，她好奇地繞到他前方，探頭去看他在干什么。
“你在看什么好東——誒？”
桐葉懵懵地看著面前桌上的半個李子，腦子自動檢索回放起了幾天前的事情。
好像……呃，是她吃一半忘在這里的。
emmm……桐葉看著[太宰治]沉默的表情，默默伸手拿走了那半個癟得快要變成干果的李子。
意識到某人出現，[太宰治]身體猛然一僵，他掀起眼皮看向身側，良久后開口：“你是什么時候發現的？”
桐葉思索了片刻要如何回答才開始環視四周，因為沒在周圍找到筆，她丟掉李子拉起了[太宰治]的手，在他掌心開始寫寫畫畫。
溫熱的、屬于人類的手指觸感第一次真實地落在掌心，帶起了微癢的感覺，[太宰治]的手指顫了顫。
【我一直都知道】
最后一筆落下，手指抽離掌心。
[太宰治]沉默地看著自己張開的手掌，許久后再開口時像是徹底卸下了什么包袱，他感嘆道：“小姐真是神秘啊……從一出現就好像無所不知。再如何隱秘的事情都逃不過小姐的眼睛。”
“但小姐似乎又只了解那些隱秘的重大事件的存在，反而對普通又人盡皆知的基本信息知之不多。”
[太宰治]的眼睛望向面前的虛空，說出自己的結論：“就像是提前拿到了人生的劇本一樣。”
“書”也不過如此……難道她是他的同類嗎？
桐葉：。
劇本什么的，還真就這么回事。
“那么在小姐的人生劇本里，我是什么角色呢？”[太宰治]回頭望著她，眼底閃爍著莫名的神采。
手指的觸感這次停頓了許久才重新落回了掌心。
【總之，我不會傷害你們。】
[太宰治]卻肉眼可見地愣了愣，唇角舒展的弧度緩緩消失。
明明昨天才對我那么親昵，我還以為……結果到今天，我也只是個會被納入“你們”群體的角色嗎……？
只是不會傷害而已嗎？
荒唐感攀上[太宰治]的大腦，他覺得自己的神經也變得麻痹起來。縱使清楚得到的東西終會失去，但這也實在太過猝不及防。
“嘛嘛，這種時候只想起我一個人就夠了嘛，”[太宰治]忽然滿臉輕松地抱怨了起來，隨后話鋒一轉，“小姐既然什么都知道，那小姐知道我打算‘離開’嗎？”
“葉醬是怎么想的呢？”
[太宰治]像是渾不在意地隨口問出了這話，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其實他還沒有下定決心——從成功率的角度而言，他其實并不適合擔任這一角色。主世界里的雙黑職責配置才是合理的。
桐葉這次卻覺得沒什么好猶豫的。
【那你去唄】
反正你是真不怕死，猛得很。
寫完這字的下一秒桐葉就后悔了。明明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自己這么說就好像她提前得到了通知并且允許了對方一樣。
宰喵雖然不在這里，但他可是有著過去的記憶的，這家伙以后絕對會拿這點和自己討價還價。
還沒等桐葉反悔，她就忽而察覺到抽離的手指被攥住。
[太宰治]在她“話音”剛落的同時就猛然合上了掌心，將她的手攥在了手心不肯松開。
“為什么？你不知道我不可能再回來嗎？”
“你在戲弄我嗎？”
桐葉：“……”
宰，你說你這不是挖個坑給自己跳嗎？
[太宰治]的聲音輕飄飄的，連控訴都像是歌劇里的哀吟獨白。
桐葉看了看被攥住的那只手，沒有試圖掙脫。她將另一只手伸向太宰治垂在身側的手，決定耐心地解釋一下，勉強安撫一下這只傷心的貓貓。
然而手指剛碰到[太宰治]，這家伙就立馬像只受驚的鳥一樣反應極大，猛地攥住了她的手。
“別再捉弄我了，小姐。”
桐葉：“……”
這下好了，她就像兩只手戴著兩只鐐銬一樣：）
桐葉無語地看著[太宰治]難過的神色，只覺得自己此刻十分沒有共情能力地想要打他一頓。
余光在被攥住的兩只手上轉了一圈，桐葉定定地看了[太宰治]一眼，忽而抬起頭湊近了他的臉龐。
勉強平復心口悶痛，[太宰治]張了張嘴正要對幽靈小姐說些什么，忽然感覺鼻尖上被吹過一道輕柔的熱風。
這次[太宰治]立馬反應了過來，他頓時什么也顧不上了，本能地猛松開兩只手便連連退后！
他看著面前“空無一人”的所在，臉色又紅又白。遲疑片刻后，[太宰治]一個轉身，居然惱羞成怒地直接跑回了辦公室！
然而沒等他松口氣，面前的鋼筆卻立馬直立了起來。
[太宰治]繃著臉轉過頭，不肯去看她在寫什么。然而等沙沙聲停止、鋼筆被隨手扔到桌面上、室內再次變得一片安靜后，[太宰治]卻還是轉過頭看向了桌面的文件。
【你還是趕緊過去吧！】
我已經迫不及待想揍你了你個破貓！
目光落在這行字上，[太宰治]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去。
*
與此同時。
與首領辦公室緊密相連的某個房間內，烏黑的小貓咪正從書柜熟練地扒拉出了某本書。
攤開來看，書里面是完全空白的……這正是滿世界所有人趨之若鶩的“書”。
將體內的“書”分離給小葉以后，貓身無異能的太宰治第一次能夠輕松觸碰到“書”的本體而不用擔心引發特異點問題。
“既然距離產生美，那葉醬也沒必要和貓咪過多親近了嘛……反正你總會遇到我的，到時候來親親我就好了。”
宰喵抱著筆咬掉筆帽，開始在“書”上寫寫畫畫。
“果然遇到我之前，葉醬還是別讓那些亂七八糟的野貓靠近比較好吧……”
第167章 “變成貓咪的時候就拜托你了哦”
世界在眼前t開始像流沙一般消逝的時候, 桐葉站在港口黑手黨的樓頂，專注地仰頭看著這絕大多數人永遠無緣見到的壯觀景象。
她遙望著天邊逐漸模糊的圓月, 看著海平面在蒸騰的“霧氣”中顫抖。
最后整個世界都像被雨澆濕的水粉畫一樣暈染、黯淡，直到眼前的一切徹底湮滅。
那邊的世界當然沒有完蛋，彼世的明月還在所有原住民的無知無覺中正常東升西落，仿若之前什么也沒有發生。只是因為兩方世界事實上被重新拆分、軌跡互相遠離，所以這片在時空上有所重迭的特殊空間也隨之消散了。
從這一刻開始，她無法再直接對異世界做出任何干涉。
……
孤獨的錨點獨坐在這片虛無的空間中，身上只剩下了之前隨身帶來的一些小東西, 就連這方空間里的“系統”也隨著世界的湮滅一起消散了, 她真正意義上地變成了“孤身一人”。
桐葉盤腿坐著, 拿出了口袋里的白底金絲繡紋香囊, 正是上次回家時奶奶從寺廟求來的那個。桐葉松開系帶, 拿出了里面的小木牌。
“身體康健……”桐葉摩挲著木牌上漂亮的行楷刻字。
其實之前在她刪除退出程序時那些人勸阻威脅她的話都是對的。刪除退出程序的話她確實會把自己困死。就像是那些沖動之下喝了百草枯的人, 即使在扔下瓶子的那一刻就開始后悔也只能在無盡的恐懼中迎來既定的結局。
但和那種情況不同的是, 即使心底同樣隱藏著對死亡的畏懼, 桐葉從沒有一刻后悔過當時的選擇。
想起來之前的事情，桐葉有些失神。
【 “這些全都是嗎？！”
友人震驚于她遞過來的整整一大盒U盤和數據盤。
這些東西好到只算硬件價值都得將近百萬了。
桐葉點點頭：“堆積出來的。我每次最多只能帶進去三五個, 多了容易被發現, 引起他們的注意。”
友人的表情有些為難：“但是數據太多了我很難篩選，現在我們需要在時間方面搶跑，如果……”
“你現在只需要注意所有紅色U盤的數據，”桐葉打斷了她的話，“其他U盤的東西對現在的我們來說沒有價值。”
友人皺起了眉頭，顯然不明白為什么她會在這種緊迫的時刻把精力用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
“其他U盤里面東西比較雜。
“有我盜用周教授的賬號從學校網站拷貝的世界尖端科研學術數據, 有我們的世界史，也有‘那邊’和‘我們’存在巨大差異的重大事件以及‘那邊’的危險組織的大量機密信息, 諸如此類的東西很雜很多。”
旁邊幫忙接手整理的另一名友人呆了一秒：“這是怎么做到的？！
她在下一秒反應過來，難以置信地看著她：“你該不會每次從那邊回來就把搜集到的東西全都默寫下來了吧？！然后下一次進入的時候再把這次整理好的U盤再帶進去走一圈？？”
桐葉沒有否認：“也不全是默寫，我也帶了針孔相機和錄音筆，但是那幾只假貓太敏銳，能用的機會不多。”
見幾名友人依舊都是一副震撼的表情，桐葉也很無奈：
“要想不被‘融合’影響就只有這個辦法了。進過那個空間的人記憶不會隨著‘現實’的改變而被同步篡改，物體也不會改變或者消失。”
“我希望我們永遠用不上這些，但……總要留點后路的。”
如果她們最終沒能得到想要的結局，所有人的記憶和現實都會隨著世界融合而改變，沒人會記得曾經有過“世界融合”這一回事，丟失的文明結晶也會湮滅于時空的塵埃。
到時候這些不會隨著融合而改變的信息就是她能留給同胞的最后的底牌。
意識到桐葉已經在為她們可能的失敗做打算，現場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
一直默不作聲坐在旁邊的夏央聲音有點發抖：“你不是說你才不想死，計劃失敗了你也會優先保證自己能回來嗎？”
她看向桐葉：“到時候只有你還記得一切，你拿著這些來找我們才是最好的方案。”
桐葉“啊”了一聲：“是這樣沒錯……”
她抿了抿下唇，眼神難得有些不自然：“但終究人力有時盡。”
即使做下一百種預案，你也不能保證最后出現的不是第一百零一種情況。
夏央猛地轉過頭不再說話。
有個感性的姑娘眼圈立馬就紅了：“學姐你別這么悲觀，我導師和幾個師兄師姐是空間計算領域全世界最頂尖的研究員，我們肯定能把你帶回來！”
明明說著“你別悲觀”，自己卻是哽咽的那一個。
桐葉笑著捏了捏學妹的蘋果臉：“我等你們帶我回來。” 】
……
回過神的桐葉低下頭，將手中寫著“身體康健”的小木牌又塞回了香囊里。木牌落到底端時與什么東西相撞發出了輕微的脆響，桐葉“咦”了一聲，遲疑著將香囊里面的東西都倒了出來。
她之前拆過香囊，里面除了那個小木牌還有一些散發著藥香味的中藥材和撐起香囊形狀的滌綸短纖，桐葉撥了撥藥材，這次從里面又翻出了一個陌生的小木牌。
“出入平安？”
桐葉怔愣地又拿起了自己那個木牌，她對比著兩個相同材質相同漆料的小木牌左看右看，腦海里回憶起了屬于江明的那個白底藍絲繡紋香囊的模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什么時候放進來的啊……”
桐葉失笑，把東西都裝了回去。
“這下都迭上友情親情的力量了，這局好歹讓我勝出吧。”
就在她念叨著這句話收拾好東西的時候，某種強烈的眩暈感忽然間襲上大腦！沒來得及發出一點聲音，下一秒桐葉就失去了意識。
……
耳邊熱鬧的喧嘩聲和接連不斷的煙花聲逐漸變大，醒來的時候，桐葉睜開眼睛，迷蒙中率先看見的是眼前夜空中盛放著的絢麗煙火。
金紅的光點在剛剛蘇醒的桐葉眼中炸開，坐在河邊長椅上醒來的女孩抬起手稍微擋了擋有些刺眼的光點，卻在看到手背上的傷疤時停住動作，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這個位置好像以前也受過傷，現在怎么……桐葉放下手看了一會兒，忽然想到什么，她從長椅上起身走到了河邊，低頭看向水面。
今晚的風有點大，把水面吹得波光粼粼。煙花在水中倒影里炸起明亮的光又隨著波紋破碎，伴隨著倒映的燈火和焰光，水面上倒映著的正是桐葉幾年前稍顯稚嫩的面容。
怎么回事？桐葉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衣物還是進入游戲艙前穿的那一身，只是身高好像有些細微的變化。桐葉低頭看著褲腳的位置，結合手上的傷疤和水中倒映的面容，桐葉隱約判斷出自己現在可能是十六七歲時的模樣。
系統依舊召喚不出，嘗試用技能也毫無反應，眼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場真實發生的穿越……除了她還能聽懂日語這一點不太真實。
但眼前這情況還是有點出乎她的意料了。
桐葉壓下驚訝的情緒，獨自走在陌生的河岸邊觀察身旁的路人。
這里應該是東京，似乎正在舉行夏日祭之類的活動。年少的女孩子們大多都穿著浴衣舉著翻蓋手機，偶爾有一兩個剛剛下班的面容疲憊的白領挎著包從人群中艱難穿行，對頭頂的煙火和興奮的人群熟視無睹。
“要試一試撈金魚嗎？”
擺攤的大叔熱情地對她說道。
桐葉微笑著搖了搖頭便快速走開了，走的時候和身邊嬉笑的小姑娘擦肩而過，女孩頭頂冰涼的發飾擦過桐葉的下頜。
能被看見和觸碰啊……桐葉心里感到些許忌憚。同時她意識到自己的身高和衣裝在一群身量嬌小打扮精致的女孩里面顯得有點引人注意，于是她裝作只是路過的樣子默不作聲地離開了熱鬧的活動區域，來到了一片相對寂靜的住宅區。
這里的風比河岸邊小一些，蟲鳴聲隨著遠離人群也逐漸變大。隨著桐葉左右張望著的前行，明月逐漸隱藏在云層里，只剩下路燈照亮著住宅區干凈平坦的路面。t
桐葉抬起頭看天，后知后覺地意識到好像要下雨了。
有點倒霉啊。
桐葉無奈地嘆了口氣，心里已經在斟酌著要不要回到人群里順個路人的錢包去住網吧了。就在這時，路邊一棟微合的門戶引起了桐葉的注意。
“不會吧……難道在成為街頭小賊之前要先干出闖空門的事嗎？”
并不太想主動做秩序的破壞者，桐葉試圖撈一把自己的道德底線。
透過半合的院門，桐葉調整角度，發現這家人院子里的草坪中央有個裝了簾子的涼亭，于是理智當場開始動搖。
下一秒，轟隆的雷聲響起，桐葉不再猶豫，直接進了院門跑進了涼亭里。
掀開簾子走進來，小涼亭六面避風，桌面上扔著一副耳機和一瓶喝了一半的飲料，旁邊還放了個鋪著軟墊的搖籃吊床，在這個雷雨夜舒服得像個安樂窩。
桐葉探頭出去看了看外面的小樓，發現只有二樓的某個房間亮著一點微光——根據桐葉的經驗，那是關著燈玩計算機發出的光線。
外面要下雨了，里面的人更不可能半夜跑出來了，于是桐葉軟倒在搖籃吊床上，打算理一理現在的情況。
雖然因為翔陽的供詞所以早在之前空間湮滅的時候桐葉心底就對接下來的去向問題有點猜測，但現在的情況好像不太一……思緒剛剛開了個頭，濃重的困倦感就突然席卷了上來，略微掙扎了一下后，桐葉開擺她直接選擇進入夢鄉。
……
桐葉是被鳥鳴聲喚醒的。她打著哈欠睜開眼睛，看著眼前陌生的涼亭暈暈乎乎地坐了起來，混沌的大腦還有些沒搞清楚這是在哪里。
“喵——”
【這——】
桐葉張開的嘴巴驟然閉上了，與此同時瞳孔猛地放大。
她震驚地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爪爪。
等、等下？？她怎么變成貓啦？！
如同一盆冷水澆頭，昨晚的記憶瞬間復蘇，桐葉呆滯地看著身體下面失去主人后軟成一團的衣物，整個人、啊不是，整只喵都陷入了呆滯。
外面的石板路上傳來腳步聲，桐葉立馬把衣服猛地團成一團，慌不擇路地跳到桌子下面把衣服塞到了小柜子里。
簾子被撩開的瞬間，桐葉正好合上柜門并在桌邊探出了貓貓頭。
她對上了另一雙琥珀色的宛如貓咪一般的眼眸。
“嗯？”
金發的小少年茫然地看著和自己對視的貓咪。
“貓咪？”
少年看著盯著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陌生貓咪，遲疑著走了過來蹲在她面前。
貓咪依舊盯著他看，完全沒有要逃跑的意思，于是少年猶豫著伸出了一根手指碰了碰貓咪的鼻子。
沒想到貓咪眨了眨眼睛，忽然就直接抬爪抱住了他的手撒起嬌來：“喵~”
忽然被貓咪碰瓷，少年僵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該不該把手抽走。
貓咪撒完嬌就抬起腦袋，學著他剛才的動作伸爪拍了拍他的鼻尖，有模有樣地“喵”了一聲。
【是研磨啊，那我變成貓的時候就拜托你了哦。】
少年孤爪眨眨眼，好笑地摸了摸被貓咪拍過的鼻尖。
第168章 此間樂不思蜀
“媽媽, 有貓貓。”
公園花壇邊，梳著雙馬尾的小女孩拽住大人的衣角, 另一只手指向噴泉臺面上趴著的兩只貓咪驚喜地叫了出來。
兩只貓咪聽到聲音也正齊齊盯著她看，眼神里一瞬間透出了人性化的古怪。
沒等母親轉頭看清貓咪在哪，小女孩猛地掙開母親的手，雀躍地跑到貓咪前面蹲下，盯著貓咪的眼神亮晶晶的：“我可以摸摸你嗎？”
女孩的母親反應過來，立刻揪住女孩的衣領將她往后扯：“怎么能讓自己的臉離不熟悉的動物那么近，小明家里養的貓還抓過你呢！”
小女孩雖然嘴上說著“好吧我知道了”, 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過貓咪, 顯然已經被美貌的貓咪迷得沒什么理智可言了。
藍眼白毛貓咪看著面前的小女孩, 偏頭向旁邊的橘白貓咪小聲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她有點像……”
橘白貓咪也正盯著小女孩若有所思：“確實跟照片里很像。”
“嗯？照片？什么照片？”五條悟看著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隨口說道：“小葉爺爺奶奶家的書柜上有很多她小時候的照片。”
和這個小女孩長得一模一樣。
什、什么？！他錯過了什么？！
五條悟痛心疾首！
小桐葉謹慎地朝貓咪伸出手來, 眼睛亮晶晶的：“貓貓~”
五條悟抬頭看向小桐葉。長毛貓咪眨了眨冰藍色的大眼睛, 湊過去將腦袋放在了對方掌心：“喵。”
【好吧好吧, 給你摸摸好了。】
小桐葉：“哇！！”
狂rua白毛貓貓的同時, 桐葉的另一只小手卻也不老實地同時伸向了旁邊默不作聲的橘白貓咪。中原中也看了她一眼, 偏過頭去默認了她撫摸自己腦袋的行為。
……
這兩只貓咪正是五條悟和中原中也。
在太宰治“跳河”后沒多久，兩只貓咪很快就發現和本世界的通訊信號開始變差, 直到最后幾乎是間隔上十分鐘才能聽見一點詐尸般的電流聲。
這下兩邊是徹底聯系不上了。
確認斷聯后, 兩只貓這才敢放開交流，猜測著通訊斷聯會不會是太宰治的手筆。
原本他們兩個還得配合著本世界的人做做樣子，現在一斷聯，兩只貓瞬間變成了失去監管的自由身，得以自由討論起各自的想法。
五條悟直白地向中原中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你知道那個黑漆漆的家伙是想做什么吧？”
中原中也斟酌了片刻：“大概猜得到……雖然不清楚具體的細節，但我覺得他應該是不希望‘融合’的。他有自己的計劃。”
五條悟沉默了一會兒才低聲說道：“不這樣做的話……還能怎么辦？”
從去年開始, 他的世界里咒靈莫名爆發式增長是真，咒術師們疲于奔命也是真。在高層們找到問題的癥結居然是“世界滅亡危機”后, 問題一下子就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范圍。倘若五條悟只需要考慮自己倒好說，可是還要去考慮那么多普通人……五條悟一向覺得自己對這些麻煩的弱者沒什么辦法，在和普通人打交道的時候如果沒有什么明確的想法，那還是遵循約定俗成的規則或是聽從上層指示比較簡單。
擅長斬殺破壞的少年一夕間被賦予了庇佑的責任，從來只往上看的人不得不將目光投向平凡的蕓蕓眾生，脫離擅長領域的五條悟對高層那些人的計劃感到不適，但其實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才好……于是五條悟在最后遵從了直覺的指引，選擇了相信這兩個關系惡劣的“同伴”的選擇。
面對五條悟的迷惘，中原中也的眼神閃了閃——他懷疑太宰治的方案和他心底的打算是不謀而合的。
目光投向太宰治消失的那條河流，中原中也意味不明地低聲沉吟：
“大火席卷時還貪婪地抓住金銀不放，最后的下場恐怕就是把命搭進去。”
……
因為知道桐葉現在不會歡迎他們，找上她也確實會給她帶來麻煩，兩只貓并沒有誰提出過要去找她，他們只是在那些人無聲廝殺的時候趴在草地上，安靜地等待著最終結局。
這個時間并不長。沒過多久他們就忽然發現周圍的世界開始混亂崩壞。顯然，桐葉這邊真的成功拆分了兩個世界的重合軌跡。
——但他們兩個直到此刻都還在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桐葉拋棄了。
正常情況下，這個特殊空間崩壞的時候他們要么會回到現實、要么會隨著所處空間的崩壞而無處可去地迷失在時空的罅隙里。桐葉刪除退出程序讓他們失去了回到現實的可能，但他們卻又沒有直接迷失在無盡混亂的時空里。
兩只貓咪對視了一眼，對自己的現狀感到了些許困惑。
眼前的畫面幾經變換終于穩定下來。
先于眼前的景觀，貓咪的耳朵率先捕捉到了耳邊小女孩清脆的童音。
“媽媽，有貓貓。”
兩只貓咪看向聲源，撞進了一雙熟悉的眼眸。
*
“這就是研磨新養的貓咪嗎？”
頭發亂蓬蓬的高個子少年湊到孤爪研磨的計算機桌前，雙手支著膝蓋，彎腰觀察桌面上正在睡大覺的貓咪。
少年好t奇地伸手戳了兩下貓咪的腦袋：“挺可愛的嘛。”
被手指戳弄的貓咪皺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快要醒過來了。
“小黑別玩了，你要把她弄醒了。”
孤爪研磨不贊成地看著自己的幼馴染。
“誒？那有什么關系？反正貓這種生物不需要上學也不需要訓練，想什么時候睡覺都可以吧。”
此刻的黑尾鐵朗還不知道一只被攪了睡眠的任性貓咪能有多鬧人，單純的少年彎著眼眸，渾不在意地繼續戳戳貓咪的耳朵。
徹底被弄醒的貓咪抬起頭，定定地看著笑嘻嘻上手摸自己的男孩，一聲不吭。
黑尾鐵朗毫無危機意識地撓著貓下巴：“誒，好乖~”
孤爪研磨遠遠靠在衣柜邊看著幼馴染的逗貓行為，少年捧起牛奶眨了眨眼睛，對此一言不發。
……
十分鐘后，被貓咪滿世界追著“梆梆”敲頭的黑尾鐵朗邊抱頭逃跑邊崩潰地亂叫：“研磨你養了個什么貓啊脾氣這么大！”
“你倒是管一管啊！”
孤爪研磨雙手捧著牛奶，默默離戰場遠了點：“不是我讓他這么做的，我阻止過了。”
黑尾鐵朗正抱著腦袋逃跑，一時有些沒聽懂：“什么？你是在和我說話嗎？”
孤爪研磨避開黑尾鐵朗的眼神，假裝沒有看見幼馴染眼中的茫然繼續念：
“打小黑一個就行了，和我沒有關系，別打我。”
黑尾鐵朗：“……”
黑尾鐵朗：？？？
這就是他們從小一起長大的幼馴染情誼嗎？一只貓咪的插入就能讓他們的一切脆弱成這副樣子了嗎？！
黑尾鐵朗不可置信地看著孤爪研磨！
兇惡的貍花貓瞥了識趣的孤爪研磨一眼，轉頭繼續專一地對呆滯在原地的黑尾鐵朗“梆梆”敲頭！
“喵喵喵！！”
【吵我睡覺！吵我睡覺！】
“喵喵喵！”
【沒事做就去訓練！拿冠軍了嗎？打贏貓頭鷹了嗎？身為隊長天天在干什么啊你！】
看著黑尾鐵朗石化在原地的呆滯身形，貓咪最后糊了一巴掌上去：“喵喵喵！”
【你這個年紀你怎么玩得下去的？！】
打夠了的貓咪舒心地抬爪理了理身上的貓毛，踩著貓步優哉游哉地離開了房間，徒留兩個沉默的幼馴染在房間里開始重新衡量他們脆弱的友誼。
……
第一面就震懾住了某個膽敢隨意上手的不法分子，此后的黑尾鐵朗懂得了遠離孤爪研磨家里的食物鏈頂端——
他沉默地看著某只挑剔的貍花午飯時這不吃那不吃地對食物挑挑揀揀，最后搶了幼馴染半碗飯；下午嫌沙發太亂沒法躺就毫不客氣地扯過來幼馴染明示他立刻收拾，幼馴染剛收拾完她就直接躺倒下去；晚上嫌空調開得太高就把幼馴染拍醒讓他調低溫度，幼馴染調完溫度自己去找了被子給自己蓋上，而那只貓就舒舒服服地躺在貓窩里敞著肚皮睡大覺。
黑尾鐵朗：“。”
好嬌氣的貓。
幼馴染最喜歡的玩偶被她看中就叼到了自己窩里當枕頭；幼馴染習慣用的藍牙音箱被她嫌吵就推到了犄角旮旯藏起來。幼馴染和貓咪搶電視時不想退讓，貓咪湊過來摸摸幼馴染的臉隨意地貼了貼他，剛剛還不太想退讓的幼馴染就一言不發地自己回臥室打開了計算機覺得用這個也不是不行。
黑尾鐵朗：“……”
好囂張的貓！
黑尾鐵朗和幼馴染待在客廳看東京高校排球比賽錄屏，睡醒的貓咪也走過來躺倒在幼馴染腿上，有模有樣地跟著一起看。她沒看清的地方會搶遙控器去回看，但等他拿著遙控器想回看的時候，貓咪卻頭也不回地搶走了遙控器，用行動說明她不想看。
黑尾鐵朗：“…………”
好獨裁的貓！！！
……
黑尾鐵朗沉默地看著從他的果盤里往外扒拉小金桔的貓咪，終于忍不住開口：“我說，你真的不打算管管嗎？我記得貓不吃柑橘吧。”
雖然他覺得這只貓已經脫離了貓咪的范疇就是了。
孤爪研磨拿著遙控器，掀起眼皮朝這邊看了一眼就轉回了頭：“唔，她不吃。”
黑尾鐵朗：？
孤爪研磨：“那是挑出來給你的。”
黑尾鐵朗轉回頭，果然發現桌面上只剩下了三個孤零零的小金桔。
某只小貓咪正把果盤拖回自己窩里，隨后歪倒在窩里邊啃西瓜片邊看電視——順帶一提，她把貓窩拖到了電視正前方的路上，要是你敢不小心踢到，她還會跳起來打你：）
黑尾鐵朗：“……”
他覺得他的幼馴染被貓妖蠱惑了心智，改天得帶去寺廟驅驅邪。
唔，這只妖怪貓也得帶上。
*
“啊，原來這就是當貓的感覺……好爽。”
桐葉在貓窩里伸了個懶腰。
“此間樂不思蜀也。”
（當貓期間經常挨揍的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白毛貓咪：請打開麥克風交流！）
這里必須要說一點，桐葉深知自己性格中得隴望蜀的貪婪與狡猾，只是趨利避害的本能會讓她在秩序良好的社會中為了更大的利益將這點隱匿。
而這般性情一旦遇上合適的土壤便自會悄然生根發芽，逐漸壯大。
在發現孤爪研磨似乎很容易為貓咪而心軟后，桐葉便開始試探著一步步將對方的底線踩得越來越低，很快就成功達成了在飼主頭上作威作福的快樂生活。
她現在的日常就是吃飯睡覺看電視以及毆打膽敢對她有意見的黑尾鐵朗。
呸！不就是搶了你幼馴染的課余時間和注意力嗎？明明你們每天在排球社訓練的時候有好幾個小時的時間待在一起呢，看動漫的時候怎么沒發現你是這么小氣的男孩子！
“這個混蛋……你給我下來！”
再次被貓咪打破防的黑尾鐵朗磨著牙盯著頭頂和他對峙的貓咪。
趴在衣柜頂端的桐葉把手邊的玩偶娃娃“啪”地果斷一爪子拍下去，正中黑尾鐵朗的腦門。
玩偶骨碌碌滾到了客廳地板上，少年額角暴起了明顯的青筋。
剛洗完澡的孤爪研磨擦著頭發推門進來，桐葉“嗖”地一聲就竄到了飼主背后，速度快到連黑尾鐵朗這種擅長攔網的副攻都沒能摸到她的一點毛毛！
黑尾鐵朗冒著黑氣的高大身影靠近，籠罩住了某只邪惡貓咪的保護傘。
孤爪研磨：“……”
身形單薄得多的孤爪研磨豎起兩只手掌擋在面前。
安撫急于殺貓的幼馴染的間隙里，孤爪研磨將自己臉頰旁邊冒出來的正對幼馴染“略略略”囂張吐舌頭的貓貓頭默不作聲地推了回去。
黑尾鐵朗：“……”
這個幼馴染不能要了。
兩天后在排球場和這只貓對上視線的時候，黑尾鐵朗再次堅定了這個想法。
第169章 小排球主場！
音駒高校一號排球館內。
音駒高校和梟谷學園聯合練習賽即將開始, 熱身時間中，一群人高馬大的少年正在排球場上起跳奔跑, 重扣聲伴著鞋底與木地板的尖銳摩擦聲回蕩在場館的空氣中。
觀眾席上零零散散的十來個觀眾或站或坐，低聲討論著畢業換屆后梟谷隊伍中的新隊員。
一只貓咪悄無聲息地從場邊的某個背包里探出頭來，隨后鉆出背包，輕盈跳上了最靠近場館的第一排觀眾席位，探頭打量場上青春洋溢的排球少年們。
粗粗看了一圈的貓咪滿意點頭：“喵。”
【嗯，不愧是搞體育的，身材真是沒得說！】
嗯？那個是灰羽列夫嗎？真人比動漫里帥多了啊！
旁邊那個是犬岡走嗎？動漫的畫風看起來是可愛的大狗狗, 真人會顯得稍微兇一點呢。
哇哇, 不愧是運動番的角色, 各個都這么青春活力誒！
越看越起勁的貓咪腦袋越過欄桿, 整只貓都快掉到下面下去了。
正在熱身的黑尾鐵朗手持排球, 眼神掠過某處時身體快過腦子地猛地打了個趔趄差點摔趴下！
等下, 他是不是眼花了？！他怎么好像看見了研磨家那只混世魔王？？
“黑尾你沒事吧？”
音駒高校的領隊直井學嘴里叼著哨子, 詫異地看著表現古怪的黑尾鐵朗。
黑尾鐵朗直起身抓了抓頭笑著說：“啊……剛剛走神了。”
“熱身要好好做啊, 小心弄傷自己。”
“抱歉抱歉~我會注意的。”
貓又教練順著黑尾鐵朗剛剛看過去的方向投去視線，發現那邊除了欄桿后聊著天的兩名女生外就只有一只俊秀的貍花貓。
音駒高校里貓咪隨處可見, 進到排球館t的貓咪只要等場上打起球來就會被動靜嚇跑。黑尾可能是在看認識的女孩子吧。
教練的眼睛在貓咪身上停留了片刻, 不甚在意地收回了視線。
黑尾是個讓人放心的孩子，沒有必要專門對他說什么。
笑著道過歉的黑尾鐵朗放下排球走到了場邊拿起水瓶。趁著喝水的間隙，黑尾鐵朗將視線投向了那只貓咪的方向，眼神逐漸變得狐疑。
那只貓咪并沒有在看他或者研磨，只是像一般的好奇貓咪一樣搖著尾巴四處張望。
不，研磨應該還不至于到這種程度吧……學校里的流浪貓他都認識, 這只可能是學校附近溜進來的野貓吧，只是剛好和那只混世魔王長了同一個花色也說不定？
好奇打量周圍的貓咪轉過頭和黑尾鐵朗對上了視線。
貓咪沖他吐了吐舌頭。
黑尾鐵朗：“……”
懸著的心終于死了：）
黑尾鐵朗面無表情地放下水杯走回場上, 催眠自己立刻忘記這里有只新任“宿敵”。
否則他真的很難保證自己待會兒不會把球“不小心”扣到這個方向來。
……
結束熱身，孤爪研磨走到場外拿起水瓶喝水。擰好蓋子的少年沒有立馬抬頭，他不緊不慢地對頭頂的貓咪說道：“為什么總是捉弄小黑呢？”
雖然不愛說話，但孤爪研磨可是音駒的“大腦”，擁有著細致的觀察和精準的判斷能力。
布丁頭少年仰頭看向欄桿邊趴著的貓咪，琥珀色的眼睛在仰頭的瞬間泛著琉璃似的珠光：“你好像很喜歡小黑。”
雖然難以理解，但她平時確實是在把這種“愛”用毆打的方式表達出來（黑尾鐵朗：？真的嗎？我不信）。
原本正在專門搖著尾巴氣遠處偷看她的黑尾鐵朗，聽到研磨話語的貓咪停下動作從看臺跳了下來。
她跳進因為熱身而變得熱乎乎的少年臂彎里，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喵~”
【小黑的性格真的讓人忍不住想捉弄一下嘛。】
沙雕搞笑的作風和細心靠譜的內里構筑了這個人物的骨骼，桐葉從他在漫畫中露面開始就非常喜歡他。
說到這里，貓咪睜開眼睛，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小黑的配音和五條悟是同一個人來著。
中村悠一的聲音她還挺喜歡的，就是她可能因為五條悟所以對這個聲音有點條件反射地想上手打架就是了。
桐葉的思維稍微發散了一下就收了回來。
她承認她現在捉弄人的行為很像幼稚的小男生在通過捉弄女生吸引人家的注意力，但她現在可是小貓咪啊！
小貓咪捉弄人是天經地義的！
貓咪在少年臂彎里伸了個懶腰，任由孤爪研磨輕輕摸著她的腦袋。
嘹亮的哨聲在場館內響起，貓咪睜開眼睛看了眼吹哨的領隊直井學和集合的球員們，對孤爪研磨抬起了爪爪：
“喵~”
【比賽加油哦~】
少年彎了彎眼角，攤開手掌和貓貓擊了個掌：“我會贏的。”
孤爪研磨說完便最后摸了把貓貓頭，放下貓咪轉身回到了球場。
……
然而自以為并不引人注意的一人一貓都低估了貓咪對人類的天然吸引力，更別提這是一只會主動跳進人類懷里還和人類擊掌的可愛貓貓！
人和貓咪擊掌的畫面實在太過惹眼，其他人早在看到的一瞬間就趕緊扯住旁邊的人一起看向這邊。
等從孤爪研磨懷里跳回觀眾席后，桐葉終于發現自己疑似收獲了在場九成的目光。就連音駒的貓又教練和對面梟谷的教練都在指著她和旁邊的人低聲說些什么。
桐葉：啊哦……
她忽然感同身受地理解了為什么當初那幾只貓裝著裝著就懶得再裝了。
一時半會還行，長時間刻意裝傻是真的很難，而人在感到安全的環境里是自然會偷懶的。
觀眾席上的觀眾們朝貓咪湊了過來，研磨那群在背后吃瓜的隊友們也圍了上去七嘴八舌。
意識到情況不妙，孤爪研磨沉默了一會兒后指向幸災樂禍的黑尾鐵朗，用一句“問他好了”就打發了過于熱情的隊友們。
成為視線中心的黑尾鐵朗：“……”
黑發少年磨了磨牙，將不善的視線從貓咪頭上移開，拿出隊長的威嚴擊掌遣散眾人：“嗨嗨！比賽要開始了，貓咪的話題等結束了再聊吧。”
遺憾的眾人：“誒……”
黑尾鐵朗的聲音頓了頓，隨后小小地報復了一句幼馴染：
“那是研磨家里的貓咪，什么時候想看都可以，絕對不會跑掉的哦~”
剛被澆滅熱情的山本猛虎又猛地支楞了起來：“Yes！”
孤爪研磨默不作聲地從球童手里接過球徑直砸向黑尾鐵朗的腦袋，某人卻像是腦后長了眼睛一樣伸手將球阻截，順帶回以一個露出潔白牙齒的燦爛笑容。
*
“喵。”
【嘖嘖，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比賽！】
比賽結束，看得心滿意足的桐葉從高處的窗臺上跳了下來。
雖說高中生們的實力肯定是遠遠比不上國際女排聯賽那種程度，一個校級體育館也沒有鷹眼和高清攝像供觀眾回味精彩一球，但畢竟是能作為排球番重要角色的隊伍，少年們的戰術和實力還是很可圈可點的。
少年們掀起衣服擦汗、圍在教練身邊聽教練總結問題時，貓咪從觀眾席跳下來，找到孤爪研磨的水瓶就在旁邊蹲坐下來擺出了乖巧等待的姿勢。
待會兒就跳進研磨懷里，讓他變成全場的視線中心，嘻嘻~
下一秒，打著壞主意的小貓咪就和低著頭不認真聽講的孤爪研磨對視了。
少年琥珀色的眼眸安靜地盯著她，已然看透了貓咪的不懷好意。
驕矜的貍花貓理了理爪子上的貓，假裝沒看見飼主的眼神。
哎呀，既然是幼馴染怎么可能只捉弄一個呢？
研磨你這么聰明又寬容，一定能理解我的吧？
“……”孤爪研磨收回眼神，無聲嘆了口氣。
……
教練的點評結束，孤爪研磨沒往水瓶方向看一眼，反而立馬就轉頭向體育館外跑——然而人的速度要怎么和貓咪比，更何況是一只包藏禍心早有準備的壞貓咪！
“喵~”
剛邁開步子沒跑三步，孤爪研磨就感覺肩膀上刷新出了一只貍花。
她還狡猾地沖飼主露出了無辜可愛的笑容。
孤爪研磨：“……”
少年把臉皺成了包子，因為視線里圍上來的人群戴上了痛苦面具！
不遠處的黑尾鐵朗先是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隨后就想通一切地露出了幸災樂禍的笑容。
不愧是研磨家的混世魔王呢，連飼主也一視同仁地捉弄。
……
這只混世魔王在排球少年們的熱情里表現得如魚得水，左擁右抱（？）。折磨了飼主十分鐘后，小貓咪見好就收地獨自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了別的位置。
松了口氣的孤爪研磨捧起水瓶灌了好幾口，默不作聲地看著自家貓咪用爪爪挨個摸完音駒隊員們的臉，轉頭就心滿意足地跑去和對面梟谷的主將木兔光太郎開始熱情貼貼。
一貓一貓頭鷹（木兔：？）相見恨晚，互相握著對方的爪子（木兔：？？）開啟了人類難以理解的興奮交流，現場響起一陣吱哇亂叫、氣氛相當熱烈。
逗夠了梟谷主將的貓咪轉頭開始流連梟谷的帥氣隊員們，梟谷的一群隊員們眼睛亮晶晶的，集成一團搶著要摸貓咪的腦袋再和貓咪握個手。這邊音駒的人見狀很快就不干了，紛紛不滿地圍上去和梟谷的隊員開始上手搶貓。
沒幾分鐘，原本因為貓而產生的爭斗已經變了性質，雙方開啟了少年們老生常談的“日常友好交流”，紛紛擼起袖子向對方嚷嚷著示威。眼見大戰一觸即發，音駒的自由人夜久衛輔和梟谷的經理白福雪繪不得不出面攔下己方隊員，并在己方眾人裝作聽不見的不識趣行為中忍無可忍地上手開始“物理說服”。
圍在一起的少年們一邊大聲嚷嚷一邊挨打，痛呼聲和不服氣的大呼小叫混在一起，場館內一時間亂成一團，熱鬧極了。
而此時作為導火索的貓咪已經悄悄跑回了飼主肩膀上開始看熱鬧。
一直沒有說話的貓又教練忽然伸手摸了摸貓咪的腦袋，笑瞇瞇的眼神仿佛看穿了一切：“不愧是研磨養的貓啊，真是有趣。”
研磨&桐葉：“。”
好像被一起內涵了。
第170章 “我是天下第一好的貓！”
研磨家的客廳墻邊, 兩名少年正湊t在一起拼裝新買的貓爬架。一只小貍花蹲坐在旁邊，擺著尾巴好奇地勾著頭, 旁觀這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研究拼裝問題。
“誒？這個不是扣進這里的嗎？”
黑尾鐵朗退后兩步交叉抱臂，彎腰看著孤爪研磨把他剛剛拼裝時硬卡進去的玩具系扣又拆了下來。
“繃這么緊怎么看都有點奇怪吧……”
孤爪研磨嘆著氣，把幼馴染剛才用蠻力硬扯到一起的扣解開。他將繩結繞到隔板后面的凹槽上卡住，最后才將尾端的卡扣繞回來扣好。
“哦～原來是這樣！”
看著孤爪研磨的動作，黑尾鐵朗露出了恍然大悟的夸張表情。
“我就說研磨根本不需要說明書嘛。”
黑尾鐵朗呲著牙嘻笑。
孤爪研磨表情平靜地把尚未拼裝的另一部分組件塞到了幼馴染手里：“你這樣說只是在給自己弄丟了說明書找借口而已。”
黑尾鐵朗撇著嘴接過了研磨遞過來的組件，還斜睨了一眼旁邊優哉游哉的貓貓：“一想到這只混蛋貓說不定根本不領我的情就覺得火大。”
貍花聞言抬頭看了他一眼，抬爪拍了拍還是一堆零件的貓爬架, 對著心懷不忿的少年神氣地頤指氣使：“咪！”
【快給我干活！】
黑尾鐵朗當即伸出胳膊大聲控訴：“吶吶吶！研磨你看看她這副樣子！！”
孤爪研磨頭也沒抬：“小黑, 你好幼稚。”
黑尾鐵朗：“……”
再說一次, 這個幼馴染不能要了。
……
看著眼前逐漸成型只待最后稍加固定的大型爬架, 貓咪仰著頭感嘆：“喵。”
【忽然感覺能理解雪糕了。】
變成貓以后真的會變得好奇心旺盛。這種高大的貓爬架在貓咪的視角里就像是個可以攀巖可以睡覺的大型游樂場兼露營地, 是身為人類時根本體驗不到的大型□□, 怎么可能對后天變成貓咪的人類沒有吸引力呢？
說起來, 她當初還因為雪糕點名要了最貴的爬架而在他“暴露目的”后追著他揍了一頓……結果人類的本質就是真香啊：D
心癢難耐的小貍花也不管還蹲在地上埋頭干活的兩人, 徑直從桌面猛地一個起跳，直接跳到了未完成的爬架頂端。
未穿插固定的下層塑料連接扣被這股力道沖擊得猛地分離錯開, 上半層爬架頓時被這股力道壓得整體朝兩名少年的方向歪了下來。
“喂！”
黑尾鐵朗第一時間察覺到了異狀, 他猛地半蹲起身扔掉手里的東西，反應極快地接住了從架子上掉下來的貓咪。
小貓咪順著少年肌肉勻停的小臂骨碌碌滾到臂彎處才撞停，停下來時正好翻著肚皮和低著頭的少年對上了視線。
“喵。”
【接得不錯。】
完全沒有受到驚嚇的小貓咪懶洋洋地拍了拍少年鼓起肌肉線條的上臂。
誒，不愧是運動男子，手感也很不錯啊。
黑尾鐵朗：“……”
黑尾鐵朗捏住小貓咪的后脖頸將她拎到面前批評：“還沒裝好就往上跳，平時看起來不是挺聰明的嗎？”
四肢懸空的小貓咪不搭腔, 若無其事地抬爪理了理腦袋上有點亂掉的貓毛。
黑尾鐵朗：“……”
這不是完全不怕他嗎？
黑尾鐵朗泄氣地把貓咪放回了臂彎抱著，趁她現在難得乖巧隨手摸亂了她的腦袋。
小貍花瞟了趁機作怪的某人一眼, 黑尾鐵朗故作鎮定地不看她。貓咪卻似乎并不介意，她轉頭合上眼睛，懶散地將下巴掛在少年的臂彎上打起了瞌睡。
“這么乖啊……”
黑尾鐵朗嘀咕。
安靜趴好的小貓咪只余呼吸帶來一點身體起伏，片刻后，那只剛才還在作亂的大手落回貓咪腦袋上，將揉亂的貓毛又輕輕捋順了回去。
洞悉一切的孤爪研磨頭也沒回，卻從鼻腔里發出了一點悶笑的聲音。黑尾鐵朗理貓毛的手頓了頓，接著才厚著臉皮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繼續動作。
尚未徹底睡著的貓咪閉著眼睛打了個哈欠——承認吧人類，你也很為我著迷~
……
睡夢中，貓咪迷迷糊糊感覺自己被小心地放到了柔軟的帆布上，耳邊還有人在放低聲音悄悄說話。
黑尾鐵朗：“這都沒醒嗎？她昨晚床頭蹦迪了？”
孤爪研磨：“唔，她昨晚陪我通宵打游戲了。”
黑尾鐵朗哽了一下：“……我說你啊，IH預選賽快開始了，該調整作息了。”
孤爪研磨也打了個哈欠：“我知道的。”
嫌吵的貓咪翻了個身，耳邊的聲音就驟然消失了。
“睡吧。”
少年輕聲說著，纖長微涼的指尖點了點她的腦袋。
*
桐葉本以為或許還要和孤爪研磨相處許久，但他們的分別就像當初的相遇一樣突然而毫無預兆。
在音駒敗退IH預選賽的那個夜晚，孤爪研磨再次因為運動過量而發起了燒。黑尾鐵朗站在研磨的臥室門口看著床上沉睡的幼馴染，身影顯得尤為沉默。
音駒早已不是以往那個意氣風發的音駒。明明所有人都很努力了，但他們還是過早地倒在了通往夢想的征程上。等到春高結束，他就要接任隊長的位置帶領起這支隊伍前進了。
貓又教練明明已經回來了，這原本是他們難得的優勢，如果之前他們就……黑尾鐵朗不自覺皺緊了眉頭。
貍花貓從孤爪研磨的床頭跳下來，沿著家具跳到站在門口陰翳里的黑尾肩膀上，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側臉。
黑尾鐵朗從小身體強健，肌膚熱得像個燃燒的火爐，和研磨這樣畏寒畏熱容易生病的體質截然相反。而在這個更深露重的夜晚，向來體熱的少年臉頰也被一路走來的夜風刮得冰涼。
感受到臉頰上軟軟的貓爪觸感，黑尾鐵朗回過神來。他偏頭看向肩頭的貓咪，和安靜望著他的貓瞳對視片刻后微妙地領會了貓咪的寬慰之意。
“嗯？你在安慰我嗎？”
黑尾鐵朗悶笑一聲，右手將貓咪揪到了左手掌心中，抬手捧到了面前。
“我沒事，”黑尾鐵朗溫熱的大手包住貓咪的腦袋揉了揉，“你去陪著研磨吧，他發燒了很難受。”
小貓咪瞥了眼今天顯得尤為穩重的黑尾鐵朗，在心里嘀咕著“我看你也挺難受”。
明明就是在為失敗而遺憾后悔吧。
“喵。”
【那你自己消化消化哦。】
這樣說著，小貓咪掙脫了黑尾鐵朗熱乎乎的手掌，拍拍他的手指就跳了下來。
醒來的孤爪研磨張開迷蒙的雙眼，隱約看見了黑尾鐵朗從房間門口離開的身影。
下一刻，隨著“啪”的一聲，小貓咪的爪子拍到了研磨發燙的臉上。研磨的視線轉移向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貓咪。
“喵。”
【別看了，睡覺。】
貍花貓抬爪，強勢地把少年半張的眼皮蓋了回去。
不要這么早就開始品嘗敗者的眼淚味道啊，你們的輝煌時刻是在明年。
那時黑尾當上了最有話語權的隊長，你也成為了隊伍的核心。
你們會遇見最好的隊友，最強的對手。
*
夜半時分，趴在窗邊沐浴月光的小貓咪毫無睡意地沉思著。
帶走翔陽并從他那里問出自己“曾出現在他過去的記憶中”之后，桐葉便隱約猜到自己將來或許會有來到小排球世界的一遭。
但翔陽的世界無疑是和另外兩個格格不入的存在。不僅在她無知無覺地每次切換世界時從沒有出現過，就連她知情后試探著去尋找時，那個世界也毫無蹤跡。
那個世界投射到她世界僅有的“異常”就是眼前的兩只貓咪，然而他們兩個又確實不清楚“世界融合”的事情。
他們宛如兩只迷路的羔羊，恰巧遇見了同樣披著羊皮的“同類”。
桐葉不能不為這個特別的存在心懷疑慮，時刻警惕。然而直到她把數據傳出，直到特殊空間在眼前潰散，桐葉始終沒能等到任何與“小排球”世界有關的異常出現。但她的直覺也在那時告訴她：或許就是這時候了。
于是當她失去意識后又再次睜開眼睛，一切果然如此。
這是個完全脫離她掌控的陌生世界。
她先是年齡出現了奇怪的倒轉，接著又變成了一只沒有特殊能力的弱勢貓咪。如果不是幸運地在最開始就遇見了研磨，或許她還要漫無目的地在偌大的東京四處游蕩上許久才能找到突破口。
“喵。”
【研磨真是個好飼主啊，比我溫柔多了。】
桐葉望著月亮這樣感嘆。
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會在這t里待到什么時候，如果……嗯？
嗯嗯？感覺好像不太對。
貓咪被身體奇怪的感覺弄得一個激靈，瞪圓眼睛的同時立起了飛機耳。
古怪的感受伴隨著強烈的直覺，貓咪甚至來不及打開臥室門再沖下樓梯便直接朝前猛沖，撞開二樓臥室的窗戶就徑直跳進了院子里！
半夢半醒的孤爪研磨被這聲響吵得睜開眼睛，困惑地看著大開的窗戶。
……
闖進小涼亭的貓咪著急忙慌地跳進桌子下面的小柜子里，開始拼命扒拉自己前段時間藏的衣服。終于在貓咪的身體恢復人形的前一刻，桐葉勉強把衣服蓋到了身上沒有讓自己看起來太狼狽。
“呼——”
穿好衣服的桐葉從地上蹦起來舒展了一下胳膊腿，重新適應起人類的走路發力姿勢。
“還好是半夜，要是白天就倒霉了。”
桐葉不敢想象她要是在兩個高中生面前突然大變活人還不穿衣服的場景……那她大概要為了自己的一世英名幫別人物理失憶了：）
但是這下變回來了她又該去哪呢……特殊空間湮滅，桐葉現在自己都不確定自己還有什么該做的。
不管怎么說，肯定不能繼續和當貓的時候一樣賴在研磨家里混吃混喝了啊。
桐葉思索著掀開了涼亭的簾子，抬起胳膊的動作在視線觸及面前的人時停在了半空。
穿著睡衣的孤爪研磨站在院子里，帶病的臉色有些憔悴。少年琥珀色的眼瞳在月光下泛著琉璃似的光，正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孤爪研磨看著自家院子里出現的“陌生人”，眼神從茫然逐漸變得了悟。
他認出了桐葉。
兩人相顧無言，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你要走了嗎？”
最后是孤爪研磨率先開口。他的眼神還帶著初醒的迷霧，聲音也帶著發熱病人的沙啞。
桐葉看著他點了點頭。
孤爪研磨不說話了。
桐葉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臉，試圖安慰他：“你以后會遇見超棒的隊友，還有超有趣的好朋友……雖然不能天天見吧……誒反正你平時還挺游戲宅，不經常見面其實也還好吧？”
研磨看著她，輕聲打斷了她的絮語：“那我還能遇見像你一樣好的小貓嗎？”
桐葉一愣，表情立馬變得兇神惡煞：“哈？你個朝三暮四的家伙！我還沒走呢你就敢想下一只貓？！”
孤爪研磨被她的反將一軍問得愣住了：“誒？”
桐葉盛氣凌人：“我當然是全天下獨一無二第一好的貓！你敢覺得別的貓好你就完了！聽懂了沒？！”
病中顯得有些遲鈍的研磨：“知、知道了。”
“哼！”
桐葉轉身離開。
過了好幾分鐘，孤爪研磨揉了揉有些發脹暈乎的腦袋，終于反應過來那只碰瓷了他的貓變成人跑掉了。
所以……貓沒了啊。
孤爪研磨不大高興地嘆了口氣，伸手撩開了涼亭的隔簾。
鋪著軟墊的搖籃吊床尚在微微搖晃，鋼架上端系著一個精致的白底金絲繡紋香囊，正隨著吊床的微微搖晃原地打轉。
孤爪研磨拆下香囊，在里面摸出了一個小木牌——
【身體康健】
少年摩挲了片刻木牌上的刻字，將它裝回香囊攏進掌心。
第171章 “要來做個約定嗎”
迎面刮來的風帶著雨后的潮濕寒涼, 被大雨洗去泥水的行道樹蒼翠欲滴，在寒涼的新年初春萌發出著旺盛的生命力。
公園一角, 一道修長的身影在一個眨眼間出現在了熹微的晨光里。
眩暈感讓桐葉在感知到地面的瞬間便立刻半蹲在地維持平衡。等腦袋感覺清醒一些，桐葉睜開眼睛，打量著這個新出現的陌生公園。
“感覺像是開了把隨機闖圖。”
桐葉站起身，拍了拍被草地沾濕的膝蓋。
一道冷風刮過，還穿著薄外套的桐葉立馬打了個哆嗦：“好冷。”
“阿嚏！”
一道響亮的噴嚏聲同時響起，桐葉轉過頭看向聲源。
大象滑滑梯旁邊，一名抱著排球的小少年正用另一只手揉著鼻子, 橘通通的腦袋分外惹人注意——起碼桐葉在看見他的那一瞬間表情就變得微妙了起來。
所以這個傳送其實還是有規律的吧。上次離研磨還算稍微有點距離, 讓她誤打誤撞了, 這次可是直接就碰見翔陽了。
小少年吸了吸鼻子, 也沒在意自己身上敞開著灌風的外套, 轉頭對著旁邊的水泥墻面用力拋出排球, 再慌里慌張地跑動著試圖接住從墻面彈回的球。
然而他的技術太差了, 這個并不算很難的動作, 他愣是拋了十次也卻只準確接到了一次。
少年已經忙亂到恨不得長出八手八腳，桐葉看了一會實在忍不住出聲：“這個球不適合你。”
“誒誒？”
被這道聲音嚇了一跳的少年條件反射地轉頭看向聲源而忽略了彈回來的排球, 就在他余光瞥見什么下意識閉上眼的同時, 一雙手抓住了即將砸上他側臉的排球。
日向翔陽睜開眼睛，張著嘴巴抬頭仰望面前輕松抓住排球的大姐姐。
“好、好厲害！”
小少年的眼睛里盈滿了崇拜的星光，就好像她抓住了一只排球的行為是使出了什么了不得的招式。
桐葉失笑，她將排球還給少年，略帶私心地rua了把少年發量濃密的腦袋。
嗚哇，果然好軟哦。
“姐姐你剛剛說什么？”
日向翔陽半點不認生地抱著排球直視桐葉。
桐葉伸手點了點日向手里的排球：“這個是五號球, 你還是小學生吧？用五號球的話太大了，四號球更適合你。”
少年張了張嘴, 訥訥道：“其實我今年已經升入國中了……”
聽到這個答案，桐葉看著日向的身高當即就沉默了：“……”
將視線從有點傷心的小朋友（？）頭上移開，桐葉握拳在唇邊咳了一聲：“咳，好吧，我沒怎么接觸過小朋友，不太擅長判斷未成年的年齡，抱歉。”
日向翔陽顯然明白眼前人只是在好心找補，于是抱著球嘟囔了一句：“沒關系，說不定我過幾年就長高了。”
想想漫畫大結局時日向的身高，桐葉沉默片刻后安慰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沒、沒關系！雖然這個身高在職業球員里沒法看，但在普通人里面其實還好啊……至少比中也高多了吧！
桐葉趕緊揭過身高話題：“誒，這個不重要啦。”
她揉了揉日向的腦袋：“你還是初學者吧，而且手掌比較小，臂展不長，換個四號排球會更好哦。另外，草地太軟了，你跑得跌跌撞撞的連自己的平衡都快顧不上了，哪還有能力去注意接球時的姿勢和方向。這樣練不出效果的。”
“誒？”日向翔陽驚訝地舉起了排球，“我不知道這個。排球是媽媽去幫我買的，店員推薦錯了嗎？”
桐葉順著這個思路想了想，很快在腦中做了一番假設。
如果翔陽本人沒有去體育用品店而是讓媽媽代勞，如果她對店員說家里孩子是“想參加排球社團的國中生”……結果可想而知。店員肯定以為是有一定排球素質的學生，當然會推薦比賽用球。
摩騰的排球倒是很不錯。
這個年代的互聯網剛剛興起，內容相當貧瘠，想學習專業的排球知識幾乎全部依賴于經驗者面授。連這種基礎知識都沒有人告訴過翔陽，難怪正篇里他都上高中了接球水平還能爛成那樣。
這些年絕對是事倍功半吧……說不定只能看比賽錄像自學。桐葉的眼神變得微妙得憐憫。
她咳了一聲：“為什么不去水泥地面練球？”
翔陽抓了抓頭：“硬地面這個我知道。但是排球場總是有人在打球，只有學校和中心公園有硬地面和合適的墻面可以練習，但中心公園人太多了，我沒辦法跑來跑去接球……我本來打算今天早起趁沒有人去中心公園練習的，但是沒想到今天那里鎖門了。”
所以只能來這個鋪著草坪的小公園了。
桐葉了然地點點頭。
思考片刻后，桐葉看著日向翔陽孤單的身影：“我可以陪你練習。
“幫你拋球怎么樣？”
“真的嗎？！”少年翔陽的眼中驟然迸發出了濃烈的光彩，高興得聲音都立馬提高了！
但剛說完這話，翔陽就皺起眉頭露出了擔憂的表情：“但是姐姐這么早出來應該是有事吧，沒關系嗎？”
桐葉接過翔陽手里的排球，在掌心拋接著往前走：“我沒事哦，散步而已。”
她現在t是全世界最閑的人也說不定。
*
等到陽光灑滿整個公園，家庭主婦們紛紛推著嬰兒車、帶著小孩子來小公園玩滑滑梯的時候，日向翔陽的汗水已經打濕了整片胸前與背后。
“今天就到這里吧。”
桐葉捧著球，因為頻繁撿球而出了一層薄汗不再感到寒冷。
“拜托了！再練習一會兒！”
日向翔陽喘著氣大聲說道，胸口隨著呼吸大幅起伏。
他確實很累了。今天的運動量大得驚人，但這種之前從未體驗過的進入狀態的感覺實在太過美妙。
眼前的陌生姐姐顯而易見有著不錯的排球水平，她耐心地糾正著他的動作，不厭其煩地一次次幫他撿球傳球。日向翔陽就像是沙漠里瀕死的旅人渴求清水般饑渴地汲取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指點，牢牢地抓住了這種難得的機會。
運動產生了多巴胺和內啡肽，強烈的幸福感十足令人上癮，日向翔陽根本不舍得停下來。
桐葉沒有聽日向翔陽的。在少年極度不舍的視線里，桐葉抱著球站直了身體：“過猶不及，如果運動時損傷了身體那就得不償失了。”
雖然聽不懂“過猶不及”和“得不償失”是什么意思，但看懂了對方是在阻攔自己，日向翔陽只能泄氣地放松了下來。
等到站直身體，少年這才隱約察覺走路時的雙腿有些發軟。
桐葉看出他的狀態挑了挑眉：“看吧，肌肉繃得太久了，你這兩天大概都會渾身酸痛。”
日向翔陽抬臂擦掉頭上的汗水，少年的身體很疲憊，眼神卻亮晶晶的：“但是我終于知道應該怎么發球了！而且我剛剛成功接到了好幾個球！”
他興奮地看著桐葉的眼睛：“多虧了姐姐指教，我以前都做不到的！”
桐葉輕笑了一聲，將懷里的排球遞給了少年：“要做到這種程度不難，只是你以前不懂所以練的方向不對而已……堅持練下去的話會表現得更好哦。”
只是沒有人幫你拋球也是個很大的問題啊，排球可不是一個人的運動。桐葉沒有將這點說出口。
少年抱著球心滿意足地躺倒在草坪上，只覺得今天的天格外蔚藍。
“姐姐你住在哪里？我以前沒有見過你，是新搬來的嗎啊？”日向歪頭，好奇地看著桐葉，“我想帶媽媽做的餅干去拜訪你，我媽媽做的餅干特別好吃！”
桐葉“唔”了一聲，思考片刻后才在翔陽愈發好奇的眼神里繼續說道：“我只是暫時來這邊一段時間，我家離這里很遠的。”
隔一個世界那么遠呢。
“而且既然是翔陽想要送我禮物的話，我更想嘗嘗你親手做的甜品哦。”
桐葉笑瞇瞇地看著日向翔陽。
剛因為對方只是暫時來這邊一段時間而露出失落表情的日向翔陽立馬打起了精神，表情嚴肅：“我的話，其實我現在還不會……但是沒關系！既然是姐姐的心愿，那下次家政課我會好好學習的！總之，一定會讓姐姐吃到的！”
相當銳意進取的精神呢，難怪能最終殺出一眾高個子站到世界舞臺上啊。
桐葉感嘆地看著眼前身量嬌小的橘子頭少年。
“比起這個，其實我更想去看翔陽的比賽。”
桐葉冷不丁這樣說道。
“誒？”
比賽嗎？
日向翔陽當然也會幻想自己在賽場上宛如小巨人一般的風姿，但事實上，在雪之丘就讀的他連一支象樣的排球隊都沒能組建起來。
一向宛如太陽般熱情開朗的少年失落地抿了抿唇，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這個問題。
面對少年望過來的雙眼，桐葉捏了捏他頭頂一縷頑強翹起來的橘色呆毛：“但我不是說現在。
“我想看到翔陽站在很大很明亮的賽場上，想聽到觀眾席因為翔陽精彩的扣球大聲歡呼。等到裁判吹哨宣判你們拿下了賽點時，你可以朝觀眾席用力揮手，告訴所有支持你的人你又贏得了一場比賽。”
日向翔陽的眼睛隨著桐葉的描述緩緩睜大。少年看著她含笑的眼睛，聽見了夢想在心底發芽的聲音。
“即使現在有些難度，但我相信翔陽踏上的舞臺會越來越高，相信有翔陽在的比賽永遠會很精彩。”
桐葉雙眼含笑，朝著呆呆凝視她的日向翔陽伸出了手：“要來做個約定嗎？日向小朋友。”
清脆的擊掌聲毫不猶豫地響起，緊接著就是男孩子不滿的聲音：“我才不是小朋友！我都已經上國中了，是國中生啊國中生！”
“好吧，國中生日向小朋友，要多吃點飯快點長高呀。”
“……我當然還會再長高的！我才上國中啊！！”
第172章 “我什么也沒做過”
深夜, 道路兩旁的屋檐院墻之上，一只橘白的貓咪正在墻頭無聲飛速奔跑。
他不遠不近地跟著前面正追逐著小女孩的青年男子, 夜色里的一雙銳利貓瞳像是都市傳說里的精怪。
男子追著小女孩，貓咪追著男子，三者就以這樣奇怪的隊形從燈火明亮的聚居區一路跑到了一條渺無人煙的偏遠河流邊。
……
這處偏遠的河堤屬于待開發區，四周連電路都沒有鋪設好。在這樣無人的深夜，只有明亮的月光映亮沾滿泥濘的青草地，將水面照出粼粼的波光。
寬闊的河流阻擋了前路，小女孩停在河邊微微喘著氣, 轉身看向身后一路追著她跑的青年。
“這下沒地方跑了吧。”
意識到小女孩沒有了前路, 青年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抬頭的時候掛上了猙獰而快意的笑容。
“真能跑啊死丫頭。”
停駐在河邊的小女孩卻沒有露出恐懼的表情。站在瑩白月光映亮的嘩嘩流水前, 她只是張著雙平靜的眼眸打量他, 表情若有所思。
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青年男子頓覺侮辱, 臉色立刻從報復性的暢快變得像是吃了蒼蠅一般難看。
他抬肘抹去額頭上的汗水, 眼神隨著某種決心而變得晦暗。
**
事情要從半月前說起。
男子生意失敗后便長期在外躲債, 半月前卻忽然被一名得到消息的債主找上了門。隨后，他和這位曾借錢給他的昔日故友爆發了激烈的沖突, 等他從亢奮中清醒過來時, 就發現對方已經倒在了血泊里，而自己手中卻握著一把沾血的水果刀。
男子被恐懼感鉗制以至于并未確認對方的生命體征便轉身就跑，出逃的過程中還慌不擇路地連著持刀捅了好幾人。
然而等次日看到通緝令時，他才知道最初和他發生沖突的那名債主雖然受了傷卻并沒有死去，反而是他出逃路上攻擊的幾人中有一人搶救失敗了。
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無可挽回，被抓住的話不是死刑也是無期。陷入絕望的男子朝著偏遠無人的自然保護區方向徹底開始了亡命之途。
命運似乎并不打算直接將他判處死刑。在這個到處都是攝像頭的時代, 他再怎么謹小慎微東躲西藏也總難免暴露在攝像頭下，他只能盡人事聽天命地靠著以前做過話劇演員的舞臺經驗喬裝打扮, 改換面貌，在這個距離自然保護區最近的偏遠小鎮里扮演出自如的模樣。
或許是警察沒想到會有人不要命地往兇獸猛禽統領的自然保護區逃跑，也或許是這個整體人口年齡偏大的小鎮聚居密度低、生活節奏又太過放松，他奇跡般地成功躲了一個多星期都沒有被人發現。
只要離開這個小鎮就得救了！
大不了就混在動物中間當個野人！反正他躲債的這些年過得也不是什么人過的日子。電話卡被注銷，銀行卡被凍結，移動支付手段也全都對他關閉。明明活在現代社會，他就算是拿著現金也還是連一張車票都買不了！
眼見希望曙光就在眼前，男子卻在一個冷風陣陣的早晨撞進了少女詫異的清亮眼眸。
彼時他正拎著小籠包和豆漿走在回到臨時居所的路上，臉上貼著足以模糊骨相的硅膠皮，眼睛里戴著棕黑色的美瞳。
然而那個女孩原本不經意地一瞥后卻忽然若有所思地停下了腳步。
在他悄悄懸起心臟的緊張感里，小女孩的眼睛在他的耳廓上巡視了一圈，眼神變得冷漠。
【她認出我了。】
站在街道中央，男子的大腦變得一片空白，攥著豆漿杯子的手不自覺用力，將杯里的豆漿捏得橫流。
然而女孩卻并沒有當街大喊大叫，在賣蘋果的老太太提醒他豆漿撒了的聲音里，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轉身離開了這里。
安全了嗎？
不，她手里有手機，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t報警，也說不定會告訴家里人。
男子的眼神變得陰郁。
他沉默地吃完了小籠包，開始不遠不近地跟在女孩后面。
今天是周末，女孩并沒有去上學。她帶著買來的早點去了體育館的室內排球場，將早點分給同伴后去換了球衣。
男子壓了壓帽檐在觀眾席坐了下來，凝視著她和同伴們打了一整個上午的排球。
在熱鬧的沿街店鋪解決完午飯后，女孩又轉身去了游泳館，在泳池里消磨到了晚上七點。
然而私人游泳館不像公立體育館那樣可以自由出入，男人的身份證已經不能再用，他只能費盡心思地在門外鬧出了點動靜引走了前臺才混了進去。
臉上帶妝的男人不能下水游泳，但在座椅上呆坐一下午又太過顯眼。他只能買了泳褲泳帽換上，小心地扶著欄桿下水，在泳池最淺處的角落站穩后就不再動了。
被水壓擠胸口的感覺陌生而難受，皺著眉的男子轉頭繼續尋找女孩的蹤跡，正好見到戴著黑色泳鏡的女孩面朝他的方向從水下探出了頭，接著又很快潛泳了下去。
那一瞬間的她像是看了他一眼，又像是他疑神疑鬼的錯覺。
女孩在水里放松地玩到了晚上，怕她偷偷跑了的男子卻需要注意力高度集中地去搜尋她時不時一個潛泳就消失不見的身影。
到晚上七點時，女孩坐在泳池邊悠閑地吃著游泳館供應的晚飯，男子卻已經精疲力竭。
他試圖向游泳館的員工買飯，員工卻一臉詫異地看著他，告訴他這里的晚餐是根據入場時的套票使用記錄默認供應的，散客除非是提前三小時買票的時候就買了含餐票，否則也都是沒有的。
沒買票混進來的男子：“……”
原本他想著等出去再買點東西吃，然而女孩吃完晚飯卻一點都沒有要走的意思。她轉身上到游泳館二樓的健身房，和一群正在鍛煉的健身族打了招呼后就徑直找個躺椅躺了下來，閉上眼睛開始小憩。
又累又餓的男子：“……”
男子陰著臉，已經確定這個小丫頭發現他在跟蹤了。
慍怒之色爬上腦袋，男子握著褲兜里的刀把，環視四周后卻也只能咬了咬牙又把手抽了出來。
【知道我在跟著你也好，敢報警或者告訴別人就立刻殺了你。】
【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時候。】
到了深夜健身房閉館的時候，打著哈欠的女孩也只能離開這里下了樓。
出了健身房，男人幾乎是不再掩飾地跟在了她身后。
深夜的街道空無一人，兩人默契地逐漸加快了腳步。
速度越來越快，腳步越來越急促，直到最后，兩人已經開始在深夜的街道上狂奔起來！
原本覺得只是個長得高些的小學生而已，男子卻發現她的體能好得不一般，飛奔的身影他怎么都追不上。
本來就又累又餓，男子喘著氣狂奔，甚至懷疑對方在故意壓著速度吊他。
脫離預想的發展讓男子不上不下地有些為難。在途徑某幾條能通往警局的街口時，他畏懼地停下了腳步踟躕不前——她要是往那邊跑的話，他是絕對無法在她到達之前追上她的。
但女孩可能是不清楚警局的位置，或者是下意識選了自己經常走的熟悉的小路。她既沒有往警局的方向拐彎，也沒有跑到有車流量的大路上，反而一直在漆黑的小路上跑，甚至跑得越來越偏，開始逐漸遠離小鎮。
機會就在眼前，男子在撤離和追上去之間搖擺了幾次，最后還是握緊了刀把，決定徹底除掉這個后患。
于是就發生了最開始的那一幕。
除了沒發現背后什么時候冒出了一只追逐他的貓，男人覺得眼前的局勢已逆風翻到了他這邊。
這條擋路的大河于他而言，實在再好不過了。
男人看著女孩死到臨頭還保持著平靜的面容，任由惡意爬上了整張臉。
**
中原中也佇立在高處的橋邊朝下望去，貓咪的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表情。
聽說一些事情是一回事，察覺到過往的蛛絲馬跡是一回事，但直面桐葉堪稱恐怖的過去就是另一回事了。
中原中也和五條悟在被孩童時期的桐葉摸摸以后不久就發現自己又忽然換了地方。
這次他們沒能在第一時間就見到桐葉。
直到深夜的街頭，耳聰目明的貓咪站在高樓的窗外，在發現有小孩被持刀男人追著跑時一眼就認出了那是比之前見到過的大一點的桐葉。
青春期之前的女孩子身上還沒有多少發育帶來的脂肪，勤于鍛煉的桐葉身形瘦高，跑動時腿上的肌肉線條相當明顯。
但黑夜模糊了這些細枝末節。
小女孩被壯年男子持刀追擊的畫面觸目驚心，盡管中原中也和五條悟都相信她的判斷，也還是被這一幕嚇得一時間慌了神，差點直接從房頂跳下去給追擊的男人來個貓咪抓臉。
找回理智后，兩只貓咪討論了一番，最后還是不放心地進行了一番分工——五條悟跑去找警察，中原中也跟著這邊，有什么情況可以隨機應變。
隱匿在頭頂橋上的貓咪弓起身體，對著將桐葉逼入絕境的男人蓄勢待發。
*
“你在想殺了我就沒有人會泄露你的蹤跡了嗎？”
少年桐葉第一次對面前的男人開口說話。
男人愣了一下，嘲諷的冷笑剛剛露出還沒來得及鋪滿整張臉，就聽見桐葉用疑惑的聲音繼續說道：“那你打算怎么處理我的尸體呢？”
男人臉色古怪地看著似乎真的為此感到好奇的女孩，懷疑這丫頭腦子有點問題：“現在的小孩好奇心都這么重了嗎？”
死都不怕。
“這么好奇的話告訴你也行啊，”男人逐漸走近，臉上帶著恐嚇小孩的惡意笑容，“你背后不就是河嗎？尸體扔進去，用不了一兩天就能漂到幾個省之外，等被人發現的時候早就泡爛了，警察要排查尸體來源可不容易。”
桐葉聳聳肩，對男人的恐嚇不以為意：“按通緝令上的說法，你應該是外地的吧？這條河很淺，河床上還有很多石頭和爛木頭，漂不了多遠的。”
“不過，”桐葉掀起眼皮看著男人，“穿過這條河去對面的話，好像是直通自然保護區的最近路線呢。”
自然保護區……男人唇角的笑意淡了點，為女孩仿佛洞悉了一切的眼神感到冒犯。
他冷笑一聲握緊了刀把朝她走來：“聽起來有點道理，那就把你也帶去保護區好了。
“讓鱷魚和老虎來解決尸體問題吧。”
眼見男人的刀鋒已經離自己僅剩幾步之遙，氣氛變得危險而緊張，桐葉卻忽然笑了起來：
“那你最好再跑快點啊。”
“什么跑快點？”
男人狐疑地看著因為這個笑容而突然顯出了銳利攻擊性的女孩。
“警察已經包圍了所有大路的出入口。”
桐葉轉頭看向寂寂奔流的河水：“現在，這里是你僅有的逃生路線了。”
伸手指向河水，女孩的面容帶著憐憫戲謔：“跑快點吧，這位逃犯先生。”
“什、什么？”
面前的男人和橋上的貓都愣住了。
男人愣住是因為不敢相信她在自己一刻不放松的盯梢下是什么時候報的警，警察又為什么不來這里抓他反而去堵路；中原中也愣住則是因為他立刻意識到了桐葉在撒謊……然后隱約猜到了她的目的。
橋上的貓咪張了張嘴，看向桐葉的眼神變得復雜。
好在他從未對桐葉有過什么柔軟善良的濾鏡。
……
接下來的一切果然印證了中原中也的猜測。
得知“真相”的男人一瞬間暴怒，看桐葉的眼神恨不得生啖其肉，徑直就握緊了刀把朝她撲了過去！桐葉轉身跳進河里，一瞬間埋頭下水，整個人直接消失在了河面上。
河沿的位置正如桐葉所說，淺淺的河床上密布著凹凸不平的亂石。暴怒的男人甚至顧不上更要緊的逃命，蹚著水前行的同時用拿刀的手伸入水下狂亂揮動。
但桐葉今晚顯然不止撒了一個謊。更致命的謊言被她隱藏在了不起眼的地方，配合著淺層的真實包裹成了糖衣毒藥。
剛蹚到河道中間，原本平緩加深的河床就驟然露出了猙獰的本貌。斷崖式加深的河床讓男人腳下一滑，在一聲驚叫中沉入了河里。
巨大的水花向外噴濺，男人的嚎叫呼救聲傳出很遠，卻終究走不出遠離人煙的泥濘草地。原以為是收割小女孩性命的城外河流最終攔截的卻是他的求生可能。
被水流裹挾著朝下游沖去，男人的t身體隨著他的拼命掙扎在亂石上時不時劃出一道道血痕。被沖到幾十米外的某個位置時，被一天的折騰弄得精力早已透支的男人徹底精疲力盡，已然在大口嗆水的狀態里陷入了半昏迷。
模糊的余光里，他看見消失不見的小女孩抓著河中央的尼龍攔網爬到了岸邊。求生的本能驅使他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去伸手絆網，那道網卻在他的手碰上之前從指尖滑了過去，讓他與生的希望失之交臂。
最后的模糊視野里，女孩站在岸邊，將尼龍網慢條斯理地一圈圈收進了掌心。
……
二十分鐘后，警察和醫務人員趕到了河岸邊，找到了濕漉漉的小女孩。
雪白的貓咪飛奔到中原中也旁邊喘著氣：“是不是來晚了？那些人……”
五條悟看著下方的場景，一時間忘了言語。
桐葉垂下眼簾，掩蓋住見到警察的詫異，背對著檢查尸體的法醫乖順地回答著面前警察的問題。
“嗯，我利用攔網逃出來了。”
“對，他好像不會游泳。”
直到最后一個問題，桐葉抬起頭，略顯冷漠的眼神看著面帶探究的警察，一字一句認真回答：
“我什么也沒做過。”
我是無辜的。
“只是逃跑而已。”
他的死和我無關。
***
“小葉姐姐，你手上是什么？”
又一個相約練習的早晨，日向翔陽捧著排球，眼尖地看見了桐葉指縫里的一點暗紅色。
桐葉低頭看了眼指縫里的東西，渾不在意地回答：“遇見了一點小麻煩。”
“是不重要的事。”
第173章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
桐葉來到這個世界已經快三個星期了。
在最初拿不出身份證明的時候, 桐葉找了一間偏僻的網咖，隨手亂填了登記表便成功辦理了網咖單間的入住。
日本的網咖堪比旅店, 淋浴間洗衣房一應俱全，且在身份登記方面的管理并不嚴格以至于人員魚龍混雜，很多無家可歸者以及手頭拮據的白領都會在這里居住。
住宿洗漱的問題解決了，但金錢方面還是有點麻煩啊。桐葉捧著毛巾擦臉，在走回包間的路上思索著這個問題。
沒有身份證明的她客觀上屬于“偷渡者”，即使愿意去打薪資微薄的黑工也得先找到愿意接收黑工的門路。
就在桐葉腦海里已經形成了兩三個計劃打算逐一試行的時候，沒想到居然有人瞌睡了送枕頭, 給她帶來了計劃外的另一條發家路——
網咖里有人見桐葉年輕漂亮又孤身一人, 打起了她的主意。
面對忽然堵在自己面前的男人, 桐葉停在原地, 捧著毛巾茫然地“嗯？”了一聲。
……
當晚的夜半時分, 網咖外沒有監控的漆黑街巷里響起了男人挨打的慘叫聲。
*
桐葉走出巷道的時候手里已經捏了一沓鈔票。
數完手里的數目, 桐葉意識到自己即使要在這個世界停留一個月也不用怎么發愁了, 她撣了撣鈔票吹了聲口哨：
“果然來錢快的路子都在刑法里。”
網咖的監控明明白白地記錄著這個陌生男人騷擾和強拉她出門的行為, 他肯定不敢報警。
那么……既然不能報警的話，她這樣算黑吃黑嗎？
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呢。
收好鈔票, 桐葉若有所思地捏了捏下巴, 思維逐漸滑向危險的方向。
……
在此后的短短一星期里，仙臺的校外霸凌行為在某個不愿透露姓名的熱心市民打擊下大幅度減少。
霸凌者失去了錢包和身為高年級的威嚴，將笑容轉移到了桐葉的臉上。
**
在日向翔陽對桐葉指縫里的暗紅色疑惑發問后，桐葉雖然說著“不是重要的事”，卻還是又抽空拐到水池邊認真洗干凈了手。
起因是早上出門時碰見了個伺機報復他的高中生。
因為開始主動尋找目標，桐葉最近和年輕男孩發生沖突的次數多得數不清。
這個年紀的男孩天不怕地不怕, 不成熟的心智也很難對“生命”“責任”有什么敬畏，做起惡來也坦蕩而狠厲, 不懂什么叫分寸。
欺凌同學時如此，報復他人時也是如此。
面對這個只是挨了一頓打并丟了一萬円就能心懷怨恨到戴指虎去偷襲別人太陽穴的家伙，桐葉一時生氣下手就重了點。
沒想到指甲縫里的血跡沒洗干凈，還讓翔陽這個眼尖的小鬼給看見了。
桐葉打開水龍頭，在心底嘀咕著果然不能小瞧小孩子的觀察力，仔細清理掉了指縫間干涸的血跡。
再轉身時，桐葉已經恢復了笑瞇瞇的表情：
“接下來我們練習跳發吧。”
“好！”
日向翔陽按著排球，活力滿滿地大聲響應！
*
“翔陽真是所有教練夢寐以求的好球員呢。”
某一日，又被日向翔陽連懇求帶撒嬌地磨著訓練到晚霞漫天的時刻，桐葉踩在金黃的余暉里，看向前方依舊活力滿滿蹦蹦跳跳的翔陽。
“誒？”少年接住球轉回身，驚訝的雙眸因為高興泛著閃亮的色彩。
桐葉rua了rua小少年的橘子頭，笑瞇瞇道：“只需要考慮怎樣的教學適合你，完全不用擔心學員是否配合或者肯不肯努力呢。”
日向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因為我實在打得太爛了，難得像是便利店結賬時在小票刮出一等獎一樣遇見小葉姐，必須要好好學習才行。而且我也知道……”
少年有些氣餒：“我的個子比同齡人要低很多。”
“但你不是跳得很高嗎？”桐葉向上伸直手臂，比到了力所能及的最高處，“所以沒關系。”
日向翔陽看著她朝向下方的掌心，眉眼堅定地凝起，隨后就是一個原地起跳！
橘色的腦袋輕松撞到了她掌心下面，帶來了毛茸茸熱乎乎的觸感。
看著太陽一般的男孩重新露出了陽光的笑容，桐葉笑著拍了拍他的頭頂：
“大多數人的失敗來源于缺乏朝著目標堅持的毅力。”
“而翔陽你擁有著超越絕大多數人的、名為‘毅力’的珍貴能力。”
“毅力”嗎？日向抬頭看著桐葉，眼神閃閃發亮。
日向翔陽在排球問題上沒少從朋友那里得到“你這家伙可真有決心啊”的感嘆，但卻是第一次在“毅力”方面得到這樣鄭重的、正面的認可和鼓勵。
桐葉贊賞的其實只是少年的個人質量，這種優秀的素質并不和排球有所綁定，但滿心滿眼都是排球的少年此時還不能理解這句話的含義。日向的臉蛋紅撲撲的，興奮地瘋狂點頭：“嗯！我一定會打贏很厲害的比賽！到時候小葉姐姐會來看嗎？”
桐葉放在日向頭上的手頓了頓，她眨了眨眼睛，思考片刻后才點了點頭：“如果到時候我們還在一個地方的話，我會的。”
“誒？”
日向翔陽收起興奮的表情，被意料之外的限定符吸引了注意力：“還在一個地方？這是什么意思？難道小葉姐還會去哪里嗎？”
桐葉點了點頭：“我也不確定，但我說不定哪天就不在這里了。”
畢竟就這跳來跳去的時空而言，她完全無法干預自己下一秒會不會去往未知的地方。
日向翔陽抿了抿唇，肉眼可見的失落讓腦袋上的呆毛都一并垂了下來。
“那如果小葉姐離開了，在哪里能見到小葉姐呢？”
少年將半顆腦袋藏在排球后面，懷著一絲期望追問道。
桐葉捏著下巴想了想，眼角露出了一絲不明顯的壞笑：“早稻田大學。”
國中生日向翔陽咀嚼著這個陌生的名詞：“早稻田大學？大學嗎？所以姐姐是大學生嗎？”
桐葉煞有其事的點了點頭：“對哦，其實我是留學生，翔陽努力考進來早稻田的話就能做我的學弟了呢。”
單純的日向翔陽捧著排球乖乖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單細胞少年完全沒想過等自己也要考大學時某人早該畢業了，也完全不清楚早稻田的錄取分數是何等恐怖。毫無被捉弄自覺的日向翔陽忽然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像是想起了什么：“說起來，感覺小葉姐好像很喜歡摸我的頭啊。”
桐葉小聲嘀咕：“因為很像橘子味的陽光小狗嘛……”
日向呆住：“什么？”
桐葉咳了一聲，裝作無事發生：“沒什么。”
“……你剛剛明明就有說什么吧，小狗之類的，我聽見了！”
“沒有，你聽錯了。”
“有！”
“沒有。”
*
在一大一小踩著夕陽的余暉回家的時候，另一邊的兩只貓卻正覺得喵生艱難。
先是因為擔心童年時t期的小葉應付不來追殺而提前引來警察，結果卻反而給她造成了些困擾；接著就是好心把她從會遇見麻煩的路上引開，結果卻讓她遇見了更大的麻煩。
諸如此類的幾輪好心幫倒忙下來，桐葉原本的境遇不算緊迫，但兩只貓的加入已經很好地彌補了這一點。
年少的桐葉個人素質得到了充分鍛煉，原本相對平淡的童年也在兩只貓的助力下變得越發精彩。
看著屋檐下方正熟練和警察大眼瞪小眼的桐葉，造成這一切的兩只貓已經自閉了。
五條貓貓狂撓頭皮，聲音極其崩潰：“我說，她這是什么招麻煩體質，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吧！”
“怎么會有人避開一個麻煩的時候就會被卷進更大的麻煩啊！這合理嗎？！”
中原中也面色復雜，剛要說什么時就被五條悟伸爪制止了。
五條貓貓表情沉痛：“好了我明白，能遇見我們幾個已經足夠說明問題了。”
中原中也停頓片刻：“不，我是想說……”
中原中也的遲疑讓五條悟轉過頭來看向他，中原中也不太自信地緩緩說道：
“你說有沒有一種可能，其實她原本沒那么倒霉的，結果因為我們比較倒霉，然后我們又摻和了進來，所以最后就……”
還、還有這種可能嗎？五條悟呆了呆。
要說倒霉的話，從動漫劇情來看……作為“主角”的他們幾個好像還真是一個賽一個地倒霉加“事故體質”啊？
從結果而言……怎么聽起來好像還有點道理呢？
五條貓貓：宇宙貓貓思維升華.jpg
“這也不對吧？”五條悟試圖為自己挽尊，“我們第一次插手之前，就河里淹死的那個、那時候她看起來也不是第一次遇見這種事了吧？”
整套操作行云流水，毫不生澀！
中原中也并沒有被說服：“所以我說，感覺像是原本的‘倒霉’因為我們身上的某種吸引力以及熱心幫忙變成了‘特別倒霉’。”
五條悟：“……”
“可是葉醬明明也說了類似于‘從小到大都是事故體質’這種說辭。如果‘倒霉’是因為我們的話，我們離開后這種效應就應該會消失吧。
“難道我們接下來會跟著參與她從小到大的所有‘倒霉’事件？這幾乎就是陪她長大了誒……這不太可能。畢竟時間久了她一定會發現我們，但我們出現在她家沙發上時，她看起來對我們一點也不熟悉。”
這倒也是。中原貓貓收回目光思索起來。
雖然看起來他們似乎是參與了她不少倒霉現場，但其實直到現在他們兩個都還在圍著小學生時期的桐葉打轉。就算只是這樣他們也有好幾次差點被桐葉發現。
中原中也想了想：“她是很積極主動的性格。比起被動地等待事態發展，她更喜歡在掌握問題的關鍵后就主動出擊。
“會不會因為她小時候被我們影響得‘鍛煉’出來了，以后就特意反客為主，開始積極地‘發掘隱患’然后‘解決問題’呢？”
五條悟：“…………”
糟糕，好像無法反駁的樣子。
第174章 人齊一點比較熱鬧呢
在一切結束離開這片空間前的最后那段旅程, 五條悟和中原中也兩只貓咪難得沒有再陷入麻煩。
……
那是一個春日的黃昏，晚風拂過行道樹掠出嘩啦啦的聲響, 橘紅的晚霞掛在天邊，夕陽余暉成片地鋪灑在道路和房頂，將整個世界染成一片金黃的海洋。
然而即使風景如斯，也不是每個人都有興致欣賞——
“所以說，這是又到哪來了。”
五條貓貓蔫頭耷腦，聲音也有氣無力的。
就像是跌入了剪輯紛亂的萬花筒里，兩只貓咪陷入了以桐葉為中心的碎片式“時空旅行”, 次數多了以后也逐漸模糊了對時間的感知。
中原中也和五條悟思考過自己現在的情況, 得出了簡單的猜想：原本特殊空間湮滅, 身處其中的生命體應當會直接流落進時空的罅隙, 要么逐漸迷失要么徹底死去；然而五條悟和中原中也身上卻有著特殊的地方——他們早已和錨點綁定。
桐葉的時間線在特殊空間湮滅后就成為了他們兩個攀附著的唯一繩索, 只要桐葉不回到她的世界, 他們就也要在這些圍繞著她的時空里飄飄蕩蕩無從安定；一旦桐葉不幸死亡, 他們大概就要落入迷亂無序的時空里。
不僅是五條悟已經從活力滿滿變得抽頭喪氣, 中原中也也同樣被頻繁地切換時空和糟糕的所見所聞弄得有些心浮氣躁，即使這次出現在眼前的是一派安寧祥和的風景, 他也完全沒有放松警惕地打量起了四周。
畢竟又不是沒經歷過這種事。
酒店包廂里看起來歡樂安全的生日聚會也能在歡聲笑語中忽然闖進來個癲狂的中年女人, 一臉痛恨地指證桐葉是丈夫和情人生的私生女，上來就放話要掐死她。等騷亂平息警察控場，那人才發現自己弄錯人了。
圍觀了全程的兩只貓：“……”
這次跳轉后的環境似乎很平和？
中原中也轉動眼珠搜索視線范圍內，很快把停在了草地上的兩個小女孩身上，直接鎖定了目標。
“在那里。”
五條貓貓耳朵抖了抖，懶洋洋地抬頭看向前方。
草坪上, 一個留著齊耳短發的小女孩一邊抽泣一邊抹著眼淚，面前是扎著單馬尾的約莫六歲的桐葉。
桐葉正微微彎著腰努力安慰哭泣的小朋友, 臉上還帶著哄不好小孩那種無可奈何的苦惱。
“我不想要哥哥了嗚嗚嗚……”小女孩的淚像斷線的珠子一樣滾落到草坪上，“小葉你要不要哥哥，給你好不好？”
桐葉：“……”
桐葉的表情立刻顯得更苦惱了，她小聲嘀咕了一句“我才不喜歡哥哥”，隨后斟酌著找到了個蹩腳的理由：“嗯……但是你哥哥會幫你去買冰淇淋？”
小女孩抽噎了一聲，表情遲疑了一下：“那、那我以后自己去買。”
見有成效，桐葉再接再厲：“但是你哥哥還會陪你騎車呀。”
女孩再次抽噎一聲，糾結著不說話了。
桐葉松了口氣，嘴快地小聲嘀咕了一句：“所以為什么突然就不要哥哥了啊……”
話一出口桐葉就知道要糟。果然，剛剛才止住淚意的小女孩又立刻抽泣了起來，控訴的聲音都變大了：“小叔叔說爺爺奶奶不喜歡我，只喜歡哥哥嗚嗚嗚……”
桐葉愣了一下，見對方沒有下文只是哭泣才驚奇地說道：“然后呢？你不會就這樣跑來哭了吧？你爺爺奶奶明明很喜歡你吧？你叔叔在故意惹你生氣誒。”
小女孩也愣住了，噙著淚花的雙眸呆呆地看著桐葉，似乎不能理解她的問題。
桐葉撇撇嘴：“誰這么說你就打誰呀！你沒有嗎？”
打人嗎？小女孩更驚訝了，聲音怯懦地小聲囁嚅起來：“好孩子是不能打人的。”
桐葉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那他就可以故意逗你難受嗎？憑什么他能嘴巴壞你不能手壞？你要是覺得他沒有使壞你哭什么？你覺得他使壞了你為什么不能反抗？”
桐葉理直氣壯：“你爸爸媽媽沒有說過好孩子不能隨便打人但是也不能被欺負嗎？！他先使壞的話打人就不能算‘隨便’了吧？”
聽到這里，已經無聲湊到近處欄桿上的白毛貓咪悄咪咪認同地點了點頭。
對對對！還好葉醬不是這種“乖小孩”，要不然人早沒了！
打！必須打！沒打夠的話以后可以來他家打爛橘子！
圍觀的小貓咪只是點了點頭沒發出任何聲音，桐葉卻瞬間轉頭，直覺性地和貓咪湛藍的眼瞳對視到了一起。
早已習慣這點的五條貓貓對她眨了眨眼：“咪？”
桐葉原本有些不高興的表情立刻變得開心起來，她伸出手試探著摸了把貓咪。被摸頭的貓咪瞇了瞇眼，沒有逃跑的意思。
見貓咪溫順親人，桐葉直接將其拎過來抱進了懷里：“嗯嗯，貓貓說得對~”
“嘿嘿，好漂亮的小貓咪啊~”
五條貓貓贊同地點了點頭：“喵！”
【我也覺得！】
誒，真不容易，終于又平安無事地被葉醬抱抱了。
中原中也從樹上跳下來，對五條悟露出了鄙夷的眼神：“喵。”
【你也覺得什么啊？】
“哇！還有一個！”
桐葉驚喜地捕獲了第二只貓貓。
這邊的小伙伴被突然出現的兩只可愛貓咪吸引了注意力，那邊的小朋友卻CPU都快燒了t。
“不能隨便XX”的警告每個小孩子都從小沒少聽，但關于“不隨便”的情況解釋還是第一次聽到，小女孩茫然地睜大了眼睛。
然而并不是每個孩子都在這個年紀就有著桐葉這樣的語言表達和思維理解能力，小女孩無法清晰地弄懂桐葉的長句，只能模糊地感受到她話語中想要表達的意思。
小女孩隱約感覺她說的不對，動了動嘴唇很想反駁，但正如她不太能解讀桐葉的話一樣，她也桐葉不知道該怎么表達自己的意思，于是她撇撇嘴抱怨了起來：“不行的，不乖。”
桐葉的眼神從貓咪身上移開，大概猜到了她的意思——大人只喜歡“乖小孩”，如果她不溫馴聽話，那就不會有人喜歡她了。
桐葉不以為然：“有什么不行？你為什么要不喜歡你的人也來喜歡你？你也不喜歡他不就好了？”
小女孩沒太聽懂，但隱約覺得她很厲害的樣子。
桐葉試圖“循循善誘”：“我爺爺奶奶才是真的不喜歡我。
“他們不喜歡我爸爸，怪我爸爸不聽話；他們也不喜歡我，怪我是女孩。他們會偷偷給我堂哥好吃的但是不給我，被我發現了還怪我任性不懂事，不許我生氣，所以現在我不要他們了，也不去他們家。”
桐葉摸了摸貓頭，神情淡定地攤了攤手：“然后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我還給自己找了新爺爺新奶奶，他們給小明的東西也都會給我，特別公平！比以前的好多了！”
【被“共享”爺爺奶奶的小明：）】
懷里的兩只貓貓一只抬頭對桐葉露出了人性化的復雜表情，另一只低著頭疑似在偷笑，面前的小朋友則露出了“宇宙貓貓思維升華”的表情。
桐葉繼續慫恿這個呆小孩：“聽我的，等你爺爺奶奶在的時候，你看見你叔叔就哭，看見就哭！使勁哭！哭得要多慘有多慘！”
桐葉的頭上幾乎長出了惡魔的犄角，笑容也變得陰險：“爺爺奶奶要是問你為什么，你就指著你叔叔，說‘叔叔說有他在爺爺奶奶就不會喜歡我，我以后就是沒有人要的小孩子了，爺爺奶奶不要我了’！”
懷里偷笑的貓已經笑得抖了起來，桐葉費解地低頭看了一眼，抬頭繼續為自己的哄騙大業添柴：“到時候你爺爺奶奶一定會罵他，他以后也不敢再跟你這么說話了！”
畢竟她的爺爺奶奶是真的喜歡她呀。
小女孩已經不哭了，但人也愣住了，她呆呆地看著桐葉，表情動搖之中帶著一絲為難：“但是叔叔沒有說……”
桐葉大手一揮：“那不重要！這個叫藝術加工！是合理的！老師以后上課會教的！”
眼見面前的小女孩一聽到“老師會教”就立馬露出了信服的表情，五條貓貓再次“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中原中也卻露出了更復雜的表情：
“之前……她該不會是裝的吧？”
——
某一次隨機轉移，貓貓見到了小時候的桐葉和表弟江明。
當時兩個小朋友來了江明的爺爺奶奶家里，那時兩位老人還沒有退休，面容比貓咪之前見到的樣子要年輕很多。
兩個小朋友被一人給了一碗離骨的排骨肉，桐葉捧著碗，當即小嘴一扁開始啪嗒啪嗒掉淚珠，把江明的爺爺驚得趕緊把她抱起來哄。
然后桐葉就用平靜的語氣一邊掉淚一邊說著什么“江明的爺爺奶奶真好”、“我爺爺奶奶就不給我好吃的只給伯伯家的哥哥”、“爺爺說我是女孩子，不可以跟男孩子搶東西”之類的話。
江明的奶奶是大學教授，日常接觸的同事們很多兒女都沒有結婚，像她這樣還沒退休就有了孫輩的屬于極少數，小江明偶爾跟著她去學校時都是被教職工和學生們當寶貝哄著逗著的。聽到桐葉轉述的這種發言，江明奶奶當場失了言語，平時出口成章的人一時間對這種人無言以對。
江明爺爺脾氣大，聽到小孩子語氣平靜地說這些更被當場被氣得臉都紅了！鼓著臉忍了半天才勉強忍住了在孩子面前罵街的沖動。
小桐葉低垂著掛著淚的眼睛，伸手抱住江明爺爺的脖子可憐兮兮地貼了貼：
“爺爺你要是我的爺爺就好了。”
一句話直接打出KO。
于是在江明天真地為表姐的不幸而捧著碗眼淚汪汪的時候，桐葉輕松蹭來了新的爺爺奶奶和一個在未來許多年隨叫隨到的愚蠢歐豆豆。
然而這兩大兩小不知道的是，當時被爆殺的還有蹲在墻頭圍觀的兩只貓咪。
現在的中原中也抬頭看著“指導”小朋友的桐葉，忽然有點懷疑當時因為小桐葉的話語也跟著心疼壞了的自己是不是被一個還沒上小學的小丫頭欺騙了感情：）
中原中也面色復雜地嘆了口氣：“算了。”
從結果來看，江明的爺爺奶奶這么多年都信守著諾言真的把她當自家孩子對待，小葉也是真的把他們當做親人，從來不讓遇見的危險有靠近他們和江明的可能。
以至于之后成年了的江明對桐葉這些年遇見過的事情懵懵懂懂，依舊天真地以為桐葉是個“好孩子”。
……
小女孩離開后，桐葉原地rua起了兩只貓貓，表情有些興奮：“哇！不知道為什么最近貓貓都不靠近我了，終于遇見我的天選貓貓了嗎！”
沒有在意這句話，中原中也伸爪摸了摸小桐葉圓圓的臉蛋：“喵。”
碰上無關緊要的小事會大呼小叫，遇見真正的危機卻會輕描淡寫，狡猾地為自己的行為和語言裹上糖衣，做事向來重結果而輕手段……桐葉她就是這樣的人啊。
她沒有那么好，但中原中也覺得她很好。
中原貓貓閉上眼睛，仰頭用貓咪濕潤的鼻尖貼了貼桐葉。
在堪稱溫馨的人貓互動里，小桐葉看著呼嚕嚕的兩只小貓咪發出了甜蜜誘惑：“要不要跟姐姐回家呀~小貓咪~”
“罐罐貓糧管夠哦~姐姐家很——大的哦！”
五條貓貓攤成一張貓餅，閉著眼睛懶洋洋地應了一聲：“喵~”
【好哦。】
說完就轉身貼到了桐葉胳膊上開始黏黏糊糊：“喵。”
【那就這樣說好了，不能趕我走了哦，姐姐~】
確認過眼神，是彼此滿意的人。
一人一貓立馬如膠似漆地開始瘋狂吸對方！
中原中也：“……”
中原中原有些遲疑——他們兩只貓根本不能在一個時間段長留，如果他們跟桐葉回家卻又忽然消失了，她肯定會很難過…………而且很可能會遷怒未來的他們啊！
正這樣為難著，瘋狂蹭人的五條悟和沉思著的中原中也忽然同時頓住。
一股陌生的感覺襲上大腦，兩只假貓在眩暈的同時感覺身體也像是變成了剛裝上的假肢，有種不聽使喚的異物感。
蹭人的動作忽然僵住，桐葉立刻發現了五條悟的異況，擔心地將他舉到面前對視：“嗯？你怎么了？不舒服嗎？”
刺痛的感覺忽然開始有規律地沖擊起大腦，這種熟悉的感覺讓兩只貓瞬間變成了飛機耳，在腦海中警鈴大作！
這種感覺！！
這不是當初身為人類時被硬塞進貓身體那種痛苦難受的感覺嗎？！
直覺讓兩只貓貓同時冒出了某個危險的猜測，隨后同時猛地從桐葉懷里躥了出來，把毫無防備的小桐葉給嚇了一大跳！
“嗯嗯？怎么了你們？？”
桐葉不可置信地看著剛剛還在和自己親熱貼貼的五條貓貓：“喂喂！你不是要跟我回家嗎？剛才不是在騙我吧？！”
見兩只貓同時頭也不回地宛如背后有洪水猛獸般逃跑，桐葉氣得跳腳：“哇！你個壞貓！”
“居然敢騙我？！”
狼狽逃跑的五條貓貓悲憤地喵嗚亂叫了一通——再不跑就要變成在小女孩面前裸奔的變態大哥哥了啊！那樣絕對會被討厭的吧！
他才沒有蠢到自己坑自己啊！！
但顯然桐葉從小就不是什么會忍氣吞聲的性格。她當即就原地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直接朝貓咪逃跑的方向追了上去，開口就暴露了霸道的脾氣！
“回來！騙子貓！落到我手里還想跑？！”
天知道她剛動了養貓的念頭怎么就忽然從最近開始被所有貓貓躲著了，就連以前熟悉了的貓咪都不肯再靠近她，搞得她的誘拐計劃連連失敗。
好不容易自投羅網了兩只可愛又聰明的貓貓，她才不會就這么放走對方！
誰說強扭的瓜不甜？t我看明明是又甜又解渴！來吧小貓咪！別掙扎了！
小桐葉像個風火輪一樣風風火火追了上來，不敢回頭的兩只貓聽著背后的動靜，被追得壓力山大，在感覺肢體越來越不受控的時候都快崩潰了！
“別追了啊！！”
中原貓貓破防大叫！
桐葉當即腳下一個踉蹌狠狠地摔趴在了地上！
小朋友茫然又震驚地抬起了頭，甚至沒感覺身上哪里疼——她剛剛是不是聽見有人說話了？
但這里除了貓和她還有別人嗎？？？
桐葉表情驚恐地探頭左看右看，卻沒發現近處有人存在。
聽錯了吧？
桐葉從地上麻溜爬了起來站在路邊，身體此時才感受到了火辣辣的疼痛。
啊呀，追丟了嗎？桐葉撇撇嘴，心有不甘地掃視了一圈旁邊的瀝青大路。
金燦燦的夕陽從西側傳來炫目的陽光，遠處的紅色大貨車從地平線朝這邊駛來。在逆光的視野里，桐葉忽然看見大貨車前方隱約有個小男孩的身影。
桐葉瞪大了眼睛聲嘶力竭：“停車！”
在桐葉話音落下之前，那輛貨車就率先猛地踩下了急剎！然而裝滿貨物的貨車由于過大的慣性并不能在原地停下，桐葉聽著輪胎和地面刺耳的一長串摩擦聲，感覺胸口的心臟也在肋骨下泛起了酥麻的疼痛。
她忘記了身上摔倒帶來的刺痛，朝著大貨車的方向沖了過去。
大貨車剛剛停穩，司機立馬從駕駛座上跳了下來，白著一張臉跑到了車前面。見前面沒有人，司機立馬哆哆嗦嗦地趴到地上探頭往車下面看。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貨車下面干干凈凈，什么也沒有。
既沒有小孩子，也沒有一絲血跡。
司機原本難看的表情瞬間變得茫然，抬頭就對上了剛剛跑過來的桐葉。
“快打120！”
桐葉看著司機茫然的表情，還以為他被嚇呆了。
“我……”
司機看著桐葉的反應，整個人卻變得更茫然了。
忍著可能看到慘烈畫面的惡心感，桐葉趴到地上朝車下面看了過去。
視線所及，空無一物。
桐葉：？
司機：？
桐葉震驚了：“小孩呢？”
司機臉色呆滯：“沒看見啊。”
一大一小同時傻在了原地。
十分鐘后，警車和救護車同時烏拉烏拉地沖了過來。然后幾名正打算控制住司機的警員和扛著擔架沖過來的醫生護士也加入了茫然的隊伍。
警察：“人呢？”
醫護：“傷員呢？？？”
桐葉&司機：“沒看見啊！”
桐葉伸手發問：“有人報警嗎？”
警察和醫生怎么來了？
警察已經跳到了貨車的駕駛座上開始翻弄智能車載系統，順便給桐葉小朋友解釋了一下：“這種老式貨車都配備了撞擊報警系統，我們是收到了自動報警才來的。”
所以剛剛車應該是真的撞到了什么東西，不是他們在做夢。
聽到這里，司機的臉色立馬又變得難看起來。
……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現場的調查結果卻一致詭異地否認了這一點。
“現場的唯一一處血跡來源于這個小朋友的膝蓋。”
醫生指了指坐在救護車車廂邊沿的桐葉。
“是她跪到地上往車下面看的時候沾在地上的，除了這一處血跡就什么也沒有了。”
護士幫桐葉包扎著身上的傷口，聽著跟車醫生說出了他的觀察結論。
警察的眉頭皺了起來：“我們沒在周圍三十米內發現生命跡象……行車記錄儀的畫面里全是落日的眩光，什么也沒拍到。”
“我已經讓同事去調附近的道路監控了。”
此時另一名警察也回來了，臉上的表情相當精彩：“沒有人。”
“車前面根本就沒有過小孩。”
現場被詭異的氣氛籠罩了起來，一時間沒有人說話。
司機環顧四周，眸光閃了閃，忽然改變了說辭：“其實我沒看見有小孩。”
桐葉和警察醫生同時驚訝地看了過來：“什么？”
司機伸手指向桐葉：“我剛開到這條街就發現這里反光嚴重，什么也看不清。我正要靠邊停車，忽然聽見這個小孩朝我大叫‘停車’，我以為撞到了人所以立刻急剎了。但其實我根本沒有看見車前面有小孩，我是因為她說我撞到了小孩才相信的。”
桐葉皺眉：“撒謊，你在我喊出來之前就踩剎車了。”
司機臉色已經變得平靜：“小朋友，我剛一聽見你的聲音就急剎了，中間的時間很短，你可能產生錯覺了吧。”
桐葉表情不好看：“但你的車自己報警了。”
話是這么說，但桐葉知道自己的話現在顯得有多蒼白無力。
果然，司機攤了攤手：“或許是系統故障。之前不就有過因為司機急剎，車輛老化零件出現破損導致系統誤判的事情嗎？”
他轉過頭不再看桐葉，語氣輕描淡寫：“小朋友你還小，這種事情你不清楚。”
“監控才是最有力的證據吧。”
桐葉不說話了。
再糾纏下去恐怕自己就要變成報假警的那個了。
警察看著桐葉的表情，感覺她不像是撒謊胡鬧的小孩：“你能描述一下你看到的小孩的樣子嗎？”
沒想到桐葉的表情此時反而變得遲疑起來。
“我……”
她猶豫地看了眼警察，似乎不太想說。
警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鼓勵地看著她。
桐葉抿了抿唇，聲音有些無奈：“那個小孩長著白頭發。”
眾人：……？
司機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從身上摸了根煙叼在嘴里，神情變得暢快而滿意：“所以我說，小朋友你只是看錯了，哪有白頭發的小孩啊。”
桐葉面色平靜。
她就知道說出來后其他人會是這個反應。
警察的表情也變得不再信任。
幫桐葉包扎好傷口的護士看著桐葉默不作聲的樣子，感覺怪可憐的，于是好心幫忙圓場：“小朋友剛剛摔得太嚴重了，可能是剛爬起來還有些頭暈眼花，加上逆光刺眼就造成了誤解吧。”
貓貓沒有追到，還看到了奇怪的事情，桐葉變得垂頭喪氣。
我才沒有看錯——桐葉在心底不滿地嘀咕著，但卻不打算再向他們申訴。
沒有監控和痕跡證據支撐，就算其他人真的相信她也沒有用，年僅六歲的桐葉已經明白了這個道理。
***
視線里是一片明滅不斷的光暈在晃動，但是眼睛好像被什么壓住了一樣無法睜開。
頭好暈。
試圖翻身的動作失敗，酥麻的身體逐漸傳上疼痛感。惡心的感覺在胃里翻涌。
五條悟止住試圖掙扎的動作，有些茫然地嘗試運轉遲鈍的大腦。
雖然還沒有掌握無下限術式去刷新大腦，但這種腦子使用過度的感覺也是久違了……等等，為什么會知道自己以后能掌握無下限術式呢？明明怎么嘗試都失敗了吧。
五條悟困惑地皺起眉頭，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現在是什么情況。
被咒靈吃進肚子里了嗎？那為什么還能思考呢？
像是從深水中逐漸浮到水面上，五條悟感覺耳邊的聲音也由混沌變得逐漸清晰了起來。
“……怎么樣了？”
“……還好……頭被……腦震蕩……”
“……家屬……”
五條悟覺得耳邊的聲音越發清晰，腦子的疼痛卻變得更明顯了起來，疼得他心煩意亂，有點想來一發茈把吵鬧的人都弄死。
“吵死了。”
五條悟無意識地念了出來。
周圍瞬間變得一片安靜，五條悟松緩眉頭，覺得稍微好受了一點。
然而下一秒，五條悟就感覺壓著眼睛的東西被直接扯開。刺目的陽光撲到眼皮上，讓躲藏在下方的眼珠感到了突如其來的刺痛。
五條悟眉頭擰得死緊，心底“噌”地冒起了火氣。
感覺到身體也恢復了知覺，五條悟掙扎著坐起身，神色郁郁地睜開眼睛看向前面。
眼睛尚且不太適應視物的感覺。明亮的日光里，五條悟隱約看見一個身形高挑的女人逆光站在他面前，修長的手指中間握著剛扯下來的繃帶。
繃帶的尾端被風吹起，時不時拂過他的面頰。
蔚藍如蒼空般的眼眸緩緩聚焦，面前女人冷淡的面容在五條悟眼中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
五條悟眨眨眼，而后又眨了眨眼。
面色冷淡的女人不說話，他也不說話。
最后是五條悟率先壓下上半身往前湊了一點。
他好奇地看著女人，臉龐在光線充足的房間里肆無忌憚地施展著美貌：“你真漂亮。”
“我好像記不清一些事情了。你是我女朋友嗎？t”
后面的醫生面色古怪：“……啊？”
面前的女人——也就是桐葉，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五條悟，視線從他狀似無意展露身材的儀態和貼臉展示美貌的距離中掃過。
桐葉冷哼了一聲，舉起拳頭朝五條悟頭上狠狠錘了下來！
“嗷——！”
五條悟猛地捂著腦袋：“痛死了！葉醬太狠了吧！！”
桐葉動作一頓，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啊~原來平時私下也都是這么叫我的啊。挺親熱嘛。”
五條悟捂頭的動作一頓，委屈巴巴地放下手去拉桐葉的胳膊：“我們之間的關系本來就是這樣的嘛……葉醬不會想扔掉我吧？”
“明明才跟我說了你家很大，要讓我跟你回家……”
桐葉還沒有說話，背后的醫生忽然“噗嗤”一聲幸災樂禍地笑了出來：“哈哈哈哈……”
被打斷讀條的五條悟幽幽地看向她。
察覺到他的注視，醫生瞬間拍著大腿笑得更歡了！
“哈哈哈哈哈你家很大哈哈哈，確實夠大哈哈哈……”
此時門口忽然傳來了五條悟熟悉的、深惡痛絕的聲音，那道聲音笑瞇瞇的，吐出來的話語卻相當刺耳：“反正都要被扔掉的，五條君倒不如直接被貨車撞死還比較舒服呢。”
聽到這道聲音，五條悟表情一垮，醫生卻瞬間笑得淚花都冒了出來，轉過身開始瘋狂錘墻！
太宰治雙手插在風衣口袋里，笑瞇瞇地走到了五條悟的病床前。五條悟下意識想把桐葉扯到身旁，卻被桐葉“啪”地一巴掌直接無情呼開了！
“葉醬……”五條悟超級委屈地看著桐葉。
太宰治嘴角的笑容卻顯而易見地擴大了幾分：“啊呀呀，動手動腳的男人會被女孩子嫌棄的哦，連這點都不明白嗎五條君~”
桐葉看了眼垂頭喪氣的五條悟和悄咪咪朝她湊過來的太宰治，冷笑了一聲開始棒讀：“哇，原來你知道這點啊。”
太宰治笑容一僵，表情也立馬變得委屈起來。
整間房回蕩著醫生愈加猖狂的笑容，桐葉忍無可忍：“小數……”
穿著白大褂的邢林數立馬直起身擦掉眼角的淚花：“好了我不笑了，我去看看隔壁那個醒了沒。”
邢林數走出房間，室內的三人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她又忽然歪著身體把頭探了進來：“感覺人齊一點比較熱鬧呢~”
“哈哈哈哈……”
走廊里響起了某人更加猖狂的笑容。
桐葉：“……”
第175章 正文結局·上
桐葉從昏沉中蘇醒, 睜開眼睛看見眼前圍著一圈或熟悉或陌生的臉龐。
“你醒啦！”
旁邊的小學妹眼睛唰地亮了！
這個場景似乎有種既視感……桐葉謹慎地掃視過眾人的表情：“手術很成功？”
我已經是個男孩子了？
眾人欣喜的神色同時哽住：“……”
見她還能開玩笑，邢林數冷哼了一聲, 直起身揉著眼角一聲不吭地離開了。
夏央的興奮也已經平復，她松了口氣打算過來和她說話，旁邊的小學妹卻癟癟嘴，率先“汪”得一聲哭成狗：“哇——！”
“成功了！居然真的成功了！”小姑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震住了所有試圖靠近桐葉的人。
從擔驚受怕到一朝驟然放松下來，她撲倒在桐葉身上就開始抹著淚大倒苦水：“嗚哇——你都不知道這兩個月我們是怎么過來的，時間完全不夠用啊！我連睡覺都感覺自己十惡不赦！”
桐葉坐起身舒展舒展筋骨, 抬手抹掉她奔涌的眼淚：“辛苦你們啦。”
夏央看了眼哭天搶地的學妹, 體貼地沒有說話就轉身離開了。
“重點是差點玩兒脫了！！”小學妹一時間有無數的話想對桐葉說, “本來說等移走那兩個世界的軌跡就可以釜底抽薪解決特殊空間問題的, 最后把你帶回來的時候控制好時間差, 可以連帶錨點問題一并解決了——結果前半部分是沒問題, 到帶你回來這部分出問題了！
“明明一開始計劃等重合完全移除的最后把你撈回來的, 結果數據和預期有差距。預期的引力差帶來的宇宙時間差應該是78.37微秒, 明明反復校驗過這個數據的準確性而且還用這個數據成功跑了前半部分的公式，結果到最后這個結論居然突然變了！！”
學妹眼眶一紅, 剛剛才止住的眼淚瞬間重新奔涌出來, 順著她的下顎滴滴答答地在桐葉的手腕上下了場雨。
“最重要的是數據變了我沒有發現……這個數據變了說明你的坐標一定變了，但我居然沒有發現！我直接就上手要把你和那邊的錨點聯系清除掉……如果不是我導師當時不放心又回來正好看見了數據不對，我差點就親手把你扔到外面去了！”
女孩子邊哭邊抽泣。
“明明你那么努力了，你一個人冒著那么大的風險，我差點——”
時至今日，回憶起被導師阻止后抬頭看到異常數據的那一幕, 從未從那一刻的毛骨悚然里掙脫的年輕女孩依舊無法自我開解，話也說得顛三倒四。
一只冰涼的手在此時握住了她, 打斷她的同時將顫抖的女孩子拉回了現實。
她抬頭看向桐葉，桐葉的眼睛像一汪寧靜的湖泊。
“但我很幸運，”桐葉歪著頭將女孩的手背貼在了自己臉頰上，“最后你們還是把我帶了回來。”
“雖然你沒有說最后是怎么做到的，但一定吃了很多苦，想了無數方法吧。”
素不相識的一群人放下手中一切事務陳力就列，聚在一起以畢生學識為自己爭取明天，那一定是一場爭分奪秒的博弈，是無數人夜以繼日不眠不休的殫精竭慮。
為什么會沒有發現改變的數據呢？桐葉摸了摸女孩憔悴黯淡的面容。
因為你也已經到極限了啊。你甚至還要在事后背負著自責和恐懼咬牙繼續克服不斷涌現的新問題，直到過五關斬六將再次見到我的這一刻。
很辛苦吧。
桐葉嘆了口氣。
“現在，你該睡覺啦~”桐葉伸手把她攬到床邊，不容拒絕地將面容疲憊的女孩按倒在了身旁潔白柔軟的床褥上，“我已經回來了，輪到你休息了。”
輕緩的聲音像是有什么魔力，在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剛剛還亢奮激動的女孩像個運作著運作著就忽然沒電了的玩具車一樣倏忽陷入了沉睡。
在那場讓她耿耿于懷的意外之后，她第一次可以放心地睡過去，終于不需要在短暫的休憩和紛亂的夢境后伴著眼淚蘇醒。
……
桐葉從床上爬下來，幫她蓋好了被子將手伸向她的額頭，為她理好了疏于打理而變得毛躁蓬亂的頭發。
“好好睡一覺吧。”
“醒來以后就是全新的明天。”
……
桐葉長舒一口氣，舒展著全身的筋骨轉過身去，抬頭卻意外地看見門口站著個熟悉的身影。
眼前眉眼熟悉身量高挑的俊秀青年赫然是太宰治，他穿著一身和動漫里默爾索監獄服有些微妙相似的……束縛衣？正站在門口怏怏不樂地看著她。
路過的其他人似乎對他見怪不怪，顯然早已習慣了他的存在。
桐葉站在原地和他對視了片刻。
時間的錯位讓桐葉看見太宰治的第一時間想到的并不是那只黑色的貓咪，而是那個畫地為牢，將自己長久隱藏在漆黑里靜待凋零的白玫瑰。
眼前青年望向她的臉龐似乎和曾經裹著左眼的青年面龐重合了起來。分別前生無可戀的哀默在此刻的重合中逐漸消弭不見，面前的太宰治清亮的雙眸在視野中逐漸清晰。
青年看著她，眼中蒙著淡淡的光彩。
將腦海里的畫面打散，桐葉表情古怪地走向了他身旁。
感覺他的表情隨著和自己距離的縮短變得更哀怨了是怎么回事？桐葉腳步頓了頓，某只貓咪的模樣在頭腦里清晰起來。
果不其然，她剛一靠近，某人就熟練地撿起了當貓咪時的技能開始控訴她！
“我明明也很努力，”太宰治的聲音聽起來很委屈，“但是葉醬從來不對我這么溫柔。”
“不公平！”
嗯嗯，這感覺太對味了，如假包換的宰喵。除了喵喵叫換成了中文。
桐葉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你要公平？”
太宰治反應極快地立馬改口：“不，葉醬絕對不可以把我當做和其他人一樣的存在！”
桐葉冷哼了一聲從他身邊繞了過去：“我有什么不可以的？”
“搞清楚點太宰君，現在你才是那個寄人籬下的難.民.啊。”
深諳桐葉高興就“宰宰”不高興就“太宰君”的脾氣，太宰治對某人t隨著形勢逆轉就驟然翻臉的態度早有預料。
青年轉身追了過來，頂著一米八的個子卻像只吵鬧的小麻雀一樣圍著她打著轉嘰嘰喳喳：“誒，所以我現在無家可歸了嘛~葉醬不收留我的話我就要流浪街頭了……”
“葉醬不會不管我的吧，不會的吧……”
“我不是你的寶貝貓貓嗎？葉醬當然不忍心的吧~”
“被丟下的話我會死掉的……真的會死掉的哦，一個人倒在深夜的街頭被凍死……但是葉醬明明說過不許我擅自死掉的！”
“葉醬~”
桐葉嫌棄地打斷了：“你好吵啊。”
太宰治大受打擊，宛如遭受了什么難以理解的背叛般僵在原地傷心落淚：
“明明以前抱著人家叫寶貝，還說我是你見一個愛一個里最愛的那一個。說好了永遠都不許我離開你，現在說幾句話就會被嫌吵了，葉……”
周圍人的目光凝聚了過來，所有人都用一種看外星渣女的眼光看著桐葉。
桐葉：“……”
桐葉轉身攬過太宰治的腦袋，伸手徑直捂住了他聒噪的嘴巴。
被夾在臂彎里的人型貓咪眨了眨眼，識時務地變得安靜下來，順帶心滿意足地偷偷蹭了蹭桐葉。
察覺到某人的動作，桐葉立馬“bang！”地一拳熟練捶在太宰治頭頂，打得青年當即痛呼大叫！
“我應該已經警告過你一次，”桐葉陰惻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再敢蹭我的X我就把你肢解了喂狗啊混蛋。”
太宰治渾身一僵，終于徹底安分了下來。
*
作為事件的核心關系人，太宰治當然不可能還是自由身，即使靠著花言巧語為自己爭取到了更寬松的行動環境，也不可能被允許跟著桐葉參與某些敏感的場合。
無視太宰治的抗議將他關回了劃分給他的監管室內，桐葉隔著另外兩道門看了眼其余兩個房間內仍處于昏迷狀態的兩人。
“我們沒有在‘其他世界’的計劃里找到任何將他們兩個從貓咪恢復人身的相關資料。”
“也算他們運氣好，最后都救回來了。”
邢林數托了托眼鏡，輕描淡寫地帶過了她們一眾人的努力成果。
桐葉眼神微閃，意外之余又覺得理所當然。
在那種不知明天和結局哪一個會先到來的危亡絕境，錨點也只是被他們寄予厚望的犧牲品。
恐怕他們本世界的人對他們也并非全然坦誠。
桐葉伸手摸上玻璃，看著里面隨著呼吸微微起伏的軀體。
中原中也看起來倒還好，只是因為驟然脫離貓身所以還處于對人身的適應恢復期，等大腦自我修復好了自然就會清醒。
至于五條悟嘛……
桐葉看著玻璃后被繃帶裹得像個粽子一樣的白發少年，無語地抽了抽嘴角。
“我就說我看見那輛貨車撞了個小孩吧！”
剛走出五條悟的監管室，桐葉立馬轉身，理直氣壯地對身后一直默不作聲的夏央大聲嚷嚷！
夏央忍了忍，最后還是忍無可忍的指著玻璃大聲反駁：“被車撞的瞬間直接從這個世界脫離——這種情況正常人怎么可能想得到啊！”
誰能想到桐葉小時候看見的被貨車撞了的小孩是五條悟啊！！！
桐葉不服氣地開始跟她對轟：“但是我明明也提到過‘被車創進二次元’的經典傳送門假設吧！你看我明明就猜對了嘛！”
夏央表情夸張地瞪著桐葉：“這算什么猜對了啊？！他又不是被創進二次元了！明明就是被創到同一個世界的十幾年后了啊！”
桐葉正要火力全開，就聽見身后邢林數拿指尖敲了敲桌面，隨后她托了托眼鏡，面容冷淡地看著她們倆。
夏央&桐葉：“……”
瞬間老實.jpg
邢林數從房間里捧出了一大盒眼熟的U盤，遞交到了桐葉手里：“這些東西用不上了。”
我們成功了，這些為失敗而準備的預案都不需要了。
將東西遞出去的瞬間，邢林數的臉上難得露出了一絲微笑。
她抬頭看桐葉，卻發現桐葉的表情變得空白。
邢林數的微笑頓住，她狐疑地看著桐葉：“怎么？”
桐葉咽了咽口水：“拷貝尖端科研成果的權限周教授才有，當初為了瞞住其他世界不打草驚蛇，我是偷了周教授的密鑰干的這事。”
桐葉露出了艱難的微笑：“應該夠我吃二十年國家飯了……哈哈。”
邢林數耷拉下眼皮：“這種問題還用你擔心？”
邢林數指了指窗外矗立在隔壁的巨大實驗樓：
“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當然是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以后的事情自然有人會負責。”
桐葉收回看著窗外的目光，臉上并沒有驚訝之色。
她捻起一枚U盤，沉著穩重地說道：
“那么另一個問題出現了。”
邢林數挑眉。
“為了關鍵時候不掉鏈子，這些東西的硬件價值市場價在一百萬左右……”
桐葉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加上我既要求保密也趕時間，最后花了大概三百萬。”
桐葉聲音悲愴:
“我的信用卡被刷爆了！”
說好的要給我潑天的富貴呢？！啊？
五條悟你不是說要給我夠花十輩子的豐厚報酬嗎？！中原中也你不是說要賠我錢嗎？！
說好的暴富怎么就變成了一夜赤貧呢？！
養貓不是招財的嗎？你們這幾只貓是不是也太破財了！
“就因為我阻止了你們的計劃這種小事，你們就不打算給了嗎？！”
“真混蛋啊！”
桐葉仰天長嘯：“倒是給我把賬結了啊八嘎！！”
隨著桐葉在潑天的悲傷里原地發瘋，邢林數也瞬間沉默了下來。
邢林數憐憫地看著她：“你可以向周教授申請一下，我覺得應該是能報的……吧。”
雖然周教授剛因為被桐葉偷了密鑰受了上面的批評……嗯。
邢林數看桐葉的眼神更憐憫了。
……
“打工！都給我去打工還債！！當牛做馬賣腎挖肝也得給我還債！！”
從痛苦中掙脫出來，不打算內耗自己的桐葉決心外耗他人。她面容猙獰地掃過幾個監管室，最后一頭扎進了屋主清醒的唯一一間。
“還錢！！”
桐葉沖進去就抓住太宰治的衣領開啟怒吼！
“誒？”
太宰治放下手里正在看的書本，表情無辜地豎起了雙手。
“葉醬想要錢嗎？”
“當然！給我還錢啊騙吃騙喝的騙子！半年伙食費加精神損失費收你友情價五百萬人民幣！”
太宰治眨眨眼，雙手伸進口袋翻出了比臉還干凈的內袋：“雖然很想滿足葉醬的愿望……但是因為來了這里，我變得身無分文呢。”
桐葉松開手，像只失去希望的咸魚一般“啪嘰”趴倒在了地上。
某人型貓咪還在耳邊不安分地叭叭：“雖然我沒有錢，但我可以把自己送給葉醬賣身抵債的哦～”
“超級劃算的～來看看嘛～”
“哼，”桐葉趴著發出一聲冷笑，“抵債的意思就是我不僅討不到債還得再搭進去個飯票。”
人型宰貓貓貼了上來黏黏糊糊：“誒，別這樣嘛，我超級好養的！真的超好養的！”
桐葉冷漠推開：“好熱，離我遠點。”
“誒……但是我……”
“……太宰治，你是不是真的很想被我肢解喂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