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認識?
十六歲的謝檐接了一次官方的逮捕令, 對于他來說,這不過是進入軍校前的鍍金活動,或者是一次小小的實戰訓練。
不過意外的是, 有許多專門接懸賞的獵人和殺手也參加了這次圍獵。
銀狼畸變獸群于一周前意外進入居民區, 已經造成了多次人員傷亡,它們行蹤不定, 又時常于夜里突然進行襲擊,讓警署也感到分外棘手。
多次調動部隊搜尋無果之后, 索性直接發了報酬豐厚的懸賞, 按只論賞,受官方表彰, 總之,又賞錢財又獎名聲。
謝檐可能不一定是為了名而來,但……這么多的懸賞獵人來這里,一定是為了錢。
畢竟是一整隊獸群,他們有的索性互相結成聯盟, 有的則不著痕跡地跟在別人的隊伍后面, 準備撿一只漏網之魚。
很少有像謝檐這樣的獨行俠。
畢竟是在十三區, 謝檐已經努力低調了, 但他太過優雅從容的氣質,以及簡單卻質感十足的服飾還是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實力強大, 貌似還有錢,謝檐每走幾步就會有一個人問他要不要一起組隊。
謝檐沒興趣, 他面上不顯,只是頗有禮貌地拒絕。
但……
謝檐看向站在墻上的身影——這是他第五次發現這位看似冷漠的賞金獵人跟著他了。
第一次的時候,黑發的青年只是站在不遠處,一直盯著他看, 連一向習慣了被萬眾矚目的謝檐都終于難以把他忽略掉,只能無奈地轉頭,看向目光的來源。
然后謝檐就看見青年那雙紅眸下意識躲了開來,往旁邊晃了兩眼,然后又努力重新望向了他。
就好像……有點緊張一樣。
“你好,有什么事嗎?”謝檐禮貌而疏離地開口,“你讓我覺得,我臉上可能沾了什么東西?”
青年愣了一下,然后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和打扮,沉默地想了一會兒,才走過來。
沒走多近,就像謝檐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硬生生停在了一個不遠不近的范圍,仿佛多一步少一步都是錯一樣。
謝檐恰好并不喜歡與人離得太近,這樣的距離剛剛好。
他對青年的觀感稍微好了一點。
“我是……”青年的聲音很好聽,有一種冷質的感覺,他頓了一會兒,才像是下定決心一般說出來,“楚拾銜。”
……一個名字還要停頓這么久嗎?謝檐合理懷疑青年編了一個假名來應付他,不過對于賞金獵人來說,這很正常;對于謝檐來說,更是無關緊要,所以他只是點了點頭:“楚先生,有什么事嗎?”
楚拾銜的雙眸很輕地顫了顫,像是埋藏的兩顆紅寶石在一瞬間碎裂了似的,他的唇動了動,卻什么話也沒說出來。
謝檐看了一眼他的表情,心里也沒有泛起多大漣漪,或許只是一個比較寡言的獵人不太會搭話而已。
他耐心等了一會兒,見楚拾銜還是沒有開口,便善解人意地打了個圓場:“暫時不組隊。楚先生有什么其他的事可以找我,你的刀我很喜歡。”
楚拾銜愣了一下,低頭看向腰間的短刃。
很普通的一把刀而已,不過比較快而已,很適合楚拾銜,是他最常用的一把刀。
謝檐委婉地拒絕了他,然后不甚在意地重新偏回了頭,去找畸變獸群的蹤跡。
這群狼隱藏的非常好,現在天已經比較晚了,或許去郊區找找……
謝檐感覺到了有人默默跟著他。
是……楚拾銜。
不知道為什么,謝檐還挺喜歡這個名字。
不過……他并不喜歡有人跟著。
他的眼神往地上的影子望了一秒,然后轉身拐進了小巷。
楚拾銜沒跟上來。
很正常。謝檐這一拐態度很明顯,楚拾銜意識到了,應該不會……
五分鐘之后,他又感覺到了身后的小尾巴。
謝檐:“……”
一直到他們“拉扯”到第五次的時候,謝檐終于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他頓了一會兒,偏過頭去,不再掩藏眼里的冷意:“楚先生要一直跟多久?”
背后依舊是一片沉寂,過了很久之后,謝檐終于聽見后面傳來了從墻面躍下的聲音,他轉身望過去,然后就看見……
看見楚拾銜拿著刀從墻上躍了過來!
謝檐:“……”軟的不行,來硬的了?
他蹙了下眉,就要抬臂格擋,沒想到楚拾銜像意識到什么似的,突然把短刃調轉了個方向,刀柄沖謝檐,刀尖沖向了他自己!
謝檐抬臂一擋,楚拾銜就可能直接刺沖自己!
“……”謝檐難得有一絲不解,他倒沒想過害人,千鈞一發之際,他立刻調換了一個姿勢,將臂展開——
然后便接了楚拾銜一個滿懷。
懷里的人渾身緊繃了一瞬,然后勉強放松下來,將刀反握遞向謝檐:“刀可以給你。”
“……我要刀做什么?”謝檐不太習慣和人距離這么近,他松開楚拾銜,看了那柄短刃一會兒,反應過來,“因為我夸它好看?”
按照這種理論,他要是夸楚拾銜好看,楚拾銜怎么辦?
楚拾銜點了下頭,平靜地開口:“我可以送你很多,我能掙錢,不需要你養。”?和謝檐有什么關系?什么叫不需要他養?
謝檐瞇了下眼睛,稍微偏開了頭:“楚拾銜,我們應該不熟。”
謝檐連先生都不叫了,直呼名字,已經隱隱約約算得上是一種警告了。
但楚拾銜聽到他直呼姓名時,反而望向了他的眼睛,等聽到那句不熟的時候,一雙紅眸又顫了一下。
他把刀遞到謝檐的手上,轉身便要攀上墻檐離開。
“……”謝檐叫住了楚拾銜,“把刀拿走,楚先生。”
楚拾銜的腳步頓了一下,然后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就像在和他置氣一樣。
……
謝檐對于這個小插曲也有些無奈,他看了手里的短刃一會兒,又望了一眼旁邊的垃圾桶,最后還是拿了點軍用繃帶纏住了短刃,將它暫時放到了腰間。
總覺得丟掉不太好。現在的賞金獵人為了組隊已經這么花樣百出了嗎?
謝檐在心里又嘆了口氣,重新開始追蹤起獸群來。
謝檐的運氣很好,他很快就在郊區遇到了一只落單的銀狼畸變獸。
兇猛的銀狼張大了巨齒,破風而來。
這種等級的畸變獸對于s級的alpha來說算不了什么,強大的精神力碾過去,銀狼就像在半空中碰到了什么巨力一樣,被直直彈了出去,摔在了地上。
它掙扎了兩下,然后就被下手從來不留情的謝檐直接補刀,當場咽氣上了西天。
謝檐勾了下唇,走到了銀狼尸體旁邊。按道理來說,只要獵到一只銀狼,他的任務就算直接完成了。
運氣不錯。
謝檐挑出了銀狼的晶核。
漂亮的晶核如同寶石一般閃爍著,謝檐彎腰去撿,他抬起眼,突然從晶核的反射面看到了好幾雙綠色的眼睛凌空向他移動。
是銀狼的眼睛!
居然有一整個狼群找到了這里,趁謝檐不備,狡詐地偷襲了過來!
謝檐蹙了下眉,才剛轉過身,突然有人擋在了他面前,s級alpha的精神力爆發,直接掀飛了撲過來的所有狼群。
狼群啪嗒啪嗒掉在地上,唯一只狼王順勢雙腳著地,然后再次撲了過來!
楚拾銜連武器都沒有,徒手掐住了狼王的脖子,將他往地上一摔!
好兇的賞金獵人,居然和謝檐一樣,還是個s級的alpha。
不過……謝檐看了一眼楚拾銜不小心被狼王的利爪劃出一道血痕的胳膊,他直接上前,抽出了楚拾銜剛剛送的那把刀,正中了狼王的要害。
其他的銀狼“嗚——”了一聲,開始往后退。
謝檐抽出帶血的短刃。
所有銀狼都夾著尾巴,轉身跑了。
“給你。”謝檐把刀還給楚拾銜,“貼身的武器,不要這么隨便給人。”
楚拾銜抬頭看了一會兒謝檐,隨手擦了一下臉上被濺起的血跡:“你不是隨便的人。”
謝檐:“……”他是說不要隨便給人,不是說不要給隨便的人好嗎?
楚拾銜用短刃把狼王的晶核挑了出來,想了想,又就地取材,用狼王的皮毛擦了擦上面的血,才把晶核遞給謝檐。
謝檐盯了一會兒舉到他眼前的晶核,有些不解地望向楚拾銜:“這算是你獵的,你不想要嗎?”
不想要的話,來這里干什么?
總不至于是為了專門搭訕謝檐的吧?
楚拾銜本來確實是為了接懸賞,不過現在,什么晶核通通不重要了,他面無表情地開口:“我還能獵。”
能獵很多,不會像小時候一樣,只能夠靠哥哥養。
“我也還能獵,”謝檐挑了下眉,“你拿著吧。剛才謝謝你。”
說實話,想接近謝檐的人很多,故意用這種英雄救A(?)的方式套關系的也不少,但謝檐觀察了一下,認為楚拾銜似乎不是這樣的人。
一個和他一樣s級的alpha,哪怕是對付整個狼群都不在話下,又何必再拖一個人組隊?
所以一直跟著他也很奇怪。
或許真的有什么誤會在。”楚拾銜。”謝檐的語氣稍微好了一點,他重新開口流出了剛才的問題,“能問問為什么一直跟著我嗎?”
楚拾銜放下了手,整個人凝滯了一會兒,才突然反問:“我不夠強嗎?”
謝檐十分耐心地回答:“你的等級很高,很厲害。”
楚拾銜繼續問:“我有用嗎?”
謝檐平靜地開口:“很有用,你是一名優秀的獵人。”
楚拾銜沉默了下來。好半天,他才抬起眼,無比專注而認真地望著謝檐問:
“那為什么,故意不認我?”
第112章 電影
空氣寂靜了下來。
謝檐看了一會兒楚拾銜那張冷淡卻又出眾的臉, 然后才笑著開口:“我想你可能認錯人了。”
謝檐從小到大,來打謝家秋風的人還真不少,也有人故意以“你還記得我嗎?”這種拙劣的手段來套近乎。
他一概置之不理。
會開口解釋都已經是耐心給面子了。
楚拾銜蹙了下眉, “認錯人”這個可能性從來不在他的選項里, 但謝檐既然這么說了,楚拾銜還是認真問了一遍:“你是謝檐嗎?”
謝檐挑了下眉。他來參加這次圍獵非常低調, 甚至沒用真名。
這是……有人在故意接近他?
謝檐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問:“那你是我什么人?”
楚拾銜抿了下唇, 那雙紅眸又微微顫動了一下,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很輕地叫了一聲:“哥哥。”
聽起來特別乖, 像兇猛的貓科動物收起了利爪,在謝檐面前認真地站好,然后抬頭望向最重要的人。
“……”謝檐被他的眼神瞧得莫名一愣,他想了一會兒,如果有那么萬分之一的可能性, 楚拾銜沒騙人的話, “你是父親的私生子?”
楚拾銜:“……?”
謝檐仔細思考一會兒, 他盡量不去用惡意揣測人, 如果不是故意接近他的話,這是唯一的可能性:“我很少見到和我一樣等級的alpha, 是基因的緣故嗎?”
楚拾銜的表情淡了一點。
“如果你是父親的私生子,那么你應該去和他交涉, ”謝檐客觀地分析,“找我并沒有什么用,甚至可能會故意阻撓你……”
楚拾銜撩了下眼皮:這下他相信,謝檐是真不認識他了。哥哥哪怕裝作不認識他, 也不會說出這種奇怪的發言。
那是……
楚拾銜盯了謝檐的額頭一會兒,繼續認真地問:“謝檐,你小時候腦子被燒壞過嗎?”
謝檐:“……”
楚拾銜也意識到了話里的歧義,立刻改口:“我是說,你以前生病失過憶嗎?”
謝檐頓了一會兒,打聽這種事……他重新轉過身:“楚拾銜,這是我的私人問題,恕不奉告。”
眼看謝檐又要走,楚拾銜立刻追了上去,他目光落向謝檐的眼睛:“不問了,我跟著你可以嗎?”
哥哥肯定是為了他被壞人打壞腦子,然后被拐走了。
楚拾銜十分愧疚。
謝檐頭也不回:“我說不可以,你就會不跟嗎?”
“我……”
身后的腳步突然一頓,謝檐有些意外的轉過身,真不跟了?
然后他就看見楚拾銜直接向他倒了過來。
謝檐接住了暈過去的楚拾銜。
這算什么?不讓跟,就裝暈?
他思索了一會,拉起了楚拾銜剛剛被狼王利爪劃破的手臂:衣服碎片里,那道爪痕已經隱隱約約開始發紫了。
那只狼王的爪子居然有毒。
楚拾銜應該早就有了感覺才對。如果剛剛及時劃開傷口排出毒血的話,就不會有事。
難道就為了一直跟著他?
謝檐沉默地看了一眼懷里的人,最后還是嘆了口氣。
算了,萬一真是父親的私生子,他撿的便宜弟弟呢?
……
謝檐皺著眉看著酒店提供過來的晚餐……他選的已經是十三區最貴的酒店了,整體上也算得上干凈、整潔,但他還是有點莫名的潔癖。
食物……看起來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謝謝。”他關上門,將晚餐端了休息室。
床上的人已經醒了。
楚拾銜正垂著眸,一動也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謝檐把晚餐放在了桌子上:“有沒有人說過,十三區的醫生真的很貴?”給楚拾銜看傷花費的費用幾乎是首都的十倍不止。
楚拾銜抬頭望向他:“多少,我還你。”
“那倒不用,畢竟你是為我受的傷,”謝檐看著他綁著繃帶的手臂,“我說,我有這么重要嗎?值得你傷都不顧?還是……”
一出苦肉計?
“忘了。”楚拾銜輕描淡寫地說,“不嚴重……”
“不嚴重?”謝檐躬下身,離楚拾銜的額頭近了一點,“我要是那時候不管你,你就死了,知不知道?”
楚拾銜抬起頭,面對這個完全超出安全距離的姿勢,半點退縮都沒有,就好像……
就好像本來就和謝檐十分親近一樣。
“你……”謝檐蹙了下眉,實在很難想象一個冷臉的面癱能有這么好的演技,他仔細問,“我們以前真的見過?”
楚拾銜立刻意識到,這是謝檐第一次開始真的相信他:“嗯,哥哥。”
“父親的私生子?”
“不是。”
“那你是?”
“你撿的,養起來的。”
“……”謝檐覺得這個故事有點扯,“什么時候?”
“很小的時候。”楚拾銜認真說。
“我小時候受過傷,記憶有點模糊,”謝檐說,“不過我很確定,從來沒見過你,你是不是認錯了?”
楚拾銜搖了下頭:“所有特征都對得上,而且,我不會認錯。”
謝檐又盯了他一會兒,然后直起身,把桌上的晚餐遞了過來:“先吃飯吧,這件事我會去查。”
其實謝檐壓根沒太信,真按楚拾銜這么說,他不得幾歲就要養一個孩子?
何況一個幾歲的小孩能對哥哥記得多清楚,要么是在故意接近他,要么就是執念太深找錯人了。
三天前他會更相信第一種情況,但……他看了一眼昏迷了整整三天的楚拾銜,他有些無奈地把可能性往第二種情況上偏了一點。
但楚拾銜能叫出他的名字也很不對勁。
回去查查好了。
楚拾銜看了晚餐一會兒,依舊一點動作也沒。
謝檐想了一下,又看了一眼他的手:“抬不起來嗎?醫生說過,確實可能會有暫時性的麻痹感。”
楚拾銜愣了一下,剛要搖頭,就看見謝檐把勺子拿起來,將晚餐勺起來,遞到楚拾銜唇邊:“先吃東西。”
三天沒吃飯了,別把便宜弟弟餓死了。
楚拾銜盯著食物一動不動,仿佛被按了靜止鍵一樣,還是謝檐又遞了一下勺子示意,他才終于張開了唇。
謝檐看著楚拾銜一口一口吃完了他投喂的食物。
嗯……其實養一只聽話的弟弟也不是不行。
“最近在這里休息就行了,你的問題,我回帝國之后會查,”謝檐把晚餐的盤子放回去,“我就住在套房的隔壁,有什么不方便的可以喊我。”
楚拾銜看著謝檐的藍色眼睛,點頭道好。
……
然后謝檐就多了一只小尾巴。
只要每天謝檐一出臥室,楚拾銜就會裝作十分不經意地從隔壁一起出來,然后再繼續十分不經意地跟著謝檐,保持他們的距離不超過三米。
如果謝檐要出去,楚拾銜哪怕受著傷,也要堅持跟著出去。
最后兩人只能一起待在了家里。
謝檐嘆了口氣,看著沙發另一頭的楚拾銜。
相處了一段時間,謝檐已經發現了,楚拾銜的長相冷淡程度和他的黏人程度完全成反比。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謝檐其實不太反感楚拾銜。
他很少會對一個人有下意識的好感。
好吧,既然相處了這么久,也算熟了……
“幸虧銀狼的晶核已經達到手了,不然我可能要收獲人生中第一次任務的失敗。”謝檐無奈地開口,“都出不去,那就一起看電影好了。”
楚拾銜偏過頭:“電影?”
“嗯?你沒看過?”謝檐拿過遙控器,十三二區的科技水平滯后,播放設備居然還是老式的調頻大屏,“你以前從哪來的?我都不給我養的……小朋友看電影?”
楚拾銜皺了下眉,不是很同意謝檐的觀點:“那里沒有電影。”
謝檐明明對他很好。
謝檐勾了下唇:“那你可以現在看看……”
他的話音未落,屏幕里就傳出了奇怪的聲音:
“嗯,啊啊啊……哥哥,用力……啊……”
“嗯……好!快點!看我不把你……”
“啊……啊哥哥……”
楚拾銜:“……”
謝檐:“……”
電影中的omega還剛好叫的哥哥,幾聲喊叫成功讓整個室內都沉寂了下來。
楚拾銜在屏幕中奇奇怪怪的聲音和兩人的沉默開了口:“電影,是這個?”
謝檐一時間不知道怎么解釋電影和小電影之間的區別,畢竟他其實也沒怎么看過這種東西。
“那我看過。”楚拾銜突然說。
謝檐:“?”合著楚拾銜比他還開放?
“以前我的隊友看過這個。”當時楚拾銜因為聲音瞟了兩眼,把共同接懸賞的隊友嚇了一跳,結果發現楚拾銜壓根沒什么反應。
于是漸漸地,隊友膽子就大了起來,有時候甚至當著楚拾銜的面偷看。
“?你的隊友在帶壞小孩。”謝檐看了會兒楚拾銜,一看就被養的很乖,到底誰在……
“帶壞?”楚拾銜看向屏幕,一個alpha和omega正纏繞在一起,他知道他們在做什么,有時候也見過,但只覺得沒什么意思,“這有什么好看的?”
哦,看來小朋友情竇未開。
謝檐放心地換了頻道,隨口道:”等你有了喜歡的人,就不會這么覺得了。”
楚拾銜:“喜歡的人?”
“沒有?”謝檐瞥了一眼楚拾銜,“還是不知道?你就想想,你和誰做這種事會開心。”
你想和誰親吻,擁抱,以及……
楚拾銜蹙起了眉。
謝檐見楚拾銜似乎真不明白,突然覺得楚拾銜真的挺單純的,他也沒辦法解釋,只能和楚拾銜互相大眼瞪小眼,直到最后,他終于忍住低笑了一聲:
“有機會可以多去雜志攤看一點愛情故事,小古板。”
第113章 醒了
謝檐的聽覺一向很好。
天還沒亮的時候, 他突然聽到了房間外傳來的動靜。
聲音并不大,似乎是某個人刻意放輕了動作。
……謝檐等了很久,終于忍不住出去瞥了兩眼。
“啪——”客廳的燈被謝檐隨手打開, 他往動靜的來源看了一眼, 原來是酒店的無水清潔機正在進行旋轉工作。
而楚拾銜正站在機器的旁邊,他在聽到開關聲音的一瞬間僵了一下, 然后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
嗯?真是奇了怪了,今天小尾巴居然不黏人了?
謝檐唇角勾了一下, 故意往前走了幾步, 靠近楚拾銜:“你在干什么?楚拾銜。”
楚拾銜居然往后仰了一點:“沒什么。”
謝檐越發來了興致,他一只手故意撈了一下楚拾銜的腰, 防止他再繼續往后退,另一只手按動了無水清潔機的開關:“衣服臟了可以直接叫清潔服務,不需要你親自來。”
這是謝檐第一次主動的近距離接觸,楚拾銜卻一反常態的想要躲開:“反正這里有清潔機……”
無水清潔劑應聲停了下來,隔著半透明的玻璃, 謝檐看清了里面的東西:是楚拾銜的床單。
謝檐挑了下眉:把床單弄臟了, 還害羞……
哦, 便宜弟弟長大了。
謝檐有點忍不住唇角的笑意。
“謝檐, ”楚拾銜看著謝檐的表情,整個人都強行面癱了起來, “很好笑?”
謝檐瞇了下眼睛,想藏進去眼里的笑意。
楚拾銜偏了下頭, 躲開了謝檐揶揄的視線,余光卻仍然能瞥到謝檐勾起的唇角,他忍了忍,又忍了忍……
最后實在忍不住, 轉回頭,一把揪起了謝檐的衣領:“笑什么?都是因為你……”
“因為我?”謝檐想了一下,懶洋洋地舉起了雙手,“好吧,我不應該提議看電影,帶壞小朋友,不過我覺得,你更應該責怪酒店為什么提供這種影片……”
雞同鴨講。
楚拾銜一把放開了謝檐,把頭偏到一邊去,懶得理他了。
謝檐看到了楚拾銜耳邊的一點薄薄的紅。
說真的,謝檐向來不喜歡與別人接觸,別說揪領子,就算是碰一下他的衣服,謝檐的心情都會變得不好一點。
但逗楚拾銜莫名挺有意思的。
大概是接觸久了之后,發現楚拾銜這種人,確實不像是那種帶著目的接近他的人吧。
“沒什么害羞的,”謝檐善解人意地開導,“每個人的人生中可能都會經歷這種事……”
“你在想誰?”楚拾銜打斷他,突然問。
謝檐頓了一下,然后反應過來。他教楚拾銜去想“和誰做那種事會開心”,楚拾銜才會……
也就是說,楚拾銜是想著一個人才這樣的,所以以為謝檐也在喜歡某個人。
“不能一概而論,”謝檐覺得解釋起來還挺麻煩,“也有可能沒有想誰……不過楚拾銜,你在想哪位omega?”
不是omega,楚拾銜想。”你管得太寬了。”
“這個時候我又不是你哥哥了?”謝檐坐回沙發隨口道。
“……”楚拾銜沉默了一會兒,然后也走到了謝檐面前,俯下身看向謝檐的眼睛,“喜歡,是不是就是看到一個人,心跳會比戰斗時還要更快?”
謝檐靠在沙發上,也抬頭望著楚拾銜,看著那雙紅眸里倒映出自己那一張極為驚艷的臉,他莫名有一種當起哥哥的感覺,萬一教壞了弟弟……
“嗯,也不全是,還要看其他的條件。”謝檐也紙上談兵起來,“比如,你會很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楚拾銜點了點頭。
“見到他就會開心。”
楚拾銜覺得很有道理。
“還會喜歡和他的肢體接觸。”
“比如?”
“比如,擁抱,親吻,還有……咳,一些更深層次的交流。”謝檐說。
楚拾銜仔細想了一會兒,他很喜歡和哥哥擁抱,至于親吻……
“親臉嗎?”他小時候也親過哥哥。
“不完全是,”謝檐蹙了下眉,第一次慶幸身邊那幾個紈绔富二代狐朋狗友多,不然他都教不好,“你會想吻他的唇,會有你剛剛……”
謝檐看了一眼無水清潔機。
“……”楚拾銜擋住了謝檐的視線。
謝檐也頓了一下,突然笑著說:“我現在又懷疑起來了——我應該會養出一只小狐貍才對。”
怎么會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垮臉小貓。
楚拾銜扭過頭,不想搭理謝檐了。
……
楚拾銜的傷好得很快,沒過幾周,就好得差不多了,但他卻還是喜歡一直當小尾巴跟著謝檐。
“軍校……您放心……我知道了,父親。”
謝檐掛掉手里的通訊器,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楚拾銜:“還想跟我多久,小尾巴?”
謝檐這個電話沒有故意避人,楚拾銜大概猜到謝檐要回去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突然抬眸問:“我可以跟你走嗎?我可以當保鏢,打手,接懸賞幫你賺錢……”
謝檐定睛看了楚拾銜一會兒,把通訊器丟到了一旁:“謝家不缺錢。楚拾銜,我不會把一個不知底細的人放在身邊。”
空氣在一瞬間寂靜下來。
“你放心,”明明這種拉開距離的話,謝檐說得再多不夠,但看見楚拾銜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眼神也徹底落了下來,他還是突然有點不忍心起來,“我給你留一個號碼,回去后,我會調查這件事,如果是真的,我會聯系你。”
楚拾銜重新抬眸看向謝檐。
謝檐隨手拿起桌上的一支筆,寫下了一串八位數的電話號碼:“你可以打這個電話……”
楚拾銜卻一把抽走了謝檐手里的紙條,拉著他往外走。
謝檐被他拉著倒也沒反抗,只是一臉疑惑的看著楚拾銜:“?”
“不是說不知底細嗎?”楚拾銜拉著他的手往外走,“我帶你去看……我的底細。”
謝檐:“……”
楚拾銜住在一個類似于某種專門提供給懸賞獵人的基地,除此以外,還有一些居無定所,或者從事非法交易的特殊人員也暫居在這里。
“我并不經常住在這里。”楚拾銜帶著謝檐走過基地的門禁,“不過我所有的東西都在這里,你可以相信我。”
我會把全部的自己展示給你看。
“哎?楚拾銜!”不遠處一個omega突然跑了過來,他嘴里面喊著說楚拾銜,眼睛卻一直往謝檐身上瞥,“你朋友?穿得好貴氣啊。”
“滾開,白瑾安。”楚拾銜頭也不回。
看來楚拾銜在其他人面前還挺兇,就在他面前乖?謝檐莫名想道。
白瑾安同樣住在這個基地,不過他并不接懸賞,而是依附其他賞金獵人而活,楚拾銜幾乎沒和他打過什么交道。
不過聽說白瑾安似乎一直在打探帝國的什么貴族,還真查出了一些消息……
這些對于楚拾銜不重要,他也懶得去理,只是擔心白瑾安打謝檐的主意,于是分外不客氣地直接趕走了他。
整個基地,見識過楚拾銜戰力的人,沒有不怕他的。
白瑾安縮了下脖子,悻悻地離開了。
楚拾銜帶謝檐走到了自己的房間。
是一個非常簡單的單間,看起來日用品非常少,讓人莫名覺得房子的主人幾乎隨時都可能離開。
他從來沒有把這里當成過家。
楚拾銜打開了一個便捷背包,將臨時居住證交給謝檐:“我來自輻射區,沒有身份號,居住證上是我的名字,楚拾銜,你取的。”
謝檐看了一會兒手里居住證上的名字,腦海里突然閃過一瞬間的刺痛,他沒去管:“我取的?”
“我是你撿的,所以有一個“拾”字,銜字……”楚拾銜停頓了一下,“銜枝歸檐的意思。”
謝檐的呼吸靜止了一秒。
這個解釋不一定是真的,或許也有別的什么含義……
這幾個字像突然撞進了他的腦海里一樣,那股刺痛開始持續起來。
“我分化得比你晚很多,也是一個alpha,s級,雖然不能和你……但可以不再拖累你,我可以保護你。”
謝檐:“……”
“你留給我的東西都在我們的小屋里,后來我回去看過,很多都不見了,”楚拾銜把一張泛黃的紙拿了出來,遞給謝檐,“只剩下一些不值錢的……”
謝檐看向楚拾銜遞給他的紙:
上面有很多重復的字,全部都是兩個人的名字:
謝檐,楚拾銜。
楚拾銜還有點歪歪扭扭的,“扌”和“合”老是被分開,“銜”老是被寫成“行”字,然后再被另一個好看的字跡給糾正。
如此反復了幾十遍,那個歪歪扭扭的“行”終于變成了“銜”。
“第七十八次,”栗發的男孩看向小冰淇淋,“你終于寫對了,小拾。”
楚拾銜擔心哥哥生氣,癱著一張臉卻很能賣乖:“哥哥的字很好看,像哥哥的眼睛一樣好看。”
“你的字一直很好看,”楚拾銜把謝檐留電話號碼的紙條拿出來,電話號碼旁,“謝檐”兩個字和那張泛黃的紙上的字跡幾乎一模一樣,“像你的眼睛,哥哥。”
像你的眼睛,哥哥。
謝檐的腦海中反復循環著這句話,現實的聲音與記憶重疊,卻仿佛在他的腦海中撕裂開來,然后扯著每一根神經往外拽一樣。
“嗯……”
謝檐捂著頭跪了下來。
“哥哥!”楚拾銜終于發現了不對勁,他立刻跪下來,扶住謝檐,“你怎么了?”
“頭……頭痛,小拾……”
楚拾銜因為這個稱呼愣了一下,卻來不及仔細想,他看了一眼謝檐的臉色,立刻把謝檐扶了起來:“我帶你去找醫生,謝檐。”
謝檐捏在手里的紙被他直接生生扯碎了,他的眸在一瞬間變幻成了金色,又迅速變了回去,然后他整個人就直接暈倒了過去。
“謝檐!”
……
楚拾銜帶謝檐去看了十三區最好的醫生。
說是醫院,十三區所有的醫用場所都不太正規,大部分都是私人開的診所,楚拾銜自己也根本沒怎么去看過,沒想到和謝檐重逢沒幾天,兩個人就雙雙成了病號。
但不同的是,謝檐有錢。
楚拾銜沒有。
按理來說,賞金獵人其實沒那么窮,特別是像楚拾銜這種級別這么高的alpha,能夠處理很多人處理不了的高級畸變獸,肯定不會缺錢。
但楚拾銜這些年幾乎把所有的賞金都花在了尋找謝檐身上。
哪怕楚拾銜情急之下,現在真直接拿刀指著醫生的脖子,這位醫生依舊臉不紅心不跳地指揮楚拾銜去籌錢。
他們都知道,楚拾銜不敢殺他。
殺了他,沒人能救得了謝檐。
楚拾銜看一眼病床上的謝檐,轉身便踏出了診所。
楚拾銜向牧斯年借,向隊友借,向白瑾安借,甚至向基地的陌生人借。
最后他直接接了一個危險系數最高的懸賞令,破例預支了賞金。
他迅速趕回了診所。
“錢籌齊了……”楚拾銜踏過診所的門檻,卻只看到了一張空空如也的床。
“啊……”十三區最好的醫生躺在診椅上,把腿翹到了放藥的藥柜上,不甚在意地開口,“他看起來沒什么事,已經自己走了。”
楚拾銜愣了愣,立刻趕回了酒店。
“您好,您住的那間套房已經退了……您的朋友?抱歉,我并不知道他去了哪兒……對,他拿走了便捷旅行包……哎!”
楚拾銜趕往了星軌站。
“0723號星軌還有一分鐘發車。”
楚拾銜匆匆跑過一節又一節的列車,哪里都沒有謝檐的身影,有一瞬間他甚至懷疑謝檐是為了能夠甩開他,故意演了這么一出。
直到他在最后一節車廂外,隔著玻璃看到的那雙如鏡湖一般湛藍的眸。
謝檐隨意往車廂外瞥了一眼。
楚拾銜停了下來。
那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眼神。
“0723號星軌已經發車,請還未上車的旅客辦理補簽或改簽手續……”
飛馳的星軌在一瞬間劃過,楚拾銜最后一眼看見的,是謝檐不甚在意地轉過了眼神。
楚拾銜被留在了原地。
……
“現在的年輕人都用這款手機,也不貴,就要3000能源幣……”
“我要這個,能打八位號碼的。”
“……你想要我可以500給你,但是提前說好了,這個破爛就能打一個號碼啊,還很有可能打不出去,不信你試試……”
“嘟嘟嘟……”
“我就說了打不通唄,都幾年前的老古董了,這年頭誰還用八位數號碼啊,年輕人,指不定誰忽悠你呢,還是拿這款新的……”
“我就要這款。”
“嘿,神……咳,你要就要,五百拿來。”
“還有一件事,你能用新款手機查一下,軍校什么時候招生嗎?””軍校?是什么……”
……
宮殿里依舊寂靜地可怕,楚拾銜一邊警戒,一邊把謝檐睫毛根數都數了一遍。
真有美人,那應該是天仙了……楚拾銜撩了下眼皮,突然有點擔心起來。
要不要試試把謝檐晃醒?
“轟——”不遠處,一聲巨大的撞擊響動震進了人的耳膜,讓整個宮殿都晃動了一下,頭頂的吊燈砰的一聲砸了下來!
楚拾銜一頓,第一反應不是躲開,而是下意識想要伸手護住謝檐。
然后他的手腕被握住,整個人直接被扯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與此同時,掉落的吊燈被一股威力巨大的精神力給直接掀飛開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不動了。
楚拾銜回抱住眼前的人,隨口道:“醒了?”
謝檐卻什么也沒說,只是用力回抱住楚拾銜,恨不得要將他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楚拾銜看了一眼謝檐,卻什么也沒說,只是耐心地回抱著謝檐,甚至抬頭輕輕蹭了一下他的臉。
謝檐低頭將臉埋進了楚拾銜的肩膀:
“醒了。”
楚拾銜。
第114章 皇帝
外面的響動幾乎快要翻天了, 謝檐卻依舊充耳未聞,只是低著頭,無聲地抱著楚拾銜。
是幻境中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了嗎?楚拾銜摸了摸謝檐的后頸, 耐心地安慰哥哥:“別怕。”
好一會兒, 謝檐才抬起了頭,他定定看了楚拾銜很久, 突然吻了一下楚拾銜的唇,輕聲道:“小拾。”
楚拾銜愣了一下, 目光追向謝檐的眼睛:“你剛剛叫我什么?”
這是謝檐失憶之后, 第一次使用這個稱呼。
“老婆。”謝檐趁機改口。
“……”楚拾銜無奈地抬眼,若有所思地開口, “你恢復記憶了?””恢復什么記憶?”謝檐的狀態看起來已經恢復了過來,他摟過楚拾銜的腰,十分認真地問,“是小時候某只小不點跟在我后面跑?”
楚拾銜:“……”
“還是十六歲的時候,故意搭訕我, 送刀的動作跟要搶劫一樣?”
楚拾銜:“……”
“或者是……”謝檐故意頓了一下, “十八歲的時候, 用“男朋友兄弟”的身份接近我, 然后……野外演習的時候,你是聞到了我的信息素, 故意過來的嗎?”
楚拾銜:“……”
“嗯,不說話的話, 我就當你是默認……”
楚拾銜突然咬上了謝檐的唇,他扯破了殷紅的唇瓣,舔掉了從傷口處滲出來的血珠:“不然讓那個omega過來嗎?”
“嗯?”謝檐笑了一聲,也吻上楚拾銜的唇。
“謝檐, 你當時讓我很失望,”再吻下去,在這里觸到某只龍的津液可不太好,楚拾銜拉開了距離,偏頭打量了一下謝檐,“為什么不直接艸我?”
這樣生米煮成熟飯,至少他就可以不需要找任何理由待在謝檐身邊。
謝檐因為楚拾銜偶爾的大膽發言挑了下眉:“誰教你的這些?”
明明十六歲遇見時還什么都不懂。
“雜志,小古板,”楚拾銜輕輕扯了下謝檐剛剛在擁抱中有一些皺掉的領口,“不是你教嗎?哥哥?”
“……”謝檐看著楚拾銜放在他領口上的手,覺得楚拾銜有時候真的挺欠艸,他低下聲音,在楚拾銜的耳畔開口,“是嗎?怎么不見小拾實踐給我看?”
“太多了,一次實踐不完,”楚拾銜收回手,轉聲往剛剛巨響的來源處走,“下次哥哥想試哪一種?我會奉陪的。”
“哦?”謝檐跟了上去,走進了偏殿,“可以試試花樣多一點的?比如道具,觸手……”
“轟——”一條巨大而猙獰的觸手猛地砸向了他們,兩人迅速躲開,讓那條觸手直接甩在了墻壁上,將墻壁都砸出了一個巨大的洞。
被砸出來的石塊嘩啦啦落了下來。
剛剛就是這條觸手弄出了這么大的動靜。
楚拾銜從腰間的槍匣里拿出了等離子槍:瞥一眼謝檐:“謝檐,口味很獵奇。”
謝檐:“……”
“呯呯呯——”楚拾銜連點三槍,槍槍都精準命中在巨大的觸手上。黏膩的表面被打爛,流出黑褐色的血來,讓那條觸手下意識的往后退了起來。
謝檐絕對不會給它機會,他抽出能量刃,敏捷地避開觸手胡亂舞動的攻擊,對準觸手的根部劃過去!
帶著精神力的風刃撕扯開了空氣,直接砍斷了這條巨大的觸手。
恐怖的觸手須扭動著掉在了地上。
謝檐順勢看過去,只見剩下的一截觸手飛速地往后縮了過去。
到底是什么東西?謝檐眉心輕蹙,和楚拾銜對視了一眼,立刻追了過去。
幽暗的宮殿傳來了觸手拖動的巨響和兩道飛快的腳步聲。
越往前走,謝檐就感覺腳底下的觸感越發黏膩和濕重起來。
就像……
就像整條路都被一層又一層的血跡徹底覆蓋,筑成了一條血做成的地毯一樣。
這到底殺了多少人?
一顆豆子從空中掉到了地上。
謝檐腳步一頓,突然往另一側躍了過去。
“哐——”也就在謝檐躲開的后一秒,天空中突然竄下來好幾條和剛才如出一轍的觸手,猛地擊向了地面!
謝檐抬頭往上望了過去。
……
很難說清楚是怎樣一幅畫面,更難說清楚頭頂上到底是一個什么生物:
觸手,膿包,肉瘤,血液,臟污,還有多出來的好幾條軀干和幾十只眼睛,估計普通人光是看一眼都會直接反胃到吐出來。
謝檐偶爾也想當一次普通人。
“這是什么生化實驗的最終集合體產物嗎?”謝檐看了一眼四周的情況,“看起來他把整個皇宮都殺光了,正確地來說,是吃光了。”
因為這個怪物的中心類似口器的地方,還有一條斷掉的胳膊。
楚拾銜從另一個角度看到了什么:“你認識他嗎?”
謝檐躲開了怪物再次攻擊過來的觸手,他糾正楚拾銜:“就算我是畸變體,也不意味著我會認識這種奇怪的生物……”
“不,”楚拾銜看著這只怪物緩緩轉過身來,“我是說,你認識這個人嗎?”
謝檐怔了一下,看到了這只怪物被掩在無數肉瘤下的一張臉。
這張臉謝檐見過,印象還很深,畢竟……沒有誰不會對帝國的皇帝留下深刻印象。
謝檐的面色變得嚴肅起來:“皇帝。”
楚拾銜沒見過這位整個帝國最珍貴的人,他仔細打量了一會兒,其實說這個怪物是皇帝,更不如說,他是一只以皇帝的身體為核心,聚集了各種恐怖變異的怪物集合體,“他為什么會……”
“如果這樣的話,”謝檐蹙緊了眉,“他應該早就被人控制了。”
作為帝國的統治者,最至高無上的貴族,皇帝怎么可能會變成這樣一個怪物?就算想要實驗,他也一定會先找替死鬼,確定完全沒有問題之后才會下手。
除非……已經有人在挾天子已令諸侯了。
是謝牧。
他居然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
“噗——”怪物吐出一股黑紫色的墨汁,潑向向整個地面。
謝檐一瞬間潔癖瘋狂發作,他毫不猶豫地拉過楚拾銜,用精神力抬起一張長桌,擋住了黑色的墨汁。
“嘶啦……”墨汁流到桌子上,地上,把所有東西都腐蝕了一大片。
“我從來沒有見過異化成這種程度的畸變體,”在怪物再一次揮來所有的觸手的時候,楚拾銜也一同釋放出了s級的精神力,與觸手相抗起來。
謝檐也沒有見過。
據他所知,所有像皇帝這樣無節制、無方向膨脹畸變的怪物,基本上都會在短時間內迅速死亡。
但皇帝卻活了下來,變成了一個究極體的怪物……
“是瓦姆皮爾。”謝檐想到了某位剛剛潛逃的吸血鬼,“他給皇帝分了一部分力量。”
所以他才存活到現在。
“謝牧和瓦姆皮爾聯手了,”楚拾銜面色冷下來,“對付起來會很棘手……”
謝檐不甚在意地笑了一聲:“棘手?”
“啪——”謝檐手里的能量刃被他丟在了地上,他轉動了一下手腕,那雙白色的手套上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濺了一滴血。
他伸出了手。
也就在這一瞬間,謝檐那雙金色的眸瀲出耀眼的光來,一股徹底碾壓一切的精神力從他的身上爆發了出來!
巨大的怪物像是感應到什么一樣,所有的觸手本能地退縮了一下,然后就再次被貪婪的欲望戰勝,他揮動著觸手,一股紅黑色的精神力以他的本體為圓心轟開!
楚拾銜抬臂擋住這股力量,強大的sss級精神力凝成無數的利刃,向所有的觸手砍了過去。
楚拾銜在給謝檐創造機會!
在所有的觸手被一齊打中,揮舞著展開的同時,謝檐用強大的精神力直接攻向了怪物那張皇帝的臉!
“啊——”一聲似人似鬼的慘叫聲從怪物身上發了出來,然后整個龐大的怪物就像在一瞬間徹底失去了動力一樣,耷拉下了所有的觸手。
謝檐的精神力碾壓了這只怪物。
不……不對,楚拾銜看一下徹底失去生機的怪物——謝檐好像從他身上抽走了所有的力量!
楚拾銜看向謝檐:“你完全覺醒了?”
“啊……從幻境里面醒來的時候,”謝檐因為幻境的刺激恢復了記憶,也在同時徹底覺醒,“不覺醒掙脫不了瓦姆皮爾的言靈,我不想讓你等太久。”
楚拾銜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么:“你……”
“哐哐哐——”怪物失去了瓦姆皮爾的力量,身上堆積的肉瘤、尸體、觸手開始分解開來往下掉……
患有潔癖的謝檐面色變得比剛才戰斗時還難看,他一把抓住楚拾銜,一邊用精神力擋開所有的掉落物一邊帶著人往外跑。
他們一起逃出了皇宮。
……
天色已經微微亮了起來,初晨的太陽從天空的一端升起,有溫暖的晨光照在了他們身上。
潔癖的謝檐動了動手,第一個卻是先拍掉了楚拾銜身上落下的灰塵:“有沒有粘到那個怪物的什么東西?”
楚拾銜搖了搖頭,幫謝檐拍了拍肩頭:“沒有。”
謝檐放心了一點,在宮殿外光線終于好了起來,他能夠好好看一會兒楚拾銜的臉:“花了很久才想起你,對不起。”
楚拾銜搖了搖頭,抱住謝檐:“不怪你。”
要怪就怪瓦姆皮爾那個老東西……
謝檐想到這個吸血鬼,心情就變差起來:“如果我沒有完全覺醒,瓦姆皮爾留下來的這個怪物大概很難對付,他不在這里,是想把我拖在皇宮,肯定還有其他目的……”
“嗡——”他身上的通訊器震動起來。
謝檐若有所感地接起了電話:
是沈容。
“老大!十萬火急!”緊急時刻,沈容也不耍嘴皮子了,直接給謝檐報關鍵內容,“瓦姆皮爾和謝牧連帝國也不要了!調‘龍’離山,現在攻來畸變區了!
整個畸變區都已經被帝國的軍隊包圍了!”
第115章 世界
謝牧的軍隊包圍了整個輻射區。
“我說, 到底為什么放棄皇城來這里?”謝瑾安沒什么好氣地看了一眼四周糟糕的環境,“就這么相信這只吸血鬼?”
謝牧沉吟一聲,轉身看向了一位蒼老的、佝僂的白發人。
白發人緩緩抬起了臉——如果不是因為那一雙獨屬于吸血鬼的猩紅雙眸, 結果很難有人將他和之前那個俊美的貴族聯系在一起。
“你們也可以不相信我……”嘶啞的聲音從瓦姆皮爾的喉嚨里一點一點擠出來, “我已經說過了,打進你們皇城的不是聯盟軍隊, 而是謝檐,你們都對付不了他。”
“謝檐?”謝瑾安瞪大了眼睛, “他為什么會……”
“謝檐打進皇城, 不是如你所愿嗎?”謝牧突然開口,“你們的王控制了整個聯盟和帝國。”
“他把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你說呢?”瓦姆皮爾展開雙臂,“王為了一個人類走上了歧路,就不再是我們的王!”
謝瑾安:“人類?”
“他愛上了一個人類。”瓦姆皮爾緩緩開口,“為這個人類掀翻了整個世界,而那個人類甚至是一個無法延嗣的alpha!!龍息白白浪費在了他的身上。”
“alpha?”謝瑾安反應了過來, “是楚拾銜!”
難怪謝檐半個眼神也不愿意分給他, 原來是楚拾銜……他怎么能……不!說不定楚拾銜一開始收他的錢就是為了接近謝檐!
那些咬痕, 還有楚拾銜無緣無故的背叛, 全部都說的通了。
“我一開始就不應該雇楚拾銜,”謝瑾安咬緊了牙關, “這個吃里扒外的家伙。”
謝牧像看笑話一樣看他:“你以為楚拾銜是什么人?一個S級的alpha怎么可能會聽你的差遣。”
“我們的王不能和一個alpha在一起,”瓦姆皮爾抬頭看著天上裂開的縫隙, “否則我們將不會有下一個王。所以,只能糾正這一切了。”
“真是好笑啊……”身后傳來一道有些邪性的聲音,塔爾帶著身后的軍隊來到了這里,“你把永生的力量還給他, 還用愁什么下一個王?都是千年的狐貍玩什么聊齋?你又想要永生的力量,又想要一條能夠被你控制的龍,幫你統治世界,哪里來這么好的事?”
“……”瓦姆皮爾沉默了下來。
“總之,我跟你們合作就是為了我自己。什么畸變體、人類通通不在乎,我只要權力和財富,”塔爾看了一眼身后的軍隊,“不過這一切都是建立在有命的基礎上,你們的瘋狂最好有個限度。”
“放心,用不著你。”瓦姆皮爾看向謝牧,“開始吧。”
謝牧沉默了一會兒,揮了下手。
身后所有的軍隊都一齊向前沖去!按照軍令,前面就是他們要攻克的敵軍大本營,誰能夠沖鋒陷陣,創下先登之功,那便是最高的軍功……
年輕的戰士們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
“我去,什么情況!”沈容用監視屏看著外面的動靜,“他們沖的方向是不是不對勁?”
謝牧軍隊的進攻方向根本不是組織……而是……
“他們瘋了?那里是撕裂的天穹!”
屏幕內,無數士兵一無所知地沖向吞噬他們的深淵。
一位校尉跑在最前面,他的實力只能算得上平凡,家庭也并不富裕,爬到校尉這個位置上也數不清用了多少年,和平對于他來說當然很不錯,但他偶爾也會期待一場真正的戰爭,他一定會沖在所有人的前面,拿到赫赫的戰功。
沖……最近他的槍法也越來越好了,到時候把那群可惡的畸變體爆頭……
像是被什么奇怪的力量控制了一樣,校尉突然一頭栽倒在了地上。
他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踩到了什么石頭,緊急關頭,他立刻撐起雙手,只想要趕緊爬起來……
他動了一下,身體往上仰,卻始終沒有上升。
為什么……爬不起來?
他的腦袋懵了一瞬,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往自己的身后望了一眼。
他沒有看到自己的腿,只看見了兩條巨大的藤蔓揮舞在空中……
藤蔓上還掛著撐破的軍褲布料碎片。
這是……他的腿?
怎么會這樣!
校尉驚恐地睜大了眼睛,緊接著他看見了更恐怖的一幕:身后所有的士兵全部都大幅度畸變起來!有的身上長出了奇怪的肉瘤和血管,有的像他一樣身體器官變成了某種動物和植物的樣子,還有的人只留下了一個恐懼的表情,便直接膨脹變成了一個肉團一樣的怪物!
校尉的手也慢慢變成了藤蔓,然后再一路往上到了頸部……
不……不……他不能變成怪物!他努力了這么多年,他不想變成這樣,他的軍功,他的財富,還有他的家人……
藤蔓的綠色爬到了他的臉部,他的眼前漸漸模糊了起來……
……
謝檐拿著頭里的通訊器,將沈容過來的實時影像投放了出來,他轉身看著所有被困在發電站的帝國、聯盟士兵:“好像是你們人類弄出來的爛攤子,這么大批量的畸變體,你們準備怎么解決這件事?”
“難道你們畸變體就沒有參與嗎?”人群中間的譚上將冷哼一聲,“那這吸血鬼不是你的人?”
“與我無關。”謝檐懶洋洋地靠在桌子旁,順勢把手搭在楚拾銜肩上,“我不關心你們人類的死活,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們,這些受到嚴重輻射畸變的士兵身上有一部分瓦姆皮爾和塔爾的力量,可以無限增殖與異化,連我也控制不了他們,如果你們還想活的話,現在就要想辦法了。”
按道理來說,受到強烈的輻射之后,除了少部分運氣好的人,大部分都會直接異化死亡。
但瓦姆皮爾的力量維持住了他們的性命,而塔爾的力量則能夠支撐他們持續畸變。
這些士兵會徹底成為一只瘋狂的畸變軍團。
“這大概比幾十年前的獸潮更嚴重一些吧。”謝檐不慌不忙地開口,“你們準備怎么辦呢?”
“什么叫我們準備怎么辦?”燕一舟站了出來,“謝檐,你不準備幫忙?”
“我說了,不關心你們的死活。”謝檐看了一眼他的舊友,“而且,我一個人當然對付不了他們。”
“我們可以幫你!”江大少爺站了出來,“謝牧手頭的軍隊也不是特別多,只要我們聯合起來,把他們都制服……”
如果讓他們攻進了居民區,才是真正的災難。
“你想讓帝國和聯盟聯手?”譚上將察覺出了謝檐的意圖,“我怎么知道這是不是你的又一個騙局?”
“無所謂。”謝檐帶著楚拾銜走出發電站的大門,“說實話我還不太想幫你們,要不是楚少將太仁慈……總之,隨便你們怎么想,反正這群怪物大概一天之內就會打過來……”
“你……”
譚上將一句話還沒有說完,發電站的大門就再次緩緩關閉了。
……
夜幕落了下來,沙漠的天空總是如此干凈而美好,讓人壓根想不到離這里幾十公里外就是被撕裂的蒼穹。
謝檐坐一塊荒石上,他抬頭望了一眼星星,然后用一根樹枝畫出了好多顆五角星,幾十顆星星拼湊出了楚拾銜的名字。
“謝指揮官,你很幼稚。”楚拾銜走到謝檐旁邊,坐了下來,也撿起另外一根樹枝,寫了一個檐字,“你想讓他們聯合起來……哥哥,究竟仁慈的人是誰?”
楚拾銜才是真的不太在乎別人的死活,從始至終,他也就只在意謝檐一個,哪里來的什么仁慈?
“你還記得,我們十八歲時的愿望嗎?”謝檐在沙礫中換了一個房子罩住兩人的名字,“一個家。”
我們會有一個家。
“所以我想做一件事,”謝檐說,“如果能夠讓聯盟、帝國、畸變體之間維持相對的平衡,三方不再大動干戈,帝國和聯盟能夠承認畸變體的存在……”
這太難了。
簡直是要顛覆整個現有的權力系統,顛覆整個世界。
“謝檐,我愿意和你流亡。”楚拾銜說,“有你的話,那里也無所謂。”
謝檐回過頭,看了一會兒楚拾銜的眼睛,然后輕聲笑道:“這樣啊,聽起來也不錯。”
楚拾銜:“……”
“不過現在是一個契機。”謝檐看向身后緊閉的大門,“如果說他們能夠達成一致,也算是還沒有爛到根里面,我們的愿望真的能實現也說不定……”
楚拾銜想了一下剛才里面的情況:“看起來……實現的可能性不大。”
帝國和聯盟積怨太深,更何況還有第三方畸變體的存在。
“實現不了,”謝檐把頭搭在楚拾銜身上,“就流亡好不好?”
世界爛成什么樣,都和他們沒關系。
楚拾銜也垂一下眸看了謝檐一會兒,輕輕吻上去:“好。”
……
天蒙蒙亮的時候,謝檐和楚拾銜幾乎能夠聽到幾里外怪物們移動過來的聲音。
有時候等級太高,聽力太好,也不是一件好事。
再過幾個小時,這些怪物們就會沖到發電站,將一切湮滅。
楚拾銜朝后望了一眼,發電站的大門依舊緊緊閉著:“看來他們應該達不成……”
“沖啊!現在才是保家衛國的時候!還管什么聯盟帝國的?命都要沒了!”
發電站的大門被緩緩推開,江大少的吼聲從里面傳了出來。
“雖然不想同意,但沒辦法了,再糾結下去,以后連和你們吵架的機會都沒了。”齊珣的聲音也傳了出來。
“我們不是在為別人而戰斗,是在為自己,還有自己的家人戰斗!”
那是燕一舟的聲音。
聯盟和帝國的軍隊整齊地排成列,從發電站里面走了出來。
譚上將站在最前面,他帶著軍隊來到了謝檐面前,語氣里帶了點妥協和無可奈何:“如果說我們聯合的話,你應該會幫忙吧,謝檐?”
謝檐勾唇笑了:“看在楚拾銜的面子上,勉強答應你。不過,我覺得我們三方需要一個領頭人,達成一致怎么樣?”
譚上將:“你做畸變體的代表,我和楚拾銜是聯盟的代表,至于帝國……”
“我來。”燕一舟站了出來,“我是這里帝國軍銜最高的人,而且不用懷疑我對帝國的忠誠和立場。”
“嗯……好吧。“謝檐笑了一聲,“那只好暫時這么決定了。我能夠聽到那些怪物們過來的聲音和方向,我們現在還有半個小時制定作戰計劃……”
楚拾銜愣了一下,明明晚上的時候聯盟和帝國還在爭執,現在怎么會突然……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望向了浩蕩的軍隊:
剛好看到了燕一舟、江祈、齊珣對視的一眼。
楚拾銜終于反應過來:他們三個早就被謝檐策反了,從頭到尾就是在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另外一個當和事佬。
最后帶動了所有的人。
謝檐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楚拾銜偏頭看向謝檐,謝檐正在和譚上將商量作戰計劃,那張側臉仿佛刀削斧鑿般完美。
清晨的日光打在了謝檐的眼睫上,讓謝檐那雙金眸更加耀眼起來。
那雙眼睛里從頭至尾只望著一個人。
楚拾銜在這一瞬間,突然明白了謝檐想要做的事情:他從來沒有一刻猶豫過自己的想法,每一步都在謝檐的計算之中。
而所有的計劃都只為了一件事。
楚拾銜望著謝檐,看見謝檐突然若有所感地回過頭,然后輕輕朝他彎了一下眼睛:
楚拾銜,我把整個世界送給你。
第116章 天穹
后星際5039年12月, 帝國與聯盟再次聯合,與畸變體組織“焚燭”達成合作,共同抵御襲來的畸變怪物群。
初戰聯軍不敵, 敗退至帝國隘口, 十天后,聯軍查探清楚怪物群的變異方向與作戰方式, 發現其智力水平低下,重新制定了作戰方針, 于1月初與怪物群戰于隘口。
聯軍利用隘口地勢, 炸碎山石,埋伏了整只怪物群, 同時利用無人機甲擋住隘口所有出口,設下殺陣。
怪物群大面積死傷,卻依靠畸變后的生物能力找到出口,腐蝕了所有的無人機甲。
出口處只剩下不多的人力阻擋。
眼看聯軍的計劃要功虧一簣,帝國指揮官謝檐和聯盟少將楚拾銜聯手應敵, 以二人之力抵擋千軍萬馬, 為聯軍爭得時間, 推下巨石擋住了出口。
“轟隆隆——”隨著一聲幾乎要震破所有人耳膜的巨響, 整個山體的上半部分被直接轟碎,無數的巨石滾了下去, 一瞬間仿佛遮天蔽日,一半天空被巨石遮擋, 陽光被陰影覆蓋,所有的罪惡一并與連綿的荒山同葬。
所有喧鬧都歸于了寂靜,只余幾只飛鳥飛躍了山頭,盤旋在碧空之中。
……
謝牧的大部分兵力都在這一戰傾滅, 只余下一小部分殘存的怪物游蕩在附近。
楚拾銜甩出去一柄能量刃,正中了一只擁有超長脖子的長頸鹿型畸變怪物。
一直戴著白手套的手扭斷了一個怪物的脖子,然后不慌不忙地低下來,抽出了長頸鹿怪物身上的能量刃。
“這一片區域差不多清完了,”謝檐把能量刃拋回給楚拾銜,“我們可以去輻射區了。”
楚拾銜隨手接過能量刃,看了一眼地上的尸體:“他們……”
“救不了了,”謝檐很輕地蹙了一下眉,“他們早就該在受到輻射的那一瞬間死去,是瓦姆皮爾使用了一部分力量,讓他們保持了這種活死人的狀態。”
人心,其實往往比畸變體可怕得更多。
“我不是問這個,”楚拾銜搖了搖頭,他當然相信謝檐的決定,“只是現在怪物群幾乎已經快全軍覆沒了,謝牧就真的什么都不做了?”
“那大概有些不太符合他的性格,”謝檐拿出通訊器,按了幾下,“所以我們要盡快趕往輻射區抓住他們。”
楚拾銜:“那這里的軍隊和剩下的怪物……”
謝檐勾了下唇,接通了燕一舟打來的通訊視頻。
“謝檐,”燕一舟的臉投映了出來,“這邊所有的關口我們都已經派人守住了,絕對不會讓怪物進入居民區;其余人分成了小隊進行巡邏,負責找到所有殘余的畸變怪物。”
“嗯,”謝檐隨口應了一聲,“聯盟和帝國的軍隊沒吵架?”
“沒有。“燕一舟偏了一下鏡頭,一白一藍兩個軍士正在齊心協力搬動一名傷員,“這次合作很順利,大家都挺滿意的,自然就吵不起來。而且,江祈和齊珣兩個人跟演講似的,天天鼓舞人心,跟人生導師似的,現在聯盟和帝國是可以一起抱頭痛哭的關系。”
“……”謝檐一時間覺得這兩個小弟沒有白策反,他剛想開口,就從通訊錄里看到了另外一幕:
章青回正用他的八條章魚觸手幫他們把剩下的傷員一起抬了起來,旁邊的幾個士兵居然一個個豎起了大拇指!
謝檐挑了一下眉:“相處得挺愉快的?”
“現在大家沒有利益沖突,加上你手下的畸變體看起來……咳,又能干又憨厚,相處的自然也還行。”
“哦?那你沒事喊幾個攝影技術好的小弟來多拍拍照,我留著有用。”謝檐說,“謝牧不一定會就這么善罷甘休,我要和楚拾銜先去輻射區一趟,你們收拾完了就跟上。”
“好勒,”燕一舟打了個響指,“說起來你和楚拾銜還好吧?我記得你們兩個學生時代就經常愛打架來著……”
“挺好的,”謝檐笑了一下,“以后你會經常看見他,記得提前適應一下……”
燕一舟聳了下肩:“什么叫經常看見他……不過也是,現在聯盟和帝國都能團結起來了,以后發生任何事情都不奇怪……畢竟你變成畸變體這件事情也很稀奇,當時你的氣勢真挺嚇人的……”
結果沒過多久,謝檐又偷偷找到了他,告訴他自從畸變之后就一直潛伏在組織,就是為了實現聯盟、帝國和畸變體的和平。
當時燕一舟覺得謝檐簡直是異想天開,沒想到現在……
“你小子,消失五年,悶聲干大事啊,說起來,我還記得以前在軍校的時候……”
謝檐沒空寒暄,直接掛斷了電話。
“你什么時候找的燕一舟他們?”楚拾銜看著被掛斷的通訊器,“你那時候應該還沒有恢復記憶。”
“沒有,不過唬唬他們還是很簡單 ,”謝檐隨手找來了一輛懸浮摩托跨上去,然后再示意楚拾銜上來,“不過那時候,我想的真是統治世界也說不定……”
“是嗎?”楚拾銜垂眸看了他一眼,也騎上了摩托,他故意摟住謝檐的腰,將唇放到他的耳邊輕聲開口,“謝檐,你是不是從那時候,就為了我想要……”
發動機的轟鳴響起,高速行駛的摩托拖出了一條長長的痕跡,駛向霞光滿照的天邊。
你猜呢?楚拾銜。
……
瓦姆皮爾討厭太陽,更別提在撕裂的天穹旁,光線遠比一般來的日光來得更加猛烈。
他撐這一把黑色的傘,佝僂地站著,這種蒼老的疲態讓他感到厭惡極了:“祂已經完全蘇醒了,沒有人是他的對手。”
“那我可不奉陪了。”塔爾聳了下肩,“說不定現在敢去投誠,還能保住小命……”
“你在搞笑嗎?”瓦姆皮爾陰森地笑,“王從來都是睚眥必報,上了這條賊船,現在還想下去?”
謝牧仰頭望上被撕裂的天穹:“沒人是他的對手,那如果不是人呢?”
塔爾冷哼一聲:“現在也沒有怪物是他的對手了,一整個軍團都直接栽他手里了,還打什么?”
“你們的傳言,”謝牧回頭看向瓦姆皮爾,“還記得,龍是怎么死的嗎?”
瓦姆皮爾渾身顫了一下,手里的傘應聲落下。
……
謝檐并不喜歡輻射區的陽光,越往天穹的縫隙處走,他越下意識的覺得不適,然后……
然后幫楚拾銜遮住了日光。
這種討人厭的東西,不能讓老婆照到。
“……”楚拾銜偏頭看了一眼謝檐,“我沒事。”
他的精神力足夠高,抵抗輻射的能力也夠強,除非距離縫隙太近,不然不會有事。
“單純不喜歡而已。”謝檐隨口道,他看了一遍附近的情況,“整片外圍都沒有找到謝牧的蹤跡,他們真去了天穹附近?”
“瓦姆皮爾能承受得住那里的陽光?”楚拾銜繼續往縫隙靠近,“現在還能干什么?把自己變成怪物?”
謝檐蹙了下眉:“他們應該清楚,哪怕他們幾個全部畸化,也不是我的對手。這種情況,他們還能……”
謝檐頓了一下,然后想到什么似的,飛速跑了過去:“他們想要的可能不是畸變,而是……”
他的話音未落,吸血鬼瘋狂外泄的強大精神力便直接一層一層蕩了過來!
謝檐立刻用精神力擋住了所有的攻擊,他若有所感地抬頭,就看見瓦姆皮爾張開著巨大的蝙蝠翅膀,飛到了天穹的縫隙處。
這么近的距離,瓦姆皮爾一個吸血鬼不要命了?!
謝檐立刻預感到不妙,他立刻展開所有的精神力,沖向瓦姆皮爾!
謝牧和塔爾攔住了他。
“謝先生。”謝檐蹙起眉頭,精神力三分也不留情面地襲了過去,“你想要拉整個人類世界陪葬嗎?”
“一個縫隙而已,最多是輻射區再大一點,死的人再多一點而已,”謝牧抬起手仗,緩緩指了謝檐,“能夠殺了你,足夠了。”
謝檐強大的精神力直接碾碎了塔爾包圍過來的精神力:“瓦姆皮爾也不想活了?”
“總比死在你的手里好。”謝牧沉下眼,精神的一波又一波地打向謝檐,“我們答應他,只要把你殺了,就能夠把所有永生的力量取回來復活他。”
笑話!真到那種時候,謝牧能愿意把力量分給別人?
“他沒有別的選擇了。”謝牧加重了語氣,發狠道,“就像你,也沒有別的選擇一樣!”
“轟——”兩道強大的精神力沖向謝檐!謝檐皺了下眉,剛要抬手,突然,另一股s級的精神力直接扛住了謝牧和塔爾的力量。
“你先過去。”十萬火急,楚拾銜一邊展開精神力,一邊快速開口,“他們兩個交給我對付。”
謝檐點了下頭,這種時候來不及猶豫,他直接繞開了兩人,沖向了天穹的縫隙。
謝牧他們剛想要轉頭,便因為楚拾銜強大的精神力被迫集中的注意力,于是迅速激烈的交戰起來。
謝檐用最快速度奔向了輻射區的深處。
突然有人抱住了他的腿。
謝檐低頭一看,居然是謝瑾安!
“你別想走!”謝瑾安咬牙切齒地開口,“你奪走了我的一切,毀了我的一生,我要讓你也……”
腦子不好嗎?
謝檐絲毫不留力氣地直接往他的臉上踹了一腳,把謝瑾安當場踹暈,頭也不回地繼續往前跑。
瓦姆皮爾在空中看到了向他奔過來的謝檐。
赤烈的陽光灼燒著他的身體,讓他的意識漸漸模糊,恍惚間,他看到了一條龍的影子。
他突然想到了……數不清多少年以前。
他的家族衰落,被仇家一路追到了輻射區,所有的親人或者因為仇殺,或者因為輻射,或僅僅是因為饑餓,都相繼死去。
直到只剩下他一個人。
他又病又餓,身上掛著破爛的貴族服飾,艱難的往前爬著。
直到,碰到了一具龐大的尸體。
是龍的尸體。
他恐懼又害怕,但另一種求生的本能卻一時間徹底占據了腦海。
好餓……
他看見了眼前的,龍的血肉。
他成了一只吸血鬼。
因為龍的力量,他活了下來,擁有了無盡的壽命和強大的能力,他重新擁有了權力,財富,以及他想要的一切。
除了無法再走的陽光下以外,沒什么不好的。
龍是他的恩人,是他永遠的王,他應該感恩,尊敬。但他心底又在恐懼,害怕。他永遠忘不了生啖龍肉的那一刻的滋味。
他害怕龍收回他的力量,害怕龍知道一切向他復仇,又害怕龍徹底死去,讓他失去擁有的一切能力。
他需要一個傀儡一樣的王。
但龍怎么可能會讓他操控呢?
如果能夠讓這條龍徹底消失,那么他就再也不用害怕失去力量了……再也不用從噩夢中驚醒……
他才是世界的主宰!
他低頭望了一眼,龍似乎真的已經在害怕了:“瓦姆皮爾,你瘋了,你以為謝牧會按你說的……”
再怎么糟糕,也不會比失去他所擁有的一切要糟糕了。
瓦姆皮爾這樣想著,展開蝠翼,飛蛾撲火一般沖向了陽光!
他才是……真正的永恒!
……
謝檐抬頭望著熾熱的陽光:吸血鬼的身軀在灼熱的陽光下一瞬間灰飛煙滅,與此同時,天穹被再次徹底撕裂了開來!
“不……這個縫隙太大了!”
強烈的輻射光芒一瞬間展開,鋪滿了整個大地!
所有的植物和動物一起死去,謝牧、塔爾、謝瑾安在一瞬間被白光淹沒!
謝檐渾身一僵,迅速看向了身后的楚拾銜!
第117章 無堅不摧
“咦?這是……快看天, 那是什么?!!”
“什么東西這么亮?!”
“這是……不!這個形狀……是天痕!!!”
帝國隘口,所有的士兵一齊放下了手頭的任務,他們瞪大了雙眼, 不可思議地望著遠處的天邊:
一道裂痕出現在了天空盡頭, 那道裂痕地面并非一片空洞的黑,反而是純粹極致到吞噬一切的白, 白光如同銀河傾瀉下來一般,迅速落下, 然后不斷擴大, 肉眼可見地飛速延展過來!
一個士兵抬著頭,心里下意識有些慫, 卻覺得不可能:“不是吧,是不是你看岔眼了……”
“我說,你們還愣著干什么!快跑啊!”不遠處浩浩蕩蕩地隊伍跑了過來,領頭的是一只九條尾巴的紅狐畸變人體,他邊跑邊招手, “章青回人呢?快通知大家趕緊跑!”
章青回和譚上將扒開人群走了過來。
“怎么回事?”
“是老大交代我以防意外, 先提前帶所有人離開!”沈容三兩步跑了過來, 大聲喘著氣, “我靠,別人不懂章哥你還不懂嗎?天真的裂開了!!!”
“謝檐那邊出事了。”譚上將沉吟一聲, 迅速指揮,“一級戒備, 所有人迅速整裝……”
“來不及了。”章青回抬頭望著天邊,燦烈的陽光仿佛焚盡了一切,“這個裂隙太大了……輻射范圍恐怕要……”
恐怕要籠罩這個世界。
所有人都明白了章青回沒有說完的話,他們的心臟猛地跳到了嗓子眼, 開始慌張起來:“那該怎么辦?我還不想死……”
遠處的樹木被白光吞噬的一瞬間迅速枯萎下來,然后化成了灰燼,在這一瞬間,他們終于感到人類的無能為力。
譚上將皺起了眉:“難道只有指望謝檐……”
“謝檐是人,”章青回打斷了他,目光眺望向遠方,“他不是神,只是一個肉體凡胎的人類,在這種輻射下,只會在一瞬間灰飛煙滅……”
沈容愣了愣,搖晃的狐貍尾巴一點一點落了下來。
……
楚拾銜皺了皺眉,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
摧毀一切的白茫傾壓而來的瞬間,站在前面的謝牧他們全部都在一瞬間化為了灰燼。
楚拾銜甚至來不及轉身,便要被強大的輻射壓倒。
眼睛被白熾閃至短暫失明的前一刻,他似乎在一片白光中看到了……一條蜿蜒的、巨大的影子,仿佛刺破云層,折碎了日光,一瞬間風嘯驟停。
是龍。
不,不是龍,是謝檐。
楚拾銜艱難地睜開眼睛。
謝檐正把他護在懷里。
很難想象這是一個怎樣的場景,謝檐就站在他的身邊,但周圍的一切仿佛被什么巨大的東西密不透風地籠罩,白光一丁點也照不進來,但楚拾銜又偏偏能看清謝檐的臉。
周圍并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而是——一片金色。
“謝檐……”楚拾銜想用抬手去觸摸謝檐,看看他到底怎么樣了,卻突然發現自己像被什么禁錮了一樣,什么動作都做不了,“你……”
謝檐的金眸里,更加明亮的,細碎的光芒灑了出來,再一點點消失在空中。他低笑了一聲,把楚拾銜的手拿了起來,放在自己臉上,幫戀人完成了想做的動作:“小拾。”
楚拾銜雙眸顫動起來,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連聲音都有些發起抖來:“保護我的……是……什么?”
謝檐歪頭,輕輕蹭了下楚拾銜的手,低聲道:“是我的真身。”
是龍的身軀。
楚拾銜因為這個答案渾身都在顫抖,他就像被人突然扼住了咽喉一樣,感到了令人絕望的窒息,他想動作,想牽起謝檐的手帶他立刻逃走,逃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管什么天塌地陷,山崩海嘯,都再和他們沒有一絲關系。
他只想帶謝檐走。
但他放在謝檐頰邊的手卻根本動不了一點。
“想牽手嗎?”謝檐又像在一瞬間看透了他的想法一樣,用指腹輕輕磨挲了一下楚拾銜的無名指指背,“牽手可以,不過逃跑大概不行。”
“為什么不行!”楚拾銜的聲音第一次徹底褪去了冷意,甚至有些語無倫次起來,他像一個即將失去信仰的囚徒,想要拼命抓住最后一束他祈求的光芒:
“人類那么糟糕,他們那么壞……對,那么壞,你根本不需要管他們,讓他們自生自滅就好了,你不欠他們的!你是一條龍,算不上人類,根本用不著自責,不用為他們……”
“不為他們,”謝檐瞇了下眼,輕聲笑道,“為了你,小拾。”
人類的毀滅與謝檐無關,是他們心底的陰暗如數不清的蛀蟲,一點一點腐蝕出巨大的黑洞。葬送了這一切,從來不是一條龍害了他們。
不過偶爾也有一點好人。
這點好或許較之他們的惡不值一提,謝檐無需負擔什么。
但是,楚拾銜,也是人啊。
從那一聲“哥哥”開始,他們的一生便如同剪不斷的亂線一般緊緊纏繞在一起。
“如果我的愛人就這么死去,那千年萬年的壽命又有什么意義。”謝檐揶揄,“一條龍不能保護不好老婆,我往后的余生都會被恥笑的。”
“我……不需要你保護!”楚拾銜費盡力氣,不知道怎么的,手指頭居然勾了一下,然后整只手一下往下墜,勉強掛住了謝檐的領口,“你把我留在這里,就不自私了?憑什么我要當初被你保護的菟絲花?你要是敢死,我現在就殉情給你看!”
老婆生好大的氣。謝檐握住楚拾銜揪著他領子的手,一點一點與他十指相扣:“老婆當然不是。畢竟……楚少將應該是現在這個世界上最強的人類了。那么,最強的人類先生,能不能答應最強的畸變體先生一件事?”
“不答應。”楚拾銜斬釘截鐵道,“有什么想做的就自己活下來再去干……”
“我沒說我要死,”謝檐打斷了楚拾銜,突然說,“我會嘗試填補這個縫隙,但我也會努力活下來,為了你,也為了我自己。在此之前,希望楚少將辛苦一點,把帝國、聯盟和畸變體的聯合收尾,這樣等我回來,我們就會有……”
就會有一個家。
努力活下來是怎么活?努力沒用怎么辦?楚拾銜的口氣里甚至都帶起來了點咬牙切齒:“謝檐,你就這么忽悠……”
“沒有忽悠,”謝檐將自己的鼻尖抵到了楚拾銜的額上,“我當然也想和小拾一直在一起,這是最好的辦法,我會……拼盡全力一試。”
“……”
“相信我,好嗎?”謝檐再一次重復。
楚拾銜一點一點沉默了下來。
老婆真好哄。
謝檐又低笑了一聲,突然想到什么似地問:“我們的定情信物呢?”
楚拾銜愣了一下,反應過來:“那片龍鱗?我收好了,怕戰斗的時候碰到……”
“戴上它,不用擔心,”謝檐俯下身,吻上楚拾銜的眼睛,“畢竟龍鱗……無堅不摧。”
楚拾銜在觸到了那個吻的一瞬間,鬼使神差地閉上了眼睛,等到觸感消失,再睜眼時,謝檐已經不見了。
“謝檐!”楚拾銜身上的力量漸漸消失了,他費力抬起腿,想要跑起來,卻因為殘余的力量兀的摔了下去。他管不了這么多,抬起頭就想要爬起來……
天空的盛景倒映在了他抬起的眼里:這次他看到的不再是一條影子,而是一條真真切切的,金色的龍。
祂的每一片金鱗都折射著破碎的日光,又仿佛祂本身就在發亮一樣,天穹在一瞬間像化成了萬萬塊碎裂的晶片一樣,一時之間,燭龍之光,更勝日月。
祂逶迤地掠過天空,一躍直沖上天穹的縫隙,那片巨大的白光就像被嚇退一般,被龍的身軀一點點吞沒,掩蓋。熾烈的輻射沒有讓祂退縮半分,祂仿佛蔑視一般以身軀曳過它們,一片耀眼的金色徹底封住了整個天痕——
龍,無堅不摧。
……
“快看!那是什么!!!”
“是龍!是龍!居然真的有龍!”
正在緊急撤退的士兵們全部駐足,他們齊齊抬頭看向天空,一同看向這璀璨的盛景。
熾烈的白光徹底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漫天澄澈的金色,它并不像白光那樣灼烈,卻是如此耀眼,仿佛一瞬間照徹了那些深不見底的人心。
譬如幽晦,突見天日。
所有人一齊奇怪地沉默了下來。
他們為了財富,為了權勢,為了名利,爭得個頭破血流,爭得個家破人亡,爭到世界毀滅……
最后卻被一個畸變體所救。
財富,權勢,名利……在生命面前,一切都成了泡影,他們在以為即將滅亡的時候,想到的卻是藏在心底某個柔軟的,閃閃發光的東西。
陽光,如此溫暖而明媚。
“老大啊!”金光照耀的那一瞬間,沈容終于想起了所有的一切,他突然一屁股坐了下來,八條尾巴一起耷拉在了地上,還有一條被他抱在了懷里。
他用毛茸茸的尾巴悲慟地捂住臉,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世界在一片金光中沉默,只聽得見一只狐貍的嚎啕大哭。
……
謝檐身處在一個奇怪的空間,周圍好像什么都沒有,但他卻又能分明地看出前方有一條路。
他頓了頓,抬起自己發著光的手看了一會兒,然后笑了一下,放下手,緩緩往前走去。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了點點光亮,謝檐越往前走,光亮便越來越多,一簇一簇擁簇起來,逐漸形成了一個人的形狀。
謝檐停了下來。
光亮里傳出來熟悉的,有些慵懶而散漫的聲音:“我等你很久了。”
謝檐在聽的聲音的一刻也輕輕勾起了唇,他看著光亮慢慢凝成與自己一模一樣的身影:
“我也等‘你’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