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第一百零九課 玩著玩著就跌進去徹底爬不起來
擁有一個過于溫順柔和、違反大部分?正?常男人常規特點?的丈夫, 在某些時刻,其實?是一件非常惱人的事?。
譬如,當你?被啃得遍布痕跡、奄奄一息、就連起床找手機也要靠爬的時候, 你?無法對他順暢發火。
“變態”“壞蛋”“大流氓”“都怪你”之類惱羞成怒、打情罵俏的小拳拳式攻擊, 是完全無法進行的。
因為是怪她自己。
……因為是怪她自己啊!!
作為一個連情敵也能?繼續咬著牙做朋友, 仔細分?析情況——“戚妍不知道她是被我慫恿去撬我墻角,也沒有真正?出手?撬墻角, 所以這鍋在我”——之?后也沒對戚妍做什么,只能?嗷嗷錘桌又?抱著她哇哇哭的奇葩……
安各雖然脾氣暴躁, 但如果找到?“合情合理的原因”,她絕不會遷怒。
就像是在與人相處時也隱隱在心底埋了一層“追責系統”,她的表現可能?很情緒化,心里卻能?夠非常理智地分?析出“責任在我”, 并第一時刻做出行動——解決問題,誠懇道歉。
她曾經跟老婆發火吵架過多少次,就摟著老婆左哄右哄低聲下氣道歉過多少次。
吵架最嚴重的時候連“滾出我的房子離婚”都能?說出口, 道歉來哄人的時候可以乖乖掛在他肩膀上一直仰頭亂親,扭過臉就親臉、抿起嘴就親嘴、眼睛避開不想看她就親眼睛……還能?一邊親一邊說對不起, 并且蠢蠢欲動地想拉開他的睡衣。
雖然拉他睡衣的手?可能?會被拍開,但這樣?的伎倆最終往往能?夠得逞, 畢竟他到?底是個活生?生?的男人, 不是佛祖捏的泥人。
一個親密的夜晚后, 第二天她就裝出“要親要抱嬌弱無力最依賴你?”的模樣?, 這樣?一來對象天大的不滿也只能?化作一聲嘆息, 幫著揉腰揉腿喂零食……那怎么還可能?繼續計較她之?前的脾氣。
第一時間發火, 也能?第一時間道歉,而且深諳“床頭吵架床尾和”的道理, 運用這道理的手?法花樣?百出堪稱兵法……
能?屈能?伸,實?在狡猾。
這也是她丈夫身負陰陽眼也曾被那個“乖巧矜持可愛淑女”人設耍得團團轉,死?后才逐漸發現她真正?放飛的自我的原因。
不過死?成鬼之?后他就能?夠淡定地面對妻子這種?手?段了——活人與死?人到?底不同?,前者礙于?生?理原因被蹭幾下便容易心猿意馬,后者嘛……
杜絕所有“自然反應”,想不想做,全憑自己決定。
說復雜點?叫“完全屏蔽活性激素影響”,說簡單點?叫“有工具,沒感覺”。
廢話,你?見過哪個死?人被親親摸摸就會起反應的。
死?人只對“活”有著最強烈的欲望,對如今的洛安來說,夫妻生?活不過是安撫妻子的必要表演,他其實?更渴望直接咬開她的脖子吃掉純陽的血,那才能?真正?令鬼興奮起來。
墮落的惡鬼絕不會浪費精力做只能?讓活人享受的事?,要么為了采陽補陰,要么為了喝血吃肉,要么……往肚子里種?上一個鬼胎,將母體連胎兒一同?變成自己香醇的補品。
鬼胎的孕育者不分?男女,只要那只鬼渴望補品,不論你?是男是女是不孕不育,照樣?會鼓起大得恐怖的肚子。
這也是絕對禁止人鬼結合的原因之?一:你?怎么可能?指望每個惡鬼都能?把?自己垂涎欲滴勾引許久的羔羊吞進去,再全須全尾完好無損地吐出來。
要么薅羊毛、要么吃羊肉、要么磨刀霍霍讓對方懷上小羊羔……這種?事?你?爽了鬼又?不爽,那總要從別的地方得到?點?什么好處吧,它們可不是善良的服務人員。
所以,自清明節那天不得不發泄殺欲后,洛安就沒想過要再主動做這種?事?,哪怕被安各的離譜腦回路氣得抑郁。
他如今沒興致,這事?又?風險大,要謹慎再謹慎,那還不如不做,再按照“每周一次”之?類的穩定頻率敷衍一下妻子……
——于?是昨夜安各激動忐忑心跳十足地睜著眼等?了好久,等?到?安洛洛完全睡著時扭過頭一看,發現抱著自己的家伙也完全睡著了。
安各:“……”
安各瞪著他瞪了好一會兒,確認他是真睡了,于?是伸手?用力把?他晃醒。
洛安:“?”
安各:“……你?剛才不打算做什么嗎?你?剛才一把?將我抱過來,還讓女兒睡旁邊……”
洛安:“做什么?早點?睡,明天還要爬山。”
安各:“……”
就是說,一些信心,一些尊嚴,一種?“對象超愛我超迷戀我”的感覺,“咔”一下碎了。
不知道是不是報應,安各也體驗到?了“不被對象當性感異性看待”的憋氣感。
但她不是洛安,她咬碎郁氣,將其當作燃料,好勝心便熊熊燒起。
安各當即決定證明自己很性感,她立刻埋過去,展開好一套功力深厚的胡攪蠻纏。
首先她反復揪著白天失言的事?又?跟他道歉,又?是一陣天花亂墜的瞎吹捧,夸他夸得天上有地上無,連“當世少有雄壯偉男子”都出來了。
丈夫很迷茫,他說他知道了,明白了,一件小事?而已真的原諒你?了,沒有關系我依舊喜歡你?,所以我們快睡覺吧,而且你?不要再說瞎話,我不是雄壯偉男子,聽上去很惡心,我怕做噩夢夢見雙開門電冰箱肩膀與二十八塊腹肌。
安各……安各見他真的一心睡覺,便咬了咬牙,開始道德綁架。
“我不管你?就是生?我氣了”“你?被我弄傷心了對不對你?要跟我拉開距離了”“你?要是再親我幾下我就相信你?是真的不生?氣了——”
丈夫不明所以,但他點?了點?頭,立刻就把?她抱緊親了幾下。
好幾下。
親到?安各暈乎乎地摟緊他脖子悄聲說“女兒在睡我們去旁邊房間吧”,然后蠢蠢欲動地去勾他睡衣扣子——
洛安一把?拍開,敷衍道:“親完了,我真沒生?氣,你?放心了吧。那早點?睡。”
安各:“……”
道德綁架也不管用,很好,那拿出殺手?锏。
她咬牙切齒、怒火中燒地纏了上去,幾乎把?自己當作一條蛇——
洛安只覺得自己是被一只嗷嗷待哺的大豹子瞎拱了一通,他甚至差點?被拱得掉下床去。
……這可是一張無比寬敞的豪華大床,他們原本和床沿還有著兩個成年?人的距離,與床那邊的女兒之?間還能?睡下三四個成年?人……她是怎么成功把?他拱到?最邊上的?
無可奈何,只能?放棄裝傻。
洛安只好掀開被子,坐起身,揉揉眼睛,又?給女兒那里拍了屏蔽咒。
他平靜又?困倦地問:“豹豹,你?想要嗎?”
“……”
“那做一次?”
“……”
“就一次,好嗎,明天我們答應了陪洛洛早起爬山,最好還是收斂……”
安各深吸一口氣,氣得牙齒拳頭和太陽穴里的血管都硬了。
她小聲低吼:“我不要!!”
“……那你?是想……”
“我不要這種?!這種?不情不愿、有商有量、仿佛無奈妥協的——我要——”
“你?要什么?”
“我要你?覺得我是超級性感的美女!”
“……”
丈夫的表情更迷茫了。
“你?是啊,”他說,“你?當然是超級性感的美女,但是性感美女不需要美容覺嗎?現在已經快午夜了。”
“……”
“我怎么可能?覺得你?不性感不迷人呢,但是明天早上五點?鐘就要去爬山,女兒又?在旁邊睡著……你?今天也很累吧?時機地點?都不合適。為什么會突然糾結這種?事??”
“……”
安各憋紅了眼睛:“那、那你?一開始,突然過來當著女兒的面把?我一把?抱走……你?……你?抱著我在一個被子里……”
他看著她,眼神有點?驚訝,又?有點?被逼迫良久的委屈,仿佛這是特別特別簡單的問題,她特意提出來問是在故意為難他似的。
“我今晚,只是想抱著你?一起睡覺而已,我太久沒能?貼近你?睡覺時的呼吸了。不行嗎?”
……安各的熊熊燒起的郁氣與好勝心,便被這一句完全撲滅了。
這無疑是句非常動聽的情話,而訴說它的人完全沒有自覺。
這便讓它更加動聽了。
“……當然可以,但,我……”
郁悶、怒火、不甘心之?后,是真切想貼近的渴望。
仔細算算,上次親熱還是清明節呢。
唔……
安各低頭看著他在黑暗中閃光的睡衣扣子,小小聲道:“我現在想了。一點?點?想。”
丈夫當然明白她在說什么,他無奈地笑笑,把?手?放在那枚閃光的衣扣上:“那就一次?可以嗎?”
安各:“……”
想是想,但絕對不想要這種?“沒辦法只能?加班了”的離譜態度!!
要說他一直是這個性冷淡作風也就算了,但以前明明……很熱情的……
安各再次想起過去,那個曾經連自己分?神去接聽電話也會不滿地摁住手?機,緊緊地攔住她不愿意讓她起身去工作,聽到?她答應那邊的秘書“十五分?鐘后就到?開會地點?”還會故意留下牙印的人……
和眼前這個,溫和的,理智的,因為“第二天要早起”就直接拒絕她,見她強烈要求便例行公事?般要解開衣扣的人。
安各不喜歡這樣?。這種?隱隱提醒她失去了不僅僅七年?,還有許多許多東西的可怕對比。
那些“黏合劑”的討論又?浮上來,她鼻子一酸,眼淚便對著他冒出來了。
丈夫愣了愣,也有點?慌張地收回解衣扣的手?:“對不起,那不做了?”
“不要……”
“……那做嗎?”
“……不要!”
害怕吵醒女兒,她捂住臉,很小聲很小聲地哭。
他僵硬了好一會兒,坐過來把?她重新抱緊了,一起倒下去,再用被子蒙起來。
那不是心灰意冷,也并非刻意拉開距離。
安各察覺到?了,因為他的手?放在以前擁抱安慰她時位置,他的心跳也和以前見到?她哭時一樣?快速,而且他在親她。
很認真的親,親親額頭,親親手?指,又?親親眼淚。
“到?底想要什么?”一邊認真親一邊認真問,“告訴我吧,什么都可以。”
安各覺得自己不該再這樣?了。
大半夜把?人搖醒,對著他瞎鬧了一通又?對著他哭,她又?不是在孕期。
真正?在孕期時也從沒這樣?啊……就是因為知道有人重新回來哄自己了,才開始變本加厲嗎。
不行。不能?瞎哭,她這次一定要解決問題,就是因為以前總被哄著讓著稀里糊涂混過去,才搞出今天這一連串問題。
安各小聲地抽了抽鼻子。
“我想做。”
“……那做嗎?”
“但我不想要你?這種?態度。我想要你?……熱情。”
“……”
唯獨提了一個給不了的東西啊。
除非愿意再等?幾個月等?到?我的狀態完全恢復……如今只是恢復了心跳、呼吸與睡眠能?力……激素、自然反應、生?理欲望之?類的東西根本就不是復活的優先級……
洛安有點?苦惱,他好不容易才完成了“以陰煞身份抱著純陽之?體進入睡眠”的偉大成就,本以為很成功了,結果對象又?哭唧唧地扔過來一個“要抱著純陽之?體產生?激情”的課題……呃……
太難了,基本不可能?,他也無法從復活計劃中抽出專門研究這種?事?的余裕,因為等?到?“完全復活”,就迎刃而解了。
但她能?等?那么久嗎?
本以為普通的親密就可以穩定她的需求了,“熱情”,唔,這么微妙的要求,要不去搜索一下資料,看看能?不能?試著演一演……
妻子趴在他胸口,抬起臉,揩去最后的淚水。
她的眼睫毛還是濕漉漉的,鼻音也很重,哪怕是黑黑的被窩他也能?看清她哭紅的眼睛。
“對不起,”能?屈能?伸、擅長反省的人再次道歉,“我剛才有點?情緒化了,這種?要求很奇怪吧……我只是害怕你?沒有以前那么喜歡我了,并不想向你?撒氣。但是,我也不想你?回到?‘以前的樣?子’。”
她一點?點?摟緊他的脖子,卻沒有繼續索吻,而是把?這個擁抱貼得更近了一點?,頭發、臉頰與耳朵都深深埋入他的胸口,仿佛要成為某種?嵌入式聽診器。
“我不覺得‘以前很好,現在變了’。”她努力重新平復著語氣,但還時不時地抽噎一下,“我們以前都做得不算好,主要是我做得不算好。我們曾經也都有很多東西沒有看清,所以才會變成今天這樣?。我覺得現在有點?問題,也不想回到?曾經。起碼現在我知道你?有的時候不會說實?話,你?的工作很重要,也瞞著很多不能?輕易告訴我的東西。這比‘以前’好很多,我感覺離你?更近了。”
安各終于?去掉了說話時軟弱的哭腔。
她靜靜地總結:“所以我現在暫時不想掩飾。我不是真的要強迫你?去做一些你?不懂的事?情,我只是……想要你?比以前更喜歡我一點?。更喜歡。更多、更熱情的……喜歡我。因為我比以前更喜歡現在的你?,我想要重新追求到?你?的回應。”
耳朵枕著的心跳,有一刻微微的停頓。
仿佛聽著她說話的人在這一瞬間忘記了維持虛假的心跳聲。
安各聽著那段真實?的、微小的空白心跳,閉上眼睛。
是這樣?嗎。
“……我明白了。”
似乎是一瞬間,又?似乎是很久很久,耳朵下的心跳開始重新跳動。
規律的,正?常的跳動幅度,但他的說話的語氣卻有點?僵硬。
“我……不能?告訴你?,所有原因。但我現在的‘冷淡’,和你?無關,豹豹,只是我的身體出了點?小毛病。我對這種?事?暫時沒有‘興趣’,所以態度做不到?你?想要的……熱情。這只是暫時的情況,你?不需要擔心,再過幾個月就會好。”
是嗎。
“沒有興趣?”安各想起那個清明節,“心理上的嗎?你?這些年?在外面對這種?事?產生?了不好的心理陰影?”
“……心理與生?理都有一點?吧,打個比方……”
黑暗中,他握過她的手?,輕輕帶著她越過了那顆閃光的睡衣扣子。
安各的臉飛快變紅了。
“以前,被這么碰,我會產生?‘想要教訓你?’的沖動。”離得太近,說出來的話也變成耳朵上的熱氣,但他的語氣始終包含著一種?奇異的冷靜,“現在,被這么碰,僅僅就是‘被碰了’而已。”
“你?是我的妻子,豹豹,我喜歡你?。親你?抱你?會讓我產生?幸福感,但這種?事?……我沒辦法‘沖動’,這和我對你?的感情無關,這只是因為我有點?小毛病,我自己的問題。但我依舊非常喜歡你?。”
洛安想,這應該是說得很清楚了。
他盡量說了真話,也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她應該能?理解了吧?
她……
“所以,能?用?”
洛安:“……”
洛安:“雖然我不想在這種?氛圍下回答這種?問題,但,是的,當然可以。你?并不是過了一個假的清明。”
妻子趴在他睡衣上蹭了蹭鼻子,臉紅得不需要陰陽眼也能?看清,她似乎都快把?被子里側映紅了。
但她眼睛里的火苗也非常熱烈,說話時依舊那么氣勢驚人、大膽離譜:“所以,你?現在需要刺激?只要有刺激就能?有動力?”
“……女兒就睡在旁邊,豹豹,不要做奇怪的事?情。”
“我沒打算做什么事?情。我就是要說幾句話。”
安各清清嗓子,又?吭哧吭哧移動了一下,往上爬到?了他的臉前。
她直視著他,滿臉通紅,特別堅定地說:“我覺得你?不是個男人。呸。”
洛安:“……”
洛安:“這種?語言刺激不管用的,豹豹,很幼稚。”
哦。
“我覺得你?是同?性戀。你?是我好姐妹。我們只可能?蓋棉被純聊天。”
洛安:“我覺得我們并沒有在蓋棉被純聊天,你?先把?手?從我睡衣里拿出來。”
安各哼哼,不甘示弱:“那你?把?手?從我腿上拿下來。”
“不試了?不試就睡覺了。”
“……”
安各惡狠狠地繼續道:“我覺得你?有病!你?這個人沒有陽剛之?氣!”
純陰之?體:“你?剛才還夸我說是什么雄壯偉男子呢。”
“……你?、你?很無趣!你?滿足不了我我要找別人!”
“沒用的,豹豹。”而且我見過你?的170了,不怕單位僅僅是1的“別人”。
“你?,你?……唔……”
她總算想不出茬了。
洛安放松下來,他拍拍她的腦袋:“好了,今晚就算了,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早……”
“明天我要和洛洛去海灘玩。”安各想了半天,終于?眼神一亮,趴到?他耳朵旁邊——
“明天在海灘,我要穿比基尼玩。”
“……”
“系帶式。一扯就掉的。穿給海灘上所有的游客看。”
“……”
“上下布料加在一起也只有一面小手?旗大小,即便系帶扯不掉,也等?于?沒穿。”
“……”
“你?反正?不打算跟我有什么熱情夜生?活。那我就大搖大擺出去給別人看,反正?身上也沒有見不得人的……”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勇于?在對象雷點?反復刺激的豹豹趴到?第二天傍晚才有了從床上爬下地穿衣服的力氣,還只能?穿長袖長褲的運動服,連腳背都有紅印。
而且,當她躺尸在沙灘上,看到?對象拿著檸檬水走過來時,只能?乖巧坐好,能?屈能?伸地低下腦袋。
“我昨天說的只是瞎話,老婆,單純為了刺激。你?不要當真生?氣,我跟你?道歉……”
對象打量了一下她標準的道歉姿勢,笑容溫順又?單純:“哦。起來喝點?檸檬水?”
“……我、我起不來,腿麻了……膝蓋也疼……”
“要我幫忙嗎?”
“……要的。”
“還玩語言刺激嗎?”
“……不玩了。”
“別啊。繼續啊。怎么沒穿手?旗大小的比基尼來呢?”
“……老婆對不起!!!”
第112章 第一百零十課 復雜的媽媽有著復雜的毛病
安各最終還是沒能喝到老婆手里的?檸檬水, 他往那杯轉動著數顆冰塊的?飲料里插了一根卷起來?的?吸管,遞給了從一旁沙坑里鉆出來的安洛洛。
——對,安洛洛小朋友放棄了下海玩, 因為媽媽極其反常的“玩不動”表現, 她決定守在媽媽旁邊挖沙坑玩, 再時不時探頭出來看看媽媽的情況。
……當然,這么做只是因為她是個成熟可靠、優秀強大、全家最聰明?的?小朋友, 和“大海好可怕我還不會游泳爸爸媽媽不?陪著就不?敢下海玩”沒有關系。
就像安各膽大包天唯獨害怕血腥馬賽克,安洛洛唯獨害怕大海。
她雖然能?夠玩海, 但必須套著游泳圈,四肢綁著救生帶,戴著泳帽泳鏡,而且還要被媽媽一直牽著抱著才敢下海玩——
因為, 哪怕黑夜也能?看清一點細節的?魔法眼睛,唯獨在海水里看不?清什么東西,很容易就會模糊視線。
哪怕沒有真正開發過陰陽眼的?功能?, 出于本能?,安洛洛也不?喜歡喪失視覺, 這意?味著喪失某種自出生始就繞在身邊的?安全感。
洛安倒是無?所謂,當年之所以所有正道同行都想坑他去除紫海惡蛟, 也是因為他的?眼睛——如果有必要, 耗盡氣血用上八成?功力, 他的?陰陽眼能?直接看穿海底三萬里。
安洛洛所繼承的?眼睛, 和他的?比起來?, 大概就是玩具微縮版與正品古董吧。
多多訓練開發或許能?上升到?“一比一玩具模型”的?程度, 但洛安怎么可能?舍得把女兒丟去無?歸境底部的?尸山血海里。
“喝慢一點,還有點冰。”
看著女兒從沙坑里哼哧哼哧地扛出那把粉色兒童鏟, 滿臉是“挖坑好累我好棒”的?蜜汁自信,洛安再次按下了自己?不?著邊際的?童年回憶。
別說尸山血海了,女兒連一個人去游泳池都有危險吧。
強大需要付出太多代價,而安洛洛已經有他了。
“謝謝爸爸,你?買水回來?啦……”安洛洛接過檸檬水,激動地劃了劃沾滿沙子的?小胳膊,“但爸爸你?發現媽媽了嗎?媽媽今天特別奇怪!”
正躺尸在他們中間的?媽媽:“喂。”
我人就在這里啊,眼睜睜看著老婆把飲料遞給女兒喝就算了,干嘛還用“發現奇怪物種”的?架勢指著我。
“怎么了洛洛,你?覺得媽媽哪里奇怪?”
“媽媽竟然說她‘玩不?動’了!”安洛洛小朋友擔憂地拍拍媽咪躺倒的?肚子,仿佛在拍打某種意?外昏倒的?小動物:“你?相信嗎爸爸!媽媽竟然有玩樂時動不?了的?一天!!”
躺尸中又被拍的?媽媽:“……啊……咳……不?要亂碰我,洛洛……”
女兒那一小下正好拍到?了密密麻麻的?紅紫印記,她表情復雜。
因為那是“穿比基尼時最顯眼的?部位”,對方比對待腿還重視,可以說重點關照……
效果驚人,她這一個星期都不?可能?再穿露腰露肚子的?衣服了。
“我,我就是輕輕拍了一下……媽媽受傷了嗎?”
安洛洛小朋友一驚:“媽媽,要不?要去醫院看看啊?”
媽媽:“……不?,不?用,絕對不?去醫院……讓媽媽靜靜地在這里躺著就好了。”
她翻了個身,不?止腳背,整個人全部埋進了女兒挖出的?沙坑里。
有種“讓我背對全世界靜靜”的?頹喪。
始作俑者爸爸輕咳一聲。
“洛洛不?是想下海玩嗎,爸爸可以陪你?去那邊的?淺灘玩,讓媽媽休息一會兒。”
聽到?能?下海玩,安洛洛的?注意?力便?被轉移走了:“可以嗎爸爸?你?會游泳嗎?”
“不?太會,但在淺灘陪你?玩沒問題。走吧,洛洛?”
……不?太會?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人正式回來?的?那天可是直接跳進紫海把她救出來?的?,水性驚人,游動速度像是快艇。
對著女兒撒謊做什么。
沙坑里的?安各略支起身看了看,卻猝不?及防的?,被一把抱了起來?。
護著腰托著腿直接坐在手臂上,仿佛她是小孩護在手里的?玩偶娃娃。
這個抱法比傳統的?公主抱更?考驗手臂的?承重能?力,可洛安把她抱起來?的?神情就像彎腰撿了一顆沙揣進口袋。
安各:“怎……”
洛安沒說什么,認真調整了一下手臂,確認她不?用費力支撐后,又伸出另一只手牽緊了安洛洛。
“爸爸帶你?去那邊的?淺灘玩,但也不?能?放媽媽躺在坑里。我們先把媽媽放到?那邊的?沙灘椅上休息,好嗎?”
瞪圓了眼的?安洛洛:“……”
安洛洛脫口而出:“媽媽她不?能?自己?走過去嗎?我七歲都不?要爸爸抱著走了!”
安各:“……”
安各還沒從震驚中緩過神,就被女兒童真的?問話激得重新把臉捂緊。
……她真的?不?應該瞎刺激他的?,這可是家庭旅行啊,她、她怎么能?——
“因為媽媽剛才請求爸爸的?幫助,她靠自己?走過去的?確有點困難,所以爸爸要幫助她。洛洛不?想在玩的?時候見到?媽媽在沙灘上爬行吧。”
女兒單純地眨眨眼:“我明?白了,媽媽需要幫助,是特殊情況……那我也來?幫忙抱媽媽!”
“不?行。爸爸抱著媽媽就可以了,洛洛自己?乖乖走路。”
“……”
“而且最好避開看向媽媽的?眼神,媽媽要把她捂臉的?手燙熟了。”
“……”
他是完全不?要臉嗎啊啊啊?!
安各覺得自己?還不?如躺尸在酒店房間里,這樣就不?用在女兒純潔的?問號中羞憤欲死?了。
嗚嗚……可惡……都是我自己?的?錯……嗚嗚……
如果內心的?嚎啕可以化作實體能?量,安各頭頂應該已經鋪設完了數十條嗚嗚嗚的?小火車軌道。
安各一路捂著臉被挪到?一把不?知何時冒出來?的?沙灘椅上,對象并沒有額外打趣,他讓一臉好奇的?安洛洛去旁邊綁頭發戴泳帽,自己?則平靜地在旁邊支起一把小桌子,又把一壺熱茶放在她手邊。
“我帶洛洛下海玩一會兒,就在你?眼前的?淺灘,半小時后我們會回來?,一起吃晚飯。”
“……”
“我剛剛在后面?的?餐廳買的?冰鎮檸檬水本來?就是給女兒的?,你?現在最好別喝冰鎮的?東西,我額外買了熱紅茶和餅干,也給了服務員小費,你?想續水或買別的?點心就沖他們招招手。餅干別吃太多,多喝點熱水。”
“……”
“那個服務員又送了我幾本餐廳里的?旅游雜志,我放在這里了,但估計你?沒興趣看……”
“……”
“這里有幾張名片,是中午帶著洛洛在餐廳時收到?的?。應該是打聽到?你?入住那間專屬套房的?消息,想和你?聯系的?商人吧……我不?認識,也沒讓他們見到?洛洛,你?可以打幾個電話聊聊,似乎是想和你?談什么重要的?事?。”
聽見正事?,安各深吸一口氣,終于放下了捂臉的?手。
不?遠處女兒正在往胳膊上挨個綁救生帶,而對象站在陽傘下,彎腰倒茶。
……真要感謝綠海傍晚六點多也沒落下的?太陽,大海折射出的?霞光太適合他側過頭的?微笑了。
安各嘟噥:“你?今天這么好看,真氣人。”
“我看起來?很氣人嗎?”
當然不?,美極了,美得連羞憤惱火都舍不?得繼續下去。
綠海折射的?霞光也不?適合他,遠遠比不?上他。
安各拿過那沓名片,明?知道該把心思放在正事?上,裝出點“你?太過分了我不?要和你?講話”的?脾氣來?,但眼神還是忍不?住往他身上亂跑:“你?換了新襯衫嗎?天藍色真好看,之前不?是一直穿黑色……”
“我這次出行只帶了兩件襯衫,一件丟了,一件被你?毀了。”
對象的?神情很自然:“這件新襯衫是你?昨晚送我的?,作為說話太過分的?補償。”
安各:“……”
我的?確在昨晚說話很過分,也的?確算是毀了你?的?襯衫……但我怎么不?記得自己?有那個思考能?力送你?新襯衫?從昨晚到?今早我有空閑離開床去逛街嗎?
“我的?錢包在別人那里,這是拿你?的?卡買的?,顏色也是你?喜歡的?,所以,是你?送給我的?。”
哦。
安各忍不?住翹起嘴角,眉眼間也飛出一點小愉快:“這樣啊,我眼光真好。”
“非常好。”
“我的?品味絕倫啊,有我才能?有這么美麗的?老婆。”
“……是的?,當然。謝謝你?送我的?襯衫。”
“不?客氣,刷卡給老婆買禮物天經地義啦……哎嘿嘿……”
好了傷疤忘了疼,又開始傻樂了。
以免她再次得意?忘形說出什么話打擾他難得的?好心情,洛安把溫熱的?紅茶往她手邊推了推,適時戳破了她的?膨脹:
“洛洛也快做好下水準備了,那我先走了?你?在這里工作也好看雜志也好,我和洛洛就在那邊的?淺灘玩,有什么事?也可以叫我。”
“啊,好,那你?去吧,帶女兒好好玩水,注意?安全……”
“放心。”
“不?過你?剛剛為什么撒謊啊?”
已經轉身走向安洛洛的?對象有點詫異地回頭看她。
“什么撒謊?”
“你?說你?水性不?太好,只能?帶她在淺灘玩。”
安各咧嘴笑笑,小虎牙在陽光下得意?地閃著光:“這不?會也是需要向我遮掩的?秘密之一吧?安安老婆,我知道你?很擅長游泳,這個謊也太拙劣……”
“只是隨口應付洛洛而已,畢竟我現在只能?帶她在淺水區玩。”
他輕描淡寫?道:“海水沒過背,會讓我傷口發炎。這你?應該很清楚吧?”
“……”
安各在沙灘椅上愣了五分鐘才意?識到?他在說什么,然后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不?遠處女兒抱著游泳圈跑向爸爸,童真的?好奇心大大咧咧地順著海風飄來?:“爸爸,媽媽要在沙灘上休息就算了,你?為什么也不?換泳衣啊,下水了還穿著外套襯衫——”
“爸爸不?能?輕易露背,否則媽媽可能?繼續爬到?沙坑里把自己?埋起來?。”
“……媽媽今天真的?好復雜啊。”
“洛洛,不?要再問了,你?看媽媽已經倒在不?遠處的?椅子上試圖挖坑了。”
第113章 第一百零十一課 美麗的落日可以寄托上許愿然后希望別人實
安洛洛小朋友期待許久、在昨日抵達時遺憾錯過的“綠海落日”, 終于在傍晚七點時顯露。
比起?紫海,寶石般的綠海與陽光白沙那么合適,海浪像是液化的鏡子, 能夠倒映出?海底、天空乃至所有空曠寧靜的美麗。
而太陽安穩落到其?中, 海中碧綠輝光乍現, 天空露出?水波般的云朵——是海草和魚游動時折射出?的光線,還是某種藏匿在天空里、只會在傍晚七點時探出?頭的神秘生物呢?
無人知曉, 在游客眼中,它只要美麗、奇異、值得往返的機票錢和酒店錢、能烘托白頭紗、花束或鉆石戒指——就足夠了。
這幅美景花了整整三分鐘完全綻放, 輝光遍布每個灑滿陽光、海浪翻涌的角落,整個海之國不知道有多少張由攝影師拼命搶拍的紀念照出?爐,即使站在被包下的無人沙灘里,也能隱約聽見煙花、叫喊與歡呼聲。
綠海人愿意把所有的美好祝福都套在這份他們獨有的落日上?, 老人會解釋說看到這景色會“延年益壽”,年輕人則喜歡許愿“浪漫永恒”。
據統計,綠海省每年的婚禮舉辦、婚紗取景地?、領證簽字時間……70%圍繞在海邊, 集中在傍晚七點。更不要提外地?游客策劃的驚喜,與數不勝數的告白、求婚了。
中州蜜月勝地?, 浪漫名不虛傳。
……洛安倒沒有任何感觸,他只是彎腰抱起?了抓著游泳圈瞪圓了眼的安洛洛, 以免她?在呆愣狀態時栽進海里。
因為他知道, 綠海傍晚七點的這一幕, 只是因為沉在綠海底部的那尊法器, 自然而然被接近海面的太陽喚醒, 又在太陽落下后重?新?沉睡而已?。
知道原理之后, 就沒什么稀奇了。
而且,一切富有儀式感的“祝福”“許愿”在洛安看來都是虛妄, 不管是“綠海落日”“無歸境瀑布”“橙海星空”或“北州極光”什么的,無論你在哪個景色下用什么手段許愿告白……
大自然千萬年的美麗可沒空搭理你區區百年的人生啊。
別提這些?僅僅是覺得風景壯麗就投射愿望的人……
他婚前?還專門爬山下海去找到了傳說中的姻緣樹呢,玄學界親測有用,口口相?傳的神物,一番生死搏斗終于收服樹妖、成功折了幾根枝條下來放在家里當?盆栽,每年過年都往上?面掛個姻緣符求長長久久……
結果?,妻子該吵架吵架,該出?差出?差,該晾他繼續晾他。
完全不管用,儀式感做得再足,跟外物許愿單純是個心理寄托,極光落日姻緣樹也解決不了感情矛盾,只能自己沉下心來溝通調和。
洛安起?初對那幾根枝子還是挺慎重?的,按照典籍記載用百合露水澆灌、定期焚香驅蟲、時不時修建造型……
被妻子第一千次大吼“再讓我看見你拿著封建迷信的東西你就滾出?我家”的時候,洛安已?經很無所謂地?拿喝剩的茶澆它了。
而妻子有時候會往里面倒喝剩的可樂。
……什么,神物?
能時不時想起?來澆點東西就不錯了,挑剔什么。
不過,那盆被洛安精細養了一年多、隨著婚姻蜜月期徹底過去后就隨便亂養的姻緣枝,倒是存活至今。
活得比小金魚羅羅久多了。
化鬼后洛安明明沒再澆灌它,但似乎是安各這些?年一直在養,他不太清楚,因為她?把那盆盆栽搬到了她?自己的總裁辦公室里。
前?段時間聽妻子說要搬回來重?新?還給他,洛安還挺意外的,以妻子養動植物的能力?,他以為那盆姻緣枝早死了。
“好像澆我喝剩的咖啡也能繼續長啊,”安各說,“長勢還很蓬勃呢,現在是我辦公室唯一的綠化角。”
“……葉子都長出?來了?”
“當?然啊,再怎么說也是前?后養了十年的盆栽,長成小樹很正常……”
折下的姻緣枝重?新?長成小樹,洛安沒在典籍里見過這個情況,都說姻緣枝很嬌貴,不喝百合露水就枯萎。
……不過想想那盆枝先后遭遇過喝剩的茶、可樂、咖啡……再想想妻子本身充足的陽氣、特殊的體質……唔,大概就是適者生存、基因變異了吧。
洛安找到了一個頗為科學的解釋,便暫時放下了疑惑。
與妻子的關系,他早就放棄尋求外物幫助了,曾經又求姻緣枝又雕梨花玉,實在天真可笑。
“浪漫永恒”……
每個剛沉浸在愛情里的人都會有這個幻想階段嗎。
真好。
不用面對“告白之后”“結婚之后”的現實……
“爸爸,爸爸——你看你看,海中央的光逐漸變淡了!”
女?兒又拉了拉他的手,聲音有著這個年紀女?孩的尖利,一下就把出?神的洛安拉了回來。
她?激動得雙眼發亮,掌心滾燙。
當?然,哪個小孩不喜歡這么奇幻的景色呢?
洛安低頭看了看表,已?經七點過五分了。
“洛洛,好了,太陽已?經落下去了。我們回去找媽媽吧?”
“等一下,再等一下嘛爸爸,還有一點光沒下……”
“那我們往沙灘那邊退一退,好嗎?海水已?經變冷了。”
安洛洛胡亂點著頭。
她?滿心滿眼都是海中央美麗的輝光,任由爸爸把自己帶回最淺最淺的灘前?。
海水僅僅沒過她?的兩只小腳,而爸爸彎腰跪在旁邊,拿著干燥的大毛巾擦她?的頭發和胳膊,又挨個解下她?的救生帶,拿走她?的游泳圈。
這樣?等到安洛洛徹底看夠回神了,他也就收拾好了一個干燥潔凈沒著涼的小朋友,外套一裹鞋子一套就能帶走吃飯了。
時間管理是當?家長的基本技能。
洛安大略擦干了女?兒身上?的海水后,又低頭從包里找濕巾,打算再細擦一遍除掉她?脖子胳膊上?的泥沙。
“你不打算看景色嗎?”
他的動作?頓了頓,有些?詫異地?抬起?頭。
安各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邊,重?新?坐下了。
“餐廳的服務員介紹說這是綠海名景,旅游雜志里還說在這時許愿能夠‘浪漫永恒’呢。”
她?捧著一杯喝了一半的熱茶,有些?無奈地?看著他手上?的濕巾:“你不抽空欣賞欣賞?”
洛安只頓了一下,便重?新?開始擦拭女?兒手上?的細沙。
“還好吧,”他問,“你怎么過來了,在那里休息不好嗎?”
安各笑道:“因為聽說有很多情侶夫妻都在這時候一起?看……”
“工作?不忙嗎,剛才你打了名片上?的電話?吧,那些?人想和你聊什么?”
“……”
安各的笑臉僵了僵,深吸一口氣,再擺出?來的笑有些?猙獰。
“我說啊,你非要在這時候和我提這么煞風景的公事?”
煞哪里的風景了。
洛安看看繼續沉迷在輝光中的安洛洛,又看看妻子。
“那你不是要聊公事,過來找我干什么?”
他琢磨了一下:“哦,如果?是那些?人邀請你去參加什么交際晚會,沒關系的,你去吧,別顧忌,禮服裙我放在第二個行李箱的夾層里了,我會帶洛洛吃好飯再回酒店……”
安各打斷他:“我不會把你們晾在海灘上?的,你能不能別——”
“沒關系,洛洛和我都會理解的,你去吧?”
“……”
妻子垮下臉,長長地?、長長地?嘆了口氣。
似乎海中央那邊的太陽也被這聲嘆息拉得更往下沉了一點。
但嘆息之后,她?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伸手戳了戳他的臉。
“喂,老婆。你這個態度很令人生氣的,和武斷趕我走有什么區別啊。快反省一下。”
洛安不明所以:“那些?名片,那些?想找你交際的人,你難道剛才在沙灘上?沒有忙著聯絡他們嗎?”
“……是這樣?。”
“那他們沒有邀請你見面商談事情嗎?沒有向你發出?晚會邀請嗎?這樣?一來你不是沒有空閑陪女?兒吃燒烤了嗎?”
“是這樣?啦……”
妻子又戳了戳他的臉,臉上?的郁悶化作?無語。
“你從一沓名片中就能預測到我之后四個小時的行程,老婆,真是特別了解我啊。”
“謝……”
“但你又特別不了解我,”她?伸手抱緊他,語氣拖得和剛才的嘆息一樣?長,“我可不是以前?的我了。”
是嗎?
……是啊。
成鬼之后才這么鮮明地?意識到,她?是他認識的最跳脫、活潑、不可捉摸的存在,哪怕他能背下她?的生理期與她?歷代秘書的任期時長,也不敢說對她?“完全了解”。
所以完全讀懂安各,就是個不可能的任務。
那么多精明至極的人都因為讀不懂她?栽在了那張嘻嘻哈哈的表面下,輸掉地?位或財產……他一個同?樣?保持著虛假表面的枕邊人,怎么敢自負呢。
他甚至也是被她?深深欺騙的最大受害人之一:曾經無比篤信那個疊滿buff的“單純可愛軟萌淑女?”,結果?……
結果?不必再重?復,170足以概括。
她?實在厲害,很會騙人。
雖然“永恒浪漫”是天方夜譚,但他要對如今的豹豹保持永久的懷疑心,永遠的探索心,絕不能輕易論斷。
“現在”無法回到“以前?”,蒙眼睛的布撕開后也蓋不回去。
慘死固然可怕,但它也是一個能夠借此徹底看清她?全部的機會——他這個人小心眼慣了,不可能浪費死亡創造出?的機會,也不可能放任“擁有全部的妻子”這種可能性溜走。
洛安忍不住笑了一下。
“好吧,是我武斷臆測了。那你接下來想做什么?”
安各已?經放開了抱他的動作?,直接掛到了他背上?,在他擦洗洛洛時有一搭沒一搭地?往女?兒小腿上?撥水花。
“我也不知道。你來幫我決定吧?”
“我怎么可能幫你決定……”
“這可是綠海的落日啊,旅游雜志上?說,情侶一起?來看就能成功許愿的。”
她?嘀咕道:“我特意坐過來不就是為了陪你看風景,你不是很喜歡這種亂七八糟的儀式感嗎,我聽別人說了這種傳說后特意費勁走過來找你的……”
洛安是真的有點驚訝了。
“那是以前?的我,豹豹,現在我又不是什么剛談戀愛的中學生。”
沉迷戀愛的青澀感固然很好,他卻也不再懷念從前?。
洛安喜歡獨一無二由自己締造的東西,而這個時候可能會有許多次告白、初遇、求婚,所謂的前?所未有的浪漫……
卻不會有他和他七歲的女?兒,待在這里單純賞景,不遠處的妻子一邊望著他們的背影一邊做著她?自己的事情,或許是和秘書安排工作?,或許是捧著熱茶翻看雜志。
他小心經營維系至今,不依靠任何約會、誓言、豪華排場締造出?的東西。
洛安不覺得這比不上?其?他的浪漫。
“自然美景不代表什么東西,也不會實現我的心愿,尋求外物只不過是對自己沒信心而已?。”
更何況,這不過只是他人締造的法器的輝光呢。
他輕聲對妻子解釋:“我現在不信這些?了,豹豹,謝謝你的心意,但你可以回到遠處的躺椅繼續休息……是否一起?看落日不影響我喜歡你。”
安各:“……哼。”
安各停止拍水花,猛地?收緊了掛在他脖子上?的手臂。
“你這個人真是無聊死了……難得我想陪你看風景。”
那看啊,又不是不讓你移動眼睛。
洛安搖搖頭,又拿過干毛巾,背著賴在他后背的妻子繼續專心擦拭女?兒。
安各:……過于賢惠也真的很能惹人生氣啊!!
平和情緒溝通著實艱難,她?氣不過,徹底放棄了網上?書上?的方法,啊嗚一口咬了他的耳朵。
洛安:“……豹豹,到底想干嘛?”
她?用力?指了指即將消失的落日。
“陪你看了,所以呢?”
“……許愿啊!許愿!‘在這個時候和戀人一起?許愿就能獲得永恒的浪漫’,快許愿啊!!”
“……”
我說了我不信這個,而且對著法器的余光許愿完全沒用,那些?雜志到底怎么亂寫的,為了旅游流量連臉都不要了嗎。
洛安頭疼起?來,他望著橫眉倒豎的妻子,試著再次溝通:“那你先說說你的愿望……”
“我許愿我老婆現在能配合我一點有情調一點,立刻許愿!!”
“……”
行吧。
落日即將消失,海底散發輝光的寶器也逐漸沉睡下去。
洛安沒有凝視著那份景色消失,他看著安各眼睛里騰騰的怒火。
“我許愿……唔,我許愿你能消消氣,原諒我不是很懂情調,現在過來親我一下。”
“……讓你對著落日許愿,沒讓你對著我!!”
話?雖如此,她?立刻瞥了一眼還在凝視海平面的安洛洛,湊過來飛快咬了他一口。
洛安忍俊不禁:“我的愿望這么快就實現了,看看,對著你比對著落日靈驗多了啊。”
安各:“……”
安各氣得又是一口啃過去。
“好啦。消消氣。還有什么愿望嗎?”
綠海落日的輝光已?經完全消失了,這時候說還有什么用,這個煞風景的混蛋。
安各鼓著臉:“我許愿我對象能不這么煞風景了,學會挽留一下我,我晚上?想吃燒烤,才不想奮力?撐著腰腿去參加什么商業洽談,那幫家伙又不是很重?要。”
他挑起?眉。
“沒關系嗎,這是正經工作?吧”,眼神里寫著這樣?的詢問。
但是,好歹,這個煞風景的家伙沒有再次把疑問說出?來。
“不要抽身去工作?了,今晚陪陪我和女?兒吃燒烤吧?”
安各不滿意地?錘了他一下。
“……呃,今晚陪陪我?”
“好啊!既然你求我了,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推掉宴會邀請了……勉為其?難啊!”
“……”
倒也不用真的推掉正事吧,不過是頓家庭燒烤而已?。
洛安聽著她?輕快地?在耳朵邊哼“烤五花肉五花肉”,咽下了快出?口的拒絕。
或許,比起?他們難得的旅行,偶爾推掉一次拉關系做交際的酒局也沒關系呢?
綠海邊的海鮮燒烤的確比酒席難得,豹豹也很久沒吃那種燒烤了吧……
“手機手機,我要發短信~嘿嘿嘿,告訴秘書說‘我對象不樂意我這么晚在外面和一堆陌生人喝酒,讓我抽空多陪陪他’,嘿嘿嘿嘿,我現在是有對象管的人啦……”
哪怕看出?了“她?本來就想去吃燒烤,只是找理由推掉麻煩的應酬”的真實原因,洛安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了一些?。
不管是不是頂著許愿的殼子,半真半假出?口挽留后,她?第一次選擇推掉了工作?繼續陪著他,也是足夠開心的事了。
“我可沒怎么管過你,豹豹不是要追求自由嗎。”
“……我不追求自由,我明明追求被老婆管!!”
“行,行,別趴在我耳朵旁邊吵……”
第114章 第一百零十二課 一天的圓滿結束是另一天的開始
安洛洛小朋友本以為自己今天的行程很圓滿了, 雖然睡過頭了一上午。
但跟著爸爸,還是?玩了很多很多地方,比原定行程還要豐富多彩。
去酒店負層的特色海底餐廳、海洋公?園、劃船坐船、潛水、逛紀念館、玩游戲、參加游行?……
又見證了綠海落日從輝光乍現到逐漸消失的一幕, 滿足地牽著爸爸的手和媽媽一起?去吃燒烤。
那是?一家擠滿了人的海邊大排檔, 簡樸的烤架桌子全?支在沙灘上, 據說這里供應最新鮮的烤魷魚,還有著大盆大盆的海草沙拉, 非常受本地人推崇。
所以七點剛營業就排出了長長的隊伍,人群中也不?乏拿著自拍桿拍照打卡、試圖和整個排擋合影的外地游客。
安洛洛有點好奇爸爸怎么找到這個地方的, 雖然根據烤架后大嗓門吆喝的店長,這家店在各大美食評分網站斬獲了一個很顯著的分數,但爸爸今天一整天都陪著她玩,她敢用自己的魔法眼睛發誓, 爸爸沒有一次低頭看?手機搜地圖。
雖然安洛洛小朋友七年來每一天都切實看?著爸爸,但,就和媽媽一樣, 她謎一樣地堅信“爸爸不?會用電子產品”。
哦不?,她比媽媽還過分一點, 這位小同?學至今還認為爸爸完全?沒有工作?,只會在家里燒菜拖地洗衣服, 全?家唯一賺錢的人是?媽媽, 當爸爸說“出差幾天”時, 只會是?被媽媽氣?到離家出走, 然后淪落街頭。
安洛洛經常勸爸爸媽媽離婚, 也經常在勸分之后拍胸脯保證會拿零花錢養爸爸——這并?非她偏愛雙親中的某一方, 只是?因為安洛洛小朋友認為媽媽是?強大帥氣?又獨立的,離婚并?不?影響媽媽奔向一二?三四五六七小鮮肉的快樂腳步, 但爸爸不?行?。
感覺如果把“爸爸”和“離婚”這兩個詞組合在一起?,就會出現“幽怨”“陰暗”“自閉”“抑郁”“黑化?”“強制”……等等可怕的后續。
……唔。
安洛洛小朋友陪媽咪看?過太多奇奇怪怪的電視劇了,她的腦子里總是?有著很多奇奇怪怪的詞。
雖然她的寶貝媽咪在設想“對象跟我離婚”時只會浮出“和別的女人二?婚”“和別的女人三胎”“還縱容別的女人養貓養狗”這種離譜東西。
……總之,出于某種奇怪的遐想,安洛洛絕不?敢放離婚后的爸爸一個人生活。她覺得她一定要看?管好爸爸,這不?是?為了爸爸,是?為了媽媽的人身自由。
不?過她也只是?偶爾這么想想,因為安洛洛認為自己的爸爸媽媽是?絕對不?會分開?的,想象他們“離婚”就是?一種無聊至極時編出來的笑話。
而且,雖然爸爸在她心里是?沒工作?沒地位沒錢的三無人員,安洛洛依舊覺得爸爸“什么都能辦得到”。
就像他帶她玩一整天下來,不?查任何攻略,卻遠遠超出了她和媽媽在飛機上擠著頭七嘴八舌商量了數小時才完善的行?程計劃。
就像他帶她去吃的那頓燒烤,不?知道?用什么方法選擇的餐館,又掠過那些密密麻麻擠在店門口等叫號的人群,爸爸直接拉著她去了最里面那張空置的圓桌,詢問她們要吃點什么。
爸爸不?像是?那種會用很多錢提前訂位的人,這家熙熙攘攘的平價排擋也不?像是?會出現“提前預訂”方式的餐廳。
但是?這么做的人是?爸爸,安洛洛稍稍疑惑了一下,就把所有問號拋去腦后。
爸爸總有辦法,不?是?嗎?
她歡快地翻動著菜單,聽著爸爸的建議,在年糕和炒面之間做出了選擇,然后看?著他快速勾選了其?他的配餐,看?著香氣?撲鼻的燒烤上桌。
不?過媽媽在她看?菜單時吵著說要吃香辣的不?要吃椒鹽的,而爸爸假裝沒有聽見。
安洛洛覺得爸爸做得很對:連玩都玩不?動、不?知哪里出了毛病的媽媽吃什么香辣,如果不?是?爸爸媽媽都對她解釋說不?需要去醫院,安洛洛覺得笨蛋媽媽應該躺回床上喝粥打點滴。
而且爸爸真的給媽媽點了一碗熱乎乎的海鮮粥,在她吵著要喝冰鎮啤酒的時候。
雖然吃飯途中媽媽又嚷嚷著說什么“拿不?動筷子”,在安洛洛艱難地模仿爸爸教她的動作?拆蟹剝蝦時,直接得到了爸爸親手剝好的滿滿一碗的晶瑩蟹肉……
但安洛洛還是?原諒了她,因為烤螃蟹和烤魷魚真的很好吃,而媽媽只能吃沒有抹秘制辣醬的部分,偷偷借了隔壁桌的辣醬倒進碟子里,還被爸爸強迫著拌了醋。
媽媽甚至不?能在吃燒烤時喝冰汽水,太可憐了。
一頓燒烤慢悠悠吃到八點多,捧著吃圓的肚子蹣跚離開?時,安洛洛覺得今天是?她最圓滿的一次旅程。
九點鐘是?她固定睡覺的時間,吃得太飽讓犯困的點提前了,安洛洛開?始伸手希望爸爸能把她抱起?來。
爸爸和媽媽都能把她抱起?來走路,但爸爸的擁抱比媽媽的穩健許多,手臂調整的位置也正正好好,哪怕不?伸出胳膊固定自己,隨便一倒也很安全?。
她偶爾會擔心壓壞媽媽,雖然媽媽喜歡一把拎起?她,宣稱她是?“很好揪起?的小混蛋”,但媽媽的胳膊和肩膀是?纖薄而柔軟的,像熱烘烘的烤棉花糖。
系統訓練過某些招數的安洛洛估測過,如果從這邊、這邊、這邊的穴位,用力?一戳的話……“嘭”一下,媽媽就會被自己推倒了。
——但爸爸不?會,安洛洛找不?出他身上能被擊倒的弱點,就像某種不?聲不?響的幽潭,無論往里面扔的是?小石子還是?巨石,除了沉沒還是?沉沒,沒有區別。
如有必要,高她三個頭的大人在安洛洛眼中也不?過是?一張布滿弱點的針灸圖,但只有爸爸是?特例。
她清楚,爸爸是?絕對不?會被壓壞的。
所以安洛洛不?愿意被媽媽抱著,抱久了總要掙扎著自己下來走路……因為她擔心弱點多多的媽媽抱她太久了會很辛苦,一戳就倒的笨蛋媽媽明明更需要她的保護。
過去的每一次外出旅行?,她都只能讓媽媽辛苦……
但這一次,終于有了更好的選擇。
“爸爸,抱我走吧,我不?想走路了……”
“不?行?,自己走路。”
這拒絕并?非出自爸爸,出自趴在爸爸背上打哈欠的媽媽。
安洛洛:“……你今天一整天都沒有自己走路!你明明是?大人!”
“大人也可以有不?用自己走路的時候,”媽媽懶洋洋地說,安洛洛猜她這是?因為喝不?到冰鎮汽水沖她挑釁,“但小孩必須自己練習走路。”
安洛洛:“可是?我困了,我要爸爸抱——”
“多走走路正好消食,你吃得裙子都鼓起?來了,小吃貨。”
安洛洛立刻捂緊了自己的肚子。她還是?很臭美的。
“我運動量夠了!”她惱怒地喊道?,覺得自己一番“不?想壓壞媽媽”的憂心還不?如沒有,“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外面玩,而你賴床到下午才——”
“好了。”
爸爸直接把她抱了起?來,還顛了顛:“洛洛一點也不?重,愛吃說明她身體健康。”
安洛洛耀武揚威:“聽見了沒!聽見了沒!”
媽媽忿忿地瞪了她一眼,伸手捏捏她嬰兒肥的臉頰。
“臭小鬼,你知道?你爸身體有多柔弱嗎,別把他當你無敵的寶貝媽咪使?,少湊熱鬧,會把他壓垮的……”
“我沒有無敵的寶貝媽咪,只有一個笨蛋媽媽,我才是?全?家最無敵的!”
前面一個背上一個、還拎著女兒的泳衣袋子與撿來的貝殼的洛安:哦。
他沒有指出背著的大人明顯比手里抱著的小孩更重,如果要顧慮“壓垮”這種事,你們兩個“全?家最無敵”應該全?部下來,照顧一下“全?家最柔弱”的人。
他只是?沿著海邊慢慢地走,直到天邊出現了清晰的星星,而女兒精神十足的斗嘴慢慢降為哈欠。
他曾拖著受傷的腿背過師門一串師弟師妹離開?鬼域,如今四肢健全?,在安寧的綠海邊背著一大一小兩個人緩步前進,不?會覺得沉重。
但也并?非輕而易舉,不?同?于總要自行?歷練的師弟師妹,他要對如今自己背負起?的重量投注百分之二?百的心力?。
或許這就是?書?中所說的“不?可承受之輕”吧。
“媽媽……”
托起?的女兒還在和背上的妻子說小話,她似乎在夸獎今天的旅行?很棒,從來沒有這么圓滿過。
才七歲的小家伙,真的懂得“圓滿”這個詞代表了什么嗎。
洛安并?沒有插入她們之間嘰嘰咕咕的聊天,他繼續走著。
那不?是?回酒店的方向,他看?似隨意的散步已經繞過了白天他們玩耍的海灘,即將走到另一處熱鬧的碼頭。
就像帶領妻女隨意走進一家意外經典的燒烤排擋,誰也不?知道?他為什么就神奇地帶著她們來到了另一個意外的地方。
碼頭邊停著一艘巨大的游輪,燈火通明,似乎是?落日下沉之后的另一個奇幻美景。
安洛洛揉揉眼睛,睡意立刻跑光。
原以為今天已經很圓滿了。
她驚喜地扯了扯媽媽的衣服:“我還以為今天的行?程結束了呢!媽媽,這是?你安排的嗎,好厲害啊?”
安洛洛的推斷很自然,因為那艘豪華游輪上正映著媽媽某個子公?司的標志,而沒工作?沒錢的爸爸是?不?可能弄出一個游輪來的。
媽媽已經從爸爸的背上滑了下來,她站直了身體,拉下運動服,不?知為何,望著大游輪的臉色有點難看?。
聞言她扯了扯嘴角。
“啊,是?,驚喜……媽媽安排的。”
安洛洛撲過去夸獎媽媽的無敵,她實在高興壞了。
媽媽抱著她哈哈哈笑,但洛安收到了妻子看?過來的眼神。
……他也沒做錯什么吧,或早或晚,她總要登上這艘游輪的。
與其?讓她瞞著他們單獨去,還不?如一起?,這樣也更方便明天抵達海那邊的綠山。
“邀請函在你口袋里吧,豹豹?我們一起?上去?行?李我已經托人運過去了。”
安各:“……啊,好啊。”
這原本是?她為了“陪對象”推拒的應酬地點,一艘游輪與上面形形色色等著她露面的賓客,還有所謂的“一天一夜環綠海行?”……一天一夜怎么可能開?遍綠海,那幫蠢蠢欲動想和她搭線的家伙,只是?想趁機搞清楚她要去哪座綠山。
綠山共三座,老婆半遮半掩透露給她的拍賣地點當然需要保密,安各本想明天低調選條船,只帶著老婆女兒一起?過去的。
盡管這意味著她會錯過許多及時的信息,許多待變現的本地人脈,一個合格的商人不?該拒絕一場機會多多的派對……盡管傍晚在沙灘時她就已經收到了餐廳服務員送來的請柬,不?需要再挨個問候名片上的人選,發短信直接拒絕或許會落了他們的面子,為了一頓家庭燒烤推遠這場游輪之行?是?不?明智的決定……
但是?,安各誠心希望,這是?一次家庭旅行?。
單純的,撇開?她工作?的,陪著她最看?重的人一起?的旅行?。
“你沒必要做取舍,豹豹。”
是?啊,他絕對是?在看?落日時就不?聲不?吭地摸到了她口袋里的邀請函,知道?了她要參加的地點時間,然后直接把她帶到了這里來。
丈夫的神情并?沒有隱忍委屈的意思,他平靜又溫和地看?著她寫滿怒氣?的眼睛:“我們明天去海那邊的山里,正好需要一艘船,而這是?今晚停在岸邊的最好的船。有干燥的客房,有充足的食物,洛洛會玩得更開?心……而你正好可以完成必要的應酬,為什么不?呢?”
“我知道?你很看?重你的事業。別做出不?明智的選擇。”
是?啊,你知道?。
可你不?知道?,我更看?重你們。
更看?重你。
女兒蹦蹦跳跳地跑向碼頭,海風里,能聽見她興奮地喊著“爸爸媽媽快來”。
安各從丈夫手中接過那張邀請函。
他的眼神里透著包容與了然,真是?該死的賢惠懂事極了。
“我會帶著洛洛玩,等她睡著了就帶她回房間休息,然后看?幾本書?等你后半夜回來……你真的沒必要顧慮我們,豹豹,我喜歡等你,這不?會讓我難過。”
安各齜了齜牙,掠過他時故意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當著女兒的面就算了,”她對著招手的安洛洛露出笑容,聲音從牙縫里傳出來,“等她睡著了,你給我等著,洛·安。”
哦,直呼其?名。
她終于要跟他發火吵架了,用那種驚人、爆裂的壞脾氣?,或許還打算上手錘他。
洛安點點頭,并?沒有意外。
面朝女兒興奮雀躍的視線,他繼續溫和地笑著走在妻子身側后方的位置,仿佛他們之間什么也沒發生。
只不?過,在即將登船時,洛安伸手揉了揉妻子撞他的那塊肩膀。
“我不?疼,但你剛才撞疼了吧?我記得你這上面還有牙印。”
“……你·等·著!”
——話雖如此,數小時后,安各再也沒了放狠話的力?氣?。
應酬是?一件極其?累人的隱形工作?,不?管你是?不?是?富豪,是?不?是?社交恐怖分子。
給人賠笑臉與和人談投資,看?似天差地別,實則都需要挖空心思琢磨對方的臉色。
是?,安各很擅長應酬,就像她擅長交朋友。
但這絕不?代表她享受,誰喜歡在旅行?途中嘻嘻哈哈地轉腦子去應付各種陌生男女呢。
……哪怕她的確得到了不?少有價值的信息,也搭上了不?少有益于進一步發展的線路。
但就是?很累人。
好不?容易打發了最后一波人,她跌跌撞撞地回到了家人住進去的房間——這是?安各旗下的游輪,那幫人邀請她也是?為了拉她投資做生意,所以,那房間比昨晚他們入住的酒店房間規格還要高一點,同?樣是?單獨一層,門外甚至還建著一個寬敞的玻璃觀景臺,低頭就是?大海。
但安各寧愿回到自己位于首都的小家里。
她指著坐在觀景臺上的對象,有氣?無力?地抖了好一會兒手指頭,從上船時就憋在肚子里的怒火,經過一整晚的磋磨,已經沉淀成沙了。
她甚至累得沒力?氣?跟他發火。
洛安回頭看?了看?她,露出同?情的笑容:“很累嗎?我還以為被眾星捧月是?件值得高興的事呢,派對上想摟你胳膊的男明星多到從游輪那頭排到岸邊,我在這邊俯瞰都數不?清他們具體有多少。”
安各:“……”
安各快氣?死了,她很沒有形象地踢開?了自己腳上的高跟鞋,然后拎起?鞋,兇狠地投擲了過去。
洛安偏了偏頭,那雙尖銳的酒紅色高跟“噗通”掉進他身后的大海。
“是?我錯了,我不?對,”他和緩地說,“豹豹,你讓我等著,我一直老實在這里等著呢。”
“……洛洛呢?”
“在房間里,已經睡著了。”
洛安看?看?手表:“凌晨一點半……小孩可不?能睡那么晚。”
嘁。
“我就能睡那么晚了嗎?!”安各罵罵咧咧,“我可是?你老婆,你就在這里看?著你老婆被一幫香水各異熏人男圍在一起?,放心地看?著我跟他們聊到凌晨一點多才回來?你有沒有把我當你老婆看?!!”
洛安:“……我以為,我是?你的老婆?”
“你閉嘴!!”
安各光著腳走過去,鑒于剛剛扔出去的遠程武器高跟鞋完全?砸不?中他,她選擇近身格斗。
——具體表現為踹他腿,狠狠地踹他腿,然后踩了他兩腳,最后一口氣?倒在他身上。
這位首富相當兇狠地表示:“我要壓死你。”
洛安:這種方法是?殺不?掉陰煞的,也壓不?死活人,攻擊力?太低了。
……但是?,唔,看?在這種方法足夠可愛的份上,他把倒在自己身上的妻子抱緊了,又拿過了早備在一旁的毛毯。
用毛毯包緊,避開?有些涼的海風,抱到膝蓋上,再拍拍。
“辛苦你了,豹豹。我一直在上面看?著甲板上的你,左右周旋,心思縝密,你真厲害。”
安各:“……”
安各:“你以為我這么好哄的嗎?”
事實上她就是?這么好哄,因為安各立刻抬頭,用力?啃了他好幾口。
在全?世界線條最美麗的下頜上留下自己的牙印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當然。
洛安沒有阻止她泄憤般的瞎啃,他只是?偏了偏頭,眼底有點無奈。
“你知道?我不?能在這時候下去,陪到你身邊。這既不?方便你收集信息,也會引來更大的麻煩。”
安各討厭他是?對的,也討厭他今晚的每一個決定都明智而合適。
如今洛安作?為“首富的對象”,只在極小一部分人中曝光了,而離他最近的李欣童也不?知道?,洛安曾經作?為“丈夫”的身份。
她不?是?作?為“丈夫假死后重新回到身邊的首富”對外交際的,她是?“喪偶之后輕浮花心、不?停更換對象”的首富出現,知道?洛安存在的人只會猜測“花心首富最近有個固定情人”。
安洛洛和洛安除了眼睛沒有相似的地方,更別提安各還未帶著女兒正式亮相,很少有人會把他們聯系在一起?。
可這一次,是?家庭旅行?,是?首都之外的綠海。
向安各攀關系的人已經見到了洛安,他們只覺得這是?個拜托首富情人帶話的好機會,在洛安隱隱的暗示下,也沒有關注他本身的存在——
但如果這位“情人”跟隨著首富正式出現在交際場合,第二?天他們又查到“情人”帶著一個孩子和首富住在同?一個房間里……
后果很麻煩。
況且,退一萬步來說……
今晚的邀請函,正是?建立在她“單身未婚”的情況下,才讓她套到了那么多不?設防的信息。
洛安明白的,安各只會比他更明白。
……所以,她也只能趴在他懷里,用啃他臉來撒氣?。
“明天怎么辦?”
安各氣?沖沖地嘟噥:“我才不?想大清早爬起?來,為了避人耳目另外劃船到山里……”
“你當然不?需要大清早爬起?來,交給我就好了。”
對象彎彎眼睛:“我會避開?所有人劃船帶你離開?的,而且我保證,你和洛洛都不?會被吵醒。”
……嘁。
“你可真能。”
“謝謝夸獎。”
“……我沒有夸你的意思!”
“啊,那就……謝謝你批評我?”
“……”
安各氣?憤地又咬了他一口。
……雖然她很生氣?,唔,但不?得不?說,老婆溫溫柔柔地抱著她對她笑,還任由她啃……
一個本想推掉的糟心應酬換對象這次哄勸,還是?很劃算的。
……而且,她原本,也的確打算等他們在酒店房間里睡著了,自己再起?來偷偷到游輪上應酬……
安各的怒氣?在一點點消失,她真的很討厭每一步都被他猜中的感覺。
“老婆……你這個人真的很無聊。”
“豹豹,我在哄你,別讓我傷心。”
嘁。
“你根本就不?傷心,你在預判我的行?動,你得意狠了吧你。”安各忿忿戳著他的胸口,“我看?你需要更多的刺激更多的新鮮感,別拿出這種老夫老妻的嘴臉應付我。”
……什么叫“更多的新鮮感”啊,她根本就不?需要特意營造“新鮮感”,和安各一起?生活,要么迷惑,要么新奇,要么因為接二?連三的刺激而頭疼得想一個人靜靜。
哪怕是?平平常常坐在家里餐桌上吃個晚飯,也能見到她用108種不?同?方式玩出花來。
你見過拿筷子跟白菜對轟粉條激光炮的飯前戲目嗎,洛安見過,他甚至還被迫追更完了一整個系列。
……他時常覺得妻子堅持要小孩就是?為了獲得一個能逗出更多樂子的新玩具,他有很多證據可以支持這個論斷。
“你當然是?神秘莫測的,豹豹,我以為我們溝通得很清楚了。”
“閉嘴,我還在生你的氣?。”
那好吧。
洛安抱著她,任由她時不?時咬一下戳一下自己,只輕輕地晃動著椅子,不?再出聲。
他坐的是?一把搖椅。坐著搖椅很適合思考事情。
回歸之后,察覺到妻子異常的態度,洛安早就仔細思索過。
如今瞞下“玄學”的存在是?有必要的,這涉及她的生命安全?;但是?,既然她已經半只腳被幕后人拉入了這個局,可不?可以用“私家偵探”的身份,悄悄向她透露一些遮掩過的情報,讓她也間接參與到調查反擊的過程中去呢?
撇去“玄學”向安各展露她如今面對的陰謀,雖然有些重要的細節需要潤色改動,但也不?是?不?可能。
洛安相信她能幫到他。
妻子的能力?不?置可否,她所站的位置與角度,也意味著許多他無法輕易涉足的領域。
或許,當他想要調查某個組織在明面上的資金流、股權關系、試圖順藤摸瓜找到主要負責人時,直接拜托妻子會更加……
可是?,他不?敢賭。
這個真假摻雜的局,但凡自己有一點錯漏,就會被她發現端倪……
他信任安各,明白她肯定擁有能撕開?一切陰影的能力?——
可正因為信任,所以絕不?敢輕易讓她站進局中,站在自己身邊。
因為他自己,也是?陰影的一部分啊。
安各是?盲盒,誰也不?知道?打開?盒子之后,是?撕開?幕后陰謀的明朗利器,還是?撕下自己那層假面的灼燙爪牙。
幕后主使?者水落石出,與“你竟然騙我”之后砸來的離婚協議書?。
……無論如何,洛安不?想要后者。
他至今都記得他們的第一次大吵,她那么輕易就把“離婚”兩字拋了出來,比他果斷瀟灑太多。
但他顧忌再多,總歸是?沒有妻子的生命安全?重要的。
今晚就是?一個嘗試。
洛安小小的暗示,而安各也鮮明察覺到了他的引導,他內里并?不?簡單的……
她會是?怎樣的反應呢?裝著溫馴消氣?,其?實已經動手重新調查他了吧?
洛安有點忐忑,但這是?沒辦法的事。
不?能再單純地“柔弱”下去了,他吃夠了教訓,無論是?私情還是?公?事。
只要妻子多一天認為他需要保護,他們就會晚一天達成合作?。
直接忤逆她、試著激怒她、表示“我在算計你”當然不?是?個好選擇,但……
“喂,想什么呢?”
洛安聞聲低下頭,她的眼神兇兇的,像磨利了爪牙的猛獸。
他從未小覷過她。懷里的當然不?是?什么溫軟可愛的奶貓崽。
“消氣?了?”洛安狀似輕松地笑笑,“那,要不?要來交流一下今晚你得到的情報?”
“……不?行?。”
果然,她的態度還是?抵觸的、反感的嗎?
比起?一個有威脅性的愛人,他更應該繼續維持出能被她掌控的人設。
洛安的眼神閃了閃,鎮定的神情重新委屈起?來:“抱歉,是?我錯……”
“我說不?行?,是?讓你再等等。你以為這點信息透露就能讓我放松警惕、答應合作?了?”
安各皺皺鼻子,啊嗚又是?一口。
“憑什么一直是?我自己亂啃啊。”她恨恨地咬著他的下嘴唇:“深藏不?露的偵探先生,接吻需要回應,你懂不?懂啊,你白娶老婆啦?”
第115章 第一百零十三課 有的東西不能輕易回應有的東西會滑入谷底
有的東西是不能輕易回應的, 譬如追求,回應之后或許就是一段能令人甘心賠上一生的關系。
又譬如接吻,回應之后, 總會衍生出各種各樣的小問題。
安各在暗示“你應該回親我”時本打算親個幾口就聊正事, 但當?對方真正給出回應時, 她直接把“正事”從腦子里打包扔到了游輪外的大?海里。
“親親”到底與“接吻”是完全不同的行為,前?者或許能做到不摻和欲念的親昵, 后者卻總能衍生?到其他耐人尋味的東西里去。
安各的美麗老婆個性保守,僅止于皮膚、落在額頭或臉頰上的吻就是他能在白?天給出的最大?程度的肢體互動, 不可能做出任何近一步的事情。
所以,曾經,那三年里,他們其實?很少接吻。
接吻往往是入夜之后、只會發生?在臥室里的秘密。
安各偶爾會幻想他在自己出差歸來后給出一個奔放熱情、大?膽纏綿的熱吻, 和外國電影那樣在機場直接變成下?一秒就要滾去床上的狀態……
但,嘛,只是幻想。
當?她真正疲憊不堪地走下?飛機, 看見等在機場的安安老婆,還是更想趴過去說一聲“我回來啦”, 親親他的臉,牽住他的手, 然后被?他帶回家享受三菜一湯、放好熱水的泡泡浴缸與一次能緩解頸椎酸痛的單純按摩。
安安老婆就是這樣的人啊, 哪怕多日不見也能讓她舒舒服服地休息睡覺, 等她完全恢復了?, 才親親她, 用臥室的床頭燈與睫毛的影子?詢問她能否做點別的什?么。
想不想, 好不好,可不可以?
用不同的方式詢問她好多遍, 才會摸出放在那個抽屜里的保險措施,慎重得甚至有點啰嗦。
而安各的回應往往是直接摟過他脖子?往下?拽,遞出一個熱情急迫的吻——
接吻,然后便水到渠成。
所以,在他們之間,“接吻”一點也不純潔,那就是某種事情的預示。
……對象曾經絕不會在臥室以外與她接吻,可能就是這個原因吧。
安各不怪他,這或許也和她的小毛病有點關系:與尋常沉浸在熱吻中?的女孩不同,安各接吻時不會攥他肩膀、揪他衣服,她特別喜歡繞到他耳后抓他脖子?。
是,抓。
五指屈起,摟住之后拼命往自己這里拽,恨不得把他抓進自己領地,指甲甚至會在他后頸的皮膚上抓出細小的白?痕。
幸虧洛安有一頭黑長直,他總有辦法遮住后頸的抓痕,也從未推拒過她的強摟亂抓。
很奇怪吧?
安各知道自己應該在接吻時裝作嬌弱無力的,這才能更有效地引起一個男人的憐惜與愛意?……但她就是忍不住狠狠地伸出爪子?,擄走他的后頸,拉拽他的頭發。
真正陷入吻的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大?型食肉動物,而他欣然默許了?她捕獵自己。
……安各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做出“不夠性感”的自我評價,明明,在夜晚也精準拿捏著某個標準刻度尺,在她抓他脖子?時輕聲說“你弄疼我了?”……這樣的丈夫迷人極了?。
【我甘愿成為你爪下?的獵物】,哪個控制欲強盛的人能拒絕這樣的暗示?
更何況給出暗示的那個人能單手把她摁在墻上,捧起她像捧起一顆幼苗。
她每一次到最后都會昏頭昏腦地失去理智,就是被?這近乎無底線的縱容慣出來的。
……太?久沒有這樣接吻過了?,安各快忘了?這些小毛病。
他們之間的婚姻長達十?年,她本該熟稔淡定地對待每個吻,卻依舊在被?回應時打亂了?所有籌劃。
他真的回應了?她的吻,并非在臥室中?穿著睡衣裹著被?子?,而是在視野寬闊的甲板上,一米外就是碧綠的海。
這絕不是個浪漫的吻,背景沒有炫麗的輝光,也看不清彼此的眼睛。
海風有點冷,四?周黑黢黢的,安各光著腳被?圍在一條紅格子?毛毯里,嘴里還有和那些陌生?人應酬時灌來的酒氣,她記得他最討厭酒氣。
……但這是個熱情的、親密的、她沒體驗過的吻。
安各的指甲再次在他頸后抓出白?痕。
丈夫慢慢移開她的嘴唇,輕輕說,豹豹,你抓疼我了?。
……或許不算“輕輕”吧,他的聲音有點啞。
安各摳在他脖子?上的手收緊,又放松。
她伴著自己指甲的用力程度調整呼吸,聽?上去正打算劃破他的頸動脈。
“這不像你。”
安各指出:“我以為你會拒絕我的,你沒有這樣吻過我。”
僅僅是一些胡亂瞎啃,完全動搖不了?他真正的自制力,這可是被?自己在同一個被?窩貼過去扒衣服親眼睛還能扭頭拒絕的人,原因只是“你明早五點要開會,豹豹,別鬧了?”。
安各明明只是開個泄憤的玩笑調戲他。她沒想過能得到回吻。
“正如你之前?說的,豹豹,”他咬了?咬她的唇角,“你我都不是以前?的樣子?了?。”
——而這完全沒有任何不好。
安各讀出了?他未出口的話,她試著再次發問,卻被?堵了?回去。
他又吻了?她,不需要言語,安各也能感受到他心情的愉快。
……我做了?什?么嗎?我罵了?他一頓,踢他,錘他,還威脅他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我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事,才得到這樣熱情的回報?
安各懶得思考了?,她用雙手纏緊他的脖子?,似乎下?一秒就要絞斷它。
他們坐在同一把椅子?上親了?很久,到最后安各甚至氣喘吁吁地試圖脫掉自己的衣服,把黑黢黢的、面朝大?海的游輪甲板幻視成了?自家臥室。
洛安及時摁住了?她胡亂摸索的手,說:“只有吻,沒別的。”
“……我雙手雙腳贊同你改變我們曾經的接吻模式,但我要強烈反對你把接吻的其他意?義剔除出去。這不是童話書結尾的插圖。”
“豹豹,這里是甲板。隨時可能被?看見。”
“那就回房間……”
“洛洛在睡覺。里面只有一張床。”
“……”
安各發誓,等這趟旅行?結束了?,自己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勒令旗下?的游輪公司把所有房間改成豪華套房格局,起碼多建三間臥室,然后用最好的隔音材料。
她惱火地拽過他的襯衫領子?,光腳踩進房間,躡手躡腳地掠過大?床正中?間呼呼大?睡的安洛洛,推著他直接跑進隔音優秀距離最遠的浴室里——
浴缸里早已放滿熱水,賢惠的老婆當?然會在等她應酬回來時放好熱水。
但安各不想泡澡,她把他推倒在浴缸里,自己也坐進去試圖繼續這個吻。
直到熱氣慢慢蒸騰,直到浴室的燈光讓她看清了?他愉快又無奈的眼神。
水下?,安各終于明白?了?他不得不拒絕和自己更近一步的根本原因。
她不禁咒罵了?一句豹豹臟話。洛安靜靜地移開了?用于提醒她的手指。
“豹豹,要不要繼續接吻?”
能看不能吃,還撩撥我干嘛。
而且這就是你的錯誤啊,要不是你昨晚讓我……
安各又罵了?一句:“你豹豹的真煩人。”
“注意?用詞。”他嚴肅起來,仿佛這是很粗俗的臟話似的,“豹豹,不能這么說……”
然后他借著“教導用語”順利地堵了?安各的嘴,她氣憤地咬過去,結果被?咬了?回來。
……她要開始討厭這個與以前?完全不同的接吻模式了?!他怎么能咬她啊,她才是捕獵者!以前?他可不會在接吻時這么對她!!
安各火冒三丈地在水里撲騰,仿佛要被?煮沸的大?貓,亂撓他后頸的指甲愈發用力——
直到洛安的手再次探到水下?,很溫柔。
誰惹炸的誰去順毛,當?然了?,他的道歉態度永遠誠懇。
他順利地安撫了?她,用那種安各非常熟悉的、不會耗費多余體力的方式。
……這種方式比接吻要常見太?多了?,但她同樣沒能培養出熟練的適應能力,安各在五分鐘后癱在了?熱水里。
“好了?。這樣可以吧?”
他再次抽出手,仿佛那上面只有水珠似的甩了?甩……安各慶幸他換了?一只手摟她。
“別生?氣了??”
明知故問。
安各不滿地瞪了?他一眼,不過鑒于她此時的狀態,那只是撩起一下?眼皮。
某種特有的昏沉感籠罩了?她的腦子?,又泡在消除疲勞用的熱水浴缸里……安各困了?,沒勁再跟他計較。
她想錘他一下?,實?際是伸出手,搭在他肩膀上。
這個時候,比起用亂撓劃地盤,她更喜歡擁抱。
洛安沒反抗,他只是若有所思地拎起她的手:“既然我們說好要暴露一些真正的東西……明天我能試著給你修剪指甲嗎?昨晚加上今晚,你撓疼我……”
安各:“滾。”
他立刻笑瞇瞇地投降:“好吧,抱歉。你是我妻子?,你當?然擁有繼續撓我的權利。”
安各:“……我究竟做了?什?么讓你這么愉快?你看上去比昨天晚上還愉快啊?”
洛安輕咳一聲:“因為你說了?好幾遍啊,說,你是我的老婆。”
“……傻了?嗎你,這種普通的大?實?話有什?么好高興的?”
他不解釋,只是笑,笑容特別明亮。
安各想,好吧。
那就算了?。
這是三個人的家庭旅行?,原以為二人世界少得可憐,一整天都圍著小小的女兒轉,彼此連說幾句話都要裝出和諧的笑臉。
女兒用一天的擁擠行?程得出“圓滿”這個評價,結果呢……
好像只要能接吻,她就感到“圓滿”了?。
比想象中?更開心。比想象中?更愉快。
等到洛洛睡著之后,趕在她醒來之前?。
我們在甲板上接吻,偷偷摸摸溜進房間,仿佛一對重新試著墜入愛河的學生?,哪怕只有一點點親昵的時間,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明天記得叫醒我。”
安各輕輕咬了?一下?他微笑的嘴角,在暖和的水蒸氣里昏昏沉沉地嘀咕:“現在讓我先睡一會兒,我今天累慘了?,這都是因為你,我發現你比我想象中?混蛋……”
“謝謝。我也發現你比我想象中?還要可愛。”
“……讓我睡覺,不準再撩撥我!”
第116章 第一百零十四課 晃晃悠悠的小船能在瞎話里發揮神奇潛力
綠海的太陽與首都不同?, 傍晚七點多才會落下,相對的,它早晨也起得晚。
第二天清晨, 五點半, 沒有一絲亮點, 哪怕是折射而成的月光。
海面上,黑沉沉的天空壓著波浪, 這塊陽光下碧綠靜謐的寶石完全變成?了噬人的洞窟,深水之中似乎關押著能吸取生命的鬼怪。
去掉似乎, 就是。
鎮壓在綠海最深處、讓這片海碧綠無?波的法器本就是件關押了萬千陰魂的牢籠。
它最大限度地?吸引著陽光,感應到?接近的太陽時會啟動自己?,散發出美麗的輝光,再次鎮壓籠中的鬼怪——
然而, 當太陽消失的時候,它不?得不?歸于沉睡,放任籠中的鬼怪嚎叫掙扎。
最后一絲月光也完全?消失、太陽遲遲不?來?的時候、天空壓在無?光的陰云中……清晨五點半, 這是這座海最危險的時刻。
哪怕是在海上過了一生的漁民,他?們也不?會愿意在無?光的時候出海。
任誰也不?會喜歡清晨的綠海。
但洛安正獨自坐在船頭?, 微微彎腰,指尖輕點著翻涌的波浪, 神情是這些天難得的愜意。
即便如今能夠在陽光下自然走動, 但本性使然, 他?還是更偏愛陰影。
陪著愛人與孩子旅行當然是件非常愉快的事, 但和她們的旅行總在陽光燦爛之地?, 有著最熱鬧鮮活的聲音。
如果可以, 撇開熙攘人群,撇開紛雜心聲, 待在只有安靜的、沉默的、完全?無?光的陰影之中,浸泡在陰氣與怨氣中,聆聽著鬼怪從深水之下傳來?的慘叫……
他?最自在。
洛安甚至有點想哼歌了。他?想起自己?小的時候會在這時彈琴。
這無?關純陰的體質,自從無?歸境誕生,他?就習慣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陰暗寂靜、沉默危險、與世隔絕的地?方,對他?而言就像是母親的搖籃……
不?,對他?而言,“母親的搖籃”可一點也稱不?上愜意安心,還不?如泡在無?歸境的血池里。
某張極其美麗又極其冷漠的臉劃過記憶。
【跪下,別碰我。】
洛安收起手,暫時截斷了自己?與綠海底部那尊法器的溝通感應。
幾分鐘的自在就好,雖然很?喜歡,但還是不?要被那東西當作需要鎮壓的鬼怪吧,如果引出了心底陰暗的東西,再失控被拉進水底……后續挺麻煩的。
他?揩干凈指尖,燃起符咒,將那點回憶里的怨氣拋回海底,神情依舊輕快。
洛安當然知道自己?喜歡的環境不?正常。
獨自坐在凌晨無?光的大海上聽鬼叫,期待地?試探自己?能不?能被拉進深水泡進怨氣……這是什么鬼愛好。
或許是成?鬼后被放大了許多東西吧,他?雖然還能保持活著時的理智,卻越來?越無?法維持“正常”的表象了。
十?年前?為了戀人精心塑造的面具每天都?在自然剝落,或許哪天,妻子真?的能夠見到?他?的破爛與扭曲。
不?過,或許是這環境讓他?太放松了些。
洛安一點也不?擔心,不?恐懼。
“被發現似乎也沒什么大不?了”,他?第一次這么想。
她的確迷戀純潔柔順的人,可是,似乎也喜歡危險未知的刺激……
“唔……”
洛安收斂了自己?的表情。
他?回頭?,拉緊了安各身上的毛毯。
妻子在睡夢中嘟噥了幾句,抱著熟睡的女兒相互蹭蹭臉,又埋進毯子更深處。
有點冷了嗎。
洛安再次伸手試了試水溫,然后他?又畫了一道符咒,輕輕點在船頭?掛著的燈上。
無?聲的結界攏起,驅散了裹挾著陰濕怨氣的風浪,又悄悄匯聚在船尾,在保持平穩的前?提下,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這是一艘小小的木船,考慮到?游輪上乘客的安全?,洛安走時并沒有偷著卸下那些橙紅色的大號救生艇。
他?直接借了掛在一樓大廳作船只展覽用的小木船,上世紀的造型設計,驅動系統只有船槳。
反正真?正下水后全?靠符咒驅動,哪怕乘著一塊木板他?也能漂洋過海。
如果不?是顧忌著要對妻子遮掩玄學,他?更想直接開傳送陣或御風飛過去……
但現在也不?錯。難得這么安靜,她們都?睡著。
洛安又彎腰在她們身上加蓋了一條被子。
他?選擇這只小船的原因只不?過是因為它有一個還算舒適的小船艙,木頭?本身材質屬陽能隔絕一些海水里的陰氣,再往里鋪上一堆被褥枕頭?,點上去濕安眠用的香袋,出發前?,他?輕而易舉就把妻女全?塞了進去,比打包行李還簡單。
不?管平時這一大一小嘴上是如何嫌棄對方的,真?的沉入無?意識的深度睡眠后,她們不?由自主抱在了一起。
或許是海風太冷,安洛洛下意識想湊近熱烘烘的媽媽取暖,又或許是安各想摟抱的人沒有睡在身邊,她下意識抓錯了小孩。
但開船后看?她們倆裹在毯子里抱成?一團睡得不?省人事,洛安挺想笑的。
這就像家里養了兩只貓,平時看?它們鬧在一起撕得亂七八糟只覺頭?疼,但看?見大的把小的護在肚子的毛里呼嚕嚕睡覺時,只會被可愛得心軟。
自從失去了睡眠能力,每個晚上他?都?在不?停奔波,抓住一天中唯獨能自由活動的幾個小時尋找自己?復生的可能……
已經很?久沒能這樣靜靜待著,看?著她們的睡臉了。
【休息】成?了天方夜譚,【疲憊】也早已被剔除在外,但無?所事事地?坐在船頭?,時不?時地?幫愛踢被子的兩個重新掖掖被子,似乎還挺好的。
洛安如今感覺不?到?生理意義的放松,但他?能感覺到?,做這種事,比把手浸在海水里、期待泡進怨氣還要有趣,他?更喜歡。
……那些人如果知道可能會立刻轉移目標吧,比起一個命格稀世僅有的純陽之體,一只能明確感受到?【喜歡】的瘋癲陰煞更具研究價值。
撇去所有激素、本能、欲|望,為什么還會有【喜歡】的心情,能在死去之后繼續蓬勃長?出來??
女兒在睡夢中說:“熱……”
剛剛媽媽抱著她往里埋時堵住了她的口鼻,有點悶。
洛安伸出手,輸送過去幾縷涼意,小孩放松了拳頭?,沒有醒來?。
安各則皺起眉,似乎是感受到?摟緊的人又要跑了,她抱著女兒翻了個身,滾亂了身上數層毯子,直接鉆進了一個亂七八糟的毯子窩里,又把安洛洛塞到?了肚子下。
被壓緊的安洛洛:“呼呼……嗚嗚……呼……”
洛安忍住沒笑出來?。他?趕在女兒被壓到?呼吸不?暢前?又拽了拽妻子,聲音比隔絕在結界外的海風還輕。
“豹豹?”
沒有鬧鈴沒有陽光,她是不?會自然清醒的,而且睡之前?她還泡了澡,應酬結束后回家泡澡的豹豹再睡下比吃了安眠藥還沉,洛安知道她不?可能清醒。
安各被這一聲呼喚拉開了眼皮,她迷蒙地?看?了看?自己?緊緊摟抱的家伙,發現是自家的女兒后,又揉著眼睛尋找他?。
“豹豹。”
棉被與毛毯好一陣鼓動,她循著聲音鉆出了自己?亂裹的窩,抱著女兒探出一個頭?,警惕地?半瞇著眼睛,仿佛是揣著安洛洛剛結束冬眠。
果然還沒睡醒。
洛安調低了船頭?小燈的亮度,沖她招了招手:“豹豹,過來?,親一下。”
半夢半醒的安各搞不?清楚狀況,但老婆的親親邀請當然是要踴躍答應的,她立刻就徹底掙開了身上的毛毯,帶著安洛洛往船艙外爬。
洛安當然不?可能真?的讓她爬出來?被冰冷的海風糊清醒,他?傾身過去親了親她的臉,又把她重新摁在了枕頭?的位置。
“繼續睡,到?了喊你。”
安各含糊地?應了一聲,在一個額頭?吻下重新合上了眼睛。
終于被媽媽帶到?被窩之外、能夠自由呼吸的安洛洛在夢中用鼻子哼了好大一聲,然后重新滾回媽媽胳膊里,不?動了。
洛安:“……”
這個小笨蛋,真?的在夢里被媽媽捂暈也發現不?了吧。
警覺性太差了,他?在她這個年紀可是被稍微碰一下就能直接清醒……
洛安又在她們身邊坐了一會兒,重新蓋好了安各之前?滾亂的幾層毯子,確認這兩個睡相糟糕的家伙不?動彈了,不?會再把自己?睡窒息。
然后他?離開船艙,重新點亮船頭?掛著的燈,又松手燃上數道符咒。
離女兒固定醒來?的六點半還有一段時間。他?應當能在這之前?靠岸。
結界內依舊靜謐平穩,小船外,風浪洶涌。
【數小時后】
早晨七點,太陽重新升起,漆黑的綠海被美麗的寶石代替。
安洛洛小朋友在鳥鳴聲中醒來?。
她昨晚是十?點鐘睡著的,所以生物鐘又晚了一點。
睡得很?舒服,安洛洛下意識覺得自己?待在家里的小臥室里,她打著哈欠蹬開腿——
結果一腳蹬在媽媽的小腿上。
安各立刻睜開眼睛。
“大清早的你想干嘛,又掐我腿……洛洛?”
她們倆互瞪了一會兒,面面相覷。
安洛洛是有點羞憤。場面很?像是她拱到?媽媽肚子旁邊被抱著睡了一晚——她才不?是在外旅行時要媽媽抱著才能睡好的小孩!
安各是有點呆滯,她迷糊記得睡著時老婆就在旁邊,還邀請她親……所以她只是做夢抱著女兒亂親嗎?雖然親女兒也可以,但她還以為是……可惡!
趕在一場雞飛狗跳的吵鬧爆發之前?,洛安掀開了船艙。
“早上好,”他?簡單地?說,“靠岸了,出來?吃早飯。”
安洛洛:“哦……哦!爸爸早上好!”
安各則撓了撓頭?發,做夢把女兒當成?老婆親真?是咳咳咳……她下意識就避開了他?的視線。
“什么靠岸,我們不?是在游輪上……”
洛安不?答,他?束緊船艙的垂簾,取下燃了一晚的香袋,轉身離開。
安各探出去:“喂,老婆……”
她被撲面而來?的綠意嚇了一跳。
——這已經不?再是燈火通明的游輪了,她發現自己?從一只小木船里鉆出來?,小船正系在一棵樹上,那棵樹長?在一座叢林遍布的島嶼上。
不?,與其說是島……是海中央的大山?
幾乎沒有平地?,到?處是山坡,稍微往上看?看?,就能看?見蒼翠秀麗的峰頭?,還有山上一圈圈的米色長?條,與那些或白或粉的小房子——
那是盤山公路,和山頂度假村。
安各幾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自己?在哪里。是綠山。
海水正輕輕拍打著這艘小木船,而老婆正走近岸邊一堆點燃的篝火。上面正架著一只平底鍋,安各從里面聞到?了熏肉和煎蛋的香味。
……不?是,怎么?
怎么過來?的啊??
那座大游輪開足馬力,也要一天一夜才能到?綠山碼頭?……怎么,他?開著一艘小木船就到?目的地?了?
安各不?禁又抓了抓自己?短發,沒有那么多疑惑的安洛洛倒是喊著“好耶早飯”跑了過去。
沒心沒肺的小笨蛋真?快活,安各不?由得想,你爸既然能在你閉眼睜眼這幾個小時就把你從海邊運到?大山里,說不?定哪天就把你賣了。
……不?是,他?究竟怎么把船開過來?的啊??
洛安把一次性牙膏和漱口杯遞給安洛洛,指了指不?遠處的淡水小溪示意她去洗漱,又拿下了煎好的食物,用筷子挨個分進墊了紙的盤子里,準備做三明治。
他?的妻子抓著一張紙迷茫地?走過來?,正式開口對他?說了今早第一句招呼:“你好神奇啊。”
洛安:“……”
果然她還是睡著更可愛。
洛安放下剛才險些手抖掉進火堆里的筷子:“怎么?”
“那艘小木船上只有兩只槳……你怎么把我們運過來?的?”
洛安瞥了她一眼:“可能因為我比較擅長?劃船。”
“……不?想費心編謊可以直接不?說話,老婆。”
安各坐到?篝火邊,展開那張紙——地?圖,又點了點。
“從昨晚游輪的位置到?綠山碼頭?,”她瞟著他?說,“不?算季風影響,普通客輪應該要開兩天一夜。”
洛安:“昨晚一股大風刮到?我們船上,所以小船直接乘風破浪過來?了。很?巧。”
“……”
剛商量好要攤開一點秘密互相交流,安各就發現了一個缺點。
與其聽他?把“我在說謊,反正不?能告訴你”明晃晃放在臉上對她瞎扯一通,還不?如讓他?閉嘴。
心目中溫柔單純的老婆竟然說謊不?眨眼……她心情復雜。
“安安老婆,原來?你這個人說謊不?打草稿的……”
“如果你不?喜歡,我隨時可以收斂回去。”
……唔。
“倒也不?是不?喜歡。”
安各想了想,只好聳肩。
“算了。你暫時不?能告訴我的部分秘密,我會自己?繼續去查。”
“謝謝你。”
“只要不?是你瞞著我認識了一個身材超棒的女特工,后者在接到?信號后開著載有黑科技的超級快艇來?接你,昨晚在我和女兒睡覺的時候你和她卿卿我我就行。”
“……”
“不?是吧?沒有吧?安安老婆?你不?認識什么超級女特工吧?”
安安老婆看?了她一眼。
那是什么眼神呢,好像在說“你看?到?鍋里的煎雞蛋了嗎,它都?比你更聰明”的眼神。
安各:“……哎嘿。我就是隨便問問。小說電影里不?是經常有,每個厲害的偵探都?會在背地?里認識一個前?凸后翹的超級女特工……”
“我不?認識。我只認識一個坐在煎鍋旁發表弱智言論的傻豹豹。”
“……嘿嘿嘿。牙刷套裝給我吧,我去和洛洛一起洗漱……”
洛安遞給她,重新在煎鍋里放下黃油和吐司片,似乎完全?沒被她的插科打諢影響。
安各忍不?住又問:“昨晚……”
“嗯?”
“我夢見你邀請我,說要親我。那是夢嗎?”
洛安剛想說不?是的,就見這人又湊近了,笑嘻嘻地?摟住他?脖子。
“如果那只是夢,現在補親我一口?”
“……”
洛安停頓了大概七八秒鐘,鍋里的黃油快融化了。
然后他?看?著她,說:“那不?是夢,我的確親你了,因為除了‘過來?親一下’我想不?到?其他?把你喊出被窩的方法,女兒快被你抱在里面悶死了。”
安各:“……”
安各心情復雜,一時不?知道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哦,那,那就好……哈哈……”
洛安冷靜地?等了一會兒,見她除了尷尬的笑沒別的動靜了,便又貼過去親了她一下。
只是臉頰。
“這種補親,行嗎?洛洛還有半分鐘就要刷好牙過來?吃飯了。”
安各:“……”
安各立刻用手捂住了臉,沒說話,半晌后,悶悶地?嗯了一聲。
在安洛洛大呼小叫沖回來?的動靜里,那一聲“嗯”細若蚊蠅。
洛安鎮定地?收回視線,夾起最后一片面包,正打算把女兒的三明治做好……
“爸爸,面包焦了。”
“……哦。我……再烤一片,洛洛,你先吃煎雞蛋。”
第117章 第一百零十五課 萬丈豪情所掩蓋的等到回過味后就晚了
那片被煎焦的吐司片, 最終是洛安默默解決了。
這位家庭煮夫平生第一次把食物弄焦,不喝水干吃黑褐色的焦吐司有?點刺嗓子,但他沒有?任何怨言。
看著坐在對面默默啃三明治、臉比里面的番茄片還紅的妻子, 他怎么可能有?怨言。
……或許是以前他收斂得太?過、琢磨著她的愛好注重抹去“攻擊性”、太?刻意打造出那么一個格外溫順柔弱的形象了……
一朝暴露出一點壞心?思主動攻擊, 竟然能見到她害羞成這樣?。
洛安如今沒有?什么直白的生理欲|望, 但對于從未見過的妻子的各式表情,他倒是興味盎然, 忍不住還想再多看看。
豹豹吃癟真可愛。
或者,還是因為“在女兒面前”?
這么想, 她前夜在酒店里?也是,女兒在床那邊睡著時,硬是繃得緊緊的哀求他去別的房間,還沒真正做什么就?哭得像……
洛安移開視線, 默默把最后一角干面包塞進嘴里?。
不能再想,昨夜仔細檢查過她身體了,不適合再胡鬧。
而且這是個純潔的早晨。純潔無暇的白天。不能再想……
多看看洛洛吧, 多看洛洛就?能克制住了。
于是洛安看向專心?致志啃三明治的女兒,心?底那種蠢蠢欲動的破爛愛好逐漸壓下, 露出和諧且慈愛的目光。
不約而同的,安各也在這時看向了女兒, 她伸手給?她揩了揩嘴角的牛奶胡子, 舒了好一大口氣, 終于壓下了臉上過燙的熱度。
快看女兒照顧女兒, 從對象身上移走注意力?, 別想有?的沒的了。
坐在爸爸媽媽中間啃三明治、被同時注視的安洛洛:?
我做錯什么了?吃面包時沙拉醬沾手上了嗎??
……唔, 始終在狀況外的安洛洛小朋友并?不知道,只一頓早飯, 自己就?在媽媽心?中多出了“和諧鎮靜劑”功能。
她只知道,當這頓有?點奇怪的早飯吃完時,媽媽搶先把她抱走——然后猛地竄了出去,仿佛身后有?條嘶嘶吐信的蛇在追趕。
“老婆老婆,走走走,我們去爬山吧!向山頂出發出發!”
安洛洛:“等等,媽……”
可那點點茫然的阻止立刻被風吹散,而落在最后方的爸爸笑笑,任勞任怨地熄滅地上的篝火,背上行李。
【數小時后,中午十二?點半】
安各一口氣爬到了半山腰。
……運動能使人恢復精神狀態,這話絕對不假,當她帶著女兒光榮登上半山腰的小廣場時,已經完全遺忘了早晨那點尷尬。
只是個蜻蜓點水的臉頰吻罷了,比起成年人的夜生活來說普普通通,比起她曾經在各式俱樂部見過的限制級畫面,連零級都算不上。
所?以安各自己覺得根本就?不至于“害羞到臉紅”,非要說的話,應該是“成年人的羞恥”?
作為一位已婚十年的成熟帶娃女士,被這種小學生般的親昵逗到說不出話,比紙上談兵的女高中生表現還弱……實在是太?窘迫了。
她甚至有?點不想繼續對上洛安的目光……不為別的,只是尷尬。
明明和他暗示著說好了要“互相透露一點真實”,結果,當他真的做出與過去不同的回應時,她第一反應就?是逃跑。
安各太?習慣了亂喊老婆、各種撩撥、主動調戲他欺負他……那個“溫柔單純保守”老婆在她心?里?根深蒂固,安各已經很努力?地在改變自己下意識的主觀論斷,試著把他看成一個強大、狡猾的對手。
可太?難了。
雖然做正事時她能冷靜思考,可涉及親昵……
她花了三年習慣主動親他、摟他、笑著調戲他,習慣被他用“這是白天”“這是家?外面”等理由理智拒絕又主動勾勾纏纏,從沒經歷過“當著孩子的面突然親過來”啊。
……老婆明明以前從不會?在外面主動親她的!昨晚夜深人靜時胡鬧就?算了,怎么、怎么早上當著女兒的面還……
安各迅速甩甩腦袋,甩下了又快浮上來的羞惱。
她拒絕承認那是羞惱。
讓一個總把自己放在“調戲方”定位的家?伙承認“我一旦被反調戲就?羞恥得話也說不清楚”太?極限了,慣愛打直球的家?伙連對象一個小學生版直球也接不住……
咳咳咳!
不,這不是逃跑,我可沒有?逃避的意思。
只是已經抵達綠山,即將前往游園會?開始的地點,我要一門心?思帶洛洛爬山罷了,正經爬山,就?算是老婆也不能干擾我做正事……
“媽媽,媽媽,我們這次爬山刷新了以前的速度記錄啊,媽媽你好厲害!”
跟著媽媽一路上山的安洛洛也很興奮,倒不如說,“運動”是她以往最常見的快樂旅游方式。
被爸爸帶著玩當然是驚喜連連、多姿多彩,但被媽媽帶著玩,大部分?時間都很簡單。
鉚足勁爬山、蹦極、玩吊索、刷過山車……可以說她們倆就?是找個地方一起瘋跑。
這種玩耍方式不僅能鍛煉身體、膽識、人生觀,也能直接調動多巴胺,是一種非常直白的暢快。
安洛洛小朋友晃了晃自己汗津津的胳膊,驕傲地給?媽媽看電子手表上彈出的運動勛章:“公里?數好多,海拔也到三百多米了……媽媽,我們去那邊的半山腰路牌拍照吧……”
“好,好……呼,呼,馬上就?來……””
安各咧嘴沖她笑笑,勉強支起身,拖著步子帶女兒去拍照。
她剛才一直用手按著膝蓋彎腰喘息。
一門心?思投入爬山運動,還帶著女兒在大坡上不停跑跑跳跳,摒棄那點情緒的代價就?是……她現在有?點喘不上來氣,四肢酸痛,尤其是兩條腿。
因為不敢和他對視,又怕回避得太?明顯讓他亂想——好不容易哄回來的對象怎么能放他繼續去亂想——安各無招可使,只能特意表現出“我的畢生熱情是爬山”,拿出了百分?之二?百的勁。
知道的人明白她在帶娃爬山,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帶著安洛洛一路鑿土挖地道上來的。
……況且,綠山雖然坡度不算陡峭,這三百多米的海拔卻爬得特別費力?、漫長……
所?以,這么抵達半山腰時實在累得夠嗆。
安各又緩了緩呼吸,摁下快門鍵,再把安洛洛放下來。
她個子矮,想和媽媽一起自拍又想把背景里?顯示的半山腰路牌照進去,只能讓媽媽先把自己舉起來。
安洛洛在興頭上,還沒被完全放下她就?拿過媽媽的相機急著往外蹦,結果有?些?疲憊的安各沒抓穩,差點被這小鬼帶著往下倒——
“豹豹。”
安各往下倒的腰被一把握回來。
……真的只是“一把握”,怎么會?有?人的手勁這么厲害,這些?年她都要習慣其他男人針對自己的“手勁太?大”評價了,一旦不收斂就?有?可能掐疼他們……
可是,豹豹的,唔。
她對象怎么掐也不疼,她對象還總能一只手把她抱起來。
唔……
咳!回來!
安各在心?底嚴肅地鎮壓了想摟人胳膊、扒人衣服、戳人肌肉、阿巴阿巴沉迷美色的沖動。
大白天的,女兒面前,不能這樣?。
而且好不容易通過爬山讓自己鎮定下來了,絕對不要回到數小時前那個狀態里?……
穩住自己后,安各感覺此時加快的心?跳與臉頰上的熱度單純只是因為運動了,終于轉頭直視他。
背著行李姍姍來遲的洛安神色并?沒有?異常,他把她扶好后就?松開了手,遞過一瓶礦泉水。
“你們爬得太?快了,我背著包才追上來……豹豹,喝口水。”
太?好了,他看上去并?沒有?意識到她之前刻意的回避。
安各有?點心?虛:“好啊……你背著行李累不累?接下來我幫你背吧?”
洛安打量了一下她,目光有?些?閃爍地從被汗浸濕了一大塊的長袖白T恤上避開,往下看到了她的褲子。
妻子早上竄逃得很快,也不可能有?空在灌木叢里?換衣服,她穿的是一條緊身牛仔褲,她近幾年很喜歡的款式,布料很緊沒什么彈性,能夠最大程度地凸顯她的小腿線條,很適合搭配吊帶或大T恤。
但那并?非爬山用的運動褲。
他沒想到她和女兒真能一路興沖沖爬上來,原本想在出發前讓她們回船艙里?換套登山裝的。
洛安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
“老婆,你等一會?兒把一半行李給?我背著吧,讓洛洛也背個小包,然后我去那邊的店再給?你買根登山杖,我們繼續往上爬到度假村再爬過……”
洛安打斷了她的比劃,再次顯露出一點“疲憊感”:“豹豹,其實我很累了。”
“……呃?”
妻子的神情空白了一瞬,然后她立刻抓住他的胳膊:“老婆,老婆,我真沒有?故意冷落你的意思,我就?是有?點情緒上的沒適應好——”
洛安再次迅速打斷她:“我說的不是心?累。我是說我背著全家?的行李追著你們兩個爬山很累。我和你們不一樣?,我很少戶外運動,所?以現在走不動了。腿累腰疼手臂酸。物理意義?的累。”
安各:“……”
安各:“……哦。”
怪尷尬的。
說“那就?好”不對勁,關懷“那你沒事吧”好像也不對勁,如今的她要注意照顧老婆的自尊心?……安各僵硬地放開對象,吶吶道:“那,那我們下半程就?不爬山上去了……?”
她也沒仔細想想,對面這家?伙臉沒紅氣沒喘,連衣角都沒沾上灰,背著一堆行李綴在最后也就?離瘋狂往上爬的她們拉開五分?鐘路程,是哪個次元的“爬山很累”。
凹柔弱人設一凹就?是十年,白蓮式示弱到底是刻進骨子里?了。
其實挺好的,豹豹習慣了宣揚自己鋼筋鐵骨往荊棘里?猛沖,總要有?人時不時把她帶回更舒適的路里?。
洛安笑了笑:“謝謝。其實我想,不如我們直接租車走盤山公路,翻過山到另一邊山腳下的目的地……”
安各當然對老婆的請求舉雙手雙腳贊成,于是他們在紀念品店里?又買了幾張山區地圖,研究一番確認路線后,安各抓過捧著相機在廣場到處拍風景的安洛洛詢問意見。
安洛洛眨巴著茶色的敏銳眼睛:“媽媽爬山爬累了嗎?剛才帶我拍照時好像都沒站穩……好啊,那下半程我們租車走公路吧,讓媽媽休息一下。”
媽媽立刻護衛般抱起手臂:“想什么呢臭小鬼,你媽我鋼筋鐵骨,是你爸爸背著行李太?累了,我們要照顧好爸爸。”
安洛洛:“……”
難道不是爸爸說“我們要照顧好媽媽”嗎?爸爸什么時候需要照顧了?
安洛洛接收到了錯誤指令,她直接看向爸爸。
爸爸微笑:“是的,我太?累了,洛洛,你知道我很少戶外運動的。”
不,我不知道。
……爸爸不是能直接飛起來嗎?為什么爬到半山腰就?累了??
安洛洛小朋友一臉問號,但她自己走了幾步也有?點累,到現在還在小喘氣——
雖然高度不大,但綠山爬起來是真累,像走一道永無盡頭的大坡。
“好吧……那我們接下來不爬山了,直接租車……”
“租車還要還,直接買一輛吧,”媽媽豪爽地低頭打開手機,“我這就?聯系人把半山腰停車場里?最好的越野車買過來,我們立刻……”
爸爸摁下了她噼里?啪啦對屬下編輯信息的手。
“豹豹,我說我累了,”他柔柔弱弱地再次強調,“從早晨開始爬山爬到中午,現在沒什么體力?,也餓了。”
“……噢!抱歉抱歉,我忘了……那洛洛,我們先在這邊的小廣場找家?店吃飯?”
“可是這邊沒什么飯館,媽媽,我剛才拍照時發現只有?一家?小超市里?賣食物。”
“隨便吃點唄,里?面應該有?盒飯吧,將就?著買兩個飯團或者炸雞……”
爸爸輕咳一聲。
媽媽再次恍然大悟。
“抱歉抱歉,老婆你當然不能隨隨便便吃速食盒飯,是我疏忽了……我,我這就?叫廚師帶著材料上山過來!”
爸爸:“……”
爸爸露出了一種很復雜的表情,安洛洛看不懂,但她私心?里?把那種表情與爸爸注視自己零分?卷子的表情重合在一起。
可媽媽又不是她十題九錯的拼音測驗卷,臉上也沒有?老師打的紅叉叉。
安洛洛開口:“爸爸……”
爸爸扭頭:“洛洛,帶媽媽去那邊的長椅坐好。”
嗯,爸爸已經放棄和媽媽交流了,就?像放棄面對老師用紅筆寫?的批評。
安洛洛小朋友肅穆地點點頭,牽走了茫然的媽媽。
——一刻鐘后,洛安捧著煮好的兩碗面條走過來,放下。
“我問超市老板借了爐灶,”他把筷子和湯勺遞給?媽媽,“吃吧,慢慢吃。”
媽媽:“……哦,好,好香的面條……等等?怎么就?兩碗?你不是很餓嗎?”
鬼不會?餓。
倒是某個一鼓作氣爬山爬了將近五個小時,又氣喘吁吁站也站不穩的人,活蹦亂跳沖向下一個目的地前,要記得填飽自己的肚子啊。
她真以為是自己用鋼筋水泥做的嗎?
爸爸說:“我還好,和洛洛吃一碗就?行。”
正捧著散發香氣的大面碗幸福吸氣的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呆呆地轉頭看向爸爸。從今早起來就?不明狀況的眼神第一次流露出委屈。
我可以不知道你們兩在搞什么,但你們誰也不可以搶我的面吃,jpg
爸爸:“……”
護食的小笨蛋,這碗面難道不是我煮的嗎。
爸爸只好默默打開手機,輸入幾下后給?她看了一眼。
【我裝著吃幾口讓媽媽放心?,這一碗全是你的】
安洛洛小朋友立刻轉頭對媽媽拍胸脯表示:“好的,我和爸爸分?一碗面吃!”
媽媽:“……”
媽媽不明所?以,只有?點點小在意。
有?什么好炫耀的,我也跟老婆分?過食物吃啊。
不過,很快,當她埋入面碗里?,嗦起第一口面條……
安各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很餓。
老婆煮的面真香啊,呼嚕呼嚕……
【數小時后】
吃過飯后老婆說還是很累要再休息一會?兒,于是在半山腰的樹林附近找了一塊軟草地歇了歇,抱著洛洛睡了半小時午覺。
睡醒后老婆又說要答謝慷慨借出廚房的老板,于是安各帶著安洛洛在附近多轉了轉,買了點當地特色小商品……
為了照顧柔弱的老婆,一番拖延下來,等他們抵達目的地時,已經入夜了。
中途還在盤山公路上彎彎繞繞開了幾小時,老婆似乎還想勸什么,但清醒的安各對自己主駕駛座的占有?欲是不容置疑的,他怎么也沒能成功勸誘她“你去后排和洛洛一起躺著休息,我來開”。
安各趕路時興沖沖的,因為一整天下來老婆多次對她示弱,她還有?種特別飽滿、膨脹的豪情,倒也沒覺得疲憊。
洛安看著她又看著她的緊身褲子幾次欲言又止,還是沒有?使壞戳破這份豪情,任由她一邊發表“嘿嘿嘿老婆你這么弱沒有?我可怎么辦哦”言論一邊蹦過來幫他開車門。
但是,當安各在沉沉夜色中帶著打哈欠的女兒走進那家?山腳下的旅館,開門躺在房間里?……被膨脹豪情遮蓋住的疲倦,瞬間涌上四肢。
她甚至沒心?思打量周邊環境、摸清入住賓客,連看前臺小姐的員工銘牌想記她姓甚名誰都忘了。
安洛洛相對精神一點,她湊到媽媽旁邊問“要不要一起去洗澡”,就?邁著小步子跑進了浴室里?。
上午爬山淌了一身汗,下午呆在不熟悉的大車子里?被盤山公路左顛右顛,這位臭美的小朋友總覺得身上臭臭的。
安各含糊中應了她幾聲,目送安洛洛跑進去,也想到,我該先去洗個澡,再回來躺著。
她是純陽之體,運動后出的汗只會?比安洛洛更多。
但是……唔……實在是……太?累……從有?太?陽時開到沒太?陽,坐在位置上精神一點也不敢放松……
“媽媽,媽媽,這家?旅館的熱水開關好難掰開,我不太?會?弄,而且沒有?后背小刷子肥皂打不到后面——”
安各不得不撕開快合上的眼皮,再次把自己支起來。
對啊,別的還能讓賢惠老婆幫自己做,可七歲的女兒洗澡總不能全丟給?他干。
而且老婆正在車那邊提行李呢,還沒上來……
“好嘞,媽咪這就?過來,你小心?別著涼……”
也算拿到了動力?把自己順利從床上弄起來去洗澡,安各拖著腳步走過去。
十五分?鐘后,她撐著一口氣把洗好澡的安洛洛趕出浴室——“找你爸爸去吹頭發,不準頂著濕漉漉的水到處蹦”——迷迷瞪瞪地脫掉了自己所?有?的衣服,踏進淋浴間。
兩分?鐘后,她拿著肥皂,轉身,發現淋浴間對面的墻竟然是面全身鏡。
三十秒后,她手里?的肥皂掉在了地上,并?意識到了某個自己忽視至今的事實。
——“嗷啊啊啊啊疼疼疼疼!!”
她總算發現了。
浴室外,洛安拿著吹風機扶著女兒一點一點往下沉的小腦袋,復雜地在心?里?嘆息一聲。
他上午時就?想提醒,但見她第一次臉皮這么薄,又找不到機會?說……
昨夜還腫著沒好全的某處,今天她卻穿了一條特別緊身不透氣的牛仔褲,呼哧呼哧爬山數小時,又花數小時一直坐在越野車里?駛過顛簸的盤山路……
現在大概已經被徹底擦紅腫了吧。
或許是碰到熱水就?疼的程度。
唉。
傻豹豹怎么就?總覺得自己鋼筋鐵骨天生糙漢呢,她明明就?嫩得不行,還怕疼愛哭。
……話又說回來,她現在好像比以前更……是因為太?久沒經歷了嗎?
浴室里?又驚又痛的嗷叫聲弱了下去,大概是反應過來自己干了一件蠢事,又不好意思讓他知道。
洛安關上吹風機,梳好女兒干燥的頭發,又把她安置在被窩里?。
“洛洛先睡一會?兒吧,”他道,“吃晚飯的時候爸爸來叫你起床。”
“好……哈欠……”
洛安見女兒睡熟了,便起身走向自己拿上來的行李,翻出一個袋子。
這是他剛剛問了前臺,去旅館附近的藥店買的,所?以才耽誤了一點時間,回來晚了。
原本打算偷偷遞給?她讓她自己明白,不至于沾到熱水看見鏡子才發現……
洛安又在心?里?嘆了口氣,他從袋子里?熟練地拿出自己過去在蜜月期時常買的那個牌子——甚至不需要舉起來仔細查看,光是摸一下造型標志就?知道是那個牌子——
然后他直接走進浴室,輕輕敲了一下淋浴間的門。
“豹豹,”他輕聲說,“沒什么不好意思的,把門打開,我幫你涂藥,好不好?”
“……不好!”
洛安點點頭,溫和回答“那好吧”,然后他伸手直接撼門。
“……出去出去出去!!”
“豹豹,開門。”
“不不不不絕對不開!!”
第118章 第一百零十六課 特殊免費的招待宴還不如直接付錢
安各想起自己剛戀愛時邀請對象一起去電影院看的恐怖片。
她不怕幽靈鬼怪, 對于故弄玄虛的玄學暗示完全沒興趣,什么紅蠟燭白喪服,常人?最畏懼的民俗恐怖根本戳不到她的恐懼點……
安各唯獨害怕血漿馬賽克——因為這個?世界不存在?鬼, 卻存在?邪|教、殺人?狂與生?物病毒。
單身時, 她一個人偷偷在公寓里看喪尸片, 是能被嚇哭的。
……唔,不過, 那?部電影是她千挑萬選,約會之前特意做了功課的。
它似乎就是一部鬼片, 她還買來?原版小說讀了一遍,知道故事梗概,主?要講述的是男主?一家三口在?一家鬧鬼的酒店里長期生?活,被酒店里的各種鬼騷擾得精神失常……
既然涉及“鬧鬼”“靈異”, 安各便?放下心?來?,肯定?自己絕不會被那?部電影嚇到,然后把買好的票發給對象, 約好這次約會的時間地點。
看恐怖片是個?經久不衰的約會套路:恐懼能很好地刺激人?的依賴心?理?,指不定?就發展出什么曖昧刺激的肢體接觸、或兩人?之間有了更近一步的親密感……
當然, 安各主?要奔著“肢體接觸”去的,她實在?是受夠了自己那?位明明交往還堅決拒絕親親抱抱的保守對象。
黑漆漆的電影院, 包場的寂靜環境, 特意提前關閉的攝像頭, 萬事俱備——只要對象和我一起走進去, 就能在?立體式音響的轟炸下立刻、馬上被嚇得瑟瑟發抖, 然后任由我隨便?親親抱抱!嗯!
……原諒這位初戀時長還不到兩周的戀愛新?手吧, 安各那?時的小手段就是這么拙劣、幼稚、漏洞百出的。
反正她對象會心?甘情愿地跳進坑里來?。
然而,事與愿違。
當同樣懵懂、拙劣、初次陷入戀愛還不到兩周的洛安隱約摸索到她的意思, 準備挑個?刺激驚險的片段裝出“瑟瑟發抖”的樣子,滿足女朋友的保護欲時……
畫面?里,正在?淋浴間洗澡的女主?角后背,那?扇模糊的毛玻璃門不停晃動起來?,隱隱貼出了男主?人?公的影子,他正猙獰地笑著,一邊晃門,一邊舉起一把滴著血的消防斧。
洛安想,下一秒驚嚇點就要來?了吧,我要做好準備讓她看清我蒼白的側臉。
——然而,還沒到下一秒。
旁邊的女朋友發出了一聲格外凄厲的慘叫,掀開膝蓋上的爆米花桶直接從座位上蹦起來?,手腳亂飛沖出放映廳,仿佛一道跳舞的閃電。
洛安:“……”
洛安默默收回本想拉住她衣角的手,撿起地上被潑灑的爆米花。
一起看恐怖片固然是約會好套路,但有的人?反應太奇葩,完全沒辦法套路。
安女士畢竟曾拿過馬拉松第一名,豹子本性不會令她尋求他人?幫助,當她真?正被嚇到時,只會揮發出最大?的速度,飛快逃跑。
面?對恐怖襲擊或殺人?狂嗒嗒嗒自由掃射,安女士肯定?是跑得最快、沖在?最前面?,位置最安全、最可?能順利存活的那?個?。
這是個?很大?的優勢。也是豹豹強大?的表現。
……當然,放在?“和男朋友一起看恐怖片增進感情”這種環境里,拔腿就往外跑的行動沒有任何優勢,起跳狂奔時濺了他一臉爆米花和可?樂也沒有優勢。
“嚇得臉色蒼白直往旁邊人?懷里鉆”,那?是婚后洛安默默培養出的新?習慣了。
他引以為鑒,花費相當多心?力培養出的習慣……畢竟那?次約會安各用一杯可?樂毀了他的衣服,那?是他專門為了約會咬牙跺腳買的新?衣服……
洛安實在?對其印象深刻。
而安各在?那?次約會后向他道歉過很多次,她反復解釋自己并不害怕恐怖片,只是害怕看見殺人?狂手里的刀,害怕看見“可?能發生?在?現實世界里的血腥”。
譬如洗澡時,背后的毛玻璃門,與突然伸手撼動門、在?玻璃上留下模糊倒影的男人?。
安各恐懼這一幕,因為她知道,這能夠發生?在?現實,也肯定?在?現實里發生?過。
尤其是,自己不著寸縷沒有任何抵抗用的武器,而那?個?默默晃門的人?是身邊最親近的枕邊人?……
“不要!不要!不不不開門!”
淋浴間里,身后的毛玻璃門正晃動著。
就和那?場恐怖片里的那?一幕,一模一樣。
“開門。”
“不不不……”
安各抓著花灑縮在?角落里,神情比電影里的女主?角還絕望:“你敢進來?我就拿熱水滋你!真?的滋你眼睛!不不不準進來?!”
“……”
毛玻璃上的模糊陰影晃了晃,似乎是對方嘆了口氣。
然后有個?東西貼上毛玻璃,格外鮮明的——
那?不是一把沾血的刀,那?是一支藥膏。
安各遠遠一瞥就能知道是什么牌子的藥膏,一見到它就能回想起自己無數次“慘痛”的回憶。
安各立刻縮緊了腿。
這是貨真?價實的現實,不是恐怖片……看到它還不如看到一把沾血的刀呢!
起碼溫柔美麗的安安老婆拿著沾血的刀也絕不會對她做什么,但當老婆手里拿著一管特別眼熟的藥膏——
“豹豹。”
外面?的家伙溫聲哄勸,像極了恐怖片里循循善誘的高智商殺人?狂:“把門打開……”
“不!!”
未婚的安各害怕恐怖片里的血腥。最害怕。
已?婚的安各卻多了一個?更加害怕的……
“我不要抹藥!”她抱著隨時準備滋熱水攻擊的花灑哽咽道,“我很健康,我能再爬到半山腰,還能一蹦三尺高!”
“……”
大?概是聽出了她話里的哭腔,外面?的人?頓了頓。
“豹豹,”哄勸更加柔和,“沒什么不好意思,也沒什么好怕的。”
……呸!!
安各害怕抹藥,尤其是這人?拿著藥膏走過來?,溫溫柔柔地出現在?浴室里……
然后,然后就會發生?極端羞恥、尷尬、窘迫、恐怖,令她恨不得掐死自己的事情。
這一度是安各蜜月期留下的心?理?陰影。
該怎么具體形容它呢?
就像是你偷偷摸摸把自己一個?人?關在?宿舍浴室里試著塞婦科消炎栓,結果不知道為什么你傾慕已?久的男神突然拉開門走進來?,按住你的手腳不讓你跑,然后頂著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表情拿著放大?鏡用特別特別仔細嚴謹的神情觀察,認真?描述你的問題,給出建議,一副公事公辦禁欲專業的模樣,結果你還在?檢查過程中被意外激起了……
啊!啊——
是但凡回憶一下,就忍不住抱頭往地上嘭嘭嘭撞腦袋的記憶。
夫妻生?活很正常,親昵逗趣也很正常,但她的對象,唯獨會在?“抹藥”的時候,露出完全不同的神情狀態。
仿佛是一位不通俗事寡淡至極的仙人?,在?興趣盎然地研究一個?妖怪……下一秒要么就打算用手剖開她的心?臟,要么就打算徹底攪亂她的腦子。
……那?可?比看恐怖片可?怕太多了!
而且那?時候他總有辦法完全壓制住她的四肢,根本無法蹦起來?逃跑。
“我,我可?以自己抹。”
安各當然也知道自己有點應激了,但曾經那?些記憶實在?令她渾身發毛:“你,你把藥膏放在?外面?,等你走開了,我自己抹……”
“不行。”
毛玻璃上的陰影說話時有點笑意:“你自己絕對不會老實抹藥,以前每次都不肯去涂里面?,然后沒好全,只好重新?涂。”
……嗷啊啊啊!!
安各摁死心?底爆發的羞恥尖叫:“我,我現在?不是以前的我了!我是成熟的已?婚已?育婦女!你讓我自己抹藥!”
“成熟的已?婚已?育婦女不會縮在?淋浴間里為這點事耍賴。豹豹,不要害羞。”
“我不……”
“開門。”
“……你、你為什么總在?這種時候態度大?變,對我特別強硬!老婆你變了!”
當然是因為“這種時候”非常戳中我真?正的興趣啊,以前連夜生?活都是克制加表演。
洛安笑瞇瞇地想:這也是他這么懷念那?段蜜月期的原因之一,除了那?段剛剛開葷收斂艱難的時光,他就再也沒過線,也很少得到這樣的好機會了。
他曾經時刻銘記自己“溫柔單純”的人?設,哪怕是容易流露出本性的臥室床上。
只有堂而皇之的“抹藥”,才能最大?限度地得到……
唔。
得到機會,滿足破爛人?的破爛愛好。
他知道自己這點很爛。
但沒關系,就像偷偷把指尖浸入海水……只需要這么一會兒,只需要一下下就好。
“豹豹,我以為我們商量好了。”
陰陽眼其實能夠看穿這層隱隱約約的玻璃,看到里面?所有的細節。
毛玻璃門也其實根本沒有鎖,完全不需要多次撼動,輕輕一推就能開。
但洛安就是微笑著直視前方,仿佛什么也沒看見似的繼續搖晃這扇門。
似乎能被永遠擋在?門外,又似乎隨時能夠破門而入。
“你不是想看到我的真?實嗎?我的真?實當然不會和曾經一樣無害。”
譬如,很喜歡看你洗澡到一半瑟瑟發抖地縮在?角落里,從腳趾到臉頰,因為窘迫渾身紅得快發光。
這愛好可?絕對不算“溫柔無害”。
“豹豹……”他嘆息,“我以為,你能接受我逐漸暴露的真?實……你不要我了嗎?”
安各:“……我是讓你在?正事上多暴露和我多交流,沒讓你在?這種事上暴露!”
“這種事是哪種事?豹豹,明明我只是想給你抹藥。”
“……走開!你走——”
“爸爸?媽媽?”
浴室里的爭執停住了。
安各氣喘吁吁地盯著毛玻璃上的陰影,他似乎立刻收回了藥膏,回頭看向門口。
“洛洛醒了?”
“唔……”
女兒沒睡醒的語氣從浴室門口飄來?:“爸爸媽媽在?吵什么啊,我聽見晃門的動靜了,你們打算拆遷旅館嗎……”
“沒什么,只是媽媽洗澡時浴室門卡住了,爸爸過來?幫忙。”
“哦……爸爸,你剛才是不是說等吃晚飯喊我……”
腳步聲遠去,他停在?女兒面?前:“餓了?”
“嗯……”
“好吧,收拾收拾,把睡衣換下來?,爸爸帶你下樓吃飯。”
“好……媽媽也去?”
安各急忙應了一聲,說自己馬上就洗好了。
一大?一小的腳步聲便?相繼離開,浴室門被帶上。
安各……安各不禁長舒一口氣。
呼。
她把花灑重新?放回支架,盡管疼得齜牙咧嘴,但還是迅速用熱水沖了一遍自己。
沒關系,只是腿內有點磨得疼,走路時注意點就好了,大?不了待會出門我穿絲綢裙子。
……哪有那?么夸張,到不得不上藥的地步……嘶,小傷小傷,她堅決不抹藥,哪怕穿進恐怖片里和連環殺人?狂對砍也絕對不要抹藥……
安各旋大?熱水,短發被完全浸濕前的最后一個?感嘆是:
有個?女兒做安全地帶,真?是太好太好了。
【半小時后】
安各帶著一家人?下樓吃飯,因為她是一家之主?。
……雖然她破天荒穿了一件特別柔軟特別乖的絲綢長裙,雖然她走路的姿勢有點奇怪……但她是一家之主?,嗯,挺直后背,穩住表情,忽略后面?對象的詭異眼神。
她對象非常惋惜地收回了視線。
安各感覺自己被他當成了一只抓到手邊又不得不放走的稀有獨角獸。
“洛洛,你想去哪里吃?想吃什么?”
“哈欠……隨便?……”
“時間已?經很晚了,你們也累了,”安各特意強調了“你們”,這種“我照顧你們”的感覺讓她很快就擺脫了之前在?淋浴間里的極致尷尬,“要不我們就在?旅館里吃吧,我之前聽說這里的旅館都會提供綠山特色菜。”
安洛洛小朋友沒有意見,她一手牽著媽媽一手牽著爸爸,步伐歪歪扭扭,明顯是為了晚飯才把自己從床上撕下來?的狀態。
她點點頭。
對象則說:“既然這樣,樓梯邊有告示牌。這家旅館每晚都會在?一樓提供晚飯,正好在?這個?時間,我們去一樓?”
看他說話的表情語氣,大?概是恢復正常了。
安各悄悄松了口氣:“好……”
雖然老婆暴露真?實她很開心?。
但還是溫柔順從的“安安老婆”更有安全感,不會讓她產生?“逃不掉只能被闖進來?吃掉”的恐慌……
打起精神來?,帶他們去填飽肚子,然后運用這正好被嚇清醒的腦子,打探一下這家被指定?為“待滿三天即可?參加綠山拍賣”地點的旅館的情報吧。
如果這里不是“指定?地點”,安各怎么也不會選擇這家沒有電梯、沒法預訂、又沒有星級與安全系統的山腳小旅館。
老婆之前透露的信息模糊不全,或許,等今晚洛洛睡著了,她還要問他幾個?問題……
他們的房間在?五樓,默默下到一樓花了一點時間,而洛安一路上沒再說話。
只是時不時地扶一下前方走路有點奇怪的妻子,與困得頭一點一點的女兒。
剛才大?概是把人?嚇過了,洛安明白,現在?還是要多多收斂。
暴露要循序漸進,她才能完好接受……不過,唔,之前的機會太難得太少有,他實在?沒能忍住……
而且這也的確是為了她身體好啊,這位陰煞道貌岸然地想,我是完完全全為她身體健康考慮的,不抹藥難受的人?還是她自己。
要放棄嗎?
……算了,既然這么抵觸,等晚上她睡著了再……
一樓食堂到了,一張長而結實的大?木桌上擺滿了飯菜,而一群人?正坐在?桌邊,幾道若有似無的眼神飄過來?。
洛安注意到,那?張桌子旁只有三個?空位了,三個?連在?一起的位置,在?桌子末尾。
他收斂最后一絲遐思,順從又沉默地跟在?了妻女側后方。
一、二、三……安各拉開倒數第三把的空椅子,坐下,又忍著那?點微妙的痛感翹起腿。
和在?家里不同,她默默讓安洛洛坐在?自己身邊,老婆很自然地坐到最末的那?把椅子上,這樣就能讓女兒被護在?正中間。
安各下意識覺得這個?食堂有點古怪。可?能是因為她對那?些人?的眼神比較敏感吧。
“504號房也都到了?”
不遠處有扇小門打開,一個?年輕男人?端著一只大?木桶走出來?,他戴著白帽子圍著白圍裙,有一張略顯奶乖的娃娃臉,是個?清新?的帥哥。
不過安各沒注意,她主?要是嗅到了木桶里的飯香。
“開飯吧,”娃娃臉對他們笑笑,眼神似乎在?安各身上頓了頓:“歡迎大?家來?到安順旅館,我是廚師胡順,這是今晚大?家訂房時加錢買過的接風招待宴……桌上的菜都能吃,飯不夠再添,酒水飲料也暢飲!”
安各本來?打算給女兒盛飯,聞言,默默頓了頓筷子。
她不記得自己登記入住這家小旅館時,加錢買過什么接風招待宴。
飯桌上的其他客人?倒是沒什么反應,一陣歡呼,然后就是丁零當啷的夾菜盛飯……
龍蝦,螃蟹,魚丸湯,烤肉飯……菜色相當豐盛,基本全是葷。
安各眼角的余光瞥見對面?有個?男人?掰開了手里的龍蝦,龍蝦肉飽滿得驚人?,幾乎是流著油爆出來?……
這不像是一般旅館用作“免費招待”的菜色,哪怕五星級酒店也難見品質這么高的龍蝦,更何況這只是個?小旅館。
安各心?里的懷疑更重了,作為一個?狡猾的商人?,她本能不相信“免費”這種好事。
可?能這些人?入住時都勾選了特殊套餐,只有自己沒買?
安各皺皺眉,正打算轉頭詢問對象,自己當時可?能累迷糊了勾到了接風宴套餐吧……
“什么加錢買套餐呀,”她右手邊的年輕女孩突然側頭小小聲和男人?說話,“老公你記不記得,我們訂503時根本沒這個?套餐呀?”
503?
她隔壁位置坐著的人?,正好是住在?她隔壁房間的房客?
安各飛快掃了一眼桌上的位置順序與相應人?臉,然后她默默掏出手機,在?桌子下打了幾行字。
那?邊的下屬一直輪班待機,回復很快。
這家旅館沒用人?臉登記系統,暫時查不到那?些人?的面?貌,但是能查到具體的客房入住率與入住人?數……
全住滿了。
而且……安各抬頭,又掃了一眼。
入住人?數,正好就是這張飯桌上所有人?的數目。
整棟旅館所有房客按照房間號挨個?入座在?這里?
有點違背常理?,但仔細想想,也沒有奇怪的地方,或許這只是個?巧合吧。
安各讓下屬再去查證,收起手機,豎起耳朵。
旁邊503號房的應該是一對情侶,雖然女生?不停地喊老公撒嬌,但兩個?人?手上都沒有戒指,穿著打扮像大?學生?。
男的一門心?思吃飯,女孩已?經喊了好幾聲老公,又推了推他。
“哎呀,”她嘟著嘴說,“老公你不理?我。”
“想這么多干嘛,”男朋友有點不耐煩:“免費的不吃白不吃,你再不盛菜只能吃剩飯了。”
……所以隔壁房間也沒加錢買什么特殊招待宴啊。
是不是她警惕過頭了,這就是一種做噱頭的營銷方式……
“媽媽?不動筷子嗎?”
安洛洛在?這時扯了扯她的衣服,她這方面?被教得很規矩,見爸爸媽媽都沒動筷子,自己也沒吃。
但是:“媽媽我好餓……”
安各抿抿嘴,想了一下,還是起身對安洛洛說:“你等一下,媽媽先去補交招待宴的錢。可?能是他們登記時弄錯了,媽媽交完錢你再吃。”
安洛洛看了一眼爸爸,后者也對她搖搖頭。
好吧。
安洛洛垮著臉說:“媽媽快一點交錢快一點回來?,我餓死啦。”
安各便?往食堂外走,想去找前臺。
可?是前臺里并沒有員工,只有那?個?廚師打扮的胡順小哥在?忙碌,從前臺后的小門里拖出一箱啤酒。
剛才他說了酒水暢飲,而幾個?吃肉吃歡的男客人?很快就嚷嚷著要來?幾箱啤酒。
胡順身材瘦削,他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大?堂里拖酒箱子,臉上有很多汗珠。
而且他剛才忙了一大?桌菜……安各走過去問:“小哥你要不要幫忙?”
胡順回頭看到她,眼睛里冒出一種奇怪的熱切來?。
“你是504號房的安小姐吧?謝謝你啊,但不用麻煩,這箱子重……”
安各一彎腰一拎手,呼地一下就扛上肩膀了。
“啊你說什么?”
胡順:“……”
胡順:“沒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娃娃臉上干凈討喜的笑變僵了。
“嚇、嚇到我了,安小姐手勁可?真?大?,沒想到你比男人?還男人?……”
這話有點怪,安各沒接:“剛才他們點了三箱啤酒吧?”
她坦然伸出另一只手:“我再幫你扛一箱?你好像拖一箱就很累了。”
胡順:“……”
胡順:“那?謝謝了。”
彎腰扛起第二箱啤酒時,安各特地裝作沒站穩往前臺里倒了倒,瞥到了里面?打開的入住登記簿。
人?名,人?數,都對得上,回去查這些名字下的機票車票應該就能查到證件照了。
至于特殊招待宴……
她從電腦屏幕上收回視線。
訂單界面?里根本沒有這個?優惠套餐。
“真?是辛苦安小姐了……”
“沒事。”
安各扛起兩箱啤酒,胡順拖著一箱,他們一起往回走。
礙于今天那?條牛仔褲導致的災難,盡管安各很想速速回去,但她走得比以前慢很多,而胡順拖著箱子彎腰在?地上慢慢挪,就更慢了。
乍一看還以為是她刻意照顧這個?小哥的速度。
不知道是因為覺得太漫長還是因為尷尬,胡順突然對她搭話:“安小姐是來?綠山旅游的?這個?季節好啊。”
“嗯。”
安各知道她入住登記的人?數情況不可?能瞞過工作人?員,尤其是這位一開始就給504號房預留了三個?座位的廚師。
她直接大?方揚眉:“我拖家帶口來?的,老婆女兒都喜歡這里。”
胡順愣了愣:“安小姐,你有……老婆?可?是,你旁邊那?位……不是個?男的嗎?”
“嗯。那?是我老婆。”
“……是不是不該那?么叫啊?你這么奇怪地叫他,他不生?氣?”
我自己對象,關你什么事。
安各對這個?陌生?小廚師的客套逐漸削減:“哦。”
“不過,唔,也的確……”
胡順又沖她討好地笑了笑:“安小姐這樣的人?,想做什么事情他也沒權利管。那?個?男人?明顯就配不上你啊,你這么漂亮,他那?么丑。”
安各:“……”
安各立刻甩手,兩箱啤酒“嘭嘭”落回地面?。
“你自己扛吧,我急著去陪老婆吃飯。”
說罷她轉頭就走,無視胡順焦急的喊聲。
……什么精神病啊!莫名其妙評價什么配不配的,還罵別人?對象丑??
話說我老婆丑??我老婆??他說的真?的是我老婆嗎?
他是不是瞎!!
安各越想越氣,越想越氣,但那?個?小廚師明顯有點古怪,她總不能為了自己這點情緒跑回去沖他大?喊大?叫——什么眼瞎精神病,我竟然還想著打探情報時幫他扛東西,呸呸惡心?——
安各“嗵嗵嗵”地奔回食堂,就見洛安正低著頭和安洛洛說話,手里拿著一本不知何時多出來?的小冊子。
安各走過去,怒氣沖沖,想都沒想就拽過他胳膊:“走吧老婆,我們不吃了,去外面?找東西吃!”
洛安眨眨眼。
安洛洛則有點驚慌地看向媽媽——
媽媽此時說話的語氣像是剛才吃了炮仗,現在?要約爸爸去外面?打一架。
但爸爸什么也沒問,他溫順地點點頭,就拉著她要跟著媽媽走。
飯桌上突然傳來?一聲嗤笑。不知是誰。
“哪來?的廢物男人?,真?是個?孬種。”
安各:“……”
安洛洛:“……”
洛安在?下一秒立刻伸手,同時揪住了轉身要撲過去掀飯摔碗砸桌子的一大?一小,鎮壓住她們亂撲騰的手腳,迅速往肩上一扛,扛兩個?啤酒箱似的走遠了。
飯桌上的客人?們:“……”
不遠處傳來?罵罵咧咧的吵架聲,那?家伙開門離開前,一只兒童小球鞋突然甩了過來?,“噗通”一聲砸中了某個?客人?僵硬的臉。
狂怒的小孩在?大?喊:“媽媽準頭真?好,媽媽再甩一只!!”
“好嘞——”
門被迅速合上,洛安飛快跑遠了,仿佛在?鎮壓兩道噼里啪啦狂怒亂舞的閃電,又仿佛只是在?拯救女兒僅剩的球鞋。
第119章 第一百零十七章 有的東西沒有才能更放心
入住旅館當天的晚飯自然是沒怎么吃好, 在兩?個罵罵咧咧、手腳亂舞、氣得下一秒就要沖回去打人的家伙的影響下,洛安不得不帶她們去了距離最近的便利店。
這?時候出口表示“我沒關系”或勸說“不要生氣”都?是沒用的,唯二的安撫方法?只有肢體接觸與投喂——
可是安撫妻子與安撫女兒的肢體接觸方法?完全不同, 他再怎么神通廣大也不可能同時做出來?。
那么, 只剩投喂了。
干掉一盒壽司、兩?個飯團、一碗塞滿蘿卜魚丸甜不辣的關?東煮后, 她們總算平息了怒火。
安洛洛小?朋友咬著飯團上的海苔片嘀咕:“我的小?球鞋……”
上面有小?蝴蝶貼畫呢,是她第?四喜歡的球鞋了。
洛安立刻說:“待會回旅館, 爸爸去食堂幫你撿回來?。”
安各狠狠瞪了他一眼:“你還去?豈不是又會招來?那些莫名其妙的精神病亂罵?”
安洛洛也豎起眉毛:“一雙球鞋而已,爸爸不要去撿, 我這?就拉著媽媽花錢在這?里重買一雙回來?!”
安各沒有糾正女兒的豪言壯語,她特別贊同地拍拍她的肩膀:“對!重買一百雙回來?!”
洛安:“……”
洛安:“算了,你們先吃飯。”
無法?溝通。
眾所周知——此處的“眾”或許只能指代裴岑今——洛安是個目中無人的破爛,陌生人從不往心里去。
他在玄學界之外基本以“溫順單純”人設行走, 相較工作狀態已收斂許多,可即便如此,“不愛聽人話”的特征也多少被他人所知。
別提曾經的楊蘭蘭之流, 對著洛安破防狂吼他卻壓根連對方姓甚名誰都?記不住——哪怕是曾經被安各本人撒潑亂吵,洛安都?是把她晾在旁邊, 自己腦內神游九天,嘴上時不時“嗯”“好”“啊對”。
這?已經是破格的最好待遇了, 如果是師兄拍桌子?對他亂吼, 半小?時過去, 洛安頂多也就回復一句“哦”。
哪怕被許許多多眼含秋波的女孩圍在一起搭訕, 洛安也不會覺得自己很帥氣;
同理?, 哪怕被許許多多眼含惡意的人辱罵貶低, 洛安也不會覺得自己是孬種。
全是空氣。
語言辱罵也好,手勢亂指也好, 只要不涉及他自己的底線,洛安基本懶得理?睬。
而涉及到洛安的底線,譬如對安各抱有扭曲恨意的季應……嗯,大家也知道了,季應被錘得有多慘。
要么完全忽視,要么直接動手,不存在中間項。
這?樣的洛安,根本就不可能把陌生人對自己的幾句冒犯之言放在心上。
所以他完全不明白,妻子?和女兒為什么會這?么氣憤。
只是個陌生人……只是團空氣罷了。
為了一團空氣損失球鞋、金錢、晚飯和快樂旅游的心情做什么呢?
他自己都?不在乎,她們倒是氣得齜牙咧嘴。
不過,唔……
洛安想到長桌旁那被特意留出的三把椅子?,與自己選擇末位后感應到的尖銳視線。
那家旅館的晚飯,不吃也好。
他明天要去買點野炊的廚具回來?了,這?幾天晚上就在房間里給她們做飯菜吃吧。
“太不講禮貌了,媽媽,不講禮貌的大人也應該和不講禮貌的同學一樣,被老師喊出來?嚴肅批評……”
“洛洛說得太對了,果然我們還是回去吧?這?次可以丟媽媽的高跟鞋,殺傷力更——”
洛安:“安靜吃飯。”
這?之后,他在便利店里陪著她們噼里啪啦罵了很久——陪著默默聽,時不時續杯水,當然不是陪著罵——總算才把她們的情緒重新安撫下來?。
結果等他們回旅館時,夜已經很深了。
這?條山路沒有路燈,也沒有車,來?時是洛安帶著她們過來?的,他不知怎的就成?功找到了一家快餐口味還不錯的便利店——
可回去時是安各領頭?,她走在最前面的黑暗里,有點艱難。
一個原因是她沒怎么記住來?時的路,帶著一家人,很怕自己領錯了方向?,卻不得不撐出“跟著我準沒錯”的樣子?。
一個原因是……
唔。
她自己之前咬死了不肯抹藥的地方,在扛酒箱、快步走、撲騰扔鞋等折騰下,到底還是更嚴重了。
火辣辣的刺痛感,邁開每一步都?會在心里輕嘶,絲綢裙子?的摩擦也會犯疼。
……唉,倒也怪不了別人,她這?人處事強勢慣了,跑步游泳拳擊開車樣樣都?會,唯獨不會“示弱”。
如果尋常女孩,在早上被牛仔褲磨疼的第?一時間就會反應過來?,表達自己的不適。
可安各這?人從小?野慣了,她總拿“拳擊斗士”的精神過日子?,小?傷小?痛能忍則忍,實?在到了忍不了的程度才會投射注意力,就這?樣,還能再咬著牙迅速淋浴,穿好衣服外出,還主動幫別人扛箱子?……
然后疼得走路像被拉鏈夾。
……理?智告訴安各,這?時候不應該再逞能,萬一自己摔倒或滾到黑暗的山崖里,麻煩更多……還是回頭?尋求丈夫的幫助,讓他一邊引路一邊扶著自己吧。
但是……她回頭?看看跟在身后的丈夫,又咽下了求助的話。
因為之前邊罵邊吃、耗費不少精力的女兒已經困得昏昏欲睡,而且她之前甩掉了一只鞋子?不好走路,丈夫只能把她抱起來?。
他一只手要抱著完全睡死的女兒,一只手又拎著不少從便利店買來?的瓶瓶罐罐——飲料零食就算了,怎么還買了一大包便攜炊具呢——
總之,基本空不出手來?。
再想想這?人之前莫名被欺負,自己也沒能為他討回什么實?質性?的東西來?……
安各有點愧疚,又有點憐惜他。
……自己疼得只能夾著腿小?碎步走路還能對他人心生憐惜,也就這?只傻豹子?吧。
平時撒潑打滾一級棒,該賣乖撒嬌的關?鍵時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安安……”
洛安見?她欲言又止好一會兒,最后輕聲說:“你東西拿著累不累啊,我幫你拿個購物袋子?吧。”
洛安:“……”
洛安:“豹豹,我沒這?么柔弱。”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你是不是很強,和我心疼你也沒關?系呀。”
洛安真想把這?句話原樣糊回她臉上。
傻豹豹能不能別再拿自己當鋼筋鐵骨使,能不能有點別人妻子?的自覺。
……算了,這?得潛移默化地教她。
他嘆息一聲,沒再說什么,只是直接抬起了手里的購物袋。
“既然要幫忙,那不如你全拿著吧。太重了。”
安各沒有任何?不滿,她喜滋滋地接過去抱好,哪怕抱起來?之后瓶瓶罐罐幾乎淹到她頭?頂:“謝謝老婆——”
終于騰出一只手的洛安沒回復,他直接摟過她的腰把這?人提起來?,然后快步穿過黑暗的山路,走向?旅館。
安·的確幫老婆抱過了所有購物袋·各:“……”
咦。
……咦?
洛安沒有再給她反應過來?、掙扎辯駁、發表“我能行我可以”言論的機會,他用幾分鐘迅速走完了剩下的路,在旅館門前把她重新放下。
安各:“……”
重新拿回購物袋的洛安:“現在你繼續領頭?吧,豹豹,幫我拿完東西當然要繼續幫我引路,畢竟你這?么能干。”
安各:“……”
安各默默抬頭?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旅館大門,感覺,“引路”這?個詞非常微妙。
“能干”這?個評價也很微妙。仿佛是陰陽怪氣的嘲諷。
但老婆懷里的女兒已經睡得發出“呼呼”聲,她沒再大聲爭辯什么——回了房間關?了門再跟他單獨算賬吧。
安各一聲不吭地用小?碎步上了樓梯,她這?輩子?從沒使用過這?么淑女的走姿。
洛安靜靜跟在她身后,重新調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就和之前下樓時一樣。
——如果此時安各回頭?就能發現,似乎在這?間旅館的公共場所里,洛安特意展現出了“平庸普通”的氣質,神情也與以往陪在她身邊時有所不同。
可她沒有回頭?,而且,他們之間相互的揣摩,在快到五樓時就被打破了。
嘖嘖的水聲從臺階上傳來?,有對男女正靠在樓梯上,摟在一起親得像兩?條魚。
甚至一邊親一邊互扯衣服。
正上樓經過的安各:“……”
安各輕咳一聲,而洛安第?一反應就是捂住安洛洛的耳朵與眼睛,盡管安洛洛小?朋友此時正睡得流口水。
那對男女被他們嚇了一跳,立刻分開。
——正是503那對學生小?情侶,女孩低著頭?拼命整理?衣服,男孩則用一種非常具有攻擊性?的眼神刺過來?,滿臉都?是被打斷的不爽。
估計是因為安各的眼神氣勢太強,他原本很有攻擊性?的瞪視很明顯地瑟縮了一下,發現自己竟然被這?一個眼神嚇到后,漲紅的臉色立刻變青——
他反擊般張口:“老阿姨你有事嗎,大晚上不睡覺在外面晃?”
安各:“……”
安各拳頭?立刻就硬了。
你才是老阿姨!你全家都?是阿姨!!這?是什么破嘴!
……而且大晚上不睡覺在外面晃的不是你們兩?個小?屁孩嗎,開了房不回房間做,找刺激是吧?
但洛洛睡得很熟,撞破這?種畫面也尷尬,她今晚不想再和別的房客鬧矛盾……
安各沖這?毛頭?小?子?露出一個猙獰的冷笑,沒說話,只擦肩而過時故意狠狠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她雖然肩膀力道沒有手勁大,但畢竟是練過的拳擊手,那一下足夠他吸冷氣了。
男孩:“嘶——”
活該,破小?孩。
要不是我女兒已經睡著了,我肯定直接罵……
安各帶著老婆女兒快步走到房門口,刷卡推門。
不遠處傳來?男孩憤恨的嘟噥:“什么封建大媽,自己空虛看不得別人幸福啊。”
安各:“……”
他豹豹的,這?個旅館的房客是不是都?腦子?有病啊,學不會文明禮貌?!
她轉身示意老婆帶著女兒先進房間,然后就擼起袖子?氣勢洶洶走過去——
一直沉默捂住女兒眼睛耳朵的洛安在她背后靜靜看向?那男孩,然后,輕輕彈了一下手指。
“啪”一聲。
突然跌倒在地的男孩:“?”
安各氣勢洶洶的腳步頓住了,因為對方突然面朝下對著她摔了個大馬趴,仿佛行五體投地大禮,臉倒下的位置正好還有一坨沾著泥巴的鞋印。
他又驚又怒地咳嗽著抬起臉,嘴里全是泥。
他女朋友“啊”一聲捂住了嘴,詫異又驚慌。
安各……安各立刻樂了。
“哎喲,沒事,只是小?過節啦,倒也不必五體投地認祖宗啊,我不會給陌生臭嘴小?孩發紅包的。”
男孩:“……”
他拼命地呸嘴,狂怒環顧四周:“剛才誰絆我——”
安各搖搖頭?,本想轉身回去了,卻無意中踢到了地上的什么東西。
站在遠處的房間里,從門縫中靜靜窺視這?邊的洛安見?她彎下腰撿東西,下意識就皺起眉,他只是想讓那個沒禮貌的人摔個跤洗洗嘴,并沒有做別的——
那是什么東西?
安各卻已經撿起來?了,那是剛剛男孩摔倒時從褲兜里掉出來?的東西。
她仔細一看,眼睛都?笑彎了。
聲音很輕,只他們三個能聽見?。
“哦,特小?號?”
男孩:“……”
安各把這?盒計生用品塞進他女朋友手里,拍拍那姑娘肩膀,真情實?感地搖搖頭?,然后揚長而去。
他女朋友:“……”
安各幸災樂禍地走回自己房間,剛合上門,就碰上了丈夫探究的視線。
“他身上有什么東西,”對象皺眉問,“讓你這?么開心?”
安各:“……”
安各:“咳。沒什么啦。”
“什么沒什么?”竟然比看見?他磕頭?式摔跤還開心。
“就是沒什么……”
安各想想,又拍拍自家對象的肩膀。
“沒關?系”,她的目光特別驕傲肯定,“是你沒有的東西。”
洛安:“……”
我應該開心還是應該不開心?
第120章 第一百零十八課 自己眼中的缺點或許是別人眼中的動人優點
綠山并非“一座山”, 其實是三座環繞在綠海省外沿的大山的總稱,共七個?峰頭。
這三座山分別?叫“綠衣山”“綠鞋山”“綠帽山”……
名字看似微妙直白,其實理解起來很簡單:綠衣山形似一件從天而?下、鋪掛在衣架上的長衣;綠鞋山像兩只平放在榻前的鞋, 甚至“鞋口”處還?有兩塊深入山中的巖洞;綠帽山就更簡單了, 左右扁而?長, 中間高而?陡,像極了古代時官老爺戴在頭頂的大帽子。
只不過隨著時代變遷文化交融, “綠帽”漸漸帶上了其他意思,“綠色”也變得說不清道不明……
大家就不太好再提這尷尬的山名, 草草以“綠山”概括總稱了。
即便如此,綠山作?為綠海附近最知?名的旅游景點,也與被譽為“蜜月勝地?”的綠海走向了極端的反方向——
這里有著“分手勝地?”的響亮名頭,據說十對伴侶來綠山能分手八對, 剩下兩對是夫妻,所以選擇離婚。
……咳,當然, 正?如“在綠海落日下許愿的情侶能夠永恒浪漫”,“住到綠山里度假旅游的情侶一定會分手”不過是營銷出?的旅游噱頭。
如果傳言屬實, 這地?方真的有“斷開姻緣”的力量,洛安第一個?就拉著妻子?跑得遠遠的, 誰愛來試就來, 反正?他絕對不來玩。
哪怕如今不迷信姻緣枝, 他也不想?賭這種事?, 至今還?在警惕妻子?的離婚協議書呢。
事?實是綠山根本沒有什么“來玩即分手”的魔力, 倒是不少早就想?提分手的人打著“挑戰一下你是不是真的愛我”旗號拉著對象過來, 然后順勢提分手……
久而?久之,便變成了分手勝地?, 吸引了一大批想?分手的情侶、來試煉真愛的情侶、與誠懇希望秀恩愛都分手的單身狗。
這是很可惜的,因為綠山本身風景秀麗,地?勢奇特?,開發過綠海通道的某富豪非常重視這地?方的價值。
如果把那些建立在綠海上的各市與村落稱為“海之國?”,綠山就像是一道拱衛在海之國?最邊緣、充當防線的堅實護盾。
它完全可以作?為一個?響亮的文化招牌,吸引海對岸的外國?游客,成為知?名度不亞于無歸境的大山群。
……好吧,某富豪數次開發無歸境未果,她對這種潛在價值高昂的深山老林都有執念了。
她總覺得自己無法挺進無歸境是因為“不夠熟悉夏國?山脈情況”,如果能把綠山作?為試驗地?搞成受歡迎的旅游景點,肯定就能順利去開發無歸境。
且不談她這愈挫愈勇的野心……坐落無數漁村山寨的綠山與沒有人煙的無歸境可完全不同,老百姓與夏國?內陸聯結通車的愿望十分迫切,都想?“走出?大山,展望未來”。
兩相配合,在近幾年蓬勃高效的道路建設中,這三座大山已經不再陡峭、險峻,反而?大大拓展了寬度,建起了各式各樣的山頂莊園、度假山村、與盤山公路。
海中的綠山本就廣而?寬,如今寬度更嚇人,這也是這些山攀爬難度高的原因:不算高不算陡,但山峰寬度幾乎到了半島的級別?,落足處永遠沒有平坦地?面,只有綿延不絕的寬大山坡。
再加上綠海氣候相對濕熱,在這里,哪怕是用龜速“平地?”走路,也等于做有氧運動拼命爬坡。
安各已經算是很擅長運動的攀巖熟手了,但以她的速度全速前進,將?近五個?小時也才爬到半山腰處,體力近乎耗盡……攀爬綠山的難度可見一斑。
再陡峭的山也有崖角,再高昂的峰也有頂點,最耗人的,便是這樣見不到頭的大坡。
也因為此,在這里人人都有代步工具,汽車電動車自行車,偏遠村落還?有騎馬的,反正?只要能騎東西絕對不走路。
聽說那位開發了綠海通道的富豪還?要在這三座山里建地?鐵,有錢的大佬真是無所不能,網友們?一致認可,在綠山建地?鐵比開發鋼鐵俠戰甲還?燒錢……
別?人說要開發這項目網友只會覺得是空頭支票、瞎吹牛皮,但那位來自首都的超級大老板已經成功建完跨海大橋,海中鐵路,高速與高鐵宣布正?式通車的剪彩儀式就在大后天……
揮霍幾十億買車買別?墅的有錢人會引來羨慕嫉妒恨,揮霍幾百幾千億搞基建的有錢人,那只能誠心誠意獻上膝蓋。
真大佬,學不來。
而?且這些原本被認為“不可能”的建設完工后,帶動的經濟產業鏈將?是極其驚人的,后續利潤絕對源源不斷遠超原始投資……
接下來就是對那位燒錢不眨眼的大富豪的各種猜測,沒有正?面照片也沒有專業報道,說大老板三頭六臂的都有。
洛安合上這本在食堂拿起的旅游宣傳冊。
他知?道這后面就沒什么有價值的信息了。
一本綠山旅游宣傳冊,大半本都在議論那位沒露臉的超級神奇大老板……
洛安抬眼看了看身旁,超級神奇大老板正?穿著一條粉紅豹睡裙趴在枕頭上,戴著頭箍敷著保濕面膜,對著手機屏幕嘿嘿傻樂。
再仔細看看她屏幕上的瀏覽內容:某深夜論壇,帖子?名“自欺欺人尺:90%的男人都會虛報尺寸,買套時卻避無可避”。
洛安:“……”
他有的時候很討厭自己不需要動用陰陽眼也卓越的視力。
又有的時候恨不得能再卓越一點,時時開啟陰陽眼功能,這樣就能看清妻子?之前從地?上撿起了什么東西。
究竟是什么,讓她開心成這樣,又搜索這么奇怪的帖子?。
本以為被接連說“阿姨”“大媽”的她會氣鼓鼓回來,結果滿臉是笑,他多問幾句,她還?搖頭擺手說“哎呀小男生氣急了不會說話,小事?小事?,沒什么大不了”……
她這個?暴脾氣,被罵了之后不生氣,竟然還?反過來幫對方說話了。
……難道那個?年輕學生很符合她審美嗎??
急躁、冒進、情商低、不沉穩,哪里有魅力……是臉嗎……
“豹豹。看什么這么開心。”
安各“啪”一下摁下自己手機,收住笑容:“沒有啊。沒有沒有。”
就是一種低俗的、幼稚的、攀比之后的快樂。
咳。
“比大小”其實并不止于某個?性別?之間獨有的快樂,會不會被這種快樂輕易俘獲,主要看這個?人是否足夠“低俗”。
礙于各方面原因,大部分女孩是比同齡男孩底線高很多、趣味也高級很多的,所以大部分女孩也比男孩更加矜持有禮。
但安各這種初中時就偷偷摸摸買套灌水當水氣球玩、大學時和室友去洗澡抓著對方比尺寸的……嗯……
她絕不在“高底線”范圍內。
相比較起來,保守矜持的洛安哪怕死也不會去瀏覽色情網站,更不可能在公共衛生間偷瞄其他人攀比什么;
可安大佬初中發育期時就逮著跟自己手牽手上廁所的那些小閨蜜揉了個?遍,第一次點進色情網站時喜形于色,主動注冊花錢點開播放鍵,津津有味看到一半還?搞來了可樂與薯片。
……人與人之間,到底是差距巨大的。
洛天師的趣味等級就像七八十歲的古文女教授,安老板的趣味等級堪比小學男生。
所以他完全無法理解安各能樂到現在的原因,也猜不出?來。
安各也不可能坦誠這種低俗又低級的快樂。在對象面前,她要臉。
“你從剛才起就怪怪的……”
“沒什么,嘿嘿嘿,哈哈哈。”
“……”
從回房間、洗澡、換睡衣上床敷面膜,安各已經傻笑了好一會兒了——咳,也不完全是因為嘲笑隔壁可憐的小男生,是因為她仔細想?想?后又有點好奇,玩手機順便搜索了一下,發現大部分人買套買的型號都集中在某個?區間內。
比她設想?中小很多很多。
……于是這種低俗的快樂愈發膨脹,安各更開心了。
嘻嘻嘻嘻。
然而?,下一秒,她就笑不出?聲?了。
默默旁觀她傻樂至今的丈夫似乎有點不高興,他起身離開,又重新坐過來,手里拿著那支分外眼熟的藥膏。
他言簡意賅:“趴好,抹藥。”
安各:“……”
安老板低俗的傻笑立刻就消失了。
“哈、哈哈,老婆啊,能不能我自己……”
“不能。”
“女兒她……”
“已經上床了。睡得很熟。喏。”
安各……安各看過去,悲傷地?發現安洛洛小朋友真的睡熟了。
換好了睡衣,解下了辮子?,仰面躺在被窩里,一只手放在肚皮上一只手抓著昨日打游戲贏來的老虎布偶,睡得呼呼直響。
很明顯,她不可能再奇跡般醒來,揉著眼睛支起身,打斷爸爸媽媽之間涌動的暗流。
而?且她正?躺在遙遠的另一張床上——
504號房是一間該死的家庭雙床房,安各心里把入住簽字時累得半死沒仔細看房型的自己錘了好一通。
她簡直恨死兩張床隔著床頭柜、還?橫設一條寬敞過道的房間配置了。
曾經是因為這總能讓她保守到離譜的男朋友拒絕和她睡在一起;
現在是因為這讓她再也無法裝作?不經意的樣子?滾到女兒旁邊,用“哎呀我帶著洛洛寶貝先睡了”逃避虎視眈眈的對象。
……嗚嗚。
她真的不想?抹藥。
“明后兩天我們?要參加綠山游園會的旅游團,我剛才看過了,景點基本全在山里,路很顛簸。”
對象又把那本旅游宣傳冊子?扔到她手邊,聲?音溫中泛涼:“抹藥,否則明天有你受的。”
安各:“……知?道了。”
的確到了影響行動的程度,她明天不想?再慢吞吞走路了,也不能任性啊。
安各咬牙點頭,看看睡熟的女兒,又看看冷酷的對象。
“可不可以去浴室……?”
對象已經拿過了兩條干燥潔凈的毛巾,態度不容置疑:“抬腿,墊好。”
“……燈能不能先關上……”
“關著燈怎么抹藥。”頂級陰陽眼義正?言辭道,“我什么也看不清。”
那好吧。
安各揭下面膜,卑微道:“起碼先讓我把臉上的精油洗干凈……”
“為什么?”
“……我想?把臉埋在枕頭里,不想?在抹藥時正?對著你。”
對象聞言挑了一下眉,這一下有點他在霧氣蒸騰的浴室里引她進來的風情。
安各蠢蠢欲……被火辣辣的痛感提醒后,又打消了念頭。
理智告訴安各要老實上藥才能消腫,本能告訴安各要立刻跑。
在對象的逼視下,她只好爭取最后的緩刑:
“老婆……安安……求你了……讓我先去洗把臉……”
“好吧,快點。”
安各松了口氣。
于是她又磨磨蹭蹭地?挪進浴室洗臉,又磨蹭著刷了第二遍牙,轉了一圈確認沒辦法再拖延了,小碎步磨蹭回來。
等在外面的對象已經有點不耐煩了:“快過來。”
安各:“……老婆你今晚生什么氣呀?你好兇哦……”
雖然她很怕抹藥,但每次之前老婆都是對她循循善誘、溫聲?誘哄的。
此時老婆卻面無表情:“你因為別?的男人開心到現在,還?不肯告訴我具體原因,你說我在生什么氣?”
安各:“……”
這么說似乎也沒毛病。
她走過去,慢慢揪住他衣角:“我發誓我一點也不喜歡隔壁那個?小男生,他嘴又臭又不懂禮貌我有什么好喜歡的,老婆你別?誤會啊,我開心單純是因為那種……呃,看黃段子?的快樂,老婆你懂嗎?”
聽她解釋,老婆放松了表情,但又皺起眉。
“黃段子?是什么?為什么你看黃段子?會開心?能讓我學習一下嗎?”
安各:“……”
低俗的安老板被這純潔的反問糊了一臉,她默默爬上床,主動躺平了。
“老婆你抹藥吧。我準備好了。”
如果這能讓老婆消氣……抹吧抹吧。
安各慫兮兮地?抓過了枕頭,把臉埋了進去。
【二十分鐘后】
安各決定這輩子?都要把臉埋在這個?枕頭里。
世?界毀滅她也不會鉆出?來的。
枕頭外窸窣響了一陣,是洗完手的對象走回來抽走了墊好的毛巾,又嘆了口氣。
“先起來,豹豹,”他的聲?音比二十分鐘前溫柔多了,“我換一套床單被套。”
嗚嗚。
安各抱著捂臉用的枕頭試圖站起來,未果,她腰以下的位置還?在發麻。
對象見狀拍了拍她。“啪啪”兩聲?,并不是拍腦袋。
“別?撒嬌,這幾天絕對不可能,你腫得像被蚊子?叮了一圈。”
……嗚嗚。
安各想?說我根本沒那個?意思,但經歷過剛才那可怕的二十分鐘,她實在無法對著自己糟蹋的毛巾床單說出?口。
安各又想?說你能不能不要這么冷靜詳細地?描述那里的畫面……但聽完那二十分鐘的可怕描述,她說不出?口。
“現在動不了?”
“……”
“那算了,我抱你。”
“……”
“底褲能自己穿嗎?”
“……”
“哦,那是不能了。”
“……”
“我幫你穿?”
“……”
“別?抖了,剛涂好的藥。”
“……”
他!為什么!要慢條斯理地?在旁邊敘述!!
安各紅著眼睛扭過頭,決定他再多說一句話,她就哇哇哭給他看。
不就是丟臉嗎!她經歷過那可怕的二十分鐘了,她還?要什么臉!!
洛安卻再也沒說話了,他似乎很懂進退的收斂了語言與動作?,默默換了床單被套,又拿了一套新睡裙給她。
純陽之體是太容易過熱的體質,在某個?時刻就特?別?容易出?汗——與尋常女孩不同,安各永遠沒法在那種時候做到“干凈”,這令她羞恥極了。
這也是她曾經很少使?用香水香薰的原因:體溫高、愛出?汗,那些香氣再混雜揮發……
那自己身上會多大味啊,她想?想?都要絕望地?抓腦袋。
細膩敏感點的女孩連牽手時的手汗都會在意,可她呢,她永遠避免不了在那什么的時候渾身出?汗……別?的男人抱著對象親能親到干凈又香軟的觸感,她卻,嗚嗚,不得不成為一塊從火里撈出?來的油膩烤肉……
“別?介意,豹豹,汗津津熱乎乎也很可愛,你像一塊即將?被高溫融化的烤棉花糖,黏到我手上也沒關系,黏到我衣服或臉就更沒……”
“……閉嘴!不要再具體描述了!”
安各換了一套干燥的新睡裙,爬回干燥的新被窩里,繼續決定埋在枕頭里度過一輩子?。
洛安關燈上床,躺在她身邊,但很體貼地?沒有再碰她。
很久之后。
“豹豹。還?疼嗎?效果如何?”
“……”
安各動了動腿,很不甘心地?承認:“還?行。”
雖然過程一言難盡,但他的確仔細全面地?涂好了,不疼了,只是涼絲絲的。
“那就好,看來藥效依舊很好。”
“……”
“但是如果要好全,必須按療程,明晚也要涂一遍,豹豹。”
“……”
“豹……”
“閉嘴睡覺!”
他嘆息一聲?,翻過身。
安各感到他把手放到了自己肩膀上。
經歷過那二十分鐘后再去感應他的手是件非常羞恥的事?,她不由得抖了一下。
“……是我錯了,豹豹,我不應該說話逗你……別?生氣了?”
“……”
“開心一點好嗎?我……去學個?黃段子?讓你樂樂?”
“……”
學個?球,你豹豹的根本不用學,總在不正?經的時候講正?經話,無師自通的天賦混蛋。
洛安當然聽不到她在腹誹什么,見妻子?繼續扭著頭生悶氣,他默默打開手機。
搜索:黃段子?。
就在他即將?點擊搜索鍵——打開新世?界的大門——而?安各即將?迎來更可怕的報應時——
“咚咚”,是房間門被敲響了。
“客房服務,請開門。”
門外傳來人聲?,又是咚咚兩下。
安各坐起身:“什么客房服務……你剛才打前臺電話了?”
洛安搖頭。
“那難道是我剛才……”
“你一直埋在枕頭里,豹豹,沒漏出?什么聲?音。”而?且我還?另外設了隔音結界。
“咚咚”敲門聲?再次響起:“客房服務,麻煩……”
安各皺起眉,下意識就想?下床去開門……腿剛立起,就麻了。
安各:“……”
安各默默躺回去,扭頭,在被子?里踹了對象一腳。
她惡聲?惡氣:“你去開門。”
“……不是你負責對外打交道,做我們?的一家之主嗎?要我越過你和別?人說話?”
“閉嘴。”安各悶悶地?說,把被子?拉到最高,“表情身體都還?沒調整好,除了你,我才不想?讓其他人看見這時候的我。”
……哦。
洛安努力抿起嘴,但他還?是忍不住漏出?了笑。
被子?下捂得嚴嚴實實的棉花糖又踹了他一腳。
“……不準笑!不準瞎樂!一家之主職位暫時托付給你了,臨時家主趕緊出?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