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吃醋了
傅時禹:?
他現在是面臨一道奪命分手題了嗎?
如果他說不是,那周泊云就會說他假;如果他說是,那周泊云絕對會氣上加氣。
橫豎都是死,所以他決定,死得快一點。
傅時禹好笑地看著他,調侃道:“你怎么能無理取鬧得跟個大小姐一樣?”
熟悉的稱呼觸到了周泊云的霉頭。
周泊云冷下臉,“你這么說很冒犯。”
傅時禹見狀,心里咯噔一下,周泊云怎么不按套路來啊?
他本來還想接著說「不過任性的樣子也很可愛老子喜歡」之類的話夸夸周泊云的,但沒想到,話還沒出口,他就在死和死得更慘之間,誤入了一條永生永世不入輪回的地獄之路。
“你不喜歡啊?”傅時禹小心翼翼地說道,“那我換一個,刁蠻千金?”
周泊云:“出去。”
礙于是傅時禹,周泊云才把滾字卡在喉嚨里沒說出口。
接著,傅時禹被扔出門外,看著門“嘭”的一聲在他眼前關上。
短短半天時間,他經歷了部分情侶半個月會經歷的事——從熱戀到冷戰,只用一小時。
傅時禹摸不著頭腦。
男人的臉怎么能說變就變,翻臉比翻書還快?
哎,男人心海底針吶。
他站在走廊里連連搖頭嘆氣,等回到屋里之后手機也沒有一點動靜。
看樣子周泊云真的生氣了,而頭大的是,他壓根兒不知道周泊云為什么生氣。
“哈哈。”
傅時禹干笑兩聲扔開手機,嘭的一下重重倒在床上。
他真是喜歡上一個麻煩的家伙。
那不是「大小姐」是什么?
他心里懷著抱怨,閉上眼睛睡了一個好覺。
而這樣不往心里去的報應就是,第二天一早天不亮,他正面迎上一張漂亮的冷臉。
“你為什么一晚上都不找我?”
周泊云比他先抵達停車場。
電梯門一打開,他就直接和站在車門邊的人對上眼。
那一絲不茍的模樣和平時沒什么區別,只是臉色有些陰沉,投過來的視線里含著冷霜,仿佛隨時隨地都能向他扔出一堆冰棱子。
“我晚上在睡覺啊。”
傅時禹邊說著邊走出電梯,絲毫不覺得睡覺這事有什么不妥。
周泊云微微抬高眉弓,“你睡得著?”
傅時禹眨巴著眼睛,“為什么睡不著?”
周泊云:“……”
周泊云深吸一口氣,“如果你敲門了,我就會開門放你進來,但是你沒有,而且還走了。”
見周泊云強忍著不悅,話里話外盡是委屈和埋怨,傅時禹也是頭痛得很。
傅時禹說道:“你當時不是在氣頭上嗎?我不走,難不成還回去找罵?”
“哈。”周泊云更是氣得不行,“你也知道我生氣了?”
“我知道啊。”傅時禹皺緊眉頭,“但我不知道你為什么生氣,你要不詳細說說?”
周泊云冷冷瞥了他一眼,嘴角動了動,想說的話全化為一道命令——“開門。”
又是這樣。
傅時禹無奈,“好好好。”
他按開車門,看著周泊云轉身走向后排座位,全程冷漠得宛如最熟悉的陌生人。
真是奇怪。
傅時禹邊往駕駛座走去,邊琢磨不透。
昨天他到底說了什么不該說的?
平時也沒見周泊云鬧脾氣鬧成這樣啊……
他坐在車里,一道聲音冷不防打斷他的思緒。
“為什么不開車?”
周泊云盯著后視鏡里那雙低垂的眉眼,見他放空了半天,終于忍不住開口。
傅時禹應道:“不是還要等你大哥嗎?”
他這話一出口,周泊云的聲音瞬間冷下幾度。
周泊云:“你這么快就忘了我這段時間都在江陵工作,和他不同路嗎?”
傅時禹:“……”
握著手機的手微微顫抖。
得了,他都在想周泊云的事,一下腦子沒轉過來。
這下就算再怎么遲鈍,他也意識到他踩到地雷了。
“你……我……”
傅時禹說不出話來,甚至緊張到笑了起來。
他這一笑也是突然想通。
現在車里就他和周泊云兩個人,他為什么不直接問問人家?
周泊云不長嘴,但他長嘴啊。
“我確實不清楚昨天晚上說了什么讓你氣到現在。你看我也是頭一回談戀愛,你就稍微讓讓我唄,和我說說好不好?”
傅時禹側轉過身面向后排,臉上笑得沒臉沒皮,像是在哄人,又像是在耍賴。
車廂里的光線并不強,但足以讓視野里溢滿那驕縱恣意的笑容。
周泊云控制不住往前傾身,然后捏住他的嘴,突如其來地在上面落下一記深吻。
“我吃醋了。”
松開他的唇后,周泊云坦言道。
“一聽到你提大哥,我就不高興。”
“明明都已經是偷情了,為什么獨處的時候還要有他的存在?”
“我不想被這樣提醒著。”
周泊云絮絮叨叨地說著。
雖然是在抱怨不滿,但在傅時禹聽來,卻像是在向他撒嬌。
傅時禹的心軟了又軟。
他覺得這確實是他的錯。
只要讓周泊云不高興了,就全都是他的錯。
“你……”傅時禹眸光微動,咽下快跳到嗓子眼的心,“要不要坐前面來?”
“不要。”周泊云恢復冷靜,果斷拒絕,“會遲到。”
傅時禹:“……”
他捏了捏周泊云的鼻尖,“我也生氣了。”
“嗯。”
周泊云壓著嘴角的笑意,湊上前又覆上他的唇。
“我以后會和你好好說的。”
周泊云咬著他嘴角那顆小痣,聲音又低又黏,“你只要哄哄我就好了。”
這樣乖巧的央求讓他怎么拒絕?
傅時禹拉亂掖在西裝馬甲下的領帶,難得輕軟的聲音撲在對方臉上。
“那你也要哄我。”
“嗯。”
周泊云壓不住嘴角,笑意溢在聲音里,“你要我怎么哄?”
傅時禹也笑了笑,松開手里的領帶,輕輕將他往后推去——
“好好上班、掙錢養家。”
好不容易被釣了起來,但又忽然被狠狠推開。
周泊云:?
看見周泊云吃癟,傅時禹心情很好。
說什么會遲到?
是不相信他的車技嗎?
讓他坐前面就坐啊,拒絕什么呢傻狗!-
上路之后,車開到一半,傅時禹忽的又發現了一個問題。
他這段時間都沒休過一天假,而身為助理,他的作息全是圍著周泊云轉的,這也就意味著——
“你一周上七天班?”
傅時禹一臉錯愕地看向后視鏡。
這時候,周泊云剛好結束一場視頻會議,眼睛疲憊地從屏幕上抬起,落在前面短翹的后腦勺上。
“嗯。”
“你不休息的?”傅時禹詫異道。
“沒時間。”周泊云揉了揉太陽穴,一向不知倦怠的他突然很想要休假了。
“……確實。”傅時禹嘀咕道,“你忙成這樣確實談不了。”
聽他這么說,周泊云也很在意,“那你呢?你不應該是第一次。”
“誒你不是知道嗎?我只喜歡那個姐姐,但是喜歡不成就……”
“委曲求全喜歡我了?”
他話還沒說完,周泊云就冷不防打斷。
傅時禹心里直呼救命。
他急忙解釋道:“不不不我是跨越生理障礙才醒悟過來你是真愛。”
這話說得一氣呵成,以免他在半路上因為太過丟人而卡殼。
“油腔滑調。”
周泊云哼了一聲,但明顯釣成翹嘴。
聽出他心情不錯,傅時禹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家伙也太好哄了吧。
不過,周泊云時常不在家里,周家的人也不覺得奇怪,反倒習以為常他這樣為工作癡狂。
而且,不僅僅是他……
看著前方一起堵在早高峰高架上的車輛,傅時禹又想起,平時走的是總裁通道,看不到公司其他人是什么情況,但總裁辦公室那一層永遠都有人在。
“誒,總裁辦那些人也不休假?”傅時禹問道。
“工作不做完,怎么下班?”周泊云厲聲說著,語氣嚴肅得和工作時沒有分別。
傅時禹抓緊方向盤,弱弱開口:“到底是他們不做完,還是,做不完?”
周泊云:“……”
他知道傅時禹想問什么。
周泊云深吸一口氣,說出一個顯而易見的殘酷事實,“現在大環境就是這樣,他們承受不了自然會走。至少目前天周的人員流動很穩定,離職率遠低于市場平均水準。”
他說得官方客套,但誰都知道環境只會越來越惡劣,坑里的蘿卜哪也去不了,只能被龜裂的大地倒吸走所有養分,在施壓中加速枯萎。
傅時禹:“……”
面對資本家的吸血發言,他這個服侍在吸血鬼身邊的仆人也沒立場指責什么。
傅時禹訕笑著,替周泊云找補,“那你們薪水應該給的很多吧?”
周泊云回答得很官方,“目前在市場上很有競爭力。”
哦,那就是不多。
傅時禹笑笑,如果有下輩子,他做牛做馬也不要投胎到天周上班。
“可一直不放假連軸轉,員工身體會吃不消的吧?”
傅時禹說得委婉,試圖讓后面的資本家能有點良心大發現。
“可以申請加班費,集團定期也會安排體檢和健康咨詢,這些HR沒有……”
周泊云說著,想起傅時禹走的不是正常入職流程。
于是他從平板屏幕上抬起頭,看向前方后視鏡,扮演起頂頭上司的角色。
“你和我探討這些做什么?”周泊云質問道。
“沒什么,就是我覺得……”
傅時禹欲言又止,發覺自己確實和他地位不平等,沒法對他進行一些冠冕堂皇的說教。
所以他只好想方設法地哄著他,“我覺得,或許你也該休息一會兒?”
周泊云:“……”
片刻后,周泊云輕聲說道:“嗯,快放假了。”
傅時禹不清楚他話里所暗含的深意,只是單純在心里琢磨著,該放的假都放完了啊,最近還有什么節假日要放嗎?
第52章 針鋒對決
送走周泊云之后,傅時禹直接去了拳館,剛巧一進門就聽到前臺幾人正在商議事情。
“……小禮形象好,我看這事就得小禮上!”
鄭鈴蘭拍了拍白季禮的肩膀,將他推到一眾街坊面前。
傅時禹走進店里,順勢接話道:“什么事?”
“誒時禹來了啊。”鄭鈴蘭看見他,面露欣喜地笑了笑。
“嗯。”
傅時禹應了她一聲,不知怎的,心里沒有以前那些窘迫和緊張感,似乎突然在這瞬間都釋然了。
接著,鄭鈴蘭對他解釋道:“我們在講商店街宣傳片的事。街道不是正在改造老街嘛,宣傳片也一起籌備起來了,現在在選角呢。”
“哦哦。”
傅時禹這時注意到周圍除了鄭鈴蘭和白季禮之外,還有一些熟面孔。
都是之前碰到過的商業街住戶,其中有些男人還因系統影響在上課時揩過他油、被他用鐵尺敲打過。
“誒時禹,你說呢?我們拳館就讓小禮上吧?”
鄭鈴蘭邊說著邊走上前拽起他的胳膊,將他拉入這場討論里。
“到時候穿著白色拳師服站在老街中央打拳,然后白鴿什么的飛過去,再給拳館牌匾一個特寫,嘖嘖,多好看!”
“確實不錯。”
傅時禹不住地點頭。
從鄭鈴蘭的話里,他也依稀能聯想到一些畫面。
這樣也挺好,要是宣傳片能出圈,主角受有點名氣,打下良好的群眾基礎,也不怕被渣攻舞到面前的時候沒人撐腰。
“真的不錯嗎?”
白季禮眼睛亮閃閃地看著傅時禹。
他原本有些顧慮的,但現在聽傅時禹一說,好像又沒有了那些顧慮。
“嗯。”傅時禹予以認可,“你形象這么好,不拍可惜了。”
“好。”白季禮握緊拳頭,“既然哥你這么說,那我就去試試看。”
他話音一落,傅時禹又看見許久沒有動靜的狀態欄開始作妖。
傅時禹:?
他偷偷點開劇情進度,發現上面的內容已經刷新——
主角受接受商店街宣傳片拍攝邀請,在片場受到制作人賞識。經紀公司向主角受拋出橄欖枝,在商務洽談飯局上,主角受和另一位投資人——天周文娛CEO周云琛重逢……
“等等!”
傅時禹慌得叫出聲。
他也顧不上解釋,直接說道:“小禮,你要是不樂意的話,這個片咱們不拍也可以的。”
鄭鈴蘭搶先打了個響指,“噢,如果小禮不想去的話,換時禹你上也行誒。”
“我不同意!”
白季禮投出反對票,“哥不能再被太多人看到了,還是我去合適。”
傅時禹連忙說道:“不不不,我倒是不介意這個,換我去拍也……”
話說到一半,口袋里的手機忽然開始振動不停。
傅時禹掏出來一看,屏幕上赫然寫著金秘書的名字。
他覺得稀奇,從來沒見過金秘書打電話聯系他。
“我出去接個電話。這事等我回來再說。”
他邊說著邊推開門走出店外。
而等電話一接通,金秘書焦急的聲音就從聽筒里傳來,“你人在哪?趕緊過來,出大事了!”-
金秘書說周云琛殺到支公司來了,點名要見傅時禹。
傅時禹氣喘吁吁地跑過去,還沒走進會客室,就聽見虛掩的門后傳來周云琛的聲音。
“……收購那幾家小影業,將天周文娛交給我負責。這里的商業街有個什么宣傳片要拍,是公司剛接手不久的項目,我當然要過來一趟。”
聽到這些話,傅時禹簡直一陣頭大。
千萬、千萬不能讓主角受和渣攻碰面,那個宣傳片拍攝能推就推,推不掉讓他頂替主角受也行!
“喲你可算來了。”
看見傅時禹出現,守在會客室門口的金秘書立刻喜上眉梢。
他迎了上去,塞給傅時禹一個知名連鎖咖啡店LOGO的紙袋。
“這個給你,你就說去買咖啡了,冰美式!”
金秘書邊拉開會客室的門,邊催促道:“去去去,快進去吧。”
“好。”
傅時禹硬著頭皮走進去。
周云琛背對著門,沒有第一時間注意到他,只有面朝門坐著的周泊云輕輕皺眉,似乎并未料到他會出現在這里。
“周總,您的咖啡買來了。”
傅時禹從紙袋里拿出杯壁掛著冷霜的冰美式,小心翼翼地放在周泊云身邊的茶幾上。
“誰讓你先回來的?其他事情辦好了?”
周泊云微微側頭,一張俊臉噙著冰霜,和平時對待普通下屬那樣并無區別。
“……對。”
傅時禹遲疑道,但心里估摸著,周泊云應該是想給他一個由頭離開這里去辦上司交待的「其他事情」。
然而,就在他猶疑的這一會兒工夫,周云琛抓住了關鍵。
“是知道我要過來,所以特地把手上的事情做完趕回來的嗎?”
周云琛的聲音飄了過來,聽著很是高興,“時禹,你對我可真上心啊。”
他這聲感慨讓周泊云臉色更冷了。
周泊云盯緊傅時禹,“真的嗎?”
“怎么可能!”傅時禹慌忙解釋著,“我是聽金秘書說,周總您急著喝咖啡才送過來的。”
而他這邊剛一說完,周云琛的聲音又從對面慢悠悠地傳來——
“沒事,我知道的,工作要緊!時禹,有些話我們等會兒私下悄悄說。”
周泊云:“……”
看著周泊云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陰沉下去,傅時禹心里直叫不好。
救命。
為了主角受,周泊云你就忍忍吧!
“周總。”傅時禹繃著臉喊了他一聲,“我先出去做事了。”
“嗯。”周泊云強忍不爽,還算給面子地應了一聲。
傅時禹逃也似的往門口走去,這時候才注意到周云琛并非獨自前來,身邊還依偎著一個人,是上次在音樂節見到的那個秀氣瘦白的男生。
傅時禹記得是他們話里常提到的那個「阮三」,是什么遠東集團的阮家三公子,阮棠。
當時,周云琛還自詡是阮棠的新男友,現在又當著人家的面這么曖昧地調侃他,渣攻還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膽啊。
“誒時禹,你今天這一身穿的挺休閑啊。”
傅時禹今天運氣不好,眼瞅著馬上就要推門出去、脫離苦海了,周云琛卻忽然喊住了他。
向來注重穿著打扮的周云琛注意到他沒穿西裝,只著一身運動休閑裝出現在辦公室里,顯得有些不成體統。
“是我讓他穿便裝的。”
周泊云率先出聲替他辯解,“又不是在集團會客,穿那么正式干什么?我是來這里工作的,又不是視察。”
“那真是謝謝你對他的特別優待,我的朋友勞煩你的照顧了。”
周云琛笑了笑,話里話外都在彰顯自己比周泊云跟傅時禹更親近一些。
“嗯?他不是樂隊那邊的人嗎?原來一直都在小周總這邊工作,而且還是云琛你的朋友?”
這時,阮棠找到合適的時機插入這場對話里。
對于傅時禹身上錯綜復雜的身份,他有一點繞不清楚,似乎人人都和傅時禹沾著點聯系。
傅時禹:“……”
他能走嗎?
現在直接冷臉開門出去會不會像耍大牌?
更加坐實了他給老板臉色、和老板關系不一般?
“棠棠,你不是說想順便出來散散心嗎?”
周云琛瞥了身邊人一眼,隨后臉上漾起笑容,“我讓泊云安排金秘書帶你去附近走走。”
阮棠微微一滯,聽得出周云琛想要支開他。
但伸手不打笑臉人,特別是笑得好看的,全程只顧著看那張臉,好像聽他說什么都是對的。
“我的秘書什么時候能交給你安排了?”
見周云琛擅作主張,周泊云立刻接話,“這種事應該讓助理去陪同,傅——”
“有我在這里,時禹他就不是你的助理,輪不到你來使喚。”
周云琛翹起二郎腿,手臂搭在沙發上,姿勢十分愜意,仿佛他才是這里的主人一樣。
傅時禹頭痛得要死。
他現在就只想做個普通的小助理。
為什么又會變成這樣?!
他們是看不見阮家三公子越來越困惑的臉色嗎?!
“云琛,你不陪我一起嗎?”
阮棠終于回過神來,抓緊周云琛的手腕,輕皺著眉,眼里恍若閃著委屈的淚光。
“我剛好有點工作的事要和泊云商談,等忙好就來找你。”
周云琛拍了拍阮棠的手背,看作安撫,但實則是將他的手從自己身上脫離,放回他的膝頭上。
“我沒時間招待你。”周泊云并不給他大哥面子,緊接著說道,“既然是來考察項目,不去實地走走,坐在這里喝茶拍腦袋決定事情的嗎?”
實地走走?
那不就是去商業街嗎?
萬一遇到主角受怎么辦?
“等等!”
傅時禹急了,一下就喊了出來。
而話題人物這么一下場,所有人的視線都聚焦在他身上。
“等什么等?”
周泊云抬眼看向門口那人,搭在扶手上的手指攏了起來,指尖壓著掌心,輕微的刺痛克制著沖動。
“泊云,你對時禹說話也要這么嚴厲嗎?”
周云琛嗔怪道,“本來時禹就不樂意做你的助理,你這樣為難他,不如趕緊還給我。”
周泊云沒有搭理他,單是看著傅時禹,沉聲道:“我罵你了嗎?”
“沒有。”
看到周泊云的臉色越來越不好,傅時禹心里慌得不行。
“我剛剛的意思是,周總,我這邊還有工作沒有處理完……”
“他給你安排很多工作嗎?”
周云琛轉過頭打斷他,嘴角溢滿更多笑意,“多到沒有一點空閑陪我嗎?”
這話說得過于直白,但好像他時常就是喜歡這樣調侃人,所以沒有人覺得他此刻有多認真。
傅時禹越過眼前的笑臉,目光落在與之相反的冷臉上,在一個對視后,他作出選擇。
“對。”傅時禹重重點頭,隨后推開門,“抱歉,我先下去處理工作了。”
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野里,周云琛有一瞬間恍神。
“工作嗎……”
他低語著,隨后站起來理了理袖口,“失陪,去一下洗手間。”
周云琛突然變了卦,不管不顧地走出會客室。
第53章 不同尋常
一走出會客室,周云琛就抓住了目標。
“領我去洗手間。”
他找上還未來得及逃走的傅時禹,笑吟吟地站在他面前,“這算是你的份內工作吧?可不能怠慢了遠道而來的客人。”
傅時禹不吃他這一套,面無表情地抬手指向一個地方,“出門直走。”
但其實,他并不知道洗手間在哪,他頭一次來這兒……
在這些世界的歷練中,他什么也沒學到,先學會如何厚著臉皮瞎說八道。
“我看不見。”周云琛不依不饒地耍賴,“你帶我去。”
而這話剛說完沒一秒,他又立馬抱住傅時禹的胳膊,在他耳邊低語——“你不肯我就躺地上打滾。”
傅時禹:“……”
看著金秘書略帶擔憂的目光,還有旁邊工位區里幾個抬起又快速避開的腦袋,傅時禹表示很想去死,哦不,先殺了渣攻再去死才對。
“……走吧。”
傅時禹抽開手,隨便挑了個人少的方向。
他邊走,邊心里想著半路把周云琛揍暈,然后扔進消防通道里算了。
“時禹,你剛剛指的是這個方向嗎?”周云琛追上他。
“抄近路。”傅時禹不負責任地吐出三個字。
見他態度這樣冷淡,周云琛緊貼著他,臉上失了笑意,鋪滿憂慮。
“時禹你是不是吃醋了?”
周云琛憂心忡忡地說道:“我和阮三沒什么,只是做做樣子,連床都沒上過!”
說完,他又舉起三根手指立在額側,“真的,我對天發誓!”
傅時禹瞥都沒瞥他一眼,心里央求他小點聲,免得整層樓的人都看過來。
可在周云琛眼里,這個高大周正的男人此時過分嚴肅,比平時更加陰沉,特別是那道目光,堅定地鎖定前方,就像是要去英勇就義一樣。
“時禹……”
周云琛慌忙喚著他,難得這樣不斷地找各種理由解釋——
“你是不知道泊云在我身邊安插了多少眼線。要不是有阮三作幌子,我支不開那么多人來見你!
“你看,我昨晚剛提醒過你,今天一早他就變本加厲,扔了一堆雜活給我,幸好我聯系上阮三了……”
傅時禹打斷他,“你要是煩就直接找他啊,和我說這么多干什么?”
“我找他他就會聽嗎?而且……”
周云琛忽然降下音調,小聲嘀咕了一句,“這也不好玩。”
“什么?”
傅時禹停下腳步,一邊回頭看向他,一邊用余光掃著周圍——好像誤打誤撞找到洗手間了。
這時候沒人在附近游蕩,周云琛變得更加肆無忌憚。
他走上前勾起傅時禹的手指,一點一點地絞繞著。
眸光微顫,他的視線深情而真摯,輕柔的話語宛如淬毒。
“現在這樣對泊云來說,不是更好嗎?”
“讓他知道你只能是我的,永遠看得見卻得不到,很快就會死心了。”
傅時禹:?
到底是讓他很快死心,還是你想這樣吊著他玩?
傅時禹表示不理解。
這個家里到底誰更瘋啊?
趁他晃神的工夫,周云琛握緊他的手,慢慢湊上前,試圖占據他全部視野。
“你永遠都會是我的,對嗎?”-
另一邊,在周云琛起身離開后沒一會兒,周泊云也跟著站了起來。
“抱歉,阮總,恕我失陪。”
他視線緊盯著會客室緊閉的門,只有聲音飄向沙發里的人,連半點解釋都沒有。
“等等周總。”
阮棠喊住了他。
“那個人,是誰?”
阮棠不確切該如何用詞,一時情急就只能問出一個看似很奇怪的問題。
不過,周泊云聽得出他想問什么。
“……和我們關系不錯的朋友。”
周泊云猶豫了一下。
“又是朋友?”阮棠笑得牽強,“那不介意的話,等會兒也能介紹給我認識一下嗎?好像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認識他呢。”
他的主動提議只會讓周泊云有所戒備。
“有機會吧。”
周泊云敷衍一聲,隨后扔下阮棠走出會客室。
然而,就這耽擱的一小會兒,他就弄丟了傅時禹。
“人呢?”
看見門外只有金圳元一人,周泊云面色不悅地質問道。
“周總,他帶周大少爺去洗手間了。”
金圳元這時候還記得他的秘書身份,對周泊云皮笑肉不笑著,一雙吊俏狐貍眼半瞇起來,閃過幾絲狡黠。
周泊云想邁步追過去,但瞧見金圳元在笑,忽然又覺得也不差這一會兒。
“是你把他叫回來的?”他又折返到金圳元面前。
“不然呢?你強行護著他,不是更欲蓋彌彰嗎?要是吵起來怎么辦?”
金圳元翻了個白眼,接著壓低嗓音,“別讓你哥起疑啊,周泊云。”
“我知道。”周泊云抿緊嘴角,“誰都不能掉以輕心。”
金圳元“嗯哼”了一聲,也不知道他這話是說給誰聽的,反正現在最會掉以輕心的人是周泊云。
媽的,最煩戀愛腦了。
金圳元咂了一下嘴。
周泊云不用讀心術,光靠眼睛也能看得出他在想什么。
他無視金圳元的不滿,環顧四周后確認無人,這才開口:“那個人安排好了嗎?”
金圳元點點頭,正色道:“嗯,已經約好在拍攝宣傳片那天見面。”
“好。”
說著,周泊云又想到什么,“那幫老頭子把天周文娛交給大哥,拍宣傳片那天,別讓他再找什么項目做借口出現在片場。”
“嗯嗯。”
金圳元應了兩聲,隨后臉上浮現幾絲輕笑,“年紀這么大了還要養鳥,你大哥這趟回來又干回老本行當老鴇啊?”
“人的欲望就那幾個,最骯臟的反而最好拿捏,不是嗎?“
周泊云耳濡目染這么多年,早已見怪不怪。
他部署道:“剛好你順著天周文娛的線去排查,觸不到規則的都可以放臺面上,把那些見風使舵的看客喂飽。”
“了解。”金圳元眨了眨眼,“我辦事,你放心!”
“對了。”周泊云又問道,“Teddy呢?他那邊怎么樣?”
金圳元皺起眉,“公事你問他就好了,找我干什么?”
“對公咨詢需要七個工作日才回復。”周泊云難得揶揄道,“他對你可是24小時保持通暢。”
“那還不是因為我們見不到面嗎?”金圳元一聽就來氣,“新婚即分居,這段異國婚姻是誰害的?”
“快了。”周泊云淡淡說道,“馬上他就會入駐國內,我也可以好好休息一段時間。”
“你休息個屁。”金圳元咬著牙罵道,“還不是都把活扔給他?你就等七天吧!”
“是嗎?那真可惜。”
周泊云嘆了一口氣,“恐怕,有個消息他要七個工作日后才能知道了。”
金圳元問:“什么消息?”
周泊云:“濱江一品精裝平層,五室兩廳,458平,他的入職禮物,我已經準備好了。”
金圳元:“……”
金圳元喜笑顏開:“周總,你就是我頂頂好老板,我一輩子的好老板!我現在就給他打電話!”
他拿出手機,可還沒按開鎖屏就先見手機自己震起來了。
“哦等等,我接個電話先。”
他說著走到一邊,等掛斷通話回來后,臉色卻不是很好。
“……呃,周總。”
金圳元面露難色地看向周泊云,“你哥和你老婆打起來了。”-
人與人之間的打架不僅僅是互相扯頭發、拿高跟鞋互扎、或掄起拳頭互毆,還有可能是單方面被按在地上摩擦。
在事態還不算嚴重之前,周泊云和金圳元及時趕到洗手間門口。
此時,現場就只有兩名外人——安保主管和負責照顧周云琛的男員工。
至于打架的那兩人,一個黑著臉抱臂靠在墻前,另一個隔得很遠,不顧形象地坐在地上,半張臉都是淤腫,由著男員工替他用冰塊敷臉。
“這是什么情況?”
金秘書第一時間關上通往洗手間的消防門,隨后問向那個負責調停和匯報的安保主管。
“這……”
安保主管認得這兩位領導,但一時之間卻很為難。
從業這么多年,也知道該怎么在公司里混,可這個場面吧,還是頭一回見。
有員工路過上廁所跑來呼救,他剛好在這層樓巡場,一來就見到那黑臉小哥在抓流氓。
只是這流氓似乎有些……不同尋常?
“您看監控吧。”
安保主管拿出手機遞上前,上面是已經調好的監控錄像。
洗手間門口的監視器正好是4K高清攝像頭,還附帶錄音功能。
金秘書點開播放鍵,屏幕上的影像開始運轉,只見高大點的男人站在原地不動,另一個瘦點的走近他,接著下一秒,瘦的人就被一個干凈利落的過肩摔扔在了地上。
“嘭!”
那響聲穿出手機聽筒,光是聽著就讓人覺得痛。
摔在地上的男人面朝地趴著,還沒來得及爬起來,身型高大的男人就走上前反剪住他的雙手,單膝頂住他的背,把他壓得牢牢的。
然而,就算被壓制,瘦弱的男人也依然不安分。
“我不就親親嘴怎么了,你有本事打我啊?你越打我越爽,來啊!”
不甘示弱的叫囂被清晰捕捉,同樣,男人揮拳時候的動靜也清楚地縈繞在這片封閉空間——“砰!”
金秘書:“……”
周泊云:“…………”
趕在回音綿延不絕之前,周泊云拿走手機,直接按下鎖屏鍵,將黑屏的手機交給金秘書。
“你去處理一下。”
“是。”
金秘書接過手機,急忙帶走了那兩個無關的外人。
而等金秘書他們一走,坐在地上的周云琛也終于站起來。
“讓你見笑了,我和時禹的一點小情趣。”
周云琛敷著冰袋走到周泊云跟前,笑了笑,“勞煩你收拾。”
第54章 醫學奇跡
大哥這樣厚臉皮,周泊云也不是第一次見。
甚至幫他收拾這種丑事,周泊云也不是第一次干。
以前就是這樣。
去他那里總會看到各種貓狗雀鳥到處亂逛,衣不蔽體又或者煙霧繚繞的。
從小在他哥那里開眼界到現在都已經見怪不怪了,甚至有時候還覺得,他哥能活著也是個醫學奇跡。
“勞煩嗎?”周泊云面色冷淡地嗆了一句,“我只是在幫他,不是幫你。”
說著,他的視線越過周云琛,投向右手邊那個一直沉默不語的「受害者」。
視野里的人無動于衷,原本是臉色凝重地抱臂不語,現在卻是兩眼放空失去焦點,好像和他們不在一個世界里。
周泊云著實無奈。
這家伙是真的沒有一點危機感嗎?
算了,他來護著……
“你護他做什么?”周云琛很平靜地看著周泊云,一字一頓吐露得異常清晰。
他這樣忽然收了嬉皮笑臉的樣子,反而顯得有些嚴肅。
若是平時那些狐朋狗友見了,準會覺得悚然,立刻想方設法地討好他。
但可惜,他面前的人是周泊云。
“他是我的下屬。”周泊云巧辯一句,神色淡然,絲毫沒有怯意。
聽他這樣理直氣壯,周云琛也是笑了。
不過,這一笑就扯到嘴角,害得他在開口前先痛得倒吸一口氣。
“嘶……你有什么立場說這句話?”周云琛覺得無語至極,“時禹會進集團,都是我和老頭子求來的,你就是個撿了便宜的小人。”
周泊云靜靜地看著周云琛在自己面前炸毛跳腳,心里一點感覺都沒有。
等大哥終于說完之后,他才緩緩開口:“大哥,你的一切都是我給的。希望你能想清楚這件事。”
周云琛:……
周云琛怎么會想不清楚他的警告,但是,周云琛也知道有件事是例外。
“時禹是我遇見的。”周云琛又強調了一遍,“是我先遇見的。”
不是你給的,不屬于你的。
“……”
周泊云陷入沉默中。
他在想些什么,誰也不知道。
那張臉平淡得沒有任何反應,視線也一直停在周云琛臉上,不喜不怒,好像什么感情都不存在。
周云琛很滿意他弟弟這個吃癟的反應,甚至覺得這樣好像還不過癮。
于是,他走到傅時禹身邊,乖乖地垂著尾巴搖擺。
“時禹,都是我的錯,別生我的氣好不好?”
“你要是一拳覺得不行,那你就再打我一次,直到你消氣為止我都不會吭聲。”
“但是這之后,你可要負責到底,不然我會賴著你一輩子討要醫藥費的。”
周云琛輕聲哄著,明里暗里都在沖傅時禹撒嬌。
傅時禹知道,這又是做給周泊云看的。
傅時禹沉下臉,踢開腳邊摳出的兩百平大別野,啞著嗓子道了一聲,“滾。”
“?”
周云琛愣了一下,隨即喜出望外,“時禹你愿意搭理我了?”
傅時禹:“……”
周云琛湊上前:“你說話真好聽,我愛聽,再多來點。”
傅時禹:“……”
見他像突然觸發某種屬性一樣,傅時禹簡直就想掄一拳過去。
“你是不是有病?”傅時禹擰緊眉頭。
周云琛用力點點頭,“是,我是有病。得了沒有你就會死的心病。”
傅時禹:“……”
要不直接一拳送他進醫院照個CT看看腦子吧?
“夠了。”
周泊云也忍無可忍地走過來拉走周云琛,“阮三還在等你,大哥。”
“讓他等著,我這樣子怎么去陪他?我看你更合適,他喜歡你這種斯文敗類。”
周云琛甩開周泊云搭在肩上的手,“家里的爛事也是時候讓你接手試試了,別完美隱身啊周泊云。”
傅時禹:?
家里的爛事?
好像有什么家族秘密在他耳邊飄過……?
周泊云沉聲思量著,“我讓金圳元送你去醫院。”
“你別轉移話題。”周云琛反拉住他的手臂,“來,讓時禹也聽聽你是個什么樣的混賬。”
“我去接個電話。”
周泊云掙脫開他的手,從口袋里拿出振動不停的手機。
“喂你——”
周云琛試圖追過去,但卻見周泊云是真的在接電話。
今天突如其來的電話有點多。
前頭金秘書接了個電話后臉色不好,現在又輪到周泊云掛完電話后眉頭緊皺。
周泊云神情怪異地看向另外兩個人,“小牧進醫院了。”-
幾日不見,周牧依然是那樣生龍活虎。
即使手臂上打著石膏繃帶夾板,也依然在看見匆忙趕來的家人們時,第一時間笑意盈盈地喊了聲“時禹哥”。
聽到那聲親昵的稱呼,兩個親哥的臉同時黑了下去。
“你這嘴巴怎么沒打上石膏?嗯?”
周云琛先走上前,一手捏緊周牧的嘴。
“嘿嘿,這么久沒見到時禹哥,我可是朝思暮想著……誒,你的臉怎么了?”
周牧笑著,終于發現周云琛還沒徹底消腫的臉。
“沒什么事。”周云琛彎下眉眼,“我和時禹做得狠了。”
“咳咳咳咳咳。”傅時禹嗆到口水。
身旁的周泊云見狀瞪了他一眼,“憑空捏造的事,你反應那么大干什么?”
“我……?”傅時禹無語了,周泊云竟然刁難他?
“噢,原來大哥又瞎說啊。”周牧倒是從周泊云的話里聽得清楚,“大哥也就嘴上功夫厲害點。”
“你這話以后少說一點。”周云琛捏完弟弟的嘴巴,又捏緊他的鼻尖,“別人以為你說葷話呢。”
“唉喲,那不是想法不對的人只會想得不對嘛!”周牧不滿地控訴起來,“怪他們就是了,關我什么事啊。”
“行了行了,反正你說什么都是對的。”
周云琛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差不多得了。
接著,周云琛又拉起他肩頭勒著的背帶彈了彈,“瞧瞧你,現在是怎么一回事?”
當時周泊云接到他打來的電話,就只說讓去醫院給他繳醫藥費,其他什么也沒解釋,說是見面再說。
“唉——”
一提到這個,周牧就嘆了一口很長的氣。
“旁系那幾個老禿驢說的沒錯,人啊就不能做壞事。”
“我從藝這么多年,就做過那一回虧心事!就音樂節那天為了招待你們,我不是找人代我簽售嗎?被黑粉扒了出來,從字跡體型什么的開始比對,搞得一群極端粉絲蹲在錄音棚門口對我又打又抓的,你們看,這都是血痕!”
說著,周牧抬起他那條完好無損的胳膊,向眾人展示觸目驚心的抓痕,就像是被好幾只野貓應激襲擊過一樣,又長又細的傷口布滿精壯白皙的手臂。
“那根本就是一場有組織有預謀的犯罪活動。哥,有人要搞我!律師函!幫我發律師函警告!”
周牧又拽起周泊云的手,拼命地搖晃起來。
對此,傅時禹只覺得,該!
藝人失德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老天自有老天的道義!
“那些粉絲是怎么攻擊你的?”周泊云倒是冷靜,看得出更多的異樣,“把你的手打斷了都沒有招來警察?”
確實,周牧如今安穩地待在專屬的單人病房里,而且走廊外也很安靜,他們這一路上來都未碰見有嗅著八卦的狗仔蹲守。
“呃……”
面對他一向眼尖的二哥,周牧臉上布滿尷尬的笑意。
“有個粉絲打我的時候撞到錄音棚外邊的活動KT板,我去護她,摔在地上,手一撐,小臂就折了……”
邊說著,周牧邊原景重現。
“喲,還見義勇為呢。”周云琛適時地插入一句調笑,倒是拉滿諷刺。
而周泊云聽到他沒什么大礙,算是松了口氣。
“就為這事把我叫過來?”周泊云捏了捏鼻梁,“你那個胖胖的經紀人呢?”
“他在公司和PR商討方案。這件事確實跟空穴來風一樣忽然爆料,一點征兆都沒有,頭套都帶得好好的,怎么能更加身型那幾毫米的變化判斷「我」不是我呢!”
“公司很重視這事,全都在忙呢,我可是一個人打車來的哥!還一個人打石膏呢!”
說到最后,周牧還得意洋洋地炫耀自己的獨立。
“打石膏要什么單人病房。”周泊云冷哼了一聲,“占用公共資源。”
“這不是為你著想嘛,萬一我在普通病房被誰拍到網上了,你又要浪費人力財力地去壓消息,那多不劃算!”
周牧說完又想到什么,立馬從他兩個哥哥中間探出腦袋,朝最后面的傅時禹看去。
“時禹哥,你看,我是不是人還怪好的!”
“好個頭!”
在傅時禹回復之前,周云琛往旁邊跨了一步,嚴嚴實實地將周牧的視野全然堵住。
“哎喲!”
周牧叫著試圖撇開中間這兩座大山,但無奈他只有一條胳膊能用,拉扯了半天都是以卵擊石,最后只能無力地垂下。
他抬頭看著他這兩個性格和長相都大相徑庭的哥哥,問道:“對了,你們怎么會剛好一起出現?”
他以為來的人只會有二哥,沒想到不僅大哥來了,就連傅時禹也來了。
“在公司里就一起來了。”周泊云簡短回道。
“那你的臉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剛巧去樓下急診看看?”周牧又看向另一個哥哥。
“被門撞了。”周云琛也輕描淡寫道,并沒有像之前那樣插科打諢。
“這門可真大。”周牧訕笑著,臉上分明寫著不信。
“不要緊,回家拿熱雞蛋滾一下就好了。”
周云琛輕松地說笑著,也不是第一次經歷這樣的事。
他回頭看向傅時禹,眨眨眼睛,笑得好看,“時禹會幫我的,對吧?”
傅時禹本來已經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了,這一下又被拉進他們兄弟的氛圍圈子里,不免皺起了眉頭。
“那么多人排著隊幫你弄,不用找我啊。”
他的語氣略微煩躁,只是單純想把周云琛推給別人,但在有些人耳朵里聽來,那就像在鬧別扭一樣。
第55章 不如養狗
“時禹,你吃醋了?”
周云琛猛然轉身朝身后走。
他站在傅時禹跟前,牽起他的手緊緊握住不放,全然不顧后頭還有兩個礙事的活人。
“你這一路都不搭理我,我就知道你肯定沒有消氣。”
周云琛抬起傅時禹的手貼在嘴角,唇瓣在他指腹上磨來磨去。
每低聲說出一個字,灼熱的氣息就會往上撲,和甜膩的花香一起黏在傅時禹的皮膚上。
“我和阮三一點事都沒有,真的,不信你問泊云和小牧,他們都知道那是什么活兒。”
“哥,我不知道。”周牧適時接話。
“閉嘴。”周云琛回頭瞪了他一眼。
“哥,你又出軌啦?好耶。”
周牧厚著臉皮走過來,而周泊云也沒有攔他,就那樣靜靜站在原地注視這一切。
周牧熱衷于拆他每一個哥哥的臺。
他湊上前,一邊高喊著手痛,一邊擠到那兩人中間,把他們拆散。
“時禹哥,你跟了這個人有什么好的?”
“我可比我哥聽話多了,不會見一個搖一次尾巴,看誰都是新主人。”
“你還不如養我呢。”
周牧沖傅時禹一笑,那笑容很是燦爛,尖俏的虎牙冒出來,張揚又得意。
就像一只自己叼著項圈,搖著尾巴向他跑來的大型犬,盡管行事乖張,但始終只愿意用鼻子拱他這一個主人。
傅時禹:“……”
他好像出現幻覺了,怎么看見有條尾巴在周牧身后狂甩,還掀起一小陣風了呢?
“時禹哥,你說說話嘛~”
周牧見他一直沉默,立刻就原地撒嬌起來。
“我可乖了,你不養我嗎?”
“我可以做你的情人,背著大哥偷情也沒關系哦~”
昨天飛出去的回旋鏢今天又扎回自己身上。
傅時禹別開視線,看向旁邊的雪白墻壁。
要不,他撞暈過去吧?
第一次當萬人迷,他真沒經驗。
“周牧,你當我是死的嗎?”
周云琛上前把周牧拽開,終于不再由著他撒潑,“你再鬧也要有個限度。離開家里那么久,在外面都學了什么回來?!”
“這哪里是外面學的,當然是和你學的。”
周牧笑嘻嘻的,一點也不怕家丑外揚,“旁系老五的未婚夫不就是你撬走的?剛訂完婚就把人掰彎,還說什么在扯證之前誰都是戀愛自由。”
“你說什么?”周云琛翻了個白眼,“我是在舍身救老五好嗎?難不成要她結婚之后看著老公在外面賣屁股嗎?!”
周牧反駁道:“可是你當著她的面,讓她看到她老公賣屁股,你是人嗎?”
周云琛:“…………”
周云琛:“你小子找抽是吧?另一只手也想折了嗎?”
他作勢揮起手,試圖狠狠地抽這胳膊肘往外拐的混小子一把。
“哎喲喂,氣急了開始咬人了,時禹哥!救我!”
周牧嚷嚷起來,麻利地往傅時禹身后跑,還單手從后往前抱上傅時禹的腰,不管不顧地把臉貼在他堅實的后背上。
傅時禹撇開掛在腰側的手,往旁邊跨了一步,但很可惜,并沒有成功躲掉那兩只狗。
在這場狗咬狗的場景里,他成了被狗邊咬邊追的大骨頭棒子。
周牧:“時禹哥你跑什么?我哥追過來了,快拉我一把!”
周云琛:“時禹,你要跟著他過了?不要我了嗎?”
傅時禹:“……”
周牧追著傅時禹跑到墻邊,隨后躲在他的背后,一會兒往左探腦袋,一會兒又往右伸脖子,就跟玩老鷹捉小雞似的,一直逗弄氣急敗壞的周云琛。
傅時禹:……
有病吧這一個個的!
他杵在原地猶如一根定海神針。
只不過這根定海神針面如死灰,心里卻叫苦連天,不一會兒還發現附近有束極為礙眼的視線一直盯著這邊。
傅時禹看過去,一眼就見到周泊云那張冷臉上分明寫著——「呵,昨天說出偷情那兩個字的家伙是誰」。
是他、是他!
拜托了救救他吧。
傅時禹發送求救信號,而周泊云無奈地搖頭嘆氣,一個撇嘴表示接收信號。
“行了,別鬧了,我送你回家。”
周泊云冷著臉走到周牧面前,抓住他的手腕,將他從傅時禹身后拽了出來。
“回家?回哪個家?”周牧晃了晃自己打著石膏的手臂,“我這樣回到那個老林子里,不得把腿打斷?我不回去。”
“誒,你不是在市里長租了間酒店套房嗎?那就送你回那里去。”周云琛替他安排道。
但周牧卻用力搖著頭,“我也不要去那里。”
他這樣任性,兩個哥哥都對他很無奈。
周泊云松開手,冷冷看著他,“那你自己說想去哪里?”
“我……”
周牧一時泄了氣,面露難色道,“哥,其實我特地喊你過來是……有點別的事情。”
周泊云問:“什么事情?”
“這事兒從今年年初就發生了,但我一直沒和你們提,因為我原來也不當回事,可現在卻搞得越來越恐怖了。”
“我身邊好像多了個人,不,也不對,是鬼!它無處不在!”
周牧越說越激動,直接扯緊周泊云的袖口,試圖能從他身上獲取一些認可。
“誒小牧你冷靜點,你二哥聽不得這些東西。”周云琛見狀插話道,“怪力亂神的東西就是迷信,要相信科學。”
周牧爭辯道:“可是科學的……”
“科學的盡頭的玄學。”周泊云打斷他,“行了,繼續說吧。”
“嗯……最開始是保姆車里就放鮮花飲料之類的小玩意兒,我以為是工作人員或者粉絲弄的,可后來就變得奇怪了。
它跟著我,從錄音棚到我的住所——
回家的時候,冰箱是滿的,洗碗池、洗衣機都是空的,干凈的碗筷、衣物都整理好了。
還有,洗完澡出來,外面洗手臺上也放著疊好的衣服。
甚至就連晚上睡覺的時候……”
周牧忽然哽咽住不往下說,偷偷抬眸瞄了一下眼前的人,看上去面色如常,并沒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異樣。
而在這段靜默中,周云琛開口調侃道:“喲,你身邊來了個田螺姑娘啊,身在福中不知福喔。”
“狗屁!”
周牧罵了起來,生氣的時候對他哥也都敢出言不遜。
“那種事想想就好了,真放在身邊就是神經病跟蹤狂!”
“你是不知道有多恐怖誒!一大早起來旁邊的床墊是凹下去的!摸上去還是溫的!明明屋子里就我一個人!”
周牧激動得脖子和眼角都泛紅起來,看上去確實受了很大刺激。
可他說了這么多,周泊云也依然面不改色,就好像什么都沒往心里去。
“所以,你想去哪兒?”周泊云冷淡地問道。
“哥你這樣我很傷心的,你不應該立即找個安保公司把我360度全方位包起來嗎?而不是這樣冷冷酷酷地說「哦所以,你想去哪」。”
周牧捂住胸口,故作黯然神傷了一會兒后,又開始學周泊云說話。
在一旁看熱鬧的周云琛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他掖去眼角并不存在的淚水,“哈哈哈,小牧你學得也太像了吧。過年聚會的時候,放你上去給大家表演一段周泊云模仿秀吧哈哈!”
周泊云無視周云琛揶揄的笑聲,對著周牧冷冷開口,“好,那就送你去西元橋,里面有熟人,好打點。”
周云琛也附和道:“誒西元橋好啊,安保就不用說了,高墻電網、出入嚴格,每天都有警衛帶槍巡邏,而且住進去生活作息規律,還有助于你創作。”
周牧:?
是親哥嗎?
誰不知道西元橋是S市知名的經濟犯罪人員服刑改造場所!
周牧:“二哥你認真的?”
周泊云:“嗯。”
看出周泊云不是開玩笑,周牧立刻訕笑起來。
周牧:“哈哈,哥,我不需要那么高要求,家里房子那么多,你勻一套給我避避難就行,然后再安排一個保鏢24小時貼身保護我……啊我看直接就時禹哥吧,也不用你再花錢。”
他的小算盤打得極響,算珠子都快嘣到他倆哥哥的臉上。
周云琛率先反應過來,上前猛戳周牧的脊梁骨,一頓批判:“周牧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時禹又不是我們家的傭人,你怎么有臉隨意使喚?啊?”
“我覺得可以。”周泊云冷不防表態道。
周云琛、周牧:“啊?”
傅時禹:?
周泊云無視其他人詫異的目光,單單只看向周牧,“就按你說的做,我會給你安排新的住處,傅時禹也暫時派到你這邊。”
“啊,好、好啊。”周牧有些受寵若驚。
“周泊云你……!”周云琛沖上前拉扯周泊云,“你做這些至少也要問一下我的意見吧?時禹是我的戀人,不是你的!”
“是你的戀人就是你的所有物嗎?”周泊云掃向他的視線里帶著冰渣。
周云琛頂回一句:“那你呢,員工就是你的所有物嗎?”
“當然,這是他的工作。”周泊云面不改色道,“工資也依然會照發。”
傅時禹:?
有發過工資嗎?
沒有啊!
就連勞動合同都沒簽過呢!
說什么胡話呢周泊云!
傅時禹握緊拳頭,視線飄過去希望周泊云能好好解釋一下。然而,周泊云并沒有解釋什么,直接越過這一步開始部署。
周泊云看向周云琛,“大哥,你先回家,我去把小牧安頓好。”
周云琛:“我一個人回去?”
周泊云:“嗯。”
周云琛:“那我不放心。”
周泊云反問:“有什么不放心?”
周云琛瞪了他一眼:“你說呢?”
周泊云:“我一向公私分明。”
他這話說得嚴肅,和那一本正經的神情相搭,讓周云琛找不出半點可疑的破綻。
周云琛遲疑道:“你……說得沒錯,但是——”
他正琢磨著理由反駁,但周泊云卻出聲打斷了他。
周泊云:“就當是外派出差,沒什么大不了的,這點空間都不愿意給他嗎?”
這話讓周云琛下不來臺。
周云琛找了個借口:“可車被你開走了,我怎么回去?我和你們一塊走。”
“這不是問題。”
周泊云說著,朝門口看去,“你們進來吧。”
他話音一落,那兩個被周云琛甩掉的彪形助理出現在病房門口。
第56章 明爭暗斗
看著周云琛被押上保姆車之后,周泊云拎起周牧的后領,將他從前排車門拉向后排車門。
“安分點。”周泊云把周牧推進后排座位里,隨后也挨身擠進來。
“哥,你這話說得好像要綁架我似的。”
周牧抱怨著,瞥眼間瞅見周泊云臉色沒有變化,又忽然想通了什么。
他慌忙說道:“我靠不會吧?你真的要綁架我啊!”
“是我的問題嗎?明明是你自己要求的。”
周泊云靠上座椅,松了一口氣,“你這手應該也干不了樂隊活動了?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好好休息。”
“啊?”周牧心覺奇怪,“不啊,我傷的右手,哥,你忘了我是左撇子……”
“我讓你好好休息。”
周泊云厲聲打斷他,“你公司里的事,我會安排人介入,還有你說的什么跟蹤狂,我都會一并解決。你就專心待在我安排的地方,和傅時禹一起。”
“嚯,說什么綁架,錯了,該是監禁還差不多。”
周牧扯了扯嘴角,算是看透他哥本意……呃,等等,他真的看透了嗎?
“不對、不對!”
周牧飛快眨著眼睛,臉上浮現不可置信的神色。
“你、你不會吧?說是把時禹哥安插在我身邊,實際上是拆散他和大哥啊!”
“我的天,到底是他監視我,還是我監視他啊。”
“居心叵測啊二哥,下了一盤好棋!”
“果然,不能和心眼比蒼蠅眼還多的奸商斗!”
周牧癱在座位上,后知后覺地吐出一句又一句感慨。
周泊云沒有阻攔他繼續發牢騷,靜靜坐在車里,直到被他們支開去辦理出院手續的傅時禹出現,周泊云才動了動眼睛。
“咳咳,周總。”
傅時禹坐進駕駛座,他清了清嗓子,手扶在方向盤上,眼睛掃向后視鏡,和鏡子里那雙躲在陰影里的眼眸對視。
“接下來是去哪兒?”
他問得很客氣。
從當時被周泊云往外推的時候,他的態度就很難從冷淡中緩過來。
解決的方法明明有很多,但非要把他當物件一樣隨便推給另一個人,再怎么說,他的心里也不是很好受。
周泊云聽得出他話里的疏遠,也保持著同樣的疏遠。
“去江陵青寓。”周泊云閉上眼往后靠下,頭枕在椅背上。
江陵青寓?
聽見這個地名,傅時禹不由得皺起了眉。
當時周泊云幫忙給主角受安置的新家就是那里。
周泊云這是什么意思?
難道發現了主角受和渣攻的關系了?他之前說的把柄被周泊云挖出來了?
傅時禹心里有些忐忑,但礙于有周牧在,又不好質問周泊云,只能先硬著頭皮開過去再說。
“好的,周總。”-
這一路上,周牧在車上睡得沉,并沒有咋咋呼呼的吵鬧。
似乎是有他哥在身邊,終于能夠卸下警惕徹底放松。
而周泊云也很安靜,一直側目看著窗外的風景。
偶爾,傅時禹會偷偷瞄一眼后視鏡,卻只見后排醒著的那人過分關注窗外,漸晚的天色和路燈的光影落在他的側顏上,晦暗不清。
等到這輛車牌號吉利的黑色商務車駛入管理嚴格的小區,周泊云拍醒了身邊睡得正香的周牧。
“醒醒,到了。”
“嗯——”
周牧伸了個懶腰,肆無忌憚地把手臂伸展到他哥臉上。
周泊云忍住不爽推開快打到臉的手,壓著嗓子向他交待起來。
“聽好了,不可以碰他、不可以騷擾他、去哪兒做什么都要經過我的同意,其他我不管你。”
不用指名道姓,周牧也知道前面那幾條警告里指的「他」是誰。
“知道了知道了。”
見車已經在電梯口前停下,周牧邊不耐煩地敷衍著,邊解開身上的安全帶。
“嗯。”周泊云瞥眼看到已經等候在外面的服務管家,接著說道,“你先和管家上去,我和他再交待兩句。”
周牧原本要推開車門,但一聽到周泊云的話,屁股又立馬坐了回去。
“誒讓你倆獨處多不好。要是大哥問起,有我這個證人在才好脫身不是?”
周泊云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吐出兩個不容反駁的字,“出去。”
“好好好。”
周牧怕了他這樣嚴肅,乖巧地收起那副嬉皮笑臉的樣子。
不過在下車時,他還是有些憋不住氣。
趁著車門即將關上,他往車里扔進去一句話——“哥,外面有監控噢。”
但這句提醒沒有得到任何回復,很快就被隨之而來的關門聲所覆蓋。
隔音不錯的車廂里只剩下一點車門撞上門框的余音和無盡的沉默。
從倒車鏡里看見周牧在管家的陪同下走進電梯間,傅時禹重新啟動轎車,打著方向盤去附近找空車位。
他有預感,和周泊云的交談不會是簡單兩句。
在停好車熄了火之后,本就很安靜的空間一下靜得好像連空氣都不流動了。
傅時禹手搭在方向盤上,手指敲著皮具,劃破沉默的氣氛。
他開口問向周泊云:“你為什么要安排他住在這里?”
“送你一個方便。”
周泊云看著窗外,即使避光很好的車窗上昏暗一片,他也不曾把目光落在前座。
方便?
傅時禹又重重敲了兩下方向盤。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么。”他裝傻道。
“聽不懂嗎?”周泊云冷哼一聲,“那算我自作多情了。”
這話說得不是很好聽,傅時禹好像明白又好像不明白他為什么這樣置氣。
傅時禹又問:“為什么突然把我扔給他?”
這次,周泊云沒有立即接話。
他垂下眼,睫毛在眼瞼下落著一片陰郁的影子。
深思熟慮了一會兒后,他才緩緩開口:“這是個好機會。接下來,我有一段時間無法和你見面,必須讓你離開那個家,離開天周。”
傅時禹:“一段時間是指多久?”
周泊云:“……保守估計,至少一個月。”
“一個月?”傅時禹皺起眉,“你干什么去?”
“一個大項目。”周泊云說道。
想到周牧腦袋邊快爆表的好感度,傅時禹按了按緊皺的眉心。
他泄了一口長氣,心里還是郁悶得不行。
他問:“你就這么放心我和你弟待在一塊兒一個月?”
“嗯。”
周泊云低低應了一聲,隨后想著還是需要解釋自己的顧慮。
“他和大哥不一樣,他不會和大哥通氣,你也不會由著他對你動手動腳,不是嗎?”
“……”傅時禹扯了扯嘴角。
真的嗎?
在系統影響下,你弟可能真的什么都干得出來呢!
而接著,周泊云又說道:“而且我想過,要是出了什么事,小牧不是家里的人,旁系那些人找不上你,不會牽連到你。”
“出事?”
傅時禹捕捉到他話里的關鍵,“會出什么事?”
“這個項目會牽連到大哥,如果成功的話,我會毀了他,連你的把柄一起。”
“失敗呢?”
“……不知道。”
噢,是會玩完了的意思啊。
傅時禹無語了。
這邊一個周泊云,那邊一個主角受。
怎么他貪心一下,劇情就開始亂飛了?
傅時禹:“這活非干不可嗎?”
周泊云:“嗯。”
傅時禹頭脹得要命。
不是應該快快樂樂談戀愛嗎?
怎么一下搞成這樣要死要活的?
現在又要照顧周牧、擔心著周泊云,還有主角受的事情要管,他怎么搞?
他不能全心全意放在周泊云身上。
傅時禹沉著臉,聲音是竭力克制的平靜,“你不應該先和我商量一下嗎?”
周泊云反問道:“現在不就是在和你商量嗎?”
“這是商量嗎?”傅時禹壓著嗓子,“這和通知有什么區別?”
“有什么關系。”周泊云不以為然著,“你遲早會理解的。”
“我不理解。”
傅時禹抬眼看向后視鏡,“你是不是太習慣這樣了?以為所有人都圍著你轉,都必須依著你、配合你?”
“那你呢?不也是一樣。”
周泊云笑了,話里話外溢滿諷刺。
“是誰在交往前問對方,我隨時會消失去拯救世界,你接不接受?”
“陪著你玩偷情的把戲,等著你給一個名分,又看著你游走在他們身邊,這種心情很好受嗎?”
這些話聽著有些刺耳。
“這是一個性質嗎?”傅時禹忍著怒意說道,“我都有尊重你、詢問過你的意見,哪一次讓你像我現在這么被動,完全依著我走了?”
周泊云這下不說話了,似乎找不到理由反駁他。
“這個計劃遲早都會執行的。只不過提前了一點時間而已。”
最后,在相繼的沉默里,周泊云緩緩開口表明實意。
傅時禹沒有別的反應,就只想問:“你為什么不早說有這事?”
周泊云:“說了我們有可能嗎?”
傅時禹:“……”
好的,沒可能。
他不僅會重新考慮他們的事,甚至還大概率會拒絕。
周泊云在他的沉默中看穿一切,“所以,你看吧。”
看?
讓他看什么?
傅時禹氣不過,憋出一句話,“你騙我感情。”
“呵。”周泊云嘴角溢出一聲輕笑。
“笑什么?”傅時禹握緊方向盤。
“沒什么。”周泊云淡淡說道,并未多做解釋。
傅時禹:“……”
傅時禹:“你說這是個計劃,那你弟弟今天的事呢?也是你一早部署好的嗎?”
周泊云這次看向后視鏡,和鏡子里那雙隱著慍色的眼睛對上視線。
周泊云:“你覺得呢?”
淡然冷厲的眉眼間透露著不可逾越的距離感。
傅時禹覺得簡直不可思議,突然在這時候開始認清現實。
自從進入周家開始,他的計劃總是被打斷,他總是在順應著變化來修改自己的計劃。
而周泊云和他不一樣,始終是在按著規劃走,是他所羨慕的那種運籌帷幄能人。
傅時禹越想越氣:“所有人都是你的棋子,就連親兄弟你也不放過,你到底想做什么?”
“你很快就會知道。”周泊云在沉默中緩緩開口,“但是,你是意外的助推劑。我沒想到你會這么快答應我。”
傅時禹:?
這話什么意思?
怪他太輕易就能得到手了?
“確實,我不像你這樣聰明。”
“我缺心眼兒一根筋,膽子小又總是愛相信別人,帶著點小聰明就沾沾自喜,而且,還很意氣用事,什么都有話直說。”
“我玩不過你,周泊云。”
在不斷的自我貶低中,心里的憤怒壓抑在胸腔里。
傅時禹解開安全帶,每句話都咬在牙縫里,竭力讓自己不要喪失理智。
“我沒有簽勞動合同,也沒有收到工資,所以我不歸你管,也不是件物品能被你隨便推來推去。”
“你弟你自己管著吧,我不陪你玩了。”
第57章 破碎的他
傅時禹沖下車后,周泊云沒有追上來,連一句解釋都沒有,好像就這樣放任他多想也沒有關系。
傅時禹想,難道是他做錯了什么嗎?他又說錯了話?
在無限內耗中,傅時禹泄了氣,想著要不主動去道歉?
可轉念一想,為什么要他去道歉?
他在電梯間里不停踱步,在去還是不去中最終選擇又返了回去。
但是,車已經不在那個位置上了。
撲了一場空后,傅時禹也是笑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感覺有些累了-
傅時禹想在周泊云和他哥打起來之前,立刻就帶主角受走,躲得越遠越好,雖然他還沒試過在劇情跳出來的時候,直接逃避劇情會有什么后果。
他往樓上走去,但沒想到,周泊云給周牧安排的房子就在主角受的隔壁。
一到主角受家門口,就看見周牧正抓著主角受在進行每日必要的社交。
周牧那小子雖然折了一只手,可腦子卻沒折,依然是個社交恐怖分子。
傅時禹懂的,這類e人就是要每天認識一個新朋友,不然就會像向日葵沒了陽光一樣渾身難受。
“嗨,時禹哥!”
周牧見他出現在樓道里,立刻在和主角受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揮起手。
“嗯。”
傅時禹無奈地應了一聲,眼睛也瞥到主角受腳邊打好結的垃圾袋。
得了。
幫主角受躲掉了在音樂節被嚯嚯,但沒躲掉在家門口扔垃圾的時候被嚯嚯。
“小白,這就是時禹哥,我和你說的同居人。”周牧揚著笑容和白季禮介紹道。
他的用詞有些曖昧,白季禮憂心忡忡地看著傅時禹。
傅時禹嘆了口氣,解釋道:“我朋友托我看管他,你也看見了,他現在手不方便。”
“嗯。”白季禮輕輕點著下巴,“是那個健身房認識的朋友嗎?”
似乎他就記著周泊云那個朋友。
“對。”傅時禹沒有隱瞞。
在他們這一來一往的對話中,周牧發現了端倪,“誒,原來你倆認識?”
聽他這話,看來他并不記得音樂節碰見過主角受的事。
于是,傅時禹也松了口氣,簡短回道:“嗯,是朋友。”
他沒有過多解釋,不如說越解釋越糟糕。
說是他的同事也不太對勁,同時打兩份工這事兒又解釋不清楚。
“這么巧是朋友,還住對門?”
周牧笑了,他知道這房子是周泊云安排的,不免聯想到什么。
“你倆加我哥,仨都認識的?”周牧問道。
“嗯。”
本著越扯越說不清的想法,傅時禹重重點了點頭,承認此事。
周牧這下又想不通,“那他這么安排是什么意思呢?”
“沒什么意思,碰巧而已。”傅時禹趕忙說道。
周牧不依不饒道:“碰巧嗎?”
“對。”
傅時禹不想透露太多,也不想讓周牧聽到太多。
“剛好我有點事找他商量,你先回屋休息。”
他試圖把周牧趕走,但是周牧在這種時候從不裝傻。
“什么事?我也能幫著出點主意。”
周牧厚臉皮地插進來。
傅時禹看著他,心里想著,周牧問這些問題是不是欲蓋彌彰?他是不是知道他哥的計劃?
那一出所謂的跟蹤狂理由是不是也是他們串通好的?為的就是把周牧和他捆綁在一起?
還有當時,周云琛的離開也有些倉促。那兩個保鏢是什么時候被周泊云安排在外面的?還是,他們一早就守在那里等著了?
甚至包括現在,他們三個聚在這里——周泊云特地讓周牧住在主角受隔壁的屋子……
到底是給他圖個方便,還是好讓周牧監視他?
傅時禹越想越覺得細思極恐。
周泊云是不是還在懷疑他?
這場測試有幾分真幾分假……?
他不能再待下去了。
他斗不過周泊云的。
他要盡快回去的。
傅時禹舔著發干的下唇,對周牧泛起了警惕。
“有些事不方便和你談。”
傅時禹說得直白,也不和他拐彎抹角,直接就想把他踢開。
這樣疏遠一下,反倒了周牧失了笑意。
不過很快,下一秒他就又重現笑容。
“這樣啊。”周牧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那我過去看看那屋子,一來也沒仔細研究過,你們先聊。”
他說完就離開了,留下傅時禹和主角受待在原地。
傅時禹覺得在樓道里講話太顯眼,便提起腳邊的垃圾袋,對白季禮說道:“走吧,我們下去說。”
白季禮亦步亦趨地跟著他,他一抬頭又看見電梯里的攝像頭,反偵察意識又重新開始提防起這里的一切。
一直到露天的室外,傅時禹才開口說下一句。
“有沒有想過離開這里去別的城市發展?”
他這話問得突然,白季禮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看著呆滯的主角受,傅時禹又接著提議道:“要不要出去旅游一段時間,看看有沒有新的想法?”
白季禮:“……”
見主角受又陷入沉默,在這段相對無言的幾秒中,傅時禹冷靜下來,想起前兩天剛問過他這些事,現在這樣就像是在逼著他還錢一樣。
“是不是有點急了?”
傅時禹笑了一下,有些牽強,但心情輕松不起來,也有點慌了陣腳。
白季禮抬頭望著他,抿著唇搖了搖頭。
“哥,你是不是遇上什么難事了?”白季禮委婉地問道。
“沒有啊。”
傅時禹心虛地笑著,揉了揉他的腦袋,“最近事情忙完了,剛好也是旅游淡季,怕你沒什么想法就想著要不帶你出去走走。”
“嗯,我應該不會離開這里。”白季禮垂眼說道,黯淡的月光在他眼瞼下結成一片陰翳的霜。
“是因為家里的事嗎?”傅時禹問道。
他只從劇情梗概里知道主角受家里欠債,其他的家庭情況他一概不知。
“家里……我媽早就不在了,我爸被討債那天也消失了,后母都早早帶著弟弟跑了,我沒有家里的事要牽掛。”
白季禮自然而然地在傅時禹面前說出家里的事,語氣很平淡,似乎早已不在乎暴露這些丑事。
傅時禹不理解,“那你為什么非要留在這里?”
白季禮看著他,“因為有個很重要的人在這里。”
“這樣嗎?”
傅時禹拗不過,只能換個說法,“那你最近想去哪里旅游嗎?”
白季禮:“我……”
在白季禮回答之前,傅時禹又趕緊搶答,害怕他來一句他不想。
傅時禹:“我想去!去外面哪里走走,你愿意陪我一起嗎?”
“喀嚓。”
突兀的的動靜響在他的話后。
傅時禹:?
“這什么聲音?”
他看向聲響傳來的方向——一片幽暗、沒有路燈的樹林。
白季禮見怪不怪,“可能是野貓打架吧。之前晚上下來倒垃圾,經常遇見。”
“喔。”
傅時禹應了一聲,但心想,野貓打架動靜這么大?聽著像是把樹枝拗斷了一樣。
算了。
他無心再糾結這些,重新回到之前的話題上。
傅時禹向白季禮拋出橄欖枝,“怎么樣?陪我出去走走散散心。費用你也不用擔心,就當我雇你。”
白季禮自然是很心動,但他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可以是可以。”白季禮沒有推脫,卻面露難色,“但最近不大行,我答應了鈴蘭姐去拍宣傳片,可能過兩天要去試個鏡。”
傅時禹:?
他本想找機會讓主角受看看能不能推脫掉,但沒想到他走開一會兒,主角受直接就答應了。
傅時禹不死心,又問:“豹哥呢?他才是老板、正統繼承人,不比你合適?”
白季禮:“豹哥說這些都不是問題,他覺得我們兩個都合適,但我想哥你家里忙,還是我清閑,我來就行。”
傅時禹:“我不忙,一點都不忙。你要是不想,我頂替你都沒有任何問題。”
他這么一說,白季禮反而更加堅決,“不,哥,還是我更合適。這件事鈴蘭姐已經報上去了,我不想再變更了。”
傅時禹編造道:“既然這樣,那我有個朋友剛好也接手那個項目做場務,到時候我陪你過去,看看能不能讓他照應照應你。”
既然推脫不了,那就找理由去片場,盡量別讓什么制作人看中主角受。
可白季禮卻不因為這個提議而有所欣喜。
他反而緊皺眉頭,憂心忡忡:“哥,你一定要去嗎?”
傅時禹看他這樣,也覺得不對勁,“我不能去嗎?”
“你……”白季禮遲疑著,似乎下定了很大決心,“最好不要去。”
傅時禹:?
傅時禹:“為什么?”
白季禮往前走著,和他拉遠了幾步距離,聲音也隨后飄了出來,“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這樣擔心我這么多。”
傅時禹看得出來,白季禮說得輕松容易,可那表現明顯是瞞了一些事。
他沒有戳破,只是踩著他的影子往前走。
“好,那我不去。”
“嗯。”
在這之后的漫長時間里,傅時禹什么多余的話也沒再提,單單只是和白季禮聊一些關于練拳健身的事,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日常話題,好像他們并沒有出現過間隙。
而等繞了幾圈小區之后,兩個人才終于記起他們只是下來扔垃圾的,卻把這事延長成了一場閑暇散步。
傅時禹想了想,還是決定把白季禮送回家里,畢竟周牧就住在隔壁,擔心他又會騷擾主角受,說一些有的沒的話。
確實,他的預感也從不出錯。
他走到單元樓下,看見周牧就站在入戶大堂前,時不時有人出入大堂,臉上浮現詭異的神情。
那位臉曾出現在互聯網上的名人,手臂吊著石膏,腳上的鞋子不見蹤影,神色慌里慌張的,直到看見了傅時禹,那滿身的無助和焦慮才得以釋放。
“時禹哥!你這么久沒回來,我還以為你不要我了嗚嗚嗚。”
他向入門閘機口的那個高大男人奔去,也顧不上赤腳跑步時硌到的細石子,一心只為撲住那個險些逃跑的獵物。
在路人詫異的目光下,這個一米八幾的大男孩掛在另一個一米八幾的男人身上,一抽鼻子就哇啦哇啦地狂哭。
“時禹哥,你不能走啊沒有你我可怎么活哇!”
第58章 有點眼熟
經周牧在樓下那么一鬧,傅時禹是徹底逃不掉了。
也許,他選擇陪主角受回來就是一個錯誤。
他去哪,周牧就跟到哪,就像是一臺人肉監視器,甩都甩不掉。
每天,傅時禹都在習以為常地應付周牧。
比如,時常帶他出去溜溜,消耗多余的精力、呼吸新鮮空氣、見見陌生人、交交新朋友。
又比如,每分每秒都要拒絕系統影響下的示愛,條件反射地在他沖過來的時候又把他打回去。
傅時禹盡量不讓周牧去打擾主角受,只讓他在家門口見過主角受。
不過有時候,傅時禹又會覺得周牧這樣黏著他不放是周泊云安排的。
就好像渣攻忽然在他身邊消失一樣,都是周泊云的杰作。
周云琛不知道周泊云把他們藏在哪里,并且也生活在周泊云的操控之下,每天忙得分身乏術。
傅時禹只會在線上受到周云琛那些極具困擾的消息,卻沒有機會再見到他。
這樣遠離他和主角受的生活,也讓他能稍微喘口氣。
等宣傳片這事結束,傅時禹就打算找主角受再談談出去旅游的事情,先逃離S市去避避風頭,等周泊云他們斗完再說。
至于周泊云……
傅時禹想到這個名字就頭大。
這個人安靜得很,就如同死了一樣。
沒有消息、沒有電話、沒有碰面。
他們固執得誰都沒有先找對方,就好像當作彼此都不存在。
傅時禹想,這算什么?
冷戰,還是分手?
他分不清楚,也熬不下去。
這種關系的存續只會讓他覺得任務要失敗了。
他不想再這樣感情用事,權當他們已經結束了-
眼看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周泊云那邊沒有傳來任何動靜,渣攻依然安然無恙,主角受這邊也迎來了系統劇情的節點。
主角受去片場試鏡的那天,周牧正好說要去片場尋找靈感,因為宣傳片的主題曲被他的樂隊包下了,于是傅時禹也省得找理由,直接就選擇跟著周牧出門。
本來傅時禹溜去片場,是想阻止什么制作人看中主角受,但是劇情突然發生了一點變化。
這次主角受在片場面對的不是制片人,而是項目背后位高權重的神秘大佬——天周文娛CEO。
傅時禹:……
當看見周云琛的身影出現在臨時搭建的天幕下,傅時禹立馬轉過頭。
他慌忙去找主角受在哪,心里祈禱著別被渣攻發現,但比起他跟主角受,站在他身邊的人反而更容易被渣攻認出。
渣攻最熟悉的弟弟——周牧今天半扎著狼尾,即使臉上戴著口罩,可那招搖的黑色鉚釘皮衣和瘦高的模特身材,也是一道出落的風景。
周云琛笑意盈盈地向他們招手,而周牧比傅時禹還困惑。
“誒?”周牧明顯一愣,“大哥怎么會在這里?”
他說著伸手拉住傅時禹的胳膊,隨時準備把他往反方向拽。
但這時,傅時禹終于找到主角受了。
白凈挺拔的少年換好白色的拳服,正站在不遠處整理束手,那低垂的眉眼恬靜又清冷,好像與塵世各成一派。
那模樣自然是被人看見就容易引起興致。
傅時禹沒法往回走,便只能越過周牧,像一座山一樣擋在周云琛走來的路上,遮卻他發現主角受的可能性。
“誒,你不走嗎?”
見他不退反進,周牧摸不著頭腦。
傅時禹沒忘記自己的身份,故作奇怪地反問他:“那是你大哥,我為什么要走?”
“說的對呢。”周牧說道。
他逐漸合理化一些事情,很快眉頭就像他二哥那樣緊鎖不放。
周牧又問:“是你把大哥叫來的?”
傅時禹:?
他倒是有些委屈,他可是比周牧還不想見到周云琛呢。
“當然不是,我不知道他會過來。”
傅時禹說著,心里也有些慌。
這樣往前走,主角受肯定會發現他和渣攻的關系。
那之后又要怎么博取信任將主角受帶走呢?
在他絞盡腦汁的時候,周云琛已經抵達了他們面前。
周云琛伸手攬住傅時禹的肩頭,姿勢親呢得表明他們才是一對。
“時禹,這段時間忙得沒法來見你,今天好不容易找到機會……嗯?”
他正在傅時禹耳邊說著話,而周牧卻也擠到傅時禹不設防的另一邊,跟狗皮膏藥一樣黏緊傅時禹。
“誒大哥,你怎么來了?”
周牧笑著越過傅時禹問向周云琛。
他明明可以站在周云琛面前聊天,但卻沒有任何避嫌的意思,如常的沒臉沒皮,非要做傅時禹身上的一個掛件。
然而周云琛也是奇怪,他由著周牧掛在傅時禹身邊,腦子里的第一反應是——“你倆搞上了?”
他的語氣有些相對的平靜,并沒有那種戀人被占有的憤怒,反倒是只想聽到一些有趣的答復,讓整件事變得更加的好玩。
傅時禹:?
正常人會這么冷靜地說出這句話嗎?!
傅時禹推開身側這兩人,“你們……”
他沉著臉,正想兇他們兩句,可好巧不巧,就像是冥冥之中有一種無形的牽引力在奏效,這兄弟三人一定要整整齊齊地出現在同一場合里。
許久不見的男人從一條窄巷子里走了出來,身上的高級西裝和破落的老城建筑有些格格不入。
但是他并沒有看見他們,一直目不斜視地往前走,然后獨自走進一輛保姆車里。
“喲那不是泊云嗎?”
在他的欲言又止中,周云琛也注意到他所看見的異樣。
“什么?二哥?在哪?”周牧反應慢了一拍,只能看見那一排保姆車。
周云琛揚了揚下巴,“進去了,喏,中間黑色那輛商務車。”
“看不清……誒,老金?”
周牧抬手擋在眼睛上方,陽光有些刺眼,黑色保姆車的窗戶遮得很嚴實。
他本來什么也看不見的,但是從旁邊走來的身影卻進一步證實了周泊云的存在。
金秘書難得冷著臉走過,他看起來有些嚴肅,身邊還跟著個年輕又瘦弱的卷發男生。
這個人傅時禹沒見過,看上去應該剛上大學不久,跟在金秘書后面有些唯唯諾諾,動作行為都很稚嫩。
他們看著金秘書把那男生送上保姆車、關上了車門,最后離遠了那輛車。
車里還有其他人嗎?他們是什么關系?又會在車里做些什么呢?
傅時禹的腦海里忽然冒出了無數個問題。
他想問卻又覺得無所謂。
這種糾結的感覺很累,令他很不爽。
而另一邊,周云琛似乎發現了很好玩的事情,從語氣里就能聽出他心情不錯。
“周泊云老樹開花了?”他的聲音里帶著揶揄的笑意。
“看樣子不大像。”周牧摸著下巴推測道,“也許只是工作伙伴?”
“你有見過那樣單獨會面的工作伙伴嗎?”
周云琛不以為然地笑道,“年紀那么輕,又是個生面孔,倒像是進去干些解悶子的事。”
他這話說得讓周牧接不上話,也許在正主出場之前,就算是離譜的猜測,也都暗含可能性。
“你們沒有事做嗎?”傅時禹沉聲打斷了這場對話,“有什么話忙完再說。”
周云琛和周牧對視了一眼,隨后說道:“是啊,是有事要做。宣傳片的編曲不是小牧你弄的嗎?剛好帶你過去和他們商量一下,有幾個人有點想法。”
“行啊。”
周牧配合著他,應得爽快。
“時禹哥,你不跟我走嗎?”
周牧往前走了兩步,又回頭看向還待在原地的傅時禹,
“……來了。”
傅時禹將注意力從那輛保姆車上轉移。
他現在也成了那個分身乏術的人。
一面要為了主角受,繼續跟在渣攻身邊監視著他,另一面,又在心里牽掛著那輛車上會發生什么事。
他失魂落魄地走過去,那兩個兄弟等著他,照例把他夾在中間,好像他們的身份反了過來,他是少爺,他們是保鏢。
“你還沒說今天怎么會過來?這種小項目勞煩不到你吧。”
周牧隔著傅時禹,往前探出頭問向周云琛。
周云琛哼了一聲,“你要不看看你今早發了什么?”
“我今早發了什么……我靠,忘記關定位了。”
周牧憑著記憶打開自己的朋友圈,一眼就看出問題。
“完了,二哥會打死我的。”周牧嘀咕道。
“呵,我就知道是他的杰作。”周云琛聽到他的話,冷笑一聲,“哪里會想到你們躲在這里。”
這兩人在傅時禹左右兩側閑聊著,可傅時禹卻是一個字也聽不進去。
他遲鈍的感覺到現在才撲騰起來,滿腦子都在想進保姆車的那個人是誰……
“……呢?”
路過一個帳篷時,他聽到有場務在喊著一個人名,注意力不自覺地跟了過去。
但那不是他熟悉的名字,聽不清具體是什么字音。
“你不知道?被領導喊走了。”有人回道。
“噢來了來了。”
但沒一會兒,又有一道女聲冒起。
接著視野里跑過一個人,那身影他不可能不認得——是剛剛走進保姆車的男生。
傅時禹的視線黏在他身上,看他被場務訓斥,懦弱地點著頭,看得出來他在這個階級分明的圈子里地位不高。
再走近一些,他的模樣也變得清晰。秀凈的臉,纖細的身材,是能在短視頻熱搜里刷到的紅人。
看著他就會想到自己,而不自覺的比較落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傅時禹也覺得可笑。
“原來泊云喜歡這個類型啊。”
周云琛在傅時禹耳邊促狹地笑著。
他很敏銳,又一次捕捉到傅時禹所看到的。
只是他從未過問就斷然下了定論,認為周泊云和那個男生有一些茍且。
經他一提,本來不在意這些的周牧也開始較真了起來。
“應該不會吧。”周牧揣測道,“這類人二哥見得不少,要上鉤早上鉤了。”
“這可說不準。”
周云琛一副過來人的樣子,意有所指道,“心動了的話,就不局限類型。”
他這話猶如一碗迷魂湯,吹得人有些迷糊。
傅時禹開始心不在焉,甚至還把遺落在后面的主角受拋到了九霄云外。
“誒,小白開始表演了。”
周牧的聲音在他耳邊轟然炸響。
傅時禹微微怔大眼睛,第一時間看向周云琛。
不過,周云琛倒是異常的平靜。
“他是誰?”
周云琛順著周牧的話看過去,只見石灰色的牌坊下飛舞著一只白蝶。
“鄰居。”周牧回道。
“小演員嗎?”
周云琛很快轉開頭往最大的那間天幕走去,聲音悠揚,“有點眼熟。”
有點眼熟?
傅時禹:???
渣攻不記得主角受了?
第59章 立刻跑路
“哥,我們談一談。”
白季禮一臉凝重地看著傅時禹,眉眼凌厲得有些過分嚴肅,好像一瞬間長大成為和他平起平坐的大人,不應該再當作小孩對待。
“談什么?”
傅時禹收起那份隨意敷衍的心態,也一樣認真地看著他。
白季禮深吸一口氣,抿緊的雙唇慢慢松開,“談我的故事。可能你不相信,但是那是真的……我,好像重生了。”
傅時禹:……
傅時禹:???
起初,他沒有反應過來,面無表情地像是什么也沒聽見一樣,然后漸漸的,平靜的臉上有了點變化,眼球上下左右四處轉動,視線失去焦點在胡亂地飄散,他的心里冒出了無數個問號。
劇情應該是這樣發展的嗎?
如同走馬燈一般,傅時禹的腦海里閃過一幕幕畫面。
原先主角受在牌坊下嘗試導演編排的動作和走位,矚目的身影引起很多人的圍觀。
但是渣攻看了一眼就轉開視線,拉著周牧進天幕里討論主題曲的事情,對主角受絲毫不感興趣。
見渣攻似乎不記得主角受,傅時禹正打算旁敲側擊地試探一下,卻又收到主角受的消息,讓他等試鏡結束之后聊一下。
于是,傅時禹找了去上廁所的借口溜到這里,站在這棟待拆遷的廢棄老樓后面和主角受獨自會面,聽他說他重生了……
救命。這也太扯了吧!
傅時禹面露難色,手肘往旁邊曲起就剛好頂在墻上,分走一半力量支撐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這時候臨近中午,烈日炎炎下,附近的居民都到牌坊那邊的片場湊熱鬧,沒有人會從這么偏僻的荒街走過。
在這安靜無人的地方,白季禮放開膽子去講述他的故事。
而接下來這些清晰無比的話比太陽還毒辣,直讓傅時禹曬得頭腦一陣發暈。
“哥,我知道你不信。但從我蘇醒過來那天開始,我就目睹著它在重演,記憶里發生過的事情都在一一應驗。
“這之后會發生一些巨變,你待在姓周的那幾個人身邊絕對必死無疑。”
“我不清楚你和他們具體是什么關系,但看得出來你們關系不錯,所以我才想要提醒你,哥,盡早脫身吧。他們不是什么好人,隨時都會剝奪你作為人的權利和尊嚴!”
傅時禹扶著頭,腦袋痛的要命,“我們一樣一樣慢慢來。你是什么時候覺醒的?”
白季禮對他沒有任何隱瞞,垂眼看著地面,將思緒送到遙遠的地方再慢慢拉回——
“有一天「我」忽然發高燒,醒來我就躺在雜物間那張床上,我記得第二天我去拳館上班,剛好碰見哥你來面試……”
“我。”傅時禹忽然問道,“在你的上一世也是這樣活著嗎?”
“不,哥你是個例外。”白季禮搖了搖頭,“你是這一次出現的新變化。”
傅時禹沉默著沒有接話,看來這個宇宙有且僅有一個他。
不過,他也是頭一回遇上重生的主角受。
難道就連主角受也出現Bug了嗎?
他看著毫無異常的狀態欄,隨后一臉奇怪地看著白季禮,“你為什么對我說這些?就這么放心我嗎?”
“因為我想救哥,就像哥救過我一樣。”
白季禮異常誠摯堅定地看著他。
傅時禹倒是納悶,“「救」?我身邊會發生什么事嗎?”
白季禮點點頭,“嗯,不管你信不信,之后的事情依然會上演。很快,天周就要開始洗牌,周云琛的弟弟掌權集團,周云琛成為站在幕前的傀儡,只要順著家里的安排,他做什么事都會被他弟弟兜著。”
“這不是和現在沒有差別嗎?”傅時禹不解地問道。
“不,差別大了。有他弟弟在后面撐腰,周云琛會比現在更加變本加厲。他感興趣的都要得到,把從他弟弟那里受到的窩囊氣全發泄在那些玩具身上。誰都不會憐憫你,只會看著你死,甚至推動你死,我不能看你被他害死……”
白季禮越說越平靜,像是在檢閱一個無關人士的過去。
而這些是他如今竭力想逃脫的命運。
傅時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能切實感受到主角受很相信他,比某個人還相信他。
當然,他也同樣無條件信任主角受,卻不相信那個人。
“我知道了。”傅時禹鄭重地說道,“我相信你的話,不過……”
他忽而頓了頓,又開口問道:“你為什么現在才說這些?”
如果一早就透露實情,他恐怕就不會耽擱到現在,早早就帶主角受跑了。
“因為我以為我能逃掉的,卻沒想到哥你被他看上了。”
白季禮臉色不是很好。
“哥,你今天真的不應該來的。”他嘆了一口氣,“算了,你不來我也不知道你和那個人認識。”
要不是看見那個男人和傅時禹那么親密,他恐怕會一直蒙在鼓里,看著傅時禹墜入魔窟,親手失去他。
“沒辦法,這就是命。逃不掉就想辦法闖過去。”
傅時禹笑得牽強,這算是他經歷了這么多后總結下來的體會。
白季禮抬眼望著他,眉眼耷拉著,像只委屈受挫的小狗,不免惹人憐惜。
“哥,你真的相信我,對吧?”
白季禮又一次確認道,拼命抓住這根水中浮木。
“當然。”傅時禹笑了笑。
他怎么可能不信他。
他的使命就是無條件為主角受服務。
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后,白季禮呼出一口長氣,頓時如釋重負。
“哥,其實我真的很痛苦。好像這個世界就只有我一個人,只有我和你們都不一樣。我就像靈魂抽出身體,飛到了天上遠遠觀望著大家,每個人的故事和結局我都看得見。
但是哥你卻是個意外。我看不見你的命運,你讓我的靈魂落下來,改變了我的命運。”
他說著走上前,死死拽住了傅時禹的衣角,“哥,你對我真的很重要。求求你,不要放開我,好不好?”
“嗯,我不會離開你的。”
傅時禹深吸一口氣,任由白季禮這樣貼近他,“我一定會救你的。”
他這話說得沉重,卻也是他的懺悔贖罪。
拯救主角受是他一直以來警醒在眼前的任務,可他卻沉溺于私心,拖累了主角受,甚至還讓主角受來救他。
算是什么男人啊傅時禹!
他在心里怒罵著自己。
他早就該帶主角受跑的,只是因為那些事而左右為難,遲遲滯留不動。
“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傅時禹問道。
白季禮攥緊手里的衣角,滿臉懇切:“哥,我們必須跑,不能再待在這里了。”
傅時禹點點頭,正合他意。
但是……
傅時禹又問:“你之前不是不想離開這里嗎?說是有個很重要的人留在這里。”
“哥,其實我……說的是你。”
白季禮開始扭捏起來,但很快就又變得堅定,“不過,現在我想通了,我們必須要走,就算你想留這兒,我也會想辦法說服你,把你帶走!”
喔,原來是他啊……
傅時禹有些意外,沒料到自己在主角受的心里已經有這么高的地位了。
他抬起手揉了揉白季禮的頭,“好啊,我們走。想好去哪了嗎?什么時候動身?”
“現在!我們現在就走。”白季禮內心早有決斷,“在他們還沒有發現之前。”
傅時禹遲疑道:“現在嗎?”
“對。”白季禮用力點了點頭,“哥,我再問你一次,你信我嗎?”
“嗯。”傅時禹應了一聲,但心里忽生憂慮,總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
白季禮向他伸出手,“好,哥,手機給我。”
傅時禹沒多想,心思單純地把手機交給白季禮,然后就看到他的手機飛出了一條漂亮的拋物線,直接落進旁邊的水溝里。
傅時禹:???
這里的人都喜歡扔手機嗎?
白季禮干完這件大事后,松了一口氣,“哥,我們走。我現在去租車,然后給你辦張新的電話卡,之前那些都不要用了……”
傅時禹在震驚中緩過神,問道:“我們現在是要去哪里?”
白季禮賣了個關子:“哥你不用管,這次我來安排,我不會讓他們找到你的。”-
“叩叩。”
沉悶的敲門聲在耳邊響起,周泊云緩緩睜開眼,發現自己竟然靠在辦公椅上睡著了。
“進來。”
他邊說著,邊捏起眉心,試圖讓混沌的意識瞬間變得清明。
得到屋里的吩咐后,金圳元開門走了進來。
他往門板上敲了兩下,示意著屋里的人,隨后再將門輕輕關緊。
金圳元走到辦公桌前,嗓音特地壓低,“周總,他離開了S市,走上高速之后,他們暫時失去了他的蹤跡。”
周泊云揉著眉心,“一個人?”
金秘書繃緊嘴角,下定決心說道:“不,還有拳館的那個臨時工。”
周泊云睜開眼,手指不自覺地敲著扶手。
所以,那個臨時工就是他口中的把柄嗎?
那天在派出所處理他的事情,稍微一查就能從那些討債的身上得知一些事,比如那個臨時工小鬼曾是大哥的玩具,連個得寵的情人都算不上。
再后來,聽說那個小鬼還清了債務,錢是從一個叫「傅時禹」的人名下劃出的。
不論他做的有多天衣無縫,在無上的權力面前始終會露出馬腳。
他和那個小鬼的關系是什么?接近大哥又為了什么?不用去猜也大致能知道是和「復仇」有關的事情。
周泊云不想管這些事,他喜歡就任他鬧,只要人在眼前,乖乖等著他就夠了。
但是呢?
他想信任傅時禹,可傅時禹卻一次又一次辜負他的信任。
要不是他那天突然又折返回去,他都不知道傅時禹竟然想帶著那個小鬼跑。
到底是誰在騙誰感情呢?
周泊云啞然失笑。
“周泊云,別想太多,到了這個位置,什么人都會有的。”
金圳元見他這樣反常,不免轉換角色,試圖以一個朋友的身份來勸導他。
周泊云收斂起嘴角那幾分自嘲的笑意,視線冷厲地掃向金圳元,“他什么時候走的?”
金圳元沉默了很久才開口:“……中午。”
周泊云看著窗外鋪滿霓虹的高樓大廈,對岸的復古建筑也已經亮起夜燈。
他知道金圳元的打算。
和大哥的情人牽扯在一起,只會讓他們的計劃更快失敗。
「早點收手。」
是金圳元每天都在告誡他的事。
可他不在乎那么多。
他想要,他為什么就不能得到呢?
“這筆賬我會記著。”周泊云冷冷說道。
他轉動椅子,背對著金圳元。
視野里一片紅燈在高架上緩慢流動,繁華的都市夜景時刻告知著他現在是哪。
剛剛那段小憩,讓他有些昏沉。
這也是他第一次在醒來之后,那把一個夢記得這么清楚。
清楚到他甚至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夢,讓他更無法放手。
“封鎖他的消息。”
周泊云盯著落地窗上金圳元的倒影,“不要讓任何人知道他在哪。”
“……是。”
金圳元不情愿地應著,沒想到周泊云的戀愛腦是晚期絕癥了。
“還有。”周泊云垂眸思量著,“我記得他家里欠著債務……找些不打緊的賬目虧空算在他頭上,對外就以攜款潛逃之類的名目操作。”
金圳元:“……”
這些腌臜事他沒少替周泊云做過,只不過他還是想再度確認一次周泊云的想法。
金圳元:“你到底是喜歡他,還是恨他?”
周泊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的心情是復雜的。
算是報復,又算是……?
為了拴住那個人,他愿意不擇手段做一個壞人。
第60章 新的生活
入秋之后,南方沿海小島上的樹葉不見黃,依舊是那樣郁郁蔥蔥。
海鷗掠過密林,低飛盤旋在海面上,直到聞見食物的香氣,才開始沿著海岸線飛上崖峭,一路撿拾扔在欄桿上的面包屑,最后吃飽喝足,停在圍墻上整理尾羽。
它駐足的圍墻后隔著一座小院。
院子里的榕樹上了年紀,棕褐色的樹須垂成細網,在海風中搖曳著巨影,為樹下納涼的人遮蔽天日。
頭發花白、身穿灰布褂子的老頭躺在搖晃的藤椅里逐漸入睡,而被他遺留在桌上的手機清晰地外放聲音——
“……最近的商界大瓜各位寶子們都吃全了嗎?知名五百強上市企業某天某周繼資金鏈斷裂后,又爆出貍貓換太子丑聞,某新晉網紅小主播竟是豪門真少爺?!還記得前段時間,該集團偷偷進行過股權變更,這里面恐怕大有問題……”
“嘩——”
這時,一位面貌硬朗的年輕男人從屋里走了出來。
他掀開被海風和太陽侵蝕得發白的珠簾,帶起一陣嘩啦啦的響聲。
和剛來時相比,他的頭發短了一些,膚色也深了許多。
今天上身只穿了件黑色背心,緊實健壯的肌肉暴露在陽光下,那熟麥色的皮膚像是涂了層蜜油,熠熠生輝、閃閃發亮。
他走進院里,筆直修長的寬松工裝褲被海風吹起,像是鷗鳥張開的羽翼。
“耗兒叔,到屋里睡去。今年秋老虎猛得很,小心中暑。”
他站在藤椅旁,關上正在播放八卦新聞的手機,聲音在風里不輕不響。
“哦——時禹啊。”
躺在藤椅里的老人經他一喊,迷迷糊糊地清醒過來。
睜開眼的一瞬間,老人先認了會兒人,接著又問:“時禹你怎么過來了?海子呢?”
傅時禹笑了笑,尖銳的犬齒抵在下唇,“叔你睡糊涂了。今兒一早海子跟小禮去鎮里趕集,得傍晚才回來,我過來幫忙呢。”
“哦對的對的。”
老人后知后覺地點點頭。
他慢悠悠地從藤椅里爬起,而身邊的年輕人見狀趕忙上前攙扶他。
“沒事沒事。”
老人推開傅時禹,擺了擺手,“你忙你的去吧,我回屋里歇會兒……噢對了。”
他說著又在椅子上坐了一會兒,琢磨來琢磨去,最后猛拍大腿,終于是想起什么來——
“海子說下午有人來入住,要和你交待一下。”
“嗯,去之前他和我說過了。叔你放心,我記著呢。”
“行嘞行嘞。我們這小破地方能來個客人也不容易啊……”
老人嘆著氣,背手走進屋里,撩起珠簾的時候又是在院里響起一陣嘩啦聲,驚走了在圍墻上憩息的海鷗。
傅時禹收起樹下的藤椅,偌大的前院眼下只剩他一人。
他抬起頭,視線越過圍墻剛好就能看見寬闊的海面。
算算日子,他來到這里也快有一年了。
這座離岸海島幾乎與世隔絕,島上的年輕人能出去的都出去了,剩下留在島上的屈指可數,他都能說出每個人的名字和住址。
除了偏僻荒蕪之外,會選擇來這里也是因為主角受說這是他母親的老家,他小時候曾在這里生活過幾年,并且在島上有個叫林海的童年好友可以幫襯他們。
剛來的那一段時間里,他們過得確實還算可以。每天無所事事跟著林海混,適應著島上的生活,但日子久了,在這座封建又淳樸的島上這樣躺平也不成樣子。
剛好那時候,林海從朋友那聽來消息,說是市里要開發這幾座海島搞旅游規劃,于是,為了提前趕上旅游開發的熱潮,傅時禹出錢盤下一棟自建樓,給主角受弄了一間茶館,位置就在林海家旁邊。
然而,等茶館好不容易建起來,旅游開發卻跑到隔壁島上去了。說是有個什么叫元泰科技的上市公司看上了那里,特別青睞那片海域。
后來,全靠林海這個土生土長的本地島民四處吆喝,茶館的門庭才算熱鬧起來,成了島民們扯閑話聊家常的重要根據地。
只是這沒有外來游客捧場,那收入不太可觀,純粹就是給他們找點事做,在長輩面前有點面子。
這樣的日子過得很清閑,留給主角受的錢也很夠用,沒有在S市里的那些擔驚受怕,每天都在漫無目的中度過。
眼看著馬上一年就快過去了,這平淡如水的生活沒有什么幺蛾子,主角受也在他的訓練下變得越發強壯,可系統卻一直不提醒他任務已經完成。
傅時禹捉摸不透,難道這不是主角受想要的人生?
還是說有什么潛在危險他沒有解決?
可按理來說,主角受人生最大的阻礙——渣攻已經遠離了他的生活。
就如同主角受所預示的那樣,在他們逃離S市之后不久,天周集團開始發生巨變,周家陷入前所未有的危機。
先是地產暴雷,隨后資金鏈斷裂、項目停滯。
在這之中出來操縱調控的人是周廷川,并非渣攻的弟弟周泊云。
這和主角受所說的有些出入,大概是因為這一次出現了一個新角色——他自稱是周家二少爺,經過檢測認祖歸宗,而與之相對的,假少爺周泊云被一向看重血脈的周家趕出家門。
那位真少爺據說曾做過擦邊主播,爆出來的長相傅時禹覺得有些眼熟,好像是拍宣傳片那天上過周泊云車里的人。
至于周泊云去了哪里誰也不知道,也沒有媒體關心,因為在這件事之后,周家為了掩蓋丑聞,安排了一件喜事來分散注意力、重振股民的信心。
那是和劇情節點一致的政治聯姻——周云琛身為家族長子同遠東集團的千金訂婚,天周也得到了遠東的資金援助,暫時度過難關。
作為家族的大功臣,周云琛在世紀婚禮之前都活在攝像頭之下,被家族的人看得很緊,根本無心顧及某座遙遠的南方海島。
所以,自打扔了手機、逃到這座小島以來,傅時禹和主角受的生活里就已經沒有了周家人的存在。
不過傅時禹也清楚,和周家的聯系不是他想斷就能斷的。
以周家神通廣大的能力來說,找到他們不是難事。
可是,并沒有人來找他們。
有時候,傅時禹也會懷抱一絲希望,猜測這會不會是周泊云的手筆?
但脫離周家之后,周泊云就銷聲匿跡了。
這就是周泊云想要的結局嗎?
對于周泊云來說,這個結局是成功還是失敗?
他從來沒有問過周泊云想要什么,也猜不到他想要什么。
他動用所有能想到的辦法去打聽周泊云的下落,可依舊一無所獲。
種種跡象似乎都在表明,照大家族趕盡殺絕的做法,不會在這世上留下一點污點。
傅時禹當然不愿意相信。
他沒有放棄尋找,最后打探到了和周泊云有一點相關的金秘書的蹤跡。
在周泊云被趕出集團后,金秘書也被裁了,聽說前段時間入職了一家上市外企,好像叫元泰科技。但這家公司剛進入國內不久,和周泊云、天周都沒有聯系。
線索看似斷了,但至少金秘書還活著。
等主角受這邊安定下來,他便計劃著去找金秘書……
回想到這里,傅時禹又開始頭疼了。
他昨晚沒睡好,做夢夢見周泊云被扔進海里。
他飄浮在天上旁觀,然后系統告訴他該走了,再然后,他就醒了。
半夜醒來之后,窗外有發春的貓在叫,吵得他難以入睡。
他坐起來,看著月亮墜落在海面上,他想,如果真的被扔到海里,會順著洋流飄到南方嗎?
一年了。
自從在停車場吵架那天開始,他們沒有講過一句話。
現在周泊云是生是死,他也不知道。
“……呵。”
傅時禹自嘲一笑,將收好的藤椅撂到墻角。
而這時,突兀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叩叩。”
“請問這里是后海民宿嗎?”
傅時禹愣了一下,隨即轉過身往院子門口看去。
熟悉的聲音和身影逐漸變得模糊。
人在遭遇一些無法承受的沖擊時,身體總會比意識先一步行動,做出意識還未來得及處理的反應。
干澀的眼窩溢出淚來。
風吹過他的嘴角,臉上那些水珠全往他嘴里跑。
他嘗到了海風的味道。
海邊的風是濕潤咸澀的。
“你沒事吧?”
裝扮休閑低調的男人站在院口,半天都沒有邁腳動過一步。
他離得很遠,聲音也有些冷,就像一個旁觀的過路人。
“對不起。”
傅時禹擦干臉上不自覺流著的淚,“對不起,我……”
“你認識我嗎?”
男人略微有些無奈。
他匆匆打斷傅時禹,好像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場面。
“我出過一次意外,很多事情記不清。所以我想,你這個反應是認識以前的我吧?”
傅時禹:……?
他愣在原地,沒想到再次重逢,對方竟會來這一招。
當這是小說嗎?
玩這種失憶的爛梗?
傅時禹握緊拳頭,想沖上前質問一番,可懷里的手機卻適時地震了兩下。
那是專門為幫他尋找周泊云消息的人設定的特別提示。
就像是在勸阻他一樣。
他隔著口袋捏了捏手機,隨后松開手,連著縮緊的心也一起釋放。
“風吹得我眼睛疼。我不認識你。”
他冷冷看著這個失憶的男人,“你來辦理住宿嗎?”
“對的。”男人點點頭,眉眼比他記憶中那個人要溫順很多。
傅時禹微微皺起眉,“可我記得登記的是個外國人?”
“噢是Teddy吧。那是我的朋友,我不熟悉國內的流程,是他幫忙預訂的。”男人勾起嘴角,淺淺地笑著說道。
傅時禹:?
Teddy是誰?
他沒聽過這個名字。
“這樣嗎?”
傅時禹無話可說,抬手指向那掛著珠簾的門,“你先進去等著,我打完電話就來給你處理。”
男人不像他認識的那樣胡攪蠻纏又任性,單是點著頭,說了聲“好”后,便乖乖地拖著行李箱從他面前走過。
那模樣長相是完全貼合的,可散發出來的氣質卻讓他覺得非常的陌生。
珠簾嘩啦作響,高大的身影消失在前院里,好像從不曾出現過。
他以為那是一場夢,可路過珠簾前,余光一掃,那個人依然在眼里。
傅時禹深吸一口氣,走到墻角打開手機,發現和他聯絡的人發來了金秘書現在的聯系方式。
這也真是夠巧的。
他沒有多想就撥通了那個號碼。
嘟聲短暫地響了幾下后,電話很快就被接通。
“喂您好?”
熟悉的聲音比之前沙啞許多,貌似換了個環境后,對方依然沒有得到解脫。
“是金秘書嗎?我是傅時禹。”傅時禹直接自報家門。
而聽到他的名字后,對面陷入幾秒的沉默,“……是你啊,有什么事嗎?”
“是有點事。”
傅時禹抬起頭,看見從隔壁院子里伸過來的楊桃樹,心里想著該找天修剪一下了。
他邊計劃著,邊徐徐開口,“我想問問周泊云去哪了。”
“他……”
金秘書這次的沉默比之前更長,期間還有些許腳步聲從聽筒里傳來,似乎是換了一個地方說話。
“他死了。”
金秘書終于開口說道。
“是嗎?”
傅時禹倒是覺得奇怪,實誠地說道,“我見到一個和他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就在我身邊,需要我拍個照片給你看看嗎?”
金秘書:“……”
金秘書:“不用。”
傅時禹不和他兜圈子,直接問道:“所以呢?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他……理應是該死了的。”
金秘書困擾的聲音從聽筒里傳來。
“周家的事你也知道吧?他被他們扔進海里毀尸滅跡了。等我們找到他的時候,人已經不行了,好不容易蘇醒過來,卻因為短時間溺水缺氧而記憶受損,就記得他在國外發生的事情。”
傅時禹捏緊眉心,“……裝的吧?”
金秘書也很無奈。
“我剛開始想的和你一樣,但是是真的,和周家有關的事一點也不記得了,一直以為自己是在國外長大的孤兒。”
“醫生說,也許那都是他自己主動想忘記的,盡量少提那些事刺激他。”
傅時禹:“……”
傅時禹忽然有些喘不上氣,手掄在墻上錘了幾拳后才緩過來。
傅時禹:“那他現在怎么會跑到我這里來?”
“你這里是哪里?”金秘書問道。
“一個島上。”
“喔,我是有聽他說過要去一個海島出差幾天。他現在找了份工作,開始學會像普通人一樣養活自己了。”
金秘書笑了笑,“沒想到也是巧了,跑到你這里去了。不如這樣,我們保持聯系,你幫我看著他?”
聽金秘書這么說,似乎并不知道他和周泊云之間發生過什么。
傅時禹遲疑了一會兒后,應道:“……好。”
金秘書松了一口氣,“太好了,真是麻煩你。把他當一個普通人看就行,別慣著他。”
說著,他又叮囑道:“哦對,他曾經的身份,你不要告訴別人,萬一捅到周家那里就完蛋了,你知道的吧?”
“嗯。”
和金秘書掛斷電話后,傅時禹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好。
藝術源于生活嗎?
他撩開珠簾走進去,柜臺前面的男人正在把玩一個小巧的四不像擺件。
“這個。”他沖傅時禹一笑,就像發現新玩具的孩子一樣滿臉新奇,“想了半天也猜不出來是什么。”
“小孩子照著動畫片里的怪獸隨便捏的。”
傅時禹解釋道,隨后繞過他走進柜臺里。
傅時禹拿出抽屜里的筆記本,對照林海手工留下的客人信息為男人辦理住宿。
林海開這間民宿也只是玩玩而已,平時根本沒有客人入住,所以登記的方式也很原始。
確認過信息后,傅時禹向前伸出手,“身份證。”
“給。”
男人將身份證放在桌上,往前推去,并沒有交到他的手里。
傅時禹拿起身份證,照著上面的信息進行抄寫。
人失憶了,但名字倒是沒有變化,還叫周泊云。
這么明目張膽地繼續叫這個名字,真不怕周家那幫人找上門來嗎?
傅時禹搞不懂他們,全然當作沒見過這個異樣。
而這時,男人的聲音又悠然飄過來,“小孩子是你的孩子嗎?”
傅時禹邊寫邊回道:“不是。是民宿老板的侄子。”
男人忽然訝異起來:“你不是老板?”
“不是。我住在隔壁,過來幫忙的。”
傅時禹發現自己說得太多,剛好信息也抄錄結束,便順勢停筆。
他抬起頭,摸出一把鑰匙扔到桌上,“好了。一樓左拐第一間,這是鑰匙。”
“好。”
男人拾起鑰匙握在手心里,半天沒動。
“那個。”他看著傅時禹,欲言又止,“我會在這里待三天……”
傅時禹:“?”
見他一臉困惑,男人趕忙解釋道:“是來做項目調研的。所以,我想雇傭一個當地人做向導。”
傅時禹收起自作多情的期待,面色平靜道:“我幫你問問。”
男人直白地看著他,“你沒有空嗎?”
傅時禹搖了搖頭,“我不是當地人。”
“喔。”
男人明顯有些失落,好像有雙豎起的耳朵又耷拉了下去。
但很快,他又鼓起勇氣,越說越小聲,“那也沒關系,住在這里的人也可以。因為我想我們應該挺合得來的。”
“我很忙……”
傅時禹本想要拒絕,但說著說著又有些于心不忍。
他看著那雙他曾經觸碰過的密長眼睫,改口道:“只有中午以后才有空,你不介意的話……也成。”
“不介意的。”
男人急忙接上他的話,生怕他會改變主意。
“我叫周泊云。”男人抿起嘴角,帶著好看的弧度。
傅時禹捏緊手上的登記簿,淡淡說道:“看見了。”
盡管他這樣冷淡,周泊云也依舊笑著,深邃濃密的眉眼亮晶晶的,對他充滿好奇——
“那你呢,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