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心虛
101章
心里捋了一遍, 西嶺回道,“還真巧了,往東大營去的?時候碰巧就遇見了那隊傳旨的?, 怕朝廷往河西這邊兒有什么舉動, 七爺叫我去探聽了,那些人嘴也不?嚴,還真叫我問?出來了。”
這就知道了?馮妙嫦還以?為得等西嶺往晉王府打聽回來呢。
“該不?是大事吧?連個?儀仗也無,也忒寒酸了。”
西嶺手心開始冒汗,一句一句斟酌著說,“可不?是么?也不?知天家是怎么想的?,這樣做法,晉王越發要和那邊離心了。”
“怎么說?你不?是沒見過晉王么,瞧著倒像為他鳴不?平一樣?”
西嶺心口顫悠了一下,嘴里有些發干。
“實在?是這回天家的?做法太離譜了,咱家的?小?阿眠多招人喜歡啊, 想到若是阿眠遇上?這樣的?對待,難免就心有戚戚了。”
“怎么還和阿眠扯上?了?”
自覺鋪墊的?差不?多了,西嶺才說了, “說是晉王得了長子, 和咱家阿眠差不?多的?月份, 多喜興的?事呢,結果咣唧就被親爹潑了盆涼水,來的?是封旨, 封了晉王長子國公的?爵位, 晉王可是嫡子, 我這聽著的?都替他心冷呢。”
晉王不?是病得奄奄一息了么?這還生出孩子了?或者晉王一直在?裝病?
這樣事不?好和西嶺探討,馮妙嫦問?道, “我記著本朝是降等襲爵的?吧?親王之子,承爵的?為郡王,余子封郡公,再下一代才是國公吧?”
“就是這么一說。”西嶺回道。
哪怕是聽熱鬧的?外人,馮妙嫦都覺著太過了,將心比心,換七爺家里這樣對她的?阿眠,管多高的?門第她和阿眠也不?會?入。
“真夠寒磣人的?,得虧晉王不?在?府里,他那樣的?病體,不?得氣出好歹來。”
尋思后,也知道皇帝為的?是哪般了。
“是為著做給韓王和周家看的?么?晉王沒娶周五娘卻先有了庶長子,皇家不?想承認這孩子?那孩子的?母親想必也是沒什么來路的?吧?
所以?說,不?能給孩子撐腰還是不?要生孩子的?好。”
西嶺整個?后背都是汗津津的?,還要裝作若無其事。
“就是夫人想的?這么回事,皇家那邊必是知曉晉王不?在?府上?的?,卻還往河西傳旨,該是為著給周家做臉。
才收到的?信兒,周家的?九娘被齊王納入府中做了側夫人,據說那位周九娘堪稱傾城絕色,周家同一輩兒的?小?娘子都不?能與之相比,周家一直藏著沒叫她往外見人……”
“唬誰呢,周九娘是周家打旁枝里挑出來的?吧?”這樣事根本瞞不?過馮妙嫦。
西嶺點頭,“比那個?還不?如,是周家外室女。”
“所以?,周家是不?看好韓王,轉投齊王了?”
“是呢,說是韓王已不?同周家走動了。”
齊王和韓王爭成個?烏眼雞也好,正合適他們在?河西悶聲發大財。
等給河西這邊經營得鐵筒一樣,無論?哪個?上?位也不?怕。
想到一節,馮妙嫦幸災樂禍道,“裴尚書?一向自詡清高,不?借機靠上?去怕后面沒前程,靠上?了就是和周家一起坐實了靠女人謀富貴的?名聲,這可怎么好呢?”
見她不?再問?晉王的?事,西嶺有種逃出生天的?感覺。
臉上?的?笑都真實起來,“裴尚書?且裝不?下去了呢,徐夫人手里的?生意一家家的?關門,都沒錢給裴尚書?宴客會?友了。
裴尚書?現在?一心在?家盯著裴三讀書?,想他考出個?解元給那些憋屈事蓋去,可惜這回洛安下場叫得響的?可不?少,有芝蘭公子李七郎,有夫人的?二兄和妹夫褚十八,另還有好幾個?學問?扎實的?,裴三想出頭難
吶。”
“就他出頭了,我也覺著我二兄和妹夫比裴三強百倍。”馮妙嫦倒不?介意裴三考上?去。
上?去再摔下來也挺解氣的?。
裴家想壞小?妹的?婚事不?成,反叫裴家看著小?妹和褚十八訂了親,徐氏的?生意也跟著全?塌了,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真是報應不?爽。
“徐氏這會?兒閑了,更要盯著周四娘的?肚子了吧?”
西嶺笑道,“早午晚地給周四娘灌苦藥湯子,周四娘喝得都一臉悲苦相了,說是沒以?前鮮亮了呢?”
瞧著馮妙嫦的?臉色,西嶺提議道,“夫人,要不?我再叫人給……”
馮妙嫦搖頭,“先這樣吧,剩下的?等我自己去找回來,總得叫他們知道是我回報的?。”
閑話說完,正好紀先生打府衙回來,西嶺借機告退出來。
出了這邊的?門,他趕緊又往七爺那邊兒去了。
七爺外書房里,閔先生也在?。
七爺這會?兒言笑如常的?,瞧不出剛才發了那樣的雷霆大怒。
他在?東大營里給封旨扔到傳旨太監臉上?時,西嶺都要以?為那太監見不?到明?天的?日頭了呢。
見西嶺進來,七爺先問?,“沒叫夫人起疑吧?”
西嶺搖頭,“現還沒有。”
閔先生忍不?住道,“七爺,還不?和夫人說么?”
七爺明?明?是笑著,卻讓人不?寒而栗,“給阿眠一個?破國公的?爵位,這是拿我當花子打發呢,我哪來的?臉和夫人說。
這事兒都不?要再提了,等我給阿眠拿回配得上?的?,那會?兒才是和夫人說的?時候。”
怎么才叫配得上??彼此都心知肚明?。
西嶺忖度著馮妙嫦剛表現出來的?,不?由道,“瞧夫人的?意思,這樣事要擱她身上?,憑多高的?門第她也會?棄如敝履呢。”
七爺笑的?終于有了暖和氣兒,“夫人是寧折不?彎的?性子,她看阿眠眼珠子一樣,知道了這些真會?撂挑子走了。
所以?一定要瞞住了她,等大事抵定了我會?好好給她說明?白。”
想想燕夫人平日的?剛性,閔先生這會?兒也覺著說了不?妥,“還有周家女,夫人知曉了怕也難轉過彎來。”
恰說了七爺最聽不?得的?,“少提吧,我不?想污了耳。”
七爺竟鄙夷周家女至此,不?過想到周家弄出來個?周九娘轉投齊王的?行徑,確實那一門子都是上?不?得臺面的?。
閔先生轉而說起了別的?,“七爺,陛下現下倒底是個?什么心思?”
七爺冷笑,“還能是什么心思,想叫我裝孫子唄,叫齊王和袁家以?為我只想在?西邊兒這一畝三分地折騰,等齊王和韓王斗得都削弱了,我就可以?漁翁得利趁勢而起了。”
閔先生一時不?知該如何說,想想七爺一向都容得他們進言,還是含蓄說了,“想法是不?錯,只是韓王手里沒兵,怕是對齊王難有損耗。”
連周家都知道韓王不?成了,興元帝從哪兒覺著韓王能頂事?
閔先生雖不?在?朝,也早聽說了興元帝是個?沒什么成算的?,這么些年為帝的?手段就是和稀泥。
他這輩子只堅持了兩件事,立何皇后是一件,再就是送晉王就蕃了。
可這樣的?兩件事卻更襯得興元帝無作為。
堅持立了皇后,卻讓人心力交瘁早早就香消玉損。
打心里疼的?嫡子,卻是連帶在?身邊都不?能,沒滿周歲就送到廣濟寺,得了玄空大師庇護才得活命。
嫡子長成了又給發配到不?毛之地一樣的?河西,還自以?為給嫡子謀劃出了好前程。
不?給錢不?給人的?,若不?是七爺好本事,又娶的?好夫人,在?這樣弱肉強食的?地界兒,換了韓王來怕是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興元帝比想的?還要讓人無語,這么些年的?皇帝做下來竟是一點都沒長進。
這樣的?阿爹,也難怪七爺尊重不?起來了。
七爺也知道閔先生不?好說,索性自己說道,“好在?齊王也隨了那邊兒是個?好糊弄的?,正合適了。
只要我不?對外昭告是晉王,不?再往古田城以?東伸手,齊王就會?以?為我是在?示弱,不?敢同他爭輝。
私底下的?打壓不?會?少,卻不?會?下死手,他會?等到上?位了才趕盡殺絕。
算了,就讓他得意一陣子,等我料理了撒爾人再找他出氣。”
閔先生欣慰極了,“這才是能成大事的?做法,解決了外患,隨七爺做什么都行,我等絕不?攔著。”
閔先生和紀先生一直擔心著,七爺一身的?反骨,就沒有他不?敢做的?,惹惱了他,就算羽翼未豐他也敢對上?齊王和袁家。
袁家經營了多少年,手里足有二十五萬兵馬,七爺手底下的?兵馬再悍不?可擋,這樣大的?差數下對上?,縱算不?敗也會?膠著進去不?得脫身。
到時撒爾人再趁墟而入,撒爾又和七爺有前仇,必會?勾結袁家一起夾擊七爺,那樣的?境況下七爺不?死也很會?被打落到泥土里。
現在?最緊要的?是先穩住齊王和袁家,后面就可從容布置了。
閔先生道,“增到十萬兵就停了吧?”
“兵馬貴精不?貴多,十萬也夠了。再多了,夫人掙錢就累了。”七爺應了,復又笑,“若不?是有夫人和阿眠,我還管那么些,早殺過去找袁家的?晦氣了,等將來算賬的?時候,我得叫他們先了謝夫人。”
這邊說好了要繼續瞞著馮妙嫦,閔先生也擔保了會?說服紀先生不?往外說。
可臨出門的?時候閔先生還是和和西嶺一樣犯了慫,“將來夫人計較起來,七爺可要給我們在?夫人面前解釋清楚,我們是為著不?委屈她和阿眠才瞞下的?……”
見西嶺在?一邊跟著不?住點頭,七爺雖應得輕松,心里也是犯怵的?。
晚上?回了松風院,哄阿眠的?時候,七爺狀似不?經意地問?,“夫人,晉王的?事你都聽西嶺說了?”
“嗯。”馮妙嫦隨口應道,“果然天家無父子無兄弟,一個?剛出生的?小?孩子也能叫他們拿出來作這些文章。”
“何止是天家呢。”
“你這話里有話啊?像感同身受似的?。”
說者無心,可落在?心里有鬼的?人耳里,是解釋還是不?解釋呢?
第102章 七爺真不容易
102章
“我還沒和你?說家里事?吧?”七爺略猶豫后, 還是說道?,“不是不想和你?說,是有些難以啟齒, 就?一直拖著了。”
馮妙嫦當然不好?說那會兒她也不想知道?。
“我以為你?家里沒人了, 那些都是你?的傷心事?,就?……”
“傷心是談不上,心寒卻?是真的。”
“你?家里還有人在?”馮妙嫦有些吃驚。
這?么久也沒見七爺的家人和他來往,他也只字不提的,馮妙嫦就?以為他這?一房只剩他一個了,而別房的已成了陌路。
穆宗時那場對世家的清算,不少世家就?此湮滅,如今的八姓世家里,陳、范、裴、謝四家都是旁支上來的,主支即便沒死絕也被排除在外了。
那會兒的世家可是連皇室都不放在眼里的。
大熙初立朝,姬家坐了天下, 圣祖到高宗都曾為皇子求娶八姓女,八姓自詡高貴,竟無一家肯許, 卷了三代?皇帝的顏面。
結果遇上硬氣的穆宗, 一場鐵血清算后, 八姓之家再不復之前的高傲,陸續和姬家低了頭?。
到如今,八姓又只推崇姬家了, 即便皇室式微, 八姓也還是只找姬姓皇子們站隊, 下頭?的軍鎮再強也入不得他們的眼。
只褚家靠上了七爺,要知褚家在八姓里是往前數的, 這?就?很不合常理了。
怕是七爺的出身不止是湮滅的世家那樣簡單,他很可能?是那四家里主支的后人。
如此才解釋得通褚家的種種行為,甚至還主動和馮家聯了姻。
只聽七爺的語氣,他家人竟還在。
七爺現在真心知道?了,從編第一句話開始,后面就?是不歸路了。
為了圓上第一
句,他得不停地接著編,無窮無盡。
可怎么辦呢,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一條道?走到黑了。
不過畢竟是有一千六百個心眼子的人,這?會兒就?開始鋪墊起?來,怎么也要為將?來說破的那一日爭取個情有可原。
“我阿娘在我兩歲上就?不在了,家里有我阿爹和一幫庶出的兄弟姐妹,我從小就?養在外面,和哪個都不親。”
除了姓姬不能?說,余的七爺都不打算瞞著。
七爺語氣里的嘲諷很明?顯,馮妙嫦卻?很理解。
兩歲失母后就?養在了外頭?,只能?是家里容不下他,多狠心的爹才能?坐視那樣小的孩子離開家,此后又是不聞不問的。
想象一下若是換成了阿眠,馮妙嫦心里就?揪疼起?來。
她給?睡著的阿眠放到小榻上,回身握住七爺的手,柔聲道?,“往后只盡你?該盡的孝,別的都別管了,現在你?、我、阿眠才是一家。”
七爺兩手一起?包住她的手,“只是這?樣也罷了,我阿爹自以為是給?我找了出路,一不給?銀子,二?不給?人,就?打發我到這?兒自謀生路。
等我這?兒好?不容易掙出條路來,又怕那幾個庶出的不喜,想叫我低頭?做人呢,連阿眠都要退后一步。
叫嫡出的容讓庶出的,也只我阿爹不覺著丟人現眼了。”
雖不好?說長輩的是非,馮妙嫦心里已對這?位未曾謀面的公爹沒什么好?感了。
擰眉問道?,“不會是要往我們這?邊安插人手吧,那我不能?答應。”
七爺抬手給?她的眉尖撫平,“放心,河西是咱倆辛苦打下來的,就?是給?毀了,那幾個也別想往這?里伸一手指頭?,誰來剁誰。”
七爺確實也不是會受窩囊氣的,馮妙嫦放心了,“那后面要來往起?來么?”
“不必,你?和阿眠只當不知道?他們就?是,等那些生死都由我說了算時咱們再回去。”
“這?么一看,七爺可說是和晉王同病相憐呢,怪道?西嶺說起?晉王的孩子時說不能?想阿眠也被那樣對待。”
七爺怕她就?著這?個問起?來,忙轉話道?,“所以我才說不止天家無父無子。
我其實也不是弱癥,是在娘胎里中了毒。
我習武也是為著運用內力給?余毒逼出來,只這?么些年?毒氣已深入很難清盡,我本已放棄,沒想到又遇上了明?大夫有法子醫,從和夫人一起?,我運道?很是不錯呢。”
馮妙嫦遍體生寒,七爺家里的爭斗怎這?樣殘酷,快趕上皇室爭位了。
難怪那時明?大夫給?七爺診脈后給?西嶺遞眼神,想必是怕牽扯到秘辛不知該不該說,想避著人和西嶺討主意呢。
“那阿眠……”馮妙嫦擔心道?。
“阿眠不妨事?,我那會兒是有人不想我阿娘生孩子,她姓范。”
“是那個范家的……主支?”
“是,我阿爹根本沒本事?護住她,卻?偏要娶,我阿娘知道周圍很多人容不下她生的孩子,所以不想生,我阿爹卻?悄悄給我阿娘用的避子丸換了。
雖說我阿娘不生就?沒我了,可我阿爹的所作所為著實叫人……算了,子不講父過,不提了。”
好?在七爺沒打算和那邊來往,馮妙嫦不能?想象她帶阿眠在那樣的家族里生存會變得怎樣面目全非。
這?樣一比,七爺可說出淤泥而不染了。
他雖然脾氣不好?愛記仇,心眼也多,可他找人報復都是明?著打殺,根本不屑用陰暗手段害人。
這?會兒她也知道?七爺這?個燕姓肯定不是他的本性了,有些明?白他一直拖著不給?阿眠起?大名,未必是起?不出來,估計是不想和她提起?身后的家族吧。
今兒要不是晉王的事?觸動,七爺估計還是難以張口。
那樣的家門里,角角落落都是陰暗污糟吧,馮妙嫦也不想阿眠沾染了,還不如將?錯就?錯繼續姓燕呢。
馮妙嫦這?下一點不想知道?是哪家了。
想到七爺的種種經歷,他能?有今日是真不容易。
馮妙嫦心里起?了憐惜,依過去環住他的腰,“都拋開吧,咱們就?在河西自由自在地做悍匪,給?阿眠好?好?養大,等得了朝廷封賜,咱們去給?各自的舊事?了了還回來吧?”
七爺回摟住她,低頭?在她的鼻尖蹭著,“喜歡這?里?我還以為你?會舍不得娘家呢?”
“這?里民風自在,洛安那里太拘束人了,我回去該是不能?適應了。
只你?別攔著我多回娘家,我還是愿意留在河西。”
七爺不想再編瞎話哄她了,往下尋到她的唇瓣含住,“我不應你?待怎的?”
馮妙嫦唔咽著捶他,“說正……事?……呢……”
“這?才是正事?呢,從生了阿眠你?就?敷衍我,應了我多少都是空話,你?不能?總這?么冷落我。”說著話,壓著人就?往榻上倒去。
正滿心憐惜他呢,想到這?幾日晚上的情形,更同情他了,馮妙嫦軟了身姿,款款曲就?過去……
小榻上阿眠開始吭哧起?來,七爺哀嘆一聲,“又來了!”
卻?還是認命地過去搖了鈴,很快乳娘進來給?阿眠抱出去喂乳。
七爺四仰八叉地躺榻上,幽幽道?,“滿百日就?給?他另置個屋子吧?”
——
閔先?生回去費了好?大的勁兒,給?兩人幾十年?的交情都擺出來,都沒能?說服紀先?生繼續保密。
最后閔先?生的一句,“你?要想這?幾年?夫人因著側室庶子的事?不開懷,你?就?去說。”給?打動了。
紀先?生還是要了閔先?生的承諾,“等七爺成事?了,咱們得想法子保著夫人坐正位。”
“你?這?都是多余問。”閔先?生回道?,“吃人嘴軟,拿人手短,咱吃穿用哪樣不是夫人掙來的,不保她保誰?我可做不出那樣沒心肝的事?。”
天天幫著七爺和夫人看護小郎君,閔先?生和紀先?生越來越舍不得委屈他,覺著他配得上一切最好?的。
他只能?是嫡子,所以夫人必要坐正位。
雖難了些,他們也要想法子達成。
紀先?生這?才應了,心里卻?還是下不去,絮叨著,“你?還好?,怎也是七爺這?邊的,我可是跟著夫人的,這?不是背主一樣么,到那一天,我跪地賠罪都不夠……”
閔先?生想起?一事?,問道?,“褚十三前陣子突然就?回了洛安,到現在也沒見回,我當褚家有什么大事?,今兒就?問了西嶺,結果他和我說褚十三是回去給?他胞弟定親去了。
我以為是八姓的哪一家,西嶺竟說是戶部郎中家的小娘子。
褚家的旁支子弟都不會下娶這?么些吧?我再問,西嶺卻?推說有事?走了,這?事?兒還挺蹊蹺的,你?在夫人那邊兒沒聽說么?”
這?事?兒確不一般,八姓的一舉一動都牽扯著大事?,何況褚家的做法太不合常理了,從哪里說,褚家都不至于給?嫡支子弟聘小小五品郎中家的女兒。
后面會有什么事?呢?
紀先?生也慎重來,“這?陣子府衙里忙,我還真沒功夫和夫人說閑話,只知道?她娘家小妹說了好?親,她這?陣子心情頗佳。”
說到這?里,兩人同時一呆,褚十三是胞弟,夫人是胞妹,都是定了親,怎么這?么趕巧?
一直坐那邊品銘聽兩人說話的丁先?生忽然驚呼道?,“馮,我記起?來了,戶部有位郎中是姓馮的,那家還有些來歷呢,有個女兒嫁了裴尚書的嫡子,嫁沒幾日就?和離了,回老家的路上染病去了。
依稀是去歲三四月的事?,那會兒我正在洛安,滿洛安城都在說這?事?兒。
等我出洛安要和你?們會合時,正遇上馮
郎中來洛安上任,洛安城里又都在說,就?對上號了。”
說到這?里,丁先?生也品出不對來,“夫人不是也姓馮?”
若真是夫人娘家 ,褚家和馮家做親的事?就?說得通了。
只是太匪夷所思了,夫人是和離歸家的?還是對外報了死訊的?這?離了大譜了!
七爺知道?么?
想到西嶺手里掌的那支人手,各處就?沒有能?瞞到他的事?,若是真的,七爺必是知道?的。
閔先?生和紀先?生是什么人,那是憑著蛛絲馬跡就?能?推出事?情來龍去脈的,這?點事?兒他們很快就?理清了。
一切的線索聯系起?來,都指向了夫人就?是那位裴家和離出來的馮家女。
閔先?生看向紀先?生,嘆氣道?,“剛說的事?兒沒法做數了,夫人坐不上正位,只能?想法子先?立阿眠。”
第103章 去坐館
103章
紀先生卻不想放棄, “前朝宣帝的?張貴妃不也是和離再?嫁的?么,宣帝可是差點兒立她做皇后的?。”
“差一絲兒也是差。”閔先生勸著老友,“別想了, 別說大熙朝, 就前面幾朝都沒這?樣事兒,退一步再?圖吧?”
紀先生還是不肯,“那張貴妃怎比得夫人,夫人有見識通外務,還有雙點金手,七爺能成今日之?勢,夫人怎么也占了一半的?功勞,怎么還蓋不過那點不足,她不坐正位哪個有資格坐?周家?女怎配和她相比?
若夫人真矮了周家?女一頭,就算是一時?的?,叫周家?那等靠女人起家?的?在前頭頤氣指使, 咱們這?般人可羞死吧,我反正是不配跟著夫人了!”
今日看了洛安傳來的?消息,知道周家?靠著外室女轉投齊王后, 這?些?人真是不恥到?極點。
將來若是叫這?樣的?人家?做了第一國戚, 他們這?些?人的?臉該往哪兒擱呀?
閔先生頭疼, “陛下怎么就給七爺定了這?門婚事,那會兒賜婚的?旨意追著晉王就蕃的?車隊跑,滿天下就沒有不知道這?事的?, 這?下好了, 到?時?周家?揪著君無戲言不放, 手里?又有圣旨,七爺還真不好立新人。”
前朝本朝都有先例, 皇子登位后,潛邸里?有勞苦功高情分厚的?,膝下有子,正妃又無子,越過原配封正位的?是有那么幾位的?。
前提是,那個上位的?得是舊人,又要處處比正妃強,朝臣們也不想和新帝鬧得太僵,討價還價幾回后就由著了。
之?前他們想的?是,夫人比周家?女先進門,生有長子,又跟著七爺在河西打拼出一片天,這?就是糟糠妻的?典范,對比之?下,就襯的?周家?女坐享其成了。
他們正可拿這?個做文章,又有他們這?班人保著,來回拉扯一段時?候,總能保著夫人上去。
可現在,夫人的?經歷擺在這?里?,七爺府里?又沒別的?人,還真不好給周家?女弄下來呢。
“不若請七爺再?迎一位進來……”閔先生馬上又搖頭,“不成,被后來人站到?頭上,夫人該如何自處。”
紀先生瞥了他一眼,“總算你?良心沒壞掉。”
閔先生哈哈笑?道,“我要真和七爺提了,你?該要和我絕交了吧?”
紀先生也笑?了,“你?知道就好。”
紀先生拉著閔先生坐到?丁先生那邊兒,推心置腹道,“所?以,無論如何咱們都要給夫人保上去。”
閔先生思量后道,“若周家?不出外室女這?一回昏招,還真無從下手,現在嘛,都不恥周家?的?為人,咱們再?多做些?文章,難是難了些?,最不濟也能爭個不立正位,拖個幾年,有阿眠在,又見識了夫人的?好,反對的?人自會少了。”
見紀先生還似有些?不甘心的?樣子,閔先生勸道,“你?要信夫人的?能為。
她不過是尋常官紳之?家?出來的?,嫁的?裴家?雖算得上高門,可嫁了沒幾日就和離出來了,有家?不能回,顯見那會兒她是由人宰割的?。
可你?看,幾個月后咱們見她,那通身的?氣度,哪個不以為她是高門出身。
不說七爺手底下的?那幫,甚至你?我幾人,只要和她處長了,哪個不是甘心為她驅策。
短短幾個月就能蛻變成這?樣,能守城穩住后方,能收攏大片的?民心,能叫石奎和山胡來投,能和七爺在外院并立,掌著他內外的?大小事,你?說換了你?我身處她那會兒的?境地,能翻身至此么?”
紀先生明白了閔先生的?意思,“我懂了,拖得一定時?候對夫人才?有利,那會兒就是不封,一切也都能掌在夫人手里?。”
閔先生高興地拍著老友肩頭,“你?啊,你?怎么會想不到?這?些?,只是不甘心叫夫人先退一步罷了。”
丁先生也道,“夫人家?里?的?兄弟都是讀書?的?,若能考出來一二來,到?時?也是助力。”
“一邊是上進的?讀書?人家?,一邊是靠女謀富貴的?,人心自會知道往哪邊偏。
咱們好生謀劃一下,想法子叫夫人娘家?兄弟考出來。”閔先生振奮起來。
紀先生趕緊指派起來,“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咱們分頭行事,找那些?考上的?,給他們手里?用過的?那些?筆記釋義卷冊能搜羅來的?都搜羅來交給夫人捎回娘家?,只看夫人的?天姿,她家?里?的?兄弟也差不了,有了這?些?總能考出來。”
丁先生忽就笑?了,“捎來捎去,就是動用西嶺傳信的渠道,來回月余就過去了。
且一下那么些?捎過去,各人的?見解又自不同?,反會混亂一陣子,夫人的?父親忙于公務估計也沒時?候給講解,一時?半會兒怕是沒多少進益。
這?都是五月底了,若是夫人家里有參加八月鄉試的就不大趕趟了。
問過夫人,若是她家?里?真有八月鄉試的?,不如我往馮家坐一陣館吧。”
閔先生和紀先生同?時?驚訝地看過來,“老丁你?怎么……”
丁先生呵呵笑?道,“我這?陣子也想了,和你們倆比我就是湊數的?,七爺和夫人身邊,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和做謀士比起來,我還是做教書先生更合適呢。
我就想著等阿眠三歲的?時?候,和夫人厚著臉皮毛遂自薦一下,叫我做阿眠的?西席呢。
這?三年閑著也是閑著,正好去馮家?坐館,也能先回報夫人一二。
你?倆這?是什么眼神??寬心吧,說好了要一直追隨七爺和夫人的?,我沒改主意,只是換了條道而已?。
只要七爺和夫人不攆我,我能跟著他們終老。”
閔先生和紀先生這?才?放心了,一人抓著他一條臂膀,“老丁,有你?去哪還用找人搜羅什么。”
“你?出馬就沒有不成的?。”
外人不知道,閔先生和紀先生卻知道,丁家?連著出了三位進士,都是丁先生手把手教出來的?。
最厲害的?是,那三位全是院試、鄉試,會試、殿試一路順暢過的?。
閔先生和紀先生都見過丁家?那三位子弟,并不是多出眾的?,特別是江南學子眾多,早前三人在其中可不顯。
也是因此,三人一路無波無折地就高中了,在江南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多少人家?在打聽丁家?是不是請了名師坐館,卻一無所?獲,丁家?只往外說,都是那三個子弟一個帶一個學出來的?。
是啊,誰能想到?,丁家?子弟是被丁家?庶出無聞的?丁先生教出來的?呢。
整整十年,為著阿娘被丁家?拿捏著,丁先生就只能隱在后頭為丁家?默默付出。
直到?他阿娘去了,丁先生才?得解脫離了丁家?。
據說丁家?這?兩年一直在找丁先生。
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丁先生最是知恩圖報的?,又不甚在意名利,但凡丁家?善待他們母子,丁先生怕是至今還在帶丁家?的?子弟讀書?。
第二天,紀先生沒去府衙,先過來了外院馮妙嫦的?書?房等著。
他從認定馮妙嫦是女主公后,和她都是有什么說什么。
這?會兒也是,他直接了當就問,“夫人可是戶部馮郎中之?女?和褚家?十八郎定親的?就是夫人的?胞妹吧?”
馮妙嫦早知道瞞不過閔先生和紀先生幾人,輕笑?道,“我猜就是這?么幾日呢,正等著紀先生問我呢。”
紀先生最欣賞她這?樣,敢做敢當,就沒有怕人說的?。
他也不啰嗦,三言兩語給他和閔先生丁先生猜測的?經過說了,然后就進了正題,“夫人娘家?兄弟有八月要秋闈的?么?若有,丁先生可去坐館。
忘了和夫人說,丁先生帶了三個學生
,三個都是一氣兒沒停地高中了。”
馮妙嫦正想著怎么給二兄助力呢。
嘴上說的?不介意,她還是希望二兄給裴三壓下去。
大兄的?來信也說了,二兄再?錯一屆考上的?把握更大,這?回堅持要考試,也是沖著裴三郎去的?。
如今丁先生要去家?里?坐館,馮妙嫦不由喜出望外,“我自然求之?不得。”
紀先生笑?得愉悅,“夫人就這?么信我等的?話??”
馮妙嫦也笑?,“先生們有大才?,我不信才?是傻的?呢。”
第104章 增兵
104章
送走丁先生后, 玄六布置在撒爾那邊的斥候傳信回來,慕容赫已經收攏了?撒爾各部,并改國號為梁, 徹底坐穩了?皇位。
之?后慕容赫不斷調動各部族的兵馬部署, 持續往南和西南邊境增派兵力?,其野心昭然若揭,慕容赫想對大熙動手了?。
根據斥候探來的梁國在邊線的兵力?部署,七爺判定,慕容赫暫時?不會有大動作,不過小?規模的擾邊不會少了?。
撒爾人都是騎兵,來回突擊迅速,分?成小?隊騎兵出其不意地四處奔襲,最讓人防不勝防。
兩?國間的防線很長,大熙這邊又缺戰馬,戰線拉長了?會很不利。
這樣被撒爾兵長期襲擾, 防線很快就?會疲弱下來,那時?才是撒爾人大舉難下的時?候。
七爺冷哼,“慕容赫長進了?。”
閔先生憂心道, “前面幾回在七爺手里吃了?虧, 這是不敢和七爺大舉對上了?, 他們這是想著分?薄七爺的兵力?,再往北邊找找機會呢。”
紀先生道,“北邊兒那幾家軍鎮本?來就?爭得兇狠, 袁家上回還由著陳俶給撒爾人傳信抄咱們后路, 都是品性卑劣不講仁義的, 只要不打?到自個兒的地盤,他們都能袖手旁觀, 到時?慕容赫使計拉攏幾個再逐個擊破,北地就?危了?。”
七爺道,“此一時?彼一時?,袁家還想等齊王登基做真正?的掌控大熙之?人,在他們眼里大熙已是囊中之?物,只要他們家底還在,是不會容撒爾人染指的。
不過他們也不能老實?了?就?是,袁家會樂見咱們的地盤丟了?,想法子引著撒爾人往咱們這邊來。
所以,咱們先顧好自己,若北邊真有危了?,我會叫玄一玄四會帶兵出會澤北上馳援。”
大事面前,七爺肯擱置個人恩怨派兵馳援,這才是天?下之?主的氣概,所以舍他其誰。
大敵當前,閔先生紀先生這些非但不懼,反而升起萬丈雄心,想挽起袖子大干一場。
七爺對馮妙嫦笑道,“又要有勞夫人多?賺銀子了?,這回要養十萬兵了?。”
馮妙嫦眉都沒攏一下,淺笑回道,“今年先這么樣,等翻過年再增十萬兵也養得起。”
七爺笑的肆意,“我夫人真是了?不得,一百幾十萬兩?銀子說許就?許了?。”
都是自己人,馮妙嫦玩笑道,“是呢,不都說我是點金手么,缺銀子招招手就?來了?。”
閔先生紀先生幾個也都朗聲大笑起來。
原還不知道五六十萬兩?銀子該咋賺回來,實?際上手后倒也沒想的那么艱難。
八九個月來,馮妙嫦手里的各項生意走出河西后可說遍地開花,也給她賺回來大把的銀子,真的做到了?日進斗金。
只云來歌舞樓就?賺回來二?十四萬兩?銀子,羊市、肉干肉醬、暖鍋鋪子、還有來回給商隊護鏢加一起賺了?有十三萬兩?多?些,加一起就?有三十七萬兩?了?。
這是八個月的,一整年得有四十六萬多?兩?。
這還只是第一年,后年肯定不止這么些。
而這只是生意上賺的,還沒算上河西、懷蘭、會澤,還有西邊兒收上來的賦稅呢。
想著休養生息,幾地的賦稅,馮妙嫦和紀先生商量著在原來的基礎上減了?一半。
可此消彼長,因著羊市,商隊,還有歌舞樓帶來的商機,從?古田城開始至定陽城西邊兒都被帶動起來,塞上江南如今可不單指定陽城,而是囊括了?七爺所有的地盤。
如此盛景下,收上來的賦稅也很可觀,半年的就?有八十多?萬兩?銀子。
去了?各項開支,能余下五十幾萬兩?銀子。
不過這五十幾萬兩?銀子反手就?被她都花出去了?,跟西邊兒各部族買了?一萬匹當齡的母馬交給山胡用做育種。
馮妙嫦還準備給后面半年收上來的賦稅也用來買育種的母馬,所以她才對七爺說翻過年才能增兵十萬。
七爺那日已應了?這幾年就?維持著十萬兵,這會兒正?好就?和馮妙嫦說了?,“十萬兵盡夠了?,多?了?就?打?眼了?,夫人不說咱們要悶聲發大財么,我都聽夫人的呢。”
“那感情好,賺了?這么些銀子我就?沒存下來過,這下可以攢些私房錢了?。”
又都被她逗笑,
這回征兵沒往西去,而是在河西、懷蘭,會澤三地招的。
招兵告示一經貼出,來應者眾,只三日就?征齊了?四萬了?,這樣七爺手里就?有了?十萬四千兵。
清剿撒爾人西邊的地盤時?,七爺劫下了撒爾人的三萬匹馬來,算是發了?注大財。
這三萬匹馬一直在彭原馬場里養著,這下可以趕回來了?。
因著石奎石榮聽從?調派,七爺用起來和自己麾下的兵沒甚兩?樣,三萬匹馬一回來,七爺又給石奎調了三千匹馬過去。
十萬兵馬,只騎兵就?有五萬六千,七爺練出來的兵又能以一當幾,這十萬兵能抵得人家三十萬兵了?。
只要不被撒爾和袁家一起夾擊,論單打?,自家確實?哪個都不懼。
紀先生也和閔先生一個意思,這幾年都不用增兵了?。
只世事難料,這邊才商定好,卻有了?變故。
靖西軍的李通一直關注著這邊的動向,這邊七爺給石奎配了?三千匹戰馬的事他們很快就?探得了?,這下李通再也坐不住了?。
使手下來說,若七爺這邊能助他掌了?靖西軍,他愿意和石奎兄弟一樣帶著整個靖西軍歸到七爺帳下。
送到嘴邊的大肉還能不吃么?
紀先生道,“我就?說,上回阿眠洗三的時?候,這位李通在定陽城里不知轉了?多?少遍才走,想是那會兒就?有了?想法了?,”
七爺卻沒先應,而是別有深意地看向馮妙嫦,“其實?之?前李通遞過幾回話?了?,雖沒說來投,也是愿意做附庸的,只我一直沒應。”
馮妙嫦一下想起來,有一回兩?人說起李通時?,七爺說想給李通扶起來時?,因著李通是庶子,她那會兒剛懷上阿眠被觸動了?心弦,被七爺看出來,隨口應了?不再摻合李琨那邊的事了?。
她記得當時?說了?叫七爺不用顧著她的想法的,七爺當時?還高興地說她明理大度呢。
這么久沒見動靜,馮妙嫦以為七爺是因著李琨還能頂一陣,就?沒急著行動。
這會兒看七爺的眼神,她才知道七爺一直記著她的不喜,竟給李通晾到了?現在。
閔先生還跟那兒服氣得不行,“還是七爺能穩住,附庸和來投可差著不少,收了?靖西軍,一切都大有可為吶!”
趁著閔先生幾個沒注意,馮妙嫦捅了?七爺后腰一下,“趕緊應了?吧,別等李琨那幾個兒子給靖西軍分?割了?,大敵當前,東邊的門戶就?更要緊了?,李琨那幾
個嫡子都是靠不住的。”
七爺趁勢捉住她的手,在她手心里勾了?一下才放開。
這才應了?,“夫人有命,豈敢不從?。”
不過為了?不引起袁家和齊王的顧忌,這事兒還不能明著來。
七爺給李通回了?信,約了?李通在古田城見面商談此事。
才回了?信,西邊玄二?玄三來報,說有小?股的撒爾人開始擾邊,專揀著八部分?散在外的牧民襲擾,等他們帶兵援過去的時?候,撒爾兵早劫掠完了?撤走了?。
這么來回幾次不少折騰,卻沒什么斬獲,而八部的牧民卻損失不少,玄二?和玄三請示,想給手里的兵馬打?散一些駐守在八部。
果然和七爺料的一樣,撒爾人學精明了?。
西邊的兵力?確要重新布署了?,七爺從?東大營點了?新招上來的一萬騎兵和五千步卒往西去了?。
他在西邊重新排兵布陣后,撒爾人再來就?占不到便宜了?,來多?少就?留下多?少。
一個月下來,陸續截滅了?五千撒爾兵,得了?三千戰馬,又給新兵練了?出來,可說所獲頗豐。
撒爾人見在這里討不到好,一部分?往北撤了?,一部分?開始往烏戎人的地盤偷襲。
孜羌和契金那些沒歸附的各部雖沒還沒被襲擊,卻已是怕了?,一個個都找上來要歸附。
七爺卻沒有接收。
他挑得很,山胡外收的那八部都是他早瞄好了?的,都是西邊挨近河西這邊的,管起來很便宜。
且都是兩?族里沒那么些花花腸子,有手藝,有鐵礦的。
剩下的那些都是散出去老遠的,行事也多?有反復,富貴時?還好,你有難時?不背刺一刀都是好的,收來何用?
七爺這一做法,讓歸附來的八部更加慶幸不已,原來還羨慕山胡,這會兒對比那些被拒收的同族,就?覺著自家也是挺讓人羨慕的。
七爺吩咐玄二?玄三,只要撒爾人在西邊占了?地盤,就?去給端了?,務必不叫撒爾人找到落腳處,剩下的就?由著撒爾和烏戎消磨去吧。
看著都妥當了?,七爺回了?定陽城,這時?已錯過了?阿眠的百日。
一個月未見,七爺黑了?不少,下巴上還一圈的胡茬,和家里時?完全兩?樣。
還以為阿眠會認不得了?,沒想到七爺跟他說“阿爹回來了?”時?,他一點沒見生,跟那兒咿呀了?好幾句,倒像是在問七爺這么久去哪兒了?一樣。
七爺就?跟馮妙嫦說,“真是沒白帶他,這還認得我呢。
膽氣也不小?,我這陣子積的殺氣太重,一般的馬都不敢靠近,他卻不怕。”
馮妙嫦早發現了?,“還說呢,前兒西嶺帶他去后面演武場逛,聽著練兵時?喊殺的聲音高興的什么似的,手腳跟著飛舞起來了?不說,還在那里咯咯直笑。”
七爺更喜歡了?,粗話?也跟著冒了?出來,“好小?子,不愧是老子的種!”
馮妙嫦想捂阿眠的耳朵已不及,瞪著,“你少教他不好。”
阿眠卻在那里咯咯笑得歡實?,也不知是笑爹還是笑娘呢。
慶平那里李通已等的望眼欲穿,留下閔先生坐鎮河西,七爺和馮妙嫦帶著阿眠,一行人往古田城去了?。
已能支愣起脖子的阿眠總算沒那么能睡了?,睡醒了?就?要給他抱著往外看。
第105章 慶幸
105章
帶著?阿眠沒法輕裝簡行, 只他的衣服用物就裝了滿滿一車。
跟著?照護他的人也不?能少了,
孫嬤嬤、鄒媽媽、忍冬、茯苓、四個翠、兩位乳娘,還有幾個小丫頭, 反正松風院里的差不?多都?跟著?出?來?了。
這樣出?行的車隊就很壯觀了。
孫嬤嬤因自己掌著?燕府內院的事, 還以為她得留下來?守家呢。
“我這里留了嬤嬤這么久已是很下不?去了,別的做不?到,一年里怎也要嬤嬤和裴老娘子見上一面,就這次不?去,等陣子我也要送嬤嬤過去呢。”
馮妙嫦這樣一番知冷知熱的話聽在耳里,孫嬤嬤打定了主意要多幫她幾年,怎也要給阿眠看大了才成。
孫嬤嬤很信,馮妙嫦不?會叫她和裴老娘子老了沒下場的。
且孫嬤嬤打心里也舍不?下阿眠,這孩子太可人疼了。
才過了百日就認人了,知道?她老邁經不?得折騰,只她在跟前的時候, 阿眠就是躺不?住了都?會忍著?,等來?了別個他才哼唧著?告訴要去逛。
鄒媽媽跟著?孫嬤嬤一車,掀簾看著?外?面, 一路上, 定陽城的人都?自發地靠在路邊往車隊這邊招手, 激動地行著?禮,嘴里不?住地招呼著?,“七爺、夫人、小郎君安好。”
鄒媽媽和孫嬤嬤感慨, “若知道?六小姐今日的權勢富貴, 不?知我們那位老夫人悔不?悔呢。”隨即失笑?, “瞧我說?的,六小姐要是不?出?來?也就沒有今日了。”
孫嬤嬤卻不?這樣想, “命里有,就是轉多大彎子,該是你的富貴照樣會不?錯時候來?,只能說?你們那位老夫人是個寒酸命,身邊留不?住富貴人呢。”
這話鄒媽媽真愛聽,“可不?正是,三房最不?得她意,結果六小姐富貴成這樣,三老爺又升了五品,我們五郎君和九郎君要再考出?來?,馮家那幾房真是踮腳都?夠不?著?了。
她怕是腸子都?要悔青了,只是早叫她寒了心,悔也拉不?回去咯。”
孫嬤嬤想起裴老娘子說?的,笑?道?,“等著?吧,有夫人拉扯著?,你們三房的前程可不?止眼前這么點兒。”
鄒媽媽不?住點頭,“是呢,就八小姐這回定的褚家一般人家哪敢想啊,因著?六小姐,人家就主動上門求娶了,這下誰還敢笑?她退了兩回親的事。”
想想有些遺憾道?,“后面九郎君和十一郎的婚事定也差不?了,這么瞧,反是三小姐嫁的低了些。”
孫嬤嬤道?,“低有低的好,有夫人撐在這兒,她姐姐在婆家被捧著?過日子多少自在。”
“這不?是六小姐還在的事不?能往外?說?嘛,不?過八小姐定了褚家,老爺和兩位郎君的前程也擺在這里,三小姐的婆家指定要高看的。”
“等著?吧,夫人有朝一日必是要明?堂正道?地回洛安的。”
“真的?那可太好了,別的還罷了,我就想讓老夫人嘗嘗痛悔難當的滋味兒,好叫我們夫人出?口?惡氣。”
說?到興起,覺著?車里有些氣悶,鄒媽媽掀起簾子想著?透點風。
這一看可了不?得了,阿眠被七爺抱著?上了馬,先還是跟著?車隊放緩騎著?,不?想阿眠揮舞著?手嗷嗷叫著?,七爺駕著?黑云就沖出?去,阿眠咯咯的笑?聲傳回來?,一聽就知道?他這是高興大發了。
還沒滿四個月的小毛頭膽子就大的沒邊兒了,這就喜歡馬上馳騁了。
那樣比女孩兒還白嫩好看的,月子里又是那樣乖,都?以為性子是隨娘的。
出?了百日就全不?是那回事了,這孩子從里到外?都?是隨了爹的,喜歡打打殺殺不?說?,也是個有脾氣愛記仇的呢。
就前幾日,阿眠忽然就不?肯喝那位張乳娘的乳了,怎么哄都?不?肯。
問張乳娘,張乳娘也說?不?出?什么,還是喂乳時守著?的小丫頭想起來?,說?前一回張乳娘喂乳的時候跟阿眠念叨了一句,“我是舍了自家孩子來?奶你的,你將來?可不?興做白眼郎呢。”
該是那句話叫阿眠不?入耳才這樣的。
別說?阿眠不?高興,松風院里哪個聽了都?覺著?張乳娘心大了。
一開始夫人就說?了,兩位乳娘只乳滿阿眠一年就可以回家。
夫人給的一年二百兩銀子,多少人削尖了腦袋想來?做阿眠的乳娘,家里日子不?差的都?愿意來?,一年掙出?這么大一注財,做夢都?要笑?醒呢。
這位張乳娘可倒好,一邊拿主家那么些銀子,一邊還想小郎君長大記她的恩,忒臉大了些。
孫嬤嬤都?沒經馮妙嫦就叫張乳娘家去,張乳娘還在那里說?,富戶家里最敬乳娘,乳大的孩子還要給乳娘養老呢,怎到夫人這里就不行了。
孫嬤嬤和鄒媽媽都?氣笑?了,告訴張乳娘,那樣的乳娘得是多少代的家生子,且輪不?到外?面來?的呢。
張乳娘這才羞了悔了,求著?別攆她,孫嬤嬤喊來?她家里人叫給領走了。
張乳娘的婆家是知好歹的,直罵張乳娘良心被狗子吃掉了,夫人和七爺對定陽城有再造之恩,她不?記恩不?說?,還想著拿捏小郎君……
后面,孫嬤嬤慎之又慎地重?選了劉乳娘過來?。
有張乳娘的前車之鑒,又知道?阿眠雖是個奶娃子卻不?好糊弄,劉乳娘和田乳娘再一絲都?不?敢怠慢了。
阿眠這孩子真是皮實,大日頭下被七爺帶著跑了圈回來是那樣歡實,被田乳娘抱去喂了,回來?小睡了一覺,就又跟七爺咿呀著要出去。
七月的傍晚,日頭將落未落的,路兩邊的樹林里有微風襲來?,帶來?絲絲清涼,沖散了白日的燥熱。
七爺就對他道?,“喊你阿娘一起,你還沒見她騎過馬吧,很颯爽呢。”
阿眠跟著?就轉向馮妙嫦,張著?沒牙的嘴朝她笑?得甜膩,馮妙嫦的心就化了,為他做什么都?愿意。
經了張乳娘,馮妙嫦是信了阿眠能聽懂好賴話。
這會兒也不?敷衍,“我們阿眠是想看阿娘騎馬呀,那還不?容易,這就走著?吧。”
她現在的衣裳都?是仿照著?胡服弄的新樣式,又好看,做事也方便,穿著?騎馬也行,不?用再換衣裳了。
因著?她這么穿,先是定陽城的女人們學著?穿戴起來?,沒多久整個河西境的女人們也都?照著?改了樣式,前陣子收到柳八的來?信,聽他說?古田城的女人也都?是這樣穿法了。
馮妙嫦沒想到她如今還能帶動穿衣新風向了,當初在洛安的時候,多少人笑?她不?會穿衣打扮,怎么穿都?是鳳翔那邊的土味兒呢。
喚來?紅棗,馮妙嫦上了馬,七爺仍舊抱著?阿眠,一家三口?在燦爛的霞光下縱馬嬉戲著?。
馬跑得越快,阿眠就越高興,咯咯嘰嘰的笑?根本就停不?住,跟朵向陽花一樣明?燦。
七爺始終給他護得牢牢的,為了阿眠知道?是怎么騎馬,一直給他說?著?馭馬的要領,沒有因為阿眠還小用不?上而有所保留。
他實在是個極好的父親,馮妙嫦從沒見哪個男人能做到他這樣。
只要留在府里,白日帶阿眠去外?院,晚上負責抱起來?給乳娘喂乳,從沒一日推脫過。
她去那邊書房好幾回,不?管阿眠聽不?聽得懂,七爺手里忙什么都?要給阿眠講一聲,以致后面閔先生幾個也都?跟著?學起來?,什么事都?要知會阿眠一聲。
紀先生見了也有樣學樣,阿眠來?她這邊時,紀先生還會給阿眠念府衙拿回來?要他批復的文書。
阿眠這么小小一只就聽得懂話,其實就是被七爺和閔先生紀先生幾個這么生教出?來?的。
馮妙嫦這會兒無比慶幸那會兒決定留下來?,沒叫阿眠錯過這樣的父愛。
沙匪的兒子確實是喜歡打打殺殺的,他就該跟著?他的父親馳騁于馬上,肆意張揚地長大。
因著?阿眠每日都?要被帶著?騎馬放風,車子行得快了他也不?嫌顛簸,照樣呼呼睡得香甜。
孫嬤嬤也是能吃能睡的,這樣奔波著?反而瞧著?更康健了,如此車隊也沒刻意緩行,行了八日到了古田城。
知道?他們要來?,玄一早派人給李琨留下來?的都?督府打掃一新,一行人住了進去。
李通三天前已到了古田城,這回他是帶著?他的夫人來?的。
他在古田城還留著?一處宅子,離都?督府不?遠,夫妻倆就住在那里。
這邊打聽著?七爺一家到了,好歹忍了一晚,第二日巳時李通攜夫人來?了都?督府。
盡管在家里被李通教著?演練過好多回了,唐氏還是不?由緊張起來?。
唐氏想象不?能,如李琨的夫人那樣能干精明?,掌著?李家后院的所有事,李琨的外?院都?是不?容謝氏踏足的。
這位燕夫人聽說?才十九歲,她是怎么做到的?
在都?督府住了多少年了,如今搬出?來?了,卻被迎進了外?院,唐氏覺著?她往后可以在李家的女人堆里揚眉吐氣了。
第106章 去逛逛
106章
被迎進外院正堂后, 瞅著?榻上提籃里白嫩嫩的奶娃娃,李通和唐氏都有些懵。
那奶娃娃著?實好?看,眉毛, 眼睛, 鼻子,嘴巴就跟丹青高手精心描摹出?來的沒一處不?好?。
一雙眸子烏溜溜水汪汪地,像西蕃來的葡萄粒又圓又亮,往這邊打量著?一點?不?怕生,好?靈秀的孩子。
唐氏一瞧見就拔不?開眼了,渾忘了身處何地。
李通先反應過來,伸手扯了一下唐氏,笑著?上前跟從側間出?來的七爺和馮妙嫦道?,“小郎君一轉眼這么大了,都能跟著?出?門?了。”
又引著?唐氏給七爺和馮妙嫦見了禮,又轉向紀先生方?先生幾?個施禮問候了。
從沒經歷過這樣?的場合, 家里練的那些什么也記不?起了,唐氏跟個木偶人一樣?,只會拘束地跟在李通后面。
直到被讓著?坐下來, 她才恢復了些, 往主位上的兩人瞧去。
才發現提籃里的小郎君和燕七爺一個模子里刻出?來一樣?, 只小郎君讓人看不?夠,這位七爺雖是面帶微笑的卻讓人不?敢掃第二?眼。
唐氏忙轉了眼神打量起燕夫人,和想象中一樣?, 燕夫人是位極少見的美人, 李琨的那幾?個嫡子后院里納了多少美人, 卻都不?及燕夫人的好?顏色。
只你第一眼注意的反不?是燕夫人的美貌,她那樣?雍容地端坐在那里, 唐氏無形中就覺著?壓力倍增,謝氏的威嚴在燕夫人這里實不?值一提。
人中龍鳳,眼前的七爺和燕夫人,唐氏腦里最?先想到的就是著?這個形容。
“夫人給小郎君養的真好?,我瞧著?一點?不?怕生呢。”唐氏試著?搭話道?。
這個功勞她可不?好?攬下來,照看阿眠的事上,她一般都輪不?上呢。
“見得人多了他就不?怕生了。”馮妙嫦只能這樣?說。
“夫人常帶小郎君逛么?”
“那倒沒有,這回是他第一回出?府門?呢。
平日就在外院里,多是在他父親那邊兒,他父親顧不?上就往我那兒呆著?,兩下里都是人來人往的,他就不?怕見人了。”
這下不?止唐氏,就是李通都以為聽錯了。
可看著?七爺也好?,紀先生方?先生也好?,都是理該如此的態度,李通就知?道?他沒聽錯,提籃里的燕小郎君白日里是隨著?爹娘在外院呆著?的。
唐氏都不?知?該如何接話了。
燕夫人說的每個字她都聽得懂,可連在一處她就覺著?腦子不?夠使了,覺著?自?己可能理解有誤了。
男人連抱孩子都不?肯,怎么可能幫著?帶孩子,還是燕七爺這樣?比一方?軍鎮都督都威風的人物?。
可事實就擺在眼前,容不?得她不?信。
就見提籃里的小郎君哼唧了一聲,燕七爺探頭問了句,“阿眠要做什么?”
小郎君揮著?手咿呀了幾?句,燕七爺就笑了,“是嫌躺的矮瞧不?清么。”
燕七爺拽過提籃,邊上那位方?先生已拿過一個小薄被子,那位紀先生很自?然地接過來手法嫻熟地給卷成被卷兒,燕七爺抱起小郎君,紀先生給卷好?的被子墊到提籃里的小褥子下面,常先生給平整好?,燕七爺又給小郎君放到了提籃里。
只看三個人配合的默契和熟練程度,就知?他們?這樣?做過不?知?多少回了。
從頭至尾,燕夫人就坐在那里笑看著?,指頭都沒動一下。
所以,不?止是燕七爺要帶孩子,連帶他身邊的謀士們?也都成了帶孩子的能手了。
李通和唐氏一起看傻了,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茫然。
上面被墊高后,小郎君半臥在那里往外看得就廣了,他該是很滿意,嘴角彎起朵萌化人的笑,朝燕七爺和那兩位先生歡氣?地咿呀著?。
好?一會兒后,李通才找回神智,開始進入正題。
這都是男人們?的事,唐氏還以為燕夫人會帶她退出?去。
卻發現這樣?的事燕夫人也是要參與的,不?止是參與,很多事上都是要征詢她的。
就比如說李通問起歸附后慶平那邊各地的政務該和誰交割時,燕夫人很自?然地回道?,“紀先生會安排交割,只你那邊的人不?要遣散了,得用的這邊還要接著?用呢。”
唐氏就見自?家男人又閃了下神。
邊上紀先生已接了話,“夫人,人手還是不?夠,得想法子多引些得用的人過來。”
燕夫人點?頭,“回頭我問下褚十三,看他能不?能在江南給咱們?招攬些人才過來。
說好?了用到何處咱按著相應的品級會再多給一級俸祿,若還不?行咱們?再加,不?信人不?過來。”
紀先生連聲道?好?,“夫人出?手就沒有不?成的。”
這個話題過了,轉兒又說起別的事項。
唐氏做為庶子媳婦在李家的后院沒有被壓服,本就是聰敏精明的。
她雖不通外面的這些事,卻會察言觀色,很快她就看出?了些頭緒,燕七爺和燕夫人竟是各管著一攤事,燕七爺掌著?軍務,軍務之外的一切,甚至各地的政務都是燕夫人掌著?。
而紀先生也不?是燕七爺那邊的,他是歸在燕夫人這邊的謀士。
別說唐氏,到這會兒李通心里都是波瀾不?定的。
他知?道?燕夫人在燕七爺這里有著?非同尋常的地位,可他也以為是因著?燕夫人會做生意,賺出?來的銀子叫燕七爺不?愁養兵才換來的。
卻是他見識淺薄了,能叫紀先生這樣?的心甘情愿地跟隨,燕夫人又豈止那點?本事。
他再一次的后悔,怎就沒在那回馬市上抓住機會呢!
原想著?今非昔比了,唐氏能更近一步和燕夫人來往起來,這會兒他已歇了心思。
能在男人堆里殺伐決斷的燕夫人,又豈是后宅的女?人能結交上的。
不?想引來齊王和袁家的顧忌,靖西軍歸附的事還是要隱著?來,助李通上位后,慶平的一切還是李通對外支應著?。
想問軍餉的事,李通幾?番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事情要成還得有段日子,不?必就這會兒問了。
沒一會兒馮妙嫦卻主動說起,“靖西軍的軍餉我們?會按日子發過來,回頭李將軍和紀先生核對下人數。”
李通驚喜問道?,“我父親那里……很快就能成么?”
七爺淡聲道?,“宜早不?宜遲,我們?要在這里呆幾?日,就手給你的事料理了,你等著?就是。”
李通再沒想到會這么快,激動地單膝跪地拜道?,“李通見過主上,見過夫人。”
唐氏趕緊跟在后面行了大禮。
大事都說好?了,剩下就是商量具體要怎么實施了。
馮妙嫦離了坐,“沒我事了吧,那我帶著?阿眠逛去了?”
“去吧,只別太?晚了回來。”七爺應道?。
馮妙嫦卻沒給準話,“再說吧,好?容易來一回,自?然要盡興了才行。”
七爺笑看她一眼,轉向提籃里睡了一覺又喝足了奶才被送回來的阿眠,“阿眠記得早些回來給阿爹說說外面的事。”
提籃里的阿眠瞅瞅阿爹,又側頭瞅瞅阿娘,只管咕嘰笑著?,沒像之前那樣?問一句會回一句咿呀聲。
邊上紀先生和方?先生笑的合不?攏嘴,紀先生指著?阿眠道?,“你個小精怪,這是阿爹阿娘兩不?得罪呢?”
西嶺過來提了提籃,“我也跟著?夫人去湊個熱鬧。”
阿眠很喜歡西嶺帶著?他玩兒,咿呀連著?咿呀地跟他說著?。
馮妙嫦越過正不?是滋味的七爺,對唐氏邀請道?,“李夫人要一起么?”
這是求都求不?來的機會,李通忙悄悄推了唐氏一下。
唐氏受寵若驚,慌忙站起來,“夫人不?嫌我愚笨就好?。”
馮妙嫦想著?唐氏別再不?喜,提前說道?,“我是要往云來歌舞樓去逛的,李夫人要是不?喜不?必勉強。”
唐氏哪知?道?什么歌舞樓呢,看向李通。
李通看了眼燕七爺,因著?他很不?當回事的態度,想著?燕夫人可能只是去巡查自?己的生意。
遂對唐氏道?,“那是燕夫人手里的生意,你跟著?去學學,也長個見識。”
唐氏雖膽突突的,還是跟著?馮妙嫦出?了外院正堂。
出?了都督府大門?,孫嬤嬤等一干人已等著?了。
一行人上了馬車,往云來歌舞樓去了。
快到的時候,遠遠地就聽見婉轉動聽的的絲弦曲調聲,讓人悠然向往。
馬車在歌舞樓一停下,就見一道?紅衣麗人沖出?來,掀開馮妙嫦的車門?朝里又哭又笑道?,“可來了,再不?來我都想回去了,快給我看看阿眠。”
忍冬給提籃遞給他,“怎么還改不?了咋呼的毛病,喏,這是阿眠,你提穩了啊。”
柳八對上阿眠晶亮的眼睛,忽然就不?敢動了,“這就給我了?我……我別再摔著?他了。”
瞅著?阿眠不?住地嘆著?,“他可真好?看,像夫人呢!”
茯苓捂臉,“你掙眼說瞎話也差不?多些,迄今為止,只你一個人說阿眠像夫人呢。”
認出?紅衣麗人是男子后,唐氏石化在那里,若不?是知?道?燕夫人是他們?夫妻必不?能得罪的,她真要奪路而逃了。
第107章 榮幸
107章
很快裴老夫人?帶著湯二郎等十人?迎了出來。
孫嬤嬤搶上去一把抱住裴老娘, 從上到下仔細看著,“老娘子氣色很好,比在定陽城那會?兒?還精神著, 真好。”
裴老娘子拍著孫嬤嬤的肩頭, “你也是,瞧著年輕了好幾歲,手腳都更利落了。”
確實都變得更好了,兩?人?相視而?笑,不需再多說什么。
馮妙嫦這才上來給裴老娘子問好,湯二郎等人?又上來給她問好,又都圍上來看阿眠,一眾人?又說又笑的好不熱鬧。
引得坊里別?的鋪面的人?都往這邊看,猜測著來的是什么來頭,十一仙一個不少都迎出來不說,竟連歌舞樓的裴老娘子都出來了, 這陣仗也太大了。
要知道,無?論是江南來的巨富,還是別?處軍鎮來的將軍校尉, 無?論你多富多貴, 云來歌舞樓從來沒有迎來送往這一說。
歌舞樓里的十一仙從不自輕自賤, 人?家靠著技藝吃飯,你欣賞就來捧場,瞧不上也不強求, 登臺時傾情演繹, 下臺后?規矩做人?, 這樣的做派,讓很多人?都對優伶們的看法改觀了。
古田城幾番易主, 靖西軍李家在時是什么樣?武義軍陳家在時又是什么樣?
燕七爺來了就給減免了一半的賦稅,燕夫人?不顧自己的名聲受損招攬來大江南北的名優伶來開了歌舞樓。
隨著歌舞樓名動天下,引的洛安和江南的大批豪客來賞,又有燕夫人?貫通了東西的商路,古田城才有如今不亞于江南的繁華盛景。
也是聽了裴老娘子說這些,古田城人?才知背后?燕夫人?竟做了這么些。
是啊,治下這么些地方,燕夫人?缺銀子使,像之前的李家陳家那樣多設幾樣名目的賦稅就有了。
燕夫人?這樣舍近求遠,還搭上了名聲開歌舞樓,為的是什么?
還不是為著給治下這些地方的百姓多找些營生干,叫家家都有進項,日子興旺發達起來。
古田城人?唯愿能長長久久在燕七爺和燕夫人?治下,對從未見過?的燕夫人?更是心懷感激。
知道這些后?,云來歌舞樓行事又端正,古田城人?看云來歌舞自然不同了,都用心維護起來,更容不得哪個來此放肆。
這會?兒?看著歌舞樓門前的動靜,歌舞樓里最重要的人?全?出來了,再看著來的為首的貌美女子,雖年紀輕輕的,那渾然天成?的尊貴氣度,在一眾人?里太顯眼了,歌舞樓里那幾位平日走哪里都矚目的□□一下就被襯得暗淡下來。
就世家里老夫人?一樣的裴老娘子在那女子面前都差了不少氣勢。
這樣的人?可不多見,會?不會?是燕夫人?呢?
轉而?又給
否了,縱算歌舞樓是燕夫人?手里的生意?,可她那樣身?份的人?又怎會?拋頭露面地來這樣男人?家扎堆的地方。
雖說云來歌舞樓的歌舞表演再高雅不過?,可多少輩子根深蒂固的觀念,認定了這樣地方只?男人?能來。
也就富豪大戶里擺宴,請了優伶們來家里,女眷們才能跟著賞幾回。
那也只?有女伶們,男優們是絕不能往女眷那邊去的。
從沒有女人?往歌舞樓這樣地方逛的,就算西邊兒?民風開放,對女人?的限制少,也沒有正經女人?敢光顧。
看那女子和柳八還有裴老娘子那些不是一般的熟稔,燕夫人?高貴,再看重手底下人?也不會?如此行事吧?
只?這樣的容貌氣度,怎么瞧都是非同尋常的身?份。
再一瞧,提籃里還有個奶娃娃,什么人?家會?允許女人?帶著孩子往歌舞樓來?
猜疑中,就見裴老娘子和十一仙已簇擁著那位女子一行人?進了歌舞樓。
歌舞樓里,裴老娘子也說這個事呢。
“夫人?怎么往正門來了?我們都一直往后?門張望著,早知道我該叫人?迎出去攔著夫人?了。”
馮妙嫦笑道,“做什么要攔著我?咱們正正經經的地方,自然要大大方方的來。”
裴老娘子還是不放心,“我是怕給夫人?帶來非議,七爺那里……”
“賞歌舞多正經的事,誰能非議?咱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上還不是由著夫人?心意?行事,七爺可不會?多問。”西嶺笑著多了一嘴。
馮妙嫦上前挽起裴老娘子,“老娘子,今兒?最大的那間我就占著了,不盡興了我是不會?回去的。”
裴老娘子這樣臨危不亂的都繃不住了,“夫人?還要擱這兒?看表演?等午初就要上客了,位置早都定去了,現說關門也來不及了。”
“這怎還要關門,只?老娘子要給最大間的客人?好生說下,和人?實話實說,就說我難得來一趟請他讓我這一回,后?面再多補他幾日,總之別?叫人?虧了,也別?叫人?心里不樂意?。”
裴老娘子見她真的要留下看表演,西嶺也是一副沒什么了不得的樣子,裴老娘子無?奈應了。
“來這里都不差銀子,還真只能報夫人的名號了。”
馮妙嫦拉著她道,“咱們有這樣好的歌舞,不該只?給男人?賞,不如就由我來帶這個頭,希望后?面有更多的女子走進來。”
裴老娘子沒想到她是這樣的想法,她一向自視甚高,覺著自己不比男人?差,可也從沒敢有這樣大膽的想法。
臉上鄭重起來,“夫人?有此等志向,老婆子再沒二話。”
馮妙嫦就朝一群呆鵝一樣立那里的柳八等十一仙玩笑道,“等會?兒?給你們拿手的都拿出來,可不許應付我呢。”
十一人?這才如夢初醒一樣擁上前來,又歡喜又激動,再沒想到馮妙嫦會不避著人來歌舞樓看他們表演,還是這樣高看他們。
“那夫人?一時半會?兒?走不出去了,我們現在有好些拿手的,都是以往夫人?沒賞過?的呢。”
柳八小心捧起著提籃道,“還有小阿眠,咱們也得演幾個他愛看的呢。”
“那還用說,必叫小阿眠不虛此行。”
阿眠很新奇地四下轉著眼,好似很喜歡這里。
一直咧著沒牙的嘴笑著,口水順著嘴角拉出了一絲長線,太招人?稀罕了。
想從柳八手里接過?提籃,柳八哪肯讓,捧著就是不撒手,別?個只?有干眼饞的份兒?。
說說笑笑著,一行了進了最大的那間包房。
眼花繚亂了一陣子,走又走不得,唐夫人?的神魂慢慢歸了位。
待進了歌舞樓,和想的不一樣,里面雖也是雕梁畫棟,曲廊回繞,卻布置的格外清雅不俗,一切都一目了然,根本不是那等藏污納垢的地方。
除了男扮女裝的柳八出格了些,別?的人?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若是換了個場合遇上這些人?,唐氏肯定要以為這些是哪家的老夫人?和公子小姐們呢。
其實看久了后?,柳八做派雖妖嬈,卻不招人?厭,只?當他和宮里的宦人?一樣想也就沒什么了。
想著陪好了燕夫人?李通那里也會?高看,唐夫人?心里又定了些。
只?才安心沒兩?息,就聽燕夫人?說要留下來賞歌舞,唐氏只?覺天要榻了一樣。
舉目四顧,三層的包房都是對著中間的表演臺子開放的,里面的情形對面都能瞧見。
這要留下來根本就無?處可藏,叫人?知道她來歌舞樓,她還有名聲可言么?
還有李通真能接受這個么?
唐氏想走,可想到李通在李家的艱難,想到李通之前因著得不到燕七爺的回話有多愁,來之前千叮嚀萬囑咐地要她想法子在燕夫人?面前爭取機會?,哪怕能說上幾句話留個好印象也是好的。
她這一走,之前李通的努力可能就全?打?水漂了……
他們夫妻這一趟來必瞞不住李琨謝氏,這要無?功而?返了,李家就再沒他們一家的容身?之處了。
和這些一比,名聲啥的也顧不得了。
是李通讓她來的,就怪她也有話回,謝氏一跺腳,決定豁出去了。
沒多回兒?,客人?們陸續來臨,歌舞樓里很快忙碌起來,
唐氏整個都繃起來,想低頭,看到馮妙嫦閑適地坐在那里和柳八幾個說話,一點不怕人?看,自己這樣躲躲藏藏的樣子別?再引她不喜,唐氏只?能硬著頭皮端坐在那里。
下面,定大包房的客人?已到了,裴老娘子忙迎上去和人?解釋。
那客人?是古田城的大戶,定了大包房是要招待江南來的客商的,剛聽說包房給了別?人?時臉色就變了。
只?臉還沒沉下來,聽得裴老娘子的話又轉了回來。
激動地連問好幾聲,“是燕夫人?來了?真的是燕夫人??”
聲音老大,不但周圍的人?聽到了,三層的人?都聽了個清清楚楚。
馮妙嫦干脆大方站到包房前頭,朝下作揖道,“倉促來此,占了這位客人?的包房,還望多包涵。”
只?這個作派氣度,是燕夫人?沒錯了。
歌舞樓里從上到下都震動了,都擠到包房前面往馮妙嫦這里行禮問安。
那位訂大包房的大戶給馮妙嫦深施一禮問了好,也不走了,和裴老娘子道,“能同燕夫人?一起共賞歌舞是我等的榮幸,不用改日給我補了,也不用補錢,就在一樓的大堂里給我安排一處一樣。”
有眼尖的看到燕夫人?身?邊還帶著小奶娃子,西邊兒?的都知道燕夫人?才生了燕七爺的長子。
知情的都聽說了,燕七爺早叫麾下的認他的長子為小主公了。
外地的還罷了,西邊的人?都又往那邊行禮,“小郎君也來了,我等給小郎君請安了。”
馮妙嫦就叫西嶺提著提籃上前,抓著阿眠的手擺了下,算是回禮。
阿眠見多了這樣的陣仗很淡定,擺手后?咧嘴微笑,氣勢拿得很足。
唐氏心潮澎湃,燕夫人?涉足這樣的地方,這些人?非但沒人?覺著不妥,還都因著能和她同場與有榮焉的,這樣的走向和她想的完全?不同。
第108章 考中了
108章
歌舞開場后, 唐氏就顧不得想別的了。
歌聲動聽直如天?籟之?音,詞新曲美,有柔情婉轉的, 有清麗脫俗的, 更有鏗鏘豪邁的,讓你不由隨著歌聲轉換心緒,不能自己。
歌罷一曲,就換了舞者上前,或翩躚婀娜的,或奔放灑脫,或戰意凜冽,唐氏不知?不覺就看入迷拔不開眼了。
半個時辰后有中場休息,歌舞樓的侍人送上來酒席。
唐氏還沉浸在?表演里?無心吃食,只?馮妙嫦讓她,她不好不動筷。
這一嘗之?下就停不下筷了, 她沒想到?歌舞樓還有這等佳肴美味。
因著謝氏帶來的菜譜,李家的菜品一向被推崇贊頌。
唐氏嫁到?李家這么些?年,往各家也吃了不少席, 還真沒有能趕上李家的。
想想謝氏可是出自八大姓的謝家, 雖只?是祖上和謝家連過宗,
這幾代謝家早不認了,終究還是不一樣。
李琨對謝氏那般看重,也正是出自于此。
這會兒嘗了歌舞樓的菜, 唐氏知?道自己是鄉下來的沒見識了, 謝氏那些?也就唬唬李家那樣沒根基乍富的罷了。
唐氏聽李通說起過, 歌舞樓的生意有八姓里?褚家的份額,這些?菜式出自褚家就不奇怪了。
大門戶就是不一樣, 謝氏珍藏的東西,人家隨手就拿出來了。
正想著,那邊馮妙嫦對裴老娘子道,“我?又琢磨出了幾樣新菜式,這兩天?忍冬會過來給后廚教會了,咱這里?隔半年就要?換一批菜式,總那么幾樣再好吃也要?厭了。”
裴老娘子笑著應了,“只?為著品嘗這些?新菜,那些?來過的該又忙忙地跑過來了。”
所以?這些?菜都?是出自燕夫人,和褚家無關?
燕夫人倒底還有什么不會的?
唐氏不由看向馮妙嫦,她還這么年輕呢。
裴老娘子端起一杯茶向馮妙嫦道,“老婆子敬夫人一杯,還想著是幫夫人分憂呢,沒想到?卻是夫人帶著老婆子發了注大財,這輩子再不用為銀錢發愁了。”
馮妙嫦忙端自己的茶一口飲了,“快別這么說,老娘子助我?良多,歌舞樓沒有老娘子支應我?可再找不出合適的人了,說好了給老娘子一成的利,老娘子又讓出了半成,我?心里?很下不去呢。”
裴老娘子給自己的茶也飲盡了,“以?夫人今時今日的地位,想用什么人不得,我?心里?有數呢。
如今這半成的利我?拿著都?燙手,一年三?萬兩太多了些?,我?覺著我?現在?是躺銀子堆上了。
要?不再減半兒吧?”
“想都?不要?想,老娘子再提我?可要?惱你了。”馮妙嫦不容商量道。
裴老娘子知?道講不通了,只?能不說了。
她知?道歌舞樓生意差不了,可也沒想到?會這么紅火。
原想著一年多不過十萬兩的利,她厚著臉皮拿一萬兩也就拿了。
誰能想到?馮妙嫦和褚家聯手搞出這樣大的陣仗,直接從洛安和江南攬了客過來,一個月刨了本?錢足有五萬兩的利出來。
一年六萬兩的利錢她怎么敢拿,褚家出了那些?力,褚十三?也只?開口要?一成的利。
雖說馮妙嫦又給褚家加了半成,可人家拿一成半是該得的,她這個一成就是倚老賣老占便?宜沒夠了。
裴老娘子一連給馮妙嫦發了六道信,死活求著,連不收回去她就回定陽城的話都?說了,才算叫馮妙嫦收回了那半成。
裴老娘子一開頭,十一仙又一起端著茶來敬。
到?這會兒了,湯二郎這些?還時常覺著眼下的日子是做夢呢,很怕夢醒了,一切都?不在?了。
因著是燕夫人的生意,他們知?道在?歌舞樓不會遇到?以?往在?教坊時那些?狎侮輕視。
他們真的從沒想到?能過上這樣有尊重又有大把銀錢賺的日子。
一年一萬多兩銀子的進賬,不止裴老娘子,他們也覺著自己是躺在?銀子堆上呢。
拿到?第一筆一千兩銀子后,真的都?不敢伸手拿。
裴老娘子往過寫信要?減半成利的時候,幾個也找裴老娘子商量給他們也減一成。
裴老娘子直說商量不通的事說了也白說,就給他們攆出來了。
沒法子,回頭只?能牟足了勁兒做好自己的,多給歌舞樓賺銀子,這些?銀子拿著才能安心些?。
這會兒見到?馮妙嫦,一起拜道,“夫人對我?等如同再造,我?們也不會說話,一杯茶聊表心意,此生此世必不負夫人。”
這回就連柳八都?跟著一起,再鄭重不過了。
馮妙嫦忙讓這些?趕緊坐回去,“一切都?是你們憑本?事掙來的,沒你們哪來的名動天?下的云來歌舞樓,不要?妄自菲薄。”
心里?知?道怎么回事,也不和她辯,十一仙笑著一起應了。
唐氏算著那些?銀子,狠咽了下口水。
她聽李通說過燕夫人掌著很大的生意,可一個歌舞樓一年就有六十萬兩的進賬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若加上別的……唐氏的腦子都?不夠算了。
裴老娘子給馮妙嫦掌著歌舞樓一年就能拿三?萬兩銀子,而柳八這十一位優伶一年能拿萬兩銀子。
李通一年兩千兩的進賬,她還拿得很滿足呢。
要不是李家那幾個嫡子步步緊逼,縱謝氏嚴厲些?,唐氏是覺著日子還能過的。
來前李通和她說燕七爺手面不是一般大,投了燕七爺會有諸多好處,唐氏是想不出能有多好的。
她也知?道憑李通自己是掌不了整個李家的,所以?她想的是,李琨能分給李通點人馬家當叫他們出去單立門戶是最好的。
唐氏不理解李通為什么要?捧著整個李家投到?燕七爺麾下,受制于人哪有自己做主好呢。
這會兒她才知?道那都?是后宅婦人的見識。
唐氏當然知?道裴老娘子和十一仙能拿那些?是給燕夫人賺出了一年六十萬兩銀子來的,只?她想著李通帶著整個靖西軍投過來,以?燕七爺和燕夫人的做派必也虧待不了。
唐氏在?馮妙嫦面前更恭敬了,在?謝氏面前她都?沒這么謹小慎微過。
這一會兒唐氏的想法就變了,覺著有本?事到?燕夫人這等程度,自是想去哪里?都?使得。
就算燕夫人往煙花之?地去見識下,好像也沒甚大不了的。
若燕夫人邀她去,唐氏覺著自己要?跟著去了,李通就算心里?不舒服也會憋著。
所以?女人能耐大了,男人也一樣要?低頭。
李通如此,這滿歌舞樓的男人不也都?如此么。
這些?可都?是各地有頭有臉的人物,在?燕夫人面前只?有畢恭畢敬的份兒。
那些?女人不該如何如何的話可敢蹦出來一個字兒?
唐氏以?往那些?觀念在?這一刻都?坍塌了。
——
八月初八日,離放人進去還有些?時候呢,貢院門口已是黑壓壓一片人。
裴三?郎下了馬車,好巧不巧地就看見了不遠處的馮九和褚十八。
暗呼晦氣,裴三?郎又往遠走了好些?才站定了。
想到?裴尚書拿著他的文章詩詞找那些?大家都?看過了,凡看過的都?說今歲的解元非他莫屬了。
裴尚書也打聽了,那幾位還真不是客套之?詞,聽說李相給李芝蘭的文章也拿給人看了,人卻只?給了必能中的說法。
就這裴三?郎也沒掉以?輕心,幾個月來一直埋頭苦讀無一日松懈。
徐氏的生意都?關了,裴家的日子大不如前,又受周家行事的牽連,洛安城里?多少人家在?背后嘲笑裴家。
周四?娘一直不見有孕,徐氏本?就因生意的事氣不順,這陣子更是專盯著她的肚子了。
為著這個,周四?娘每日以?淚洗面,他心疼的同時,也被哭得心煩意亂。
所以?,對這次的解元他志在?必得,想著他給家里?揚眉吐氣了,裴尚書和徐氏那里?也能給他些?話語權,看他的面上,徐氏待周四?娘能寬和些?。
他明年再一舉高中了,到?時想法子叫家里?日子過起來就是,他相信自己能做到?。
本?來他從未給馮九看在?眼里?,馮家門里?考出來的他都?查了他們以?往的名次,都?是二甲靠后的名次。
就馮五郎出息些?,會試的名次靠前些?,該是因著那兩年他都?是跟著馮三?老爺在?廬州讀書得來的。
江南學風興盛,自不是鳳翔那等窮鄉僻壤可比的。
裴三?郎最顧忌的是李七和褚十八。
褚家的根基在?江南,褚家這幾年少有出仕的,有幾位厲害的都?在?老家帶著褚家的子弟讀書。
所以?外頭雖沒傳出褚十八學得如何的說法,裴三?郎還是給他視為頭一號勁敵。
因著馮褚兩家聯姻,褚十八要?留在?洛安考鄉試,裴三?郎還以?為褚家會來位長輩帶著褚十八讀書,到?時馮九也會跟著去洛安褚府讀書。
事實?卻恰相反,褚家沒來人,反是褚十八住到?了馮府新置的大宅子里?去
了。
打聽后卻是,馮家不知?打哪兒請來位坐館先生教馮九和褚十八呢。
洛安城里?倒是有人認得那位丁先生,而洛安城里?知?道那位丁先生,也是聽說他好似和江南大才閔先生和紀先生有來往,不過那都?是沒經證實?的。
且那位丁先生看著平平無奇,閔先生和紀先生那樣的人怎會和他交往。
雖這樣,裴三?郎還是有些?不落底,馮家沒見識,褚家可不是。
想到?褚家這些?年的不出仕,或者褚十八這回只?是下場玩玩?那就解釋得通了。
時候到?了,往里?放人了,裴三?郎跟著排隊往里?進。
一連三?場,合起來九天?九夜,從沒遭過這樣大罪,回家裴三?郎就病倒了。
不過他心里?是安定的,他回來給試卷默出給裴尚書看了,裴尚書當場就拍案說解元必是他了。
九月十五放榜,一家子早早起來等著。
忽聽著外頭腳步急促,該是了。
果然管家小跑著進來報喜道,“三?郎君中了。”
“是解元么?”
“是……是第三?名。”
“解元是哪個?”
“是馮九郎,第二名是褚家十八郎。”
第109章 臨別
109章
又是一年春四月, 西邊兒春來的晚,這?會兒花樹才冒了點尖尖嫩芽。
只這?一點綠意就已大不同,風吹過帶來絲絲縷縷的草木清香, 沁人心脾。
馮妙嫦心里?的那股急切也被眼前徐徐的春意給舒緩了些。
已經四月十二了, 三月會試過后,一般都是四月十五或是十六放榜。
家里?大兄、二兄、褚十八都參加了會試,馮妙嫦也做不到淡定了。
這?回馮家二房的馮四郎也參考了。
小妹來信說,二兄和?褚十八會試中了后,大伯、二伯、四叔先后來信問丁先生的事,估計是打?聽了一圈沒打?聽到丁先生有什么名頭,就沒了下?文。
馮八郎來洛安就沒往家里?來,而是去了二伯交好的同年家里?住。
二伯那位同年是那科的榜眼,現在禮部任郎中,雖不管著科考這?邊兒,可同部任職, 想知道什么內里?的事問幾句就有了。
估計是怕這?邊跟過去沾光,馮八郎到洛安后根本?沒往三房來,父親寫信給二伯問, 二伯也是語焉不詳的, 父親就以為?馮八郎還要再錯一科考。
直到還有三日開考了, 馮四郎才登了門,無奈道那位魏郎中不想叫人知道這?事兒,他和?二伯就不好往外說了。
家里?現有著丁先生這?樣的能人坐館, 父親早早就給二伯去信, 叫馮四郎盡快過來。
沒想到二房父子非但?不領情?, 還防著這?邊。
父親心里?有多寒涼就可想而之了。
要是能叫三房分家出來就好了。
可想也知道,三房現在這?樣的勢頭, 馮老夫和?那幾房叔伯輕易不會放手。
馮妙嫦不想三房一直被馮家攥在手里?,好處沒有,該出錢出力時?又找上來。
馮老夫人逼她死的事,馮妙嫦也做不到放下?。
有馮三老爺在,她是做不了絕的,卻也不想叫馮老夫人好過,起碼得叫她后面不能活得太痛快了。
不如就從?分家開始吧。
就讓馮老夫人眼睜睜看著三房分出去,日子越過越好,她卻因著再伸不了手抓心撓肝地難受吧。
腳步聲傳來,馮妙嫦望過去,七爺推門走?了進?來。
往他身后瞅了下?,沒見小尾巴,“阿眠呢?”
“閔先生他們?帶著呢。”七爺正色道,“我等會兒就得走?。”
一年來就是這?么來來回回過的,馮妙嫦忙站起來,“撒爾人又攻過來了。”
七爺點頭,“這?回往朔川那邊去了,足有十萬人馬,我得過去。”
馮妙嫦心里?一緊,“撒爾人要大舉進?攻了么?”
年來,從?西到北沿線,撒爾人就沒消停過,可最大規模的一回也就是三萬人馬。
七爺還是那幅天塌下?來也不怕的樣子,“來個大的也好,一回給打?痛打?狠了,夠他們?長一陣子記性了,省得這?么膩歪個沒完。”
馮妙嫦就知道七爺的耐心已告罄。
去年在七爺這?邊討不到便宜后,撒爾人開始往北邊擾邊。
北邊袁家是頂住了撒爾人的幾次進?攻,卻也沒干好事。
撒爾人往另幾家北地軍鎮地盤上去的時?候,袁家就指使?人去那幾家攛掇,叫那幾家別消耗自個兒硬頂,讓往七爺這?邊求援。
就有抱著試一試的想法?,邊打?邊退著往玄一那里?求援,因著七爺早有令,玄一玄四明知那幾家心里?的算計,也只能派兵去援。
于是有樣學?樣,北地那幾家只要發現撒爾人來擾,就往這?邊求援。
這?邊要不管,那幾家就開口子放撒爾人往里?來,他們?敢賭,玄一玄四卻不敢賭,只能繼續派兵去援。
七爺知道是袁家的手筆,可大敵當前,找袁家算賬,最后便宜的還是撒爾人,只能先捏鼻子認了。
撒爾人很快察覺了其中的關竅,干脆都不往袁家地盤去了,只往那幾家軍鎮的地盤去,還是同時?進?攻。
這?樣玄一玄四手里?那些人馬就不夠了,七爺又調了玄五帶著玄七玄九帶著一萬騎和?五千步卒過去,李通那邊也悄悄抽了三萬靖西軍交給玄一玄四,算是穩住了北邊的局勢。
撒爾人等的就是這?個,這?邊七爺調兵往東去,跟著慕容赫就往西邊增兵擾邊。
袁家也早瞄著呢,派人往鄰著會澤和?懷蘭的軍鎮威嚇游說,叫他們?往會澤和?懷蘭搶地盤。
那幾家還是更懼袁家,除了靖西軍和?昭平軍外,幾家聯合起來時?不時?地就要殺過來。
這?時?就有李通發揮的余地了,他就帶著靖西軍往那幾家搶地盤。
李通投來后,七爺這邊陸續給他撥了五千戰馬,有著五千騎,靖西軍戰力大增,那幾家合起來也不好使?,都給李通帶著靖西軍牽制住了。
這?樣一來,袁家雖不知靖西軍已歸附了七爺,也認定了靖西軍是七爺的附庸,他當然不能容著,明著暗著地找靖西軍的麻煩。
也是因此,李通那邊也抽不出多的人手往七爺這?邊援手。
這?一年來,七爺這邊幾線同時做戰,始終未退一步。
從?開戰以來,七爺一直都在西邊,現他要往北邊去,又是這?個說法?,顯然是不想再這么耗著了。
他要打?痛了撒爾人再找袁家清賬。
馮妙嫦也忍不了了,沒得他們?在前面御敵,后面還要被大熙自己人背刺。
管袁家是不是齊王的外家,都不能由著了。
夫妻倆一起出來往松風院去。
不記得是從?哪回開始的,逢著七爺出門,都是馮妙嫦給他收拾行囊。
早做得熟練了,馮妙嫦很快就給行囊裝好,七爺順手接過去打?好了結。
“等會兒有什么想吃的?”馮妙嫦問道。
大手覆過來抓著她的手,再正經不過的語氣,“先別管那個,我背上怪癢的,你?給我搓一下?吧?”
哪怕老夫老妻了,馮妙嫦還是被他的大膽想法?給驚到了,一口氣沒喘勻,嗆得她連咳了好幾聲。
七爺給她順著背,“不急,我已和?閔先生交代了,不到膳點兒不放阿眠回來,這?回咱們?能從?容些。”
馮妙嫦擰身躲開,漲紅著臉指著他,“你?……你?想什么呢,這?可是大白日……”
七爺嘴上卻不認,“哪個定了搓背還得等晚上,怎么就結巴上了。”
馮妙嫦轉身朝外走?,“懶得理你?。”
一雙手臂環過來,給她攏到懷里?,耳邊吹起了熱氣,是只有兩個人時?才有的慵懶語調,“我這?一走?可不比平時?,怎也要兩個月往上呢,你?不怕這?回撂了我,我在外頭挨不下?去?”
不知怎的,馮妙嫦一下?就想到在婆子們?那里?聽來的,“吃慣腥的貓再是吃不來素的,家里?不給就要偷食呢。”
快兩年了,兩人間一直沒別人,她已習慣了一家三口的日子。
夫妻親密得多了,對那樣事從?開始的羞怯不能面對,被這?人誘著哄著也漸解了風情?,不說食髓知味,但?七爺走?得久了,她也會想的。
尤其西邊冬日漫長,晚上風聲呼嘯的,一個人的時?候常會不由自主地想起那
些炙熱時?刻。
想到那樣的極致纏綿,七爺會同另一個人共赴,馮妙嫦忽然就覺著難以接受。
就算知道七爺只是說說,她還是聽不得。
在他手臂上狠掐了一記,“那你?就試試唄?”邁腳快步出了寢間。
“馮妙妙你?謀害親夫呢。”七爺抽著氣,抬眼卻見她是往后面去了,勾起抹笑,也不急了。
阿眠百日后,后面住著太局促,一家三口搬到了前面七間來,他磨了好久說是要給阿眠大了鳧水用,給后面的寢間改成了沐浴池子。
想著她臉皮薄,七爺候著差不多了才過去,就見有婢女已送了熱水出來,還有婢女往耳房那邊燒火去了。
進?到浴室里?,熱氣氤氳中,一身輕薄妃色里?衣的美人坐在池邊,瑩白如玉的雙腳點在水里?,有一搭沒一搭地撩著水。
七爺一下?就軟了筋骨,幾步過去給人帶到了水里?……
情?到酣時?,七爺抵著她嘆道,“壞我好事,看我怎么給那些抽筋扒皮。”
從?明大夫給這?人身上的余毒清了,這?人于情?事上越加放縱起來。
每回不給她最后一絲力氣榨干是不帶收手的,馮妙嫦也沒想著這?會兒就能脫身了,只倚在池壁上勻著氣兒。
七爺過來給她抱在懷里?,一下?一下?地在她的額頭,頰上,耳畔輕啄著,還沉浸在剛才的旖旎里?回不過神來。
“阿爹,阿娘,你?們?倆鳧水怎么不帶我?”外頭傳來阿眠的小奶音。
跟著是他踏踏著邁不實的腳步聲。
“阿眠來了。”馮妙嫦壓著嗓子驚呼,慌張著就要爬上池子找衣服穿上。
被七爺給拖回來,伸手掩住她的嘴,“別吱聲,婢女們?不會叫他進?來。”
可被兒子堵到門口了,馮妙嫦真沒辦法?做到若無其事。
扒開他的手商量著,“找不見咱們?,他不定回去怎么翻騰呢,晚一會兒他要給家拆了。
出去吧,等回來都給你?補上。”
“從?有了他,你?都欠我多少回了,我跟你?說,人要總吃不飽,打?仗都沒精神呢。”咕噥著,“我瞧你?是歇好了。”欺上來拉著人又滑到了水中。
外頭,婢女們?苦口婆心哄著勸著,花了足有半柱香的時?候才給阿眠領走?了。
里?頭馮妙嫦動都不敢動,由著人從?頭到腳給吃干抹凈來了頓撐的。
果?然,等回到前面時?到入目是一片混亂,屋子里?零零碎碎的東西撇的到處都是,阿眠拆家的功力又進?益了。
見到兩人,踏踏過來,一左一右扒住兩人的腿,無辜道,“阿爹,阿娘,衣柜,箱籠,我嘟翻,沒見。”
意思很明白,他是找阿爹阿娘才給東西翻亂的。
十個月開始冒話,他到這?會兒雖吐字還不清晰,說話已連著串兒了。
都說再沒見過這?么伶俐的孩子呢。
第110章 不是燕汲,是姬琰
110章
這回不比往常, 馮妙嫦帶著阿眠給七爺送到?了東城門外。
城門外,好些?定陽城人自發地跟來給七爺和?他的兵馬送行。
若不是差役們?告知不能給營生撂了,一家里只許出一個人去, 定陽城里這會?兒該空城了。
定陽城里哪怕是三歲的孩子都被大人教得知道?, 如今安定無憂的日子都是燕七爺和?燕夫人帶來的。
這一年?來,燕七爺帶著他的人馬擋住了多少回撒爾人的擾邊,聽說在北邊抵御撒爾人的也是燕七爺的兵馬。
前些?年?河西和?定陽城是什么樣子,如今是什么樣子,定陽城人心里都牢牢記得呢。
這一方百姓對大熙早沒?了歸屬感,只記得自己是燕七爺和?燕夫人治下的屬民。
聽說燕七爺此行要面對的是撒爾重?兵,這些?人出門前給能拜的都拜了個遍,只求燕七爺和?他的將士們?得勝后平安歸來。
因著戰事都在西邊和?東邊,七爺麾下的兵馬都部署到?了那兩處,東大營只有兩千騎和?兩千步卒。
所?以,這回燕七爺只從東大營點了五百騎, 他已傳書石奎調出兩萬人馬等著,他路過高陵城的時候會?帶著石奎的兩萬人馬開赴朔川。
而東邊,留玄四守后方, 玄一已帶著他那邊的一半人馬往朔川去了。
這邊瞧見七爺帶著五百騎到?了路口, 定陽城里人推出的一班德高望眾的人上?前給七爺和?五百將士奉上?壯行酒。
七爺沒?有推辭, 帶著五百騎給碗中酒一飲而盡。
眾人自發地退下,讓一家三口話離別。
小?阿眠已習慣了阿爹不時要出門,可這回他還是覺出了不同。
調皮搗蛋到?一刻閑不下來, 見了馬蜂窩都想捅一下的他, 這會?兒罕見地乖巧安靜下來, 也不要抱,由馮妙嫦牽著走到?七爺面前。
阿眠伸出小?手摸著七爺的鎧甲, “阿爹,我大,我去。”
七爺一把給他撈懷里,“好,阿爹等阿眠替我去。”
馮妙嫦抑住眼里的澀意,讓自己笑得好看些?,“我和?阿眠等你回來。”
略停一下后,她又加了一句,“你不能叫阿眠沒?爹。”
“好,我也不會?叫你做寡婦。”七爺深深看著她,“我問你的,你還沒?應我呢?”
馮妙嫦沒?有回避,點頭,“等你回來我就說給你聽,你也要說。”
“你想聽我就說。”
七爺伸臂給她也拽到?懷里,重?重?地抱了母子倆好一會?兒……
直到?七爺和?五百騎走遠望不見了,馮妙嫦仍舊沒?有收回目光。
昨兒池子里最是意亂情迷的時候,七爺扣著她問有沒?有心悅于他,從沒?想過這回事,馮妙嫦又怎么答得出來。
那樣的時候,她也做不來編話敷衍,只好主動投懷送抱,做了很多從沒?做過的舉動。
七爺也是前所?未有地狂放熱烈,可馮妙嫦還是感受到?了他在介意她的回避。
她想,就在這一段分別的時候,她該好好想一想了。
七爺走了沒?幾日,洛安那邊的消息連著串到?了。
馮妙嫦又氣?又怒,對大熙朝廷已是失望之極。
會?試出榜了,家里大兄、二兄、褚十八三人全部落榜。
還不止,李相?家的李七郎也落榜了。
而裴三高中了會?元,馮四郎也中了。
若丁先生沒?去,馮妙嫦可能會?覺著是自家人學不如人了。
能得閔先生和?紀先生一致推崇的丁先生就不可能失手至此。
還有李七郎,李芝蘭的名頭不是白?來的,很多方面裴三不如他多矣。
他考不過裴三沒?什么,落榜就太夸張了。
且洛安鄉試的一二名全部落榜,李七郎這個第五名也落榜,就是不懂的人都看得出來不對。
果然,幾日后傳來的消息就有了。
原來不止是這些?人,好些?試前被看好的考生都落榜了,同時,上?榜的人里卻有不少平日哪個看都取不中的,有幾個名次還很高。
有心人很快就發現,這回名次顯眼,且名不符實的都是齊王一系,或是和?齊王走得近的人家的子弟。
很明顯,這科不止是泄題這么簡單,而是大規模的舞弊,還是齊王開的口子。
歷朝歷代,就是最昏庸的前朝末代,都不敢在科舉上?輕忽。
這樣明目張膽的舞弊,將來必能在史冊上?添上?濃墨重?彩的一筆。
多少學子寒窗苦讀數十載,只為著抓住這一條功名路。
現在等于給這條路堵上?了,不止寒門的學子不能接受,那些?沒站隊齊王的大小世家也不能干。
一石激起千層浪,齊王這下犯了眾怒。
有學子給自己應試的文章默寫下來貼到?金榜旁邊,很快響應者眾,自覺考的不錯的學子都默寫了文章貼過去。
李七郎找上?馮家,拉上?馮五郎、馮九郎和?褚十八一起也默寫了各自的文章貼了。
這樣的錦繡有見地的文章還取不中,學子們?更加義?憤填膺,集結起來請愿。
質問道?,那些?取中的不得是經?天緯地之才,既這樣那就給他們?的文章也張貼出來讓大
家評一評,也好讓這些?人輸得心服口服。
都如此了,興元帝和?他的朝臣們?也沒?拿出合適的舉措,只拎出個兩個禮部的主簿和?五名作弊明顯的下了大獄,說是試題是這兩人泄露賣出給五人的,草草結了案。
可悠悠眾口豈是這樣能堵住的,洛安一下子亂了起來,又往各處波及開來,一時人心浮動民心盡失,姬家的江山已是岌岌可危了。
齊王如此做法,讓本來無可無不可的人也不認可他了,這樣的人登位了,一眼望不到?頭地沒?盼頭。
很多學子掉頭投了各處的軍鎮,八姓里的陳家和?謝家還有一些?中等世家轉而和?軍鎮接觸起來。
齊王這才急了,然后又出了一記昏招。
他竟叫袁家調了五萬兵馬駐到?了洛安城外,每日抽一隊人馬喬裝了進城在各坊里監聽,但?凡誰說點齊王如何的,很快就有衙役來給拖走。
有錢的家里拿注財賄賂了就放了,沒?錢的都是折騰的脫層皮才得回來。
這樣的大熙,讓人沒?了丁點念想。
馮妙嫦再沒?別的想法,甚至連朝廷的封賜都不覺得如何了。
她打定主意,洛安那邊但?有個不妥,就給馮家三房的人都遷到?西邊來。
大熙的進士不考也罷。
至于和?裴家和?周四娘的仇,馮家三房都不在那里了,她還有什么顧忌,到?時來個痛快的也不是不行。
她再沒?別的想法,徹底安下心來,準備在西邊好好經?營自家的地盤,真覺著做一輩子匪婆也沒?什么不好。
自此她只關心七爺在朔川的戰報,給洛安的事都丟開了。
袁家也真是該死,七爺在朔川跟撒爾人苦戰,袁家在后面利誘著那幾家軍鎮的人全撤了出來。
可惜,他們?料錯了七爺的勇武,這點下作伎倆阻礙不了他半分。
只憑著一萬五千騎和?五萬步卒就給撒爾兵一次又一次的進攻殺退了,叫他們?眼看著朔川近在咫尺而不得寸進。
要知道?這回不比以往,這十萬撒爾兵是慕容赫手里最精銳的兵馬,慕容赫能叫撒爾各部臣服靠的就是這些?人馬。
與之相?反,七爺這邊只一萬五千騎是他自家帶出來的人馬,五萬步卒里,二萬是石奎的兵,三萬是靖西軍。
這樣臨時拼湊出來的一只兵馬,又只有一萬五千騎,對上?撒爾十萬騎兵而不敗,可說給整個大熙境內的軍鎮都震撼到?了。
只有自家人知道?,若不是這樣邊練兵邊對敵,戰事又哪會?拖出三個月來。
馮妙嫦這會?兒已明白?七爺的意圖,他是想以戰練兵,快些?給石奎的兵和?靖西軍帶出來。
七爺準備好了要和?撒爾和?袁家同時開打了。
她這兒正?等著呢,十日后她卻接到?了七爺傳給她的消息,反復看了好幾遍,馮妙嫦還是被他的肆意妄為驚到?了。
“撒爾已退兵,我點一萬騎去洛安了。”
肅殺之氣?撲面而來,只看這一行字,就知道?七爺可不是往洛安逛去了。
袁家的家主袁重?威帶著五萬人馬還在洛安呢,所?以七爺這是找他晦氣?去了?
想到?七爺的脾氣?,袁家又隔應了他這么久,他不會?到?了洛安就按著袁家打吧?
這樣往輕了說是無視皇權和?齊王,往重?了說就是扯起大旗造反了!
而七爺會?造反么?
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馮妙嫦,他敢!
果然她同紀先生說了后,紀先生竟沒?有吃驚,“人善被人欺,怎么也要討個說法來。”
罷了,反都反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還得幫著搖旗吶喊。
只季先生躲閃著眼神是為著哪般?
半個月后她知道?了。
這陣子因著西嶺那邊一直沒?收到?七爺傳的消息,她是有些?焦急上?火的。
現在不用等了,東來的商隊給消息帶回來了,定陽城里拉起一個人都知道?了,燕七爺不是別個,他就是晉王,他帶著兵馬肅清了洛安那些?奸邪之徒,齊王的氣?數盡了。
回府再看,紀先生、西嶺、玄八、玄九這些?全都一臉心虛地立在那里,所?以都知道?燕七是晉王,只瞞著她一個傻的呢!
屁的燕七,屁的燕汲,是姬琰才對!
她問西嶺,“你們?晉王還沒?消息么?”
西嶺縮著脖子拿給她一頁紙,還是一行字,“盼來洛安相?聚。”
馮妙嫦看著卻格外刺眼,盼什么?盼她去觀他娶正?妃么?
馮妙嫦面上?仍是不露,吩咐道?,“那就準備起來吧,咱們?去洛安。”
盡管她語氣?和?悅,多的一句也沒?有,可誰都不會?以為這就沒?事了。
西嶺悄悄朝紀先生作揖,盼著他能開解馮妙嫦幾句也好。
紀先生哪顧得上?他,上?前一揖到?底,也不給自己開脫,“是我等想當然了,覺著夫人知道?了會?不痛快,就一起瞞著了。”
“我知先生是什么樣人,先生不必自責。還要請先生陪我往洛安交割一下。”
交割什么?在場的人一起開始冒汗!
第111章 認出來
111章
兩年的?經營, 各個方面已步入正軌,紀先生?教出來好些?能用的?人,都就能獨擋一面了。
他也早從衙務中脫身處來, 只把著大方向, 專注于做馮妙嫦的?謀士了。
所以,這會兒?離開也沒什么不能放手的?,也無需特意安排,各地只按著定?好的?模式繼續發展就可以了。
有玄二玄三在西邊鎮守,玄九留在定?陽城,對各府縣官員也是震懾。
知道燕七爺是晉王后,百姓們也知道燕七爺一家?要離開了。
不過想到若是燕七爺成?了天下之主?,他們還是他的?治下之民,又見玄字的?有留下的?,心里還是踏實的?。
他們都堅信,覺著自己這些?人可是燕七爺和燕夫人治下的?第一批百姓, 是最老?資格的?,在燕七爺和夫人那?里絕對是不一樣的?,但有好事肯定?不會落下這邊的?。
所以, 送馮妙嫦一行離開時, 雖有不舍, 更多的?是祝福。
送行的?隊伍空前絕后,定?陽城人可說是傾城而?出,西邊八部的?族長也都帶著人來了。
明?明?路過時就能見到了, 山胡部里鐵單和盂蘭帶著族眾來了, 還有石奎石榮兄弟也來了。
兩家?的?鄰居處得不錯, 主?要是石奎兄弟愛盯著山胡,山胡有什么舉動, 他們保準會有樣學樣。
這回山胡調了駐守族里的?一千騎山胡兵護送馮妙嫦去洛安,石奎這不也帶了五百騎過來。
馮妙嫦很坦蕩,自覺沒什么不可說的?。
她跟鐵單夫妻和石奎兄弟直接了當道,“我和七爺于一些?事上想法相左,到時別再為難了,心意我領了,護送還是免了吧。”
山胡一眾卻連猶豫都無,堅持道,“我們是夫人的?人,我們不會反七爺,卻也只認夫人和小主?公。”
連反不反七爺都說出來了,又是在知道燕七爺就是晉王,往后的?大熙之主?可能就是晉王的?時候,山胡人的?心意何其難得。
馮妙嫦也確定?了自己的?想法,“蒙山胡不棄,我必會堅持始終,咱們且往前看吧。”
不是她的?她不要,只她的?也不會讓出去。
石奎和石榮交換了眼神,石榮點頭?,石奎也堅定?地上前。
“夫人,我們那?五百騎夫人也帶上吧,夫人當初的?收容于我們如同再造,我們兄弟從不敢或忘。”
雖沒明?說,卻也表明?了立場,不涉生?死?大事,他們都站馮妙嫦這里。
鐵單高?興地上來搗了石奎一拳,“石兄弟好樣的?,以后有事招呼一聲。”
紀先生?也上來道,“夫人應
了吧,咱們帶著阿眠呢。”
阿眠是晉王的?獨子,這會兒?不知多少人在盯著呢,馮妙嫦不敢掉以輕心,沒再拒絕。
紀先生?還正常,見西嶺玄字這些?七爺的?人在馮妙嫦面前大氣都不敢喘,這些?人的?心反而?定?了。
知道七爺就是晉王后,這些?人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晉王在洛安還有個賜婚的?未婚妻,那?夫人該怎么辦?
夫人這樣的?怎能做側做小?
現看紀先生?和西嶺這些?表現出來的?,就知道沒大事呢。
送了一程又一程,從燕府門口?一直到定?陽城十里外,定?陽城人還在依依不舍地揮著手。
山胡一眾和石奎兄弟又一路伴著送到河西和懷蘭交界之處,才往回轉。
知道燕夫人來了,懷蘭和會澤境內的?百姓也自發地出來迎接相送,在古田城里馮妙嫦又和裴老?娘子和柳八等十一仙相聚了兩日。
進入慶平境內,又有李通夫妻迎來送往。
李通現在已明?著扯出了燕字的?大旗,昭平軍知道了好一個懊悔。
先前被袁家?指使來找靖西軍麻煩的?也都縮了。
外面人可能都覺著晉王的?正妃只能是周氏女,卻不知七爺這邊的?人就沒一個給周氏女當回事。
就連李通這個后投來的?都一樣,上回古田城里商談來投時的?所見,李通夫妻根本不會信馮妙嫦會失勢,他們只想抓住機會同她更進一步才好。
一行出了慶平境內才開始抓緊趕路。
為著照顧孫嬤嬤和鄒媽媽,另有一隊人護著她們坐馬車慢慢趕路。
忍冬茯苓還有幾個翠早都學會了騎馬,阿眠更是恨不能長在馬上,所這些?人一路快馬,于九月十五抵達了洛安。
路上西嶺要給七爺那?邊發消息,馮妙嫦一句,“要發消息咱們就分開走。”再沒人提了。
就七爺那邊兒的飛鴿傳信,也都無視了。
——
廣濟寺回來的?路上,周四娘頗有些閑情逸致地往車窗外賞著景,有種?晦氣終于離她而?去的?暢快。
掃了一眼仍有些?郁郁的?裴三郎,她柔聲開解道,“三郎寬心些?,這不過是走個過場,到時該怎樣還是怎樣,以三郎的?才學,再怎么考會元也是你的?。
等五娘和晉王大婚了,還不是咱們想怎樣就怎樣,咱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
裴三郎卻沒那?么看好,實在是晉王這個人根本不走尋常路,也沒個顧忌,就陛下的?話也得是他愿意聽的才行。
前面雖給學子們的?請愿壓了下去,后面的?殿試還是一拖再拖沒了下文。
直到晉王帶兵回了洛安,接連的?巨變,就更沒人提這事兒?了。
誰都沒想到晉王會是這樣強橫的?做派,還沒進洛安城,他就先給袁家?駐在城外的?兵營給端了。
袁家?家?主?袁重威和齊王找到陛下那?里也沒用,陛下好說歹說,晉王才給了話,限袁重威當日酉時前離開洛安,若晚上哪怕半刻鐘,袁重威就不用走了。
誰也沒敢問若不走能怎樣,晉王那?一萬鐵騎可不是擺那?兒?嚇唬人的?。
那?是連撒爾人都聞風喪膽的?存在,剛拿撒爾人祭旗回來,刀鋒上的?血氣還新鮮著呢。
只看袁家?的?五萬精兵在晉王一萬騎手底下根本沒有招架的?能力,就知晉王為什么只帶著一萬騎就往洛安來了。
這會兒?誰都不會懷疑,晉王只憑這一萬騎就能掀翻洛安城。
而?晉王在西邊還有近二十萬兵馬呢,還是騎兵多于步卒。
都想不到晉王是怎么做到的?,當年那?樣落魄的?離開,再見已是如斯強大,已無人能擋其鋒銳。
所以,曾經那?樣不可一世的?袁重威半刻都沒拖就離開了,齊王也開始低頭?做人。
原以為晉王成?了皇子中的?第一人,監政后會急著坐上太子之位,卻不想他第一個盯上的?卻是今年的?科考。
一旨詔令下來,竟說這回的?會試成?績不實,不能做數,要于十月十六重開會試。
開始裴三郎還覺著這事兒?成?不了,大熙這么大的?地界,發下詔令,學子再趕來就要兩三個月的?時候,遠些?的?根本趕不來,沒那?么些?學子還重開什么會試,不過是一紙空談罷了。
只他料錯了,晉王有最精良的?騎兵,快馬日夜兼程,十日內詔令已下達到各地。
褚家?也可惡,發動了各地的?商號,但有學子就近找到褚家?的?商號,褚家?就會負責給學子們送到洛安。
而?昨日貢院門口?還貼出了告示,說大部分的?學子都已到了,剩下少部分也在路上了,應試的?學子們只多不少,會試會如期開考。
裴三郎心里郁堵的?不行,早上徐氏就叫他和周四娘一起來了廣濟寺,周四娘求子,他則是燒香去晦氣。
見周四娘臉上不加掩飾的?喜色,裴三郎不由一動,問道,“前面九娘進了齊王府也沒見你這么興頭?,是家?里得了什么準信了么?”
周四娘愛嬌地睇來一眼,只是她臉上有些?瘦脫了相,再不是以前的?麗質嫵媚,裴三郎不著痕跡地移開了眼。
周四娘毫無所覺,只喜孜孜和他說,“九娘是外頭?的?,和家?里還是差點兒?,將來難說。
不似五娘,大家?嫡嫡親親的?姐妹,又是一處長大的?,她得了富貴,于家?里才是最好呢。
且九娘再怎么得寵也登不得主?位,和五娘這個沒法比。
昨兒?我阿娘捎話回來,說是韓王這陣子會想法子提醒陛下給晉王安排大婚,以后周家?可是真正的?皇親國戚了。”
“只晉王回來根本忘了這事了一樣,也沒見往周家?走動,他不會不認吧?”
“陛下的?圣旨就在家?里呢,歷朝歷代也沒見哪個皇子抗旨悔婚的?,到時只找陛下做主?就是。
只要五娘嫁過去了,我不信晉王能不動心。”
“早上咱出城的?時候你也見到了吧?那?位可是晉王最看重的?玄字里的?,聽說這陣子晉王什么差事都不派給他,只叫他在城門口?接那?位夫人。
可見那?位在晉王這里有不小的?情分,且那?位是有長子的?。”
“沒根沒基的?,五娘又是那?樣的?顏色才情,根本是云泥之別,沒聽說只聞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么,有長子又能怎樣,一個庶子,五娘容著才能有他好日子過呢。”
周四娘這么一說,裴三郎也覺著自己是杞人憂天了。
說著話眼看著城門口?就到了,忽聽得轟轟的?地面震顫起來,好似有大隊的?人馬飛奔過來。
驚疑不定?時,就見守在城門處的?那?位玄七將軍喜的?一拍大腿,飛身上馬就迎了過去。
裴三郎和周四娘就知道該是那?位夫人來了,周四娘叫裴家?的?車隊靠邊停下,冷哼道,“我倒要看看是怎樣了不得的?鄉下夫人。”
兩人沒想到會是這么大的?護送陣仗,長長的?一隊人,足有兩千多號人,馬健兵悍,一身肅殺之氣,竟是精騎兵。
且里面一千多號人都是異族面孔,聽說燕七爺麾下有歸附的?孜羌和契金九部,這些?人該就是了。
這么些?人只護送一位側夫人,排場也太大了,且那?位玄七竟是理該如此的?樣子,裴三郎和周四娘心里都有些?不定?起來。
等看到被簇擁在中間,神駿到所有馬都避其風頭?的?棗紅馬上,一位美貌之極的?女子抱著孩子正放緩了馬速,她一慢,整個隊伍全都跟著放慢了速度,分明?是以她的?行事為準的?。
裴三郎和周四娘見鬼一樣瞪圓了眼,搓了眼睛看了又看,不容錯辨的?,真的?是馮六娘!
再看她懷里玉雪好看的?和晉王一個模子印出來一樣的?男孩兒?,所以,馮六娘就是晉王的?那?位夫人!
怎么可能,晉王怎么會納和離婦人為側,還叫她生?了長子。
那?邊迎到人,玄七趕緊下馬見禮,“可接到夫人了,一直收不到信,七爺都準備撂了一切往回接夫人呢。”
她和七爺間的?事豈會遷怒別人,馮妙嫦笑道,“我好歹在洛安住了幾個
月,認得回家?的?路呢,哪用接。”
夫人這是什么意思?
跟來的?紀先生?等,來迎的?玄七一齊失色。
玄七也顧不得這是大路上,直接單膝跪地,“夫人,晉王府里早已打掃一新,就等著迎夫人過去主?持呢。”
馮妙嫦不想人來人往的?被人看熱鬧,“我自個兒?有家?,做什么要去晉王府呢。”
打馬繞過去往城門口?去了。
忍冬茯苓和四個翠趕緊催馬跟上。
山胡一千騎和石奎的?五百騎也迅速跟上,紀先生?想了一下也催馬跟上了。
只留下西嶺,玄七,玄八這些?帶著五百騎傻怔在那?里。
跟著西嶺也不管了,尖著嗓子追上去,“夫人上哪兒?我也上哪兒?。”
旗幟鮮明?地站了夫人一邊。
玄八一看可別叫夫人以為他有二心,也不管了,對玄七扔下句,“別怪兄弟不講義?氣啊!”也往那?邊匯合去了。
玄七倒是也想跟過去,可這事兒?得趕緊報給七爺才行。
他打馬沖出去,經過時還不忘跟馮妙嫦表忠心,“夫人,我也站你那?里,只我帶著軍令呢,我得先回去復命。”
裴三郎和周四娘看完了全程,一時馬車里安靜得可怕。
知道這一隊護送的?是給晉王生?了長子的?夫人,城門口?的?人都伸著脖子看著。
第112章 夫妻相見
112章
河西距洛安幾?千里的距離, 明知?道沒那么快到,晉王仍是早早地打發手下得?用?的玄七將軍到城門口迎人,一迎就是五日。
晉王回來快兩個月, 行事強硬, 對?誰都沒見好臉。
對?和他有?婚約的周五娘和周家不聞不問?,好似沒賜婚這回事一樣。
卻對?他在河西的那位夫人如?此重視,有?心的比著玄七迎出去的日子算計時間,該是他到洛安一穩定?好了局勢就發信叫那邊往過來了。
不過想到晉王如?今已?是二十有?二了,膝下卻僅有?一子,而齊王韓王那些嫡子加上庶子都連成?串了,也就理解了,那位夫人該是母以子貴,晉王真正看重的是他唯一的兒子。
如?今洛安城最有?權勢的非晉王莫屬,所以知?道眼前的一隊人馬護送的是晉王的夫人和孩子,守城的哪敢怠慢, 麻溜地給一行人放行了。
而裴家的車隊則被忽視了,直到那隊人馬都入城了,守城的才?注意到, 趕緊安排他們過去。
裴三郎和周四娘已?無力計較這些, 馮六娘成?了晉王夫人這件事讓兩人一下失了章法。
“我得?去告訴家里, 一個側室豈能如?此張狂。”周四娘幾?乎是擠著嗓子說的
裴三郎卻無心管她,親見了晉王身邊的人待馮六娘是那樣恭謹敬服,他心里就一陣緊似一陣的發沉。
常樂坊馮家大?宅門口, 門房聽到動靜跑出來, 見到黑壓壓一直排出巷子口的騎兵, 還以為自家老爺犯事了,魂都要嚇沒了。
開路的騎兵退到兩側, 顯出中間棗紅馬上的女子,眼前的派場和氣勢,女子必是貴不可言之人,門房沒瞧清長相就趕緊低下了頭。
馮妙嫦卻認得?這門房,“甘五,是我回來了。”
門房不由抬頭,抖著聲,“是……是……是六小姐嗎?”
這兩年府里總往河西捎東西,而河西那邊也有?東西過來,府里就有?話傳出來,說是六小姐沒死,只因著鳳翔的老夫人容不下就去了河西,在那邊又嫁人了……
不過馮升管家嚴著,府里的任何事都不能傳到外面,但露了一絲一毫,這府里就不用?呆了。
所以,這事兒只私下猜猜,卻一句不敢往外傳的。
這會兒六小姐真到了家門口,甘五哪還會懷疑了。
趕緊招呼人給大?門開了,又使人飛跑著往里報信兒。
只是六小姐現在是什么情形?怎么會有?這么些人這么些騎兵護著?
看著跟她一起下馬的紀先生、西嶺、玄八這些人,馮妙嫦無奈極了。
“諸位的心意我領了,馮家小門小院的真住不下,西嶺玄八你們還是護著紀先生往晉王府去吧。”‘
甘五吃了一驚,晉王的大?名如?今洛安城的三歲娃娃都知?道,那就是洛安第一等權勢人,聽著六小姐好似和晉王府里有?牽連。
瞅著站得?筆直的兩列騎兵,大?多數竟是異族人,該是六小姐嫁的是晉王手底下領兵的。
轉頭卻聽那位看著就不俗的先生模樣的人和六小姐說道,“謀士擇定?了主公豈可再有?二心,我這人認死理,做不來半途換主公的事,夫人不叫我跟著,我只好回老家去了。”
西嶺和玄八也一起道,“我們是護著夫人的,不能擅離職守。”
馮妙嫦能怎么著,只能找正主掰扯明白了再說吧。
什么謀士?什么主公?
縱算甘五再不懂,也知?道這樣的稱呼非同小可,所以六小姐倒底是……
不過也沒時候觀察了,大?門里一連串的腳步聲響起,馮府里一大?家子人全小跑著迎了出來。
從不出二門的夫人,五娘子,八小姐竟是奔在最前頭,什么規矩都拋到腦后了。
老遠就認出了人,不容馮妙嫦拜下去,三夫人過來一把抱住了她,沈氏和馮八娘也擠過來,三個人摟著馮妙嫦,很快淚水就糊了眼。
西嶺多伶俐個人,迎上去給阿眠往馮三老爺懷里一送,“阿眠,喊外祖父。”
馮三老爺顫巍巍抱過阿眠,對?著眼前同晉王一模一樣的小臉,聽小家伙的一聲“外祖父”,他是真不敢應啊。
阿眠又轉向在馮老爺身邊站定?的馮五郎幾?個,立時就分辨出來。
他朝馮五郎、馮九郎,馮十一郎一一作揖道,“阿眠給大?舅,二舅,小舅見禮了。”
小小人兒作揖做得似模似樣的,給馮五郎三個喜歡的不行。
三個人沒見過晉王,所以比馮三老爺隨意多了。
“小阿眠你怎么認得?出舅舅的?”
小阿眠卻又跟褚十八見了禮,“阿眠見過小姨父。”
竟是一位都沒認錯,家里阿縝比阿眠還大?兩個月,人見著都說少有?的聰慧,這會兒跟阿眠比就差些了。
那邊母子、姐妹、姑嫂見過了,馮妙嫦又紅著眼眶過來見父兄們,褚十八又給姨姐見禮,府里過年都沒這樣熱鬧過。
雖褚十三沒少說,這會兒親見了,馮家人還是被馮妙嫦的變化?驚到了。
說是脫胎換骨也不為過,那樣懾人的上位者?氣勢,若不是眉眼未變,真的和當?初溫婉寡言的馮六娘是兩個人一樣。
剛沒瞧清就跟著婆婆小姑子一起抱了過去,這會兒退開了,沈氏就不敢放肆了。
馮妙嫦給父兄引見了紀先生,西嶺和玄八跟著一起見了禮。
晉王來洛安,身邊跟著閔先生,才?知?道齊王韓王等招攬不來的江南大?才?閔先生和紀先生都在晉王那里。
那位閔先生確實名不虛傳,聽說晉王手里的很多事都是閔先生在抓,至今未見有?什么紕漏。
所以,很多人都想見識下和閔先生齊名的紀先生會是如?何,卻一直不見他現身。
如?今見了,果然風采不凡,還是在家門口見著了。
馮家父子和褚十八都有?些激動,還有?些放不開。
紀先生忙道,“馮公可不好拿我當?外人,我是夫人的謀士,和一家人一樣呢。”
馮妙嫦扶額,“紀先生,咱能別張口閉口就謀士行么?”
紀先生一本正經地點頭,“夫人教誨的是。”
馮妙嫦覺著自己就多余說。
馮家父子來回瞅著,已?經不會應對?了。
玄八瞅準機會上前請示,“夫人,家里住不下山胡和石奎部這些人吧,得?找個大?營里……”
西嶺覺著他要蠢死了,不知?道夫人現最聽不得?和七爺關?聯的事物么。
一臉嫌棄地拍開他,“玄八你還是站一會兒吧。”
轉頭對?著馮妙嫦,笑的那個討喜,“夫人,我去找趙興吧,咱們在洛安那么些鋪子買賣,還有?幾?處存貨的大?
院子,各處分散著該是能住下。”
馮妙嫦就是這么想的,遂看他順眼了不少,“那你去安排吧。”
一直老實陪站的褚十八聽明白后,上前道,“是要給外頭護送的兵士安排住所么,哪用?那樣麻煩,我家里在咱這常樂坊里現成?就有?處大?宅子正空著,夫人不嫌,就叫住進去吧。”
和褚家當?然不用?客氣,馮妙嫦謝過后接受了,西嶺和玄八趕緊過去調度去了。
山胡帶隊的蓋次說什么也要帶著一百人留下來守護,問?了家里安排得?下,馮妙嫦就叫留了下來。
所以一整個山胡部是馮妙嫦私人的部屬?
一件件的擺在這里,再不敢信也得?信了。
紀先生真的是馮妙嫦的謀士,而西嶺這樣的太監只能是晉王身邊伺候的,別看玄八在馮妙嫦面前話都說不好,馮家父子連同褚十八卻一點不敢輕忽。
洛安人都知?道,玄字一系的都是晉王跟前最器重得?用?的,站出去個個都是統兵的將軍。
知?道燕七爺就是晉王后,家里就一直揪心著,想不明白怎么就這樣了。
現見馮妙嫦竟是這樣的氣派,晉王身邊的人全看她的眼色行事,連上萬的部族都歸她了。
這已?不是他們能理解的范疇了。
這邊一行了進了馮府,由褚十八陪著紀先生安頓后,一家人往后院正堂聚了。
只剛坐下,茶還沒喝上幾?口,就有?婢女小跑著進來報,“說是晉王殿下已?到了府門口了。”
除了馮妙嫦母子,馮三老爺一打頭,一家人全跟著慌了神不知?所措起來。
實在是晉王的威名太盛,都能止小兒夜啼,百姓們沒面對?過都這樣,更別提領教過他爆脾氣的朝臣了。
這還是褚十三早替晉王帶了話,原話是,“不想家里遭議論,等夫人來了再認親更好些。”
雖心里有?底晉王會通融他這里,可見天?在朝會上見晉王發作人,馮三老爺是真怵呀!
見家里人這樣,馮妙嫦站了起來,“我到前頭去和他說。”
可已?經來不及了,就見一身玄袍的男子繞過影壁往這邊大?步走來。
避無可避,馮三老爺帶著三子忙忙迎上去。
待要拜,被七爺伸手攔住,“小婿不請自來,又擅入后院,這里跟岳父告罪了。”
來都來了,誰敢再給他請出去,引著他進了正堂,沈氏和馮八娘已?回避到側間。
七爺又正式給馮三老爺夫妻見了禮,和馮氏兄弟問?候了。
一家子全都是懵的,不知?如?今倒底算怎么一回事。
還是阿眠給解了圍,上前抱住七爺的大?腿,“阿爹,你怎么惹阿娘生氣了,她都不想要你了。”
七爺抱起他,“那你沒在阿娘那里給阿爹說好話?”
阿眠老實搖頭,“西嶺都和我說了,誰要惹了阿娘就別想在咱府里混了,就是阿爹也不行,我還是算了。”
七爺點著他的鼻尖,“小白眼郎,阿爹白對?你好了。”
他抱著阿眠走到馮妙嫦面前,“我知?道我不對?,老早也想和你說,只你那會兒的態度我實在摸不準,怕說了你帶著孩子就跑沒影了,一拖就拖到了這會兒。”
想想又道,“那事兒我不認,你也知?道我不和別的女人說話,那家的人我也不想理,我是想著你住到晉王府正院里,別個自然再沒屁話說了。”
第113章 家有河東獅
113章
馮妙嫦雙手互摳著, 不?這樣她實在忍不?得手上的癢意。
轉頭看到坐立難安的家?人,馮妙嫦過去對阿眠伸出手,“阿眠跟外?祖父外?祖母去側間逛逛好不?好?”
七爺卻給?阿眠放下來, “阿眠又沉了不?少, 你?別壓著手。”
隨后按著阿眠的小腦袋,“去吧,自己去找外?祖父外?祖母。”
阿眠跟個小大人一樣背著手,“不?就吵架不?想叫我?瞧唄,也好,省得我?還要為難幫誰不?幫誰了。”
自己過去牽住了馮三老爺的手。
馮妙嫦退開一步,轉頭對父母道,“阿爹阿娘,你?們帶阿眠進去說話,我?和晉王殿下有些事要說。”
剛父子倆的對話都聽?到了,和想的全?不?是一回事兒。
聽?意思, 好似馮妙嫦才是家?里作威作福的那個,這太顛覆了。
晉王竟是壓根就沒想迎娶周家?女?,反而是當馮妙嫦當正室待的意思。
自家?人眼里馮妙嫦當然是一等一的好, 可她和離這事抹不?掉, 當初在洛安可說是人盡皆知。
再嫁到平常人家?還好, 可她偏嫁到了天家?,還是差不?多鎖定皇位的晉王,所以, 知道燕七爺是晉王時, 家?里才憂心不?已。
馮家?三房雖不?顯, 卻絕不?想家?里女?兒做妾,就天家?的也不?想。
現見晉王是這個態度, 雖知道這事兒皇帝和朝臣那里有得扯,一家?子心里也下去不?少。
以為馮妙嫦會就坡下臺階,卻見她擺出一副清場要和晉王算賬的架勢,一下又都提了心。
三夫人想過去勸下她,卻被馮三老爺一個眼風阻止了。
沒見晉王給?孩子都放下了,顯然是不?想別人插手兩?人的事呢。
只也不?敢遠離了,若馮妙嫦吃虧了,一家?子拼死也要顧著她。
馮三老爺抱起阿眠,三夫人抓著他的小手,一家?子默契地去了東側間,平日一家?子常在這屋里閑坐,堂間里一般是三夫人待客才用。
一干人等都回避了,七爺往前靠過來些,“有氣不?好憋著,我?就站這兒給?你?罵個痛快好不?好?”
“我?哪敢對晉王殿下不?敬。”馮妙嫦恭敬回了。
她實在不?愿和這人相對,只想快刀斬亂麻,遂道,“我?想著西邊兒那些生意也不?好扔著,希望殿下許我?帶著阿眠回去,生意上我?保證每年給?殿下交上來百萬兩?銀子。
當然殿下要是愿意給?河西一帶交給?阿眠更好,那樣賦稅上也可以商量。”
出發時得山胡應了會一直站在她身后,馮妙嫦就想好了要帶著阿眠繼續留在河西。
燕七爺的家?底兒她握得住,能保著交到阿眠手里。
晉王是要做皇帝的,掌的可是天下,到時多少世家?卿貴會盯著他的后院和子嗣,她可沒那么?大的本事和那么?些人相爭。
沒有根基的就做了皇后又如何,何皇后不?就是現成的例子么?,世家?圍剿下,她連自己的孩子都保不?住,還是求助于?玄空大師才讓眼前這人保住命的。
就算有爭的資本又如何,馮妙嫦不?想自己和阿眠陷到無止境的爭斗里變的面目可增,還不?如開始就表明?了不?爭,母子倆在河西那邊逍遙度日。
卻不?想她這一番話,剛還掛著笑的人立時炸了。
七爺雙手按在她肩上,質問道,“果然你?還是想撇了我?,只要稍有個風吹草動你?就想著跑路……你?想都不?要想,你?只能做我?的婆娘守著我?……”
對上馮妙嫦目無表情的臉,再重的話又說不?出,他挫敗地放下手,來回轉了一圈后,
“你?這是始亂終棄知道么?,我?不?和你?說了,我?找岳父岳母給?我?做主,我?管不?了你?,有人能管得了你?。”
轉身要往側間里去找馮三老爺夫妻評理。
手上的癢意再控制不?住,馮妙嫦上前一把薅住他的衣袖,由于?用力過猛,刺啦一聲衣袖被拽開了一個長口子垂下去,七爺的手臂從半截袖里出來了。
兩?人都愣了一下,七爺隨手一扯,直接給?垂落的半截扯掉了。
揚高了嗓門,“馮妙妙你?沒理還動粗……”顯然是說給?側間的人聽?的。
這會兒了他還耍心眼子,想到之?前在他那兒受的種種憋屈窩囊,馮妙嫦惡向?膽邊生。
她猛跳起來就往他頭臉上招呼過去,揪頭發,掐臉,擰脖子,怎么?解氣怎么?來,不?這樣各處亂竄的火氣實在沒法平息。
不?愧是身經百戰的,七爺反應那叫一個迅速,只管蒙著臉,放低了身子方便她動手。
“打人不?打臉,再臉打壞了你?瞧也膈應不?是,別的地方都由你?打,還不解恨你咬兩口也行……”
“還嘴賤。”馮妙嫦卻更氣了,扒開他的手專往他臉上招呼,很快他臉上掐印撓痕就交錯起來。
馮妙嫦也累了,找個椅子坐下來。
七爺趕忙挨過來坐了。
“別坐過來,也別沖我
?這兒喘氣。”
“我?喘氣都礙你?眼了?”
“是。”
“那我?也不?走。”七爺又蹭近了些,“手疼不?疼,要不?我?給?你揉揉再打?咱家去吧?家去了你?就早午晚三遍打都行,我保證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馮妙嫦諷道,“然后再接著被你?忽悠?”
“我那不是有苦衷么?”
“這會兒了你?還避重就輕,你?有苦衷不?說也行”
做什么?還編話引著我?往別的地方想,是覺著看我?犯傻好玩是吧?”
七爺喊冤,“我?哪有。”
“我?想你?是都不?記得了,西嶺的來歷是一個,明?大夫和那幾個做女?紅的宮女?是一個,最?過份的是,我?也沒問你?,你?自己非要和我?說家?里事,還編出來你?阿娘姓范……”馮妙嫦說不?下去了。
借著她的憐意,他在她這里討了多少甜頭,馮妙嫦想想就覺著自己是天字一號蠢的。
這事兒確實是他理虧,本來是想給?她多少透點家?里事,等事揭出來時他也不?算全?瞞著,沒想到后面就走了樣。
七爺這會兒也不?敢狡辯了,“編了一句話,后面就要無數話來圓,然后越編越多,就更不?好和你?說了,我?本心是不?想的。”
馮妙嫦也不?想聽?他說了,“說到底咱倆就不?是一路人,還是好聚好散吧,殿下后面就是潑天的富貴,我?小門小戶出來的上不?來那樣的大臺面兒……”
“既這樣,那就給?這里一把火燒了,咱一家?三口都回西邊兒去。”七爺一臉認真地看著她。
馮妙嫦愕然看著他,知道他這不?是嚇唬,真到了那一步他絕對會干出來。
一把火燒了洛安城,他不?要的也不?會便宜別人。
馮妙嫦皺眉道,“你?不?能什么?事不?順心就發瘋。”
“你?和阿眠守著我?,我?保準不?會發瘋。”
“你?好了我?不?好,我?也不?想憋屈我?自個兒。”
“往后我?都聽?你?的還不?行么??”
“之?前你?還說遇事都和我?商量呢,現在看不?就是個笑話么??還不?是你?想做什么?是什么?,那邊兒我?還等你?回家?呢,你?帶兵就往洛安來了,只給?我?寫了句話的不?是你??
害得我?以為你?造反了,還想著和你?共進退,何其?可悲可嘆。”
“那不?是將在外?軍命有所不?授……不?是你?別氣,主要是這邊被那幾個搞的烏煙瘴氣的,拖久了將來收拾起來也棘手,我?不?想見天忙那些破事耽誤咱家?過日子,就先?往這兒來了。”
“嗯,你?別說了,是我?矯情了。”
“你?要矯情,滿天下就沒有不?矯情的了。
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我?都由著你?撒氣出氣,只一條,咱家?不?能散,不?然我?也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來。”
馮妙嫦心累的,那她費那么?大勁說這一通干嘛呢!
可叫她就和他去晉王府,她也做不?到。
只能先?冷著再說,誰離了誰都能過,興許過幾天他就轉過勁兒了。
“這么?久沒見家?里人了,我?想先?在家?里住一陣子,別的容我?想想行么??”
七爺哪有不?應的,臉上也有了笑意,“應該的,只要不?走,你?想住多會兒都成。”
也知道她煩著他,“那我?這會兒不?礙你?的眼了。”七爺站了起來。
想想他又朝側間道,“岳父岳母,小婿先?不?打擾了。”
他都這樣說了,馮三老爺夫妻和馮家?三兄弟只能出來送他。
只一照面,全?都變了臉色。
馮三老爺指著馮妙嫦“你?……我?……”著,眼角瞅見著七爺往外?邁腳,大著膽子攔過去,“殿下你?不?好這么?出門吶。”
七爺不?解,“岳父有事?”
馮三老爺指著他掉缺了半截露出手肘的衣袖,又往他臉上瞅了,“殿下臉上……有傷,這身衣袍也該換換。”
七爺滿不?在乎地抹了把臉,“誰在家?不?被婆娘撓兩?下的,這有什么?的。”
那哪是撓兩?下的樣子,分明?是家?里有河東獅啊!
馮妙嫦這會兒也后悔剛不?該往他臉上招呼,“叫人給?你?取衣裳換了再走吧,臉上也叫西嶺拿粉給?你?蓋一蓋。”
七爺呲牙笑開,“不?換,也不?蓋,也是你?費心弄的呢。”
忍到不?能忍了,三夫人終于?說了,“粉也蓋不?住,反會更顯眼。”
馮妙嫦吐了口濁氣,她剛才咋就那么?不?管不?顧了呢?
還是和瘋人呆久了,她也被傳上瘋病了?
七爺見不?得她不?高興,站定了回頭和她說,“有什么?的,誰還能管到你?頭上。
馮妙妙你?記住了,我?是沙匪,你?就是匪婆子,我?是晉王,你?就是王妃,我?做了太子,你?就是太子妃,等我?登了位,你?就是我?的皇后。
所以,洛安城里,我?能做什么?,你?就能做什么?,誰也不?能朝你?呲牙。”
等他走遠了,一屋子的人還在愣怔中。
還是西嶺找過來給?馮三老爺說,“七爺請三老爺在前院兒給?他收拾間屋子,他忙完朝務要回家?里住的。”
第114章 招搖
114章
在洛安城里, 常樂坊僅次于永嘉坊、崇義坊這兩個王公權貴云集的坊,里頭住的都是洛安城里數得著的有頭有臉人家。
馮家在常樂坊一眾人家里是有些不夠看的,也就是馮家和褚家結了親, 算是抬了下門檻, 不然馮家在這里是置不成?宅子的。
這里的人家都有共識,出宅子時?要找相當的買主,不然等鄰居們出手讓你賣不成?就不好了,那等于是給一坊的人家都得罪了。
雖由著馮家搬了進?來,坊里的人家卻不愿意低頭跟馮家來往。
好在馮家人搬來后只關起門過日子,也不會往周圍掃探,倒是讓人能高看幾分。
不過也有不少人尋思?,常樂坊的宅子本就貴,還?都是大宅子,置一間?宅子最少也要四千兩往上。
憑著馮郎中五品的俸銀攢一輩子也買不起常樂坊的宅子。
馮家只是中等人家,三房好像因著二?女兒的事和本家鬧的不好, 是一點都得不到本家的助力?的。
也就馮郎中的夫人會做生意,家里日子才過得去。
好信兒的去打聽了,之前馮郎中夫人手里生意做得不大, 縱攢下銀錢置了這處宅子家里也得空了。
馮家還?有兩個沒議親的兒子, 小?女兒又是和褚家議親的, 嫁妝必不能簡薄了,這兩娶一嫁就得多少銀子。
攢的那些銀子根本不夠,哪會都拿出來置宅子。
想到馮家三房是和褚家結親沒多久就置的這處宅子, 隨后馮郎中夫人手里的生意也擴了不少。
褚家在同仁坊里就有處大宅子, 離馮家新置的宅子隔不多遠, 該是褚家準備褚十?八和馮家八娘婚后就住那里,順便也能看顧下馮家。
由此心里都有數了, 必是褚家出銀錢周濟了馮家。
這些人就不明白了,放著那么些世家女不聯姻,褚家怎就倒貼著也要和馮家結親呢?
別說常樂坊的人想不通,整個洛安城里的人也琢磨不通。
等到十?五休沐日,這些人終于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正歇晌的時?候就聽門房來報,有一千五百多騎的人馬往坊里來了,里頭有多半的人是異族兵。
這下哪還?睡得著,想到晉王那個殺神,也不知他要拿哪個開刀,慌手慌腳地都登了高處往外望。
卻見那一隊人馬竟是護著一對母子往馮家門口?停了,然后馮家一家子全?迎了出來,那女子也不避著馮
郎中父子,不是至親之人不能如此。
很快馮家人擁了那母子和跟來的人進?了府里,而那些護送的人馬竟住進?了褚家的大宅子。
晉王來了后,這些人才知道褚家竟暗中靠上了晉王。
所以,褚家不是不站隊,而是眼光精準,找了最能的那個靠上了,這一下褚家要成?為八大世家的第?一家了。
一時?都在猜那女子是什么人,怎么得這么些異族兵護著來?隱隱都覺出不對來。
只沒一會兒從馮家前后左右人家傳來的信兒,整個常樂坊的人都坐不住了,張著嘴巴半天合不上。
那母子哪是別個,就是晉王那位夫人和庶長子。
更離了大譜的是,那位夫人不是和馮家有親,而是馮郎中的親閨女,是那位從裴家和離出來,歸家途中染病去了那位馮六娘。
而護送的一千五百騎里,一千的異族騎兵是那位夫人的私兵,一千異族兵身后的部族都是夫人的私部。
這兩個月,有門路的早給晉王的事能打聽出的都打聽了,知道他身邊有個從小?伴到大的宦人西嶺,晉王不是一般的倚重。
這下也不用尋思?西嶺為啥沒露面了,這回人跟著晉王的那位夫人和長子一起來了。
除了西嶺,還?有一位玄字的將軍跟著,瞧情形,倆人一舉一動都聽那位夫人的,一點不敢自?專。
這還?不算,跟來的先生模樣的人竟是傳說中的紀先生,紀先生還?親口?和馮家人說了他是那位夫人的謀士。
自?己用著謀士,晉王身邊得用的都調遣得動,這位夫人該是在西邊兒給晉王掌家的。
如此也都明白了褚家為何上趕著和馮家結親了。
想到周家女還?沒進?門,晉王身邊已有了這樣一位,又生有長子,往后晉王的后院可有得瞧咯!
不是往后,是這會兒就開始了,不然這馮氏為什么不往晉王府去,反而來了馮府,怕是想要個說法呢。
可惜這馮氏是和離再嫁的……
然后就可惜不下去了,就見晉王一騎快馬,給護衛的落下老?遠沖進?了常樂坊。
這得是有多急?
在這些人眼里,晉王最是冷心薄情,鐵石都比他暖和點兒,就沒見他有什么上心的。
現馮氏女才進?馮家,晉王就趕了過來,他這是上心馮氏還是上心長子?
實在按捺不住好奇,都說好奇心害死?貓,這些人也差不多,哪怕怵晉王怵得不行,還?是悄悄往馮府左右人家來了,想就近瞅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好在沒叫他們等多久,差不多半個時?辰后,晉王從馮家門里出來了。
這一瞅差點沒給這些人的眼珠子瞪出來。
進?去時?還?衣冠整齊的晉王,出來時?跟被打劫了一樣,右邊袖子被撕掉了一大截兒,手肘都露在了外面。
然而和晉王臉上的情形比起來,掉截袖子根本就不叫事兒了。
晉王皮子本就白細,那一道道掐的撓的簡直沒個看,真是下了狠手了。
而頂著這樣一張臉,晉王竟一點沒見惱,更沒覺著丟臉,嘴角還?帶著抹笑,就那么不遮不掩地上馬走了。
這么一路招搖著過去,等不多會兒整個洛安城該都知道晉王家里的葡萄架塌了,塌了也就罷了,晉王還?是那個被打的。
之前殺死?也不敢想啊!
連陛下見天都被晉王懟的一愣一愣的,這些私下苦中作樂,都說如今的大熙,那是天老?大,地老?二?,晉王老?三,陛下且得排后面呢。
能叫晉王由著她鬧,還?是往臉上招呼,馮氏女可真悍吶!
可見晉王是多么愛重她,后面必也不會委屈她,前朝又有先例,貴妃位是穩了。
馮家女有寵,又有長子,往后周家估計只是面上風光,論?實惠還?是在馮家這里。
所以,回頭得趕緊和馮家走動起來了。
對了,就不知裴家知道了會是什么心情?裴家以后怕是要提著心過日子了。
果然,半下午的時?候整個洛安城都知道了晉王的這碼事兒,也都知道了晉王的這位夫人是馮六娘,當初被裴三掃地出門的和離妻。
世家里不少夫人小?姐見過她的,實在想象不能,那馮六娘美則美矣,卻最是木訥笨拙,敢給晉王抓撓出一臉傷的得是多悍猛的,怎么也和她聯系不到一起去。
一時?都想見識下如今的馮六娘是什么樣了,能叫晉王都為她折腰。
而當初得罪過她的都開始惴惴不安起來。
下朝后,晉王都是回晉王府理事,有事時?朝里官員也都是往晉王府外院請見。
由此,朝臣們背后都給晉王府稱作小?朝廷。
休沐日有輪值的,也有不得閑的,往晉王府請見的并不見少。
往前就是拖的晚些,晉王也會給請見的人都見了,他脾氣雖不好,于政事上卻不會懈怠。
今兒卻不是,中間?玄七將軍急慌慌回來報什么夫人回了娘家住,晉王撇了請見的人就走了。
等一個多時?辰后回來,身上臉上就成?了那樣,幾個的驚駭就可想而知了。
更叫人膽突突的是,掛著那樣一張臉,晉王瞧著還?挺樂呵的。
別是氣急反笑罷,會不會又找他們撒氣呢?
他們這兒不敢問,卻是晉王自?個兒給他們解惑了。
沒一會兒看著滴漏,晉王給他們說道,“都長話短說吧,本王今兒沒時?候和你們多耗,等忙完了本王得趕回岳父家,拖晚了怕沒飯了。”
想到玄七將軍那句“夫人回了娘家住”后,晉王就一陣風走了,回來又這般模樣,再不敢信,事實在這兒擺著,晉王這是被他那位夫人給收拾了。
誰家的閨女這么威風八面的,能給晉王抓撓了不說,回去晚了連飯都不給留。
晉王連岳父都喊上了,那要置周家于何地?他不是要悔婚吧?
那邊晉王又嘆了口?氣,無奈道,“也不知幾天才能消氣,誰有好法子都給我說說。”
看吧,說到他那位夫人,他竟連本王也不不稱了,這樣的晉王太讓人想不到了,整個和之前換了個人一樣,有了暖和氣兒了。
什么樣的女子能叫晉王這樣鐵石心腸的轉了性,被撓成?這樣了還?想著怎么讓她消氣。
和常樂坊的人一樣,這幾個朝臣越發抓心撓肝地好奇著。
只是都太慫了,問是不敢問的,不過也揀著自?家葡萄架倒了的經?驗說了,可惜晉王都覺著沒有甚可取之處。
只這一下,這幾個朝臣忽然就覺著跟晉王的距離拉近了不少。
有幾個已打定了主意,得趕緊打聽著那位夫人的娘家是哪個,得快些走動起來才好。
只沖晉王這個上心勁兒,那位夫人的娘家就是現成?的熱灶啊。
周家怕是要失望了,瞧他們前頭那得意勁兒,這下臉上得熱辣辣疼著了。
也是老?天見不得小?人得志吧!
七爺離了晉王府并沒馬上去馮府,而是先去了宮里找興元帝。
見了人,他潦草行了禮,單刀直入道,“甭拖了,趕緊下旨封我做太子吧。”
興元帝一口?茶嗆那里,再看到他的臉,驚問,“誰給你撓的?不說等等再封太子么?”
略過前面的,七爺只說自?己關心的,“等不了,我婆娘孩子來了,晉王是和人有婚約的,這不是膈應我婆娘么,等封了太子,我要清清白白迎他們兩個回家。”
興元帝差點跳腳,“你想悔婚?這要置朕于何地,想都別想!”
第115章 再信我一回
115章
七爺自顧坐下來, 譏誚道,“阿爹言而?無信的?事辦的?還少嗎,多?這一回不多?, 日子還不是?照過。”
興元帝被噎在那里, 幾?番呼吸才緩過面上的?僵滯。
兩個月來這樣的?情形不勝枚舉,興元帝現?在都怕了?見他。
只這事兒關系重大,牽一發而?動全身,興元帝轉開眼道,“你迎了?周五娘過門,我立馬就封你做太子。”
七爺好聲打量了?興元帝一番,然后撣了?下衣袖,散漫道,“韓王找你了??所以你這個好阿爹又被觸動了?舔犢之情?
我早說過韓王是?個窩里都橫不起來的?,才被周家棄了?,轉頭兩句好話?又給哄回來。
好笑的?是?, 還有你這個阿爹幫他站臺。
怎么,這會兒又想讓你的?兒子們兄友弟恭了??”
被點破了?心?思,興元帝面色漲紅, 只能借著?喝茶掩飾他的?窘狀。
邊上他的?近身內監連川眼觀
鼻, 鼻觀心?著?, 大氣都不敢喘。
幾?回下來連川就長了?記性,晉王在,當自己不是?活物才安全。
果然興元帝就弱了?聲氣, “七郎, 現?在一切都歸了?你, 大郎和三郎也都退了?,你就既往不咎吧?”
七爺嗤笑, “他倆現?在不都是?活蹦亂跳著?么,阿爹還要怎樣?”
興元帝追問,“那后面呢?”
七爺掂起塊兒點心?扔嘴里,“后面自是?看我心?情。”
興元帝沒想到他連裝都不裝一下,可又拿他沒辦法,只能好言相商道,“阿爹知道大郎得罪你狠了?,也不求別的?,將來只叫他活著?就行。
三郎卻沒對你怎么著?,等你娶了?周五娘,你倆又聯了?層親,往后就多?走動些。
這樣阿爹哪一天?去見你阿娘也沒什么放不下的?了?。”
卻不想最后一句讓七爺聽膩歪了?,本?就不多?的?耐心?徹底告罄,“阿爹,我不是?來找你商量的?。”
輕飄飄的?一句,卻讓興元帝面色大變。
“你……你……”卻也只能如此了?。
終究不甘心?,一會兒后,又開始曉之以情,“七郎,阿爹和你阿娘的?遺憾現?擺在這里,阿爹這些年的?艱難你都看見了?,外頭軍鎮林立,朝里眾臣各有勢力,能撐到現?在阿爹真?的?是?殫精竭慮,無一日能安穩啊。
你別瞧著?周家是?小人行徑,他們靠著?聯姻聯起了?不少勢力,和哪一方?都能說得上話?,借著?周家你行事也便宜些。
那些家就瞧得上周家么,還不是?很多?事就需要周家這樣的?從中牽線,你啊,于這些上頭還是?嫩著?呢。
別以為朝臣們這會兒怕了?你,一切都盡在你掌握了?,怕歸怕,他們私底下的?動作一樣都不會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為著?足夠的?好處,再怕他們也會鋌而?走險。”
“阿爹說完了?么?”七爺淡聲止了?他的?話?,翻手成掌在案上一切,案角齊整地被削掉了?一角。
“只要我的?刀還利,誰也別想翻出花去,殺多?了?自然都會長記性了?。”
興元帝吞了?下口水,一時忘了?要說什么。
連川額上后背冷汗都滲出來了?,深低了?頭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
他無比后悔,剛怎么沒找機會躲出去。
此路不通,興元帝只好再換一條道兒,“你可以不娶周家女,只畢竟是?阿爹下旨賜的?婚,你給阿爹個面子,先這么拖一陣子。
周家知道不可為會用這個賜婚來換別的?好處的?,到時你不輕不重給點好處這事兒就了?了?。
馮氏這里卻也不能為正,祖宗家法在呢,她家世不顯,又是?和離再嫁,做王妃都不夠格,更無論以后了?。
真?要讓一個和離再嫁的?做了?一國之母,我姬氏的?顏面何在?
不過也是?給你生了?兒子的?,又在西邊兒陪了?你這兩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這樣吧,明兒下了?封你做太子的?旨意后,我再下道旨封她做太子良娣,太子妃下第?一人,也是?……”
七爺騰一下站起來,一字一句不容商量,“阿爹,明兒早朝上,封太子和封太子妃的?旨意一起來,當然阿爹可以不給,到時我就不知會做什么了?,興許瞧著?洛安城不順眼,一把火燒了?也未可知。”
他整整衣袍,“兒告退。”大步離開了?。
半天?,興元帝只覺著?腦門子一跳一跳地疼,接過連川奉上來的?茶一飲而?盡,還覺心?口焦灼,又連續了?兩杯茶才找回些神?智。
“逆子,如此忤逆不孝……”眼角掃到缺了?塊的?案角,后面的?話?又憋了?回去。
——
七爺走了?,馮家人又恍惚了好一陣才恢復過來。
七爺臨走放的話擲地有聲,誰都不會懷疑他做不到。
看著?馮妙嫦,所以馮家是要出位王妃,甚而?是?太子妃了?!
因著?興元帝還康泰著?,皇后之位先不敢想,可就前兩者,已是?馮家祖墳冒青煙了?,做美夢都不敢這么想過。
馮妙嫦和離再嫁的?身份是?越不過的?坎兒,興元帝和朝臣那里必要反對的?,這事兒要成且得等一陣呢。
到這一步也不急了。
剛才馮妙嫦的?悍婦做法給一家子的?魂兒都要驚飛了?。
她怎么敢的?呀,晉王那樣給她伏低做小都不行,她還要上手打人,還給抓撓成那樣。
而?晉王還就高高興興地頂著?一臉傷出門了?,這一會兒怕是?滿洛安都傳遍了?。
日子過成這樣,沒人能叫馮妙嫦受委屈,多?等會兒一點能影響啥呢。
只是?馮三老爺和三夫人也著?重勸了?馮妙嫦,叫她還是?收斂些吧,那可是?要做太子要做皇帝的?人,敬著?還來不及,怎么就敢那樣對人家。
皇家的?威嚴可不是?開玩笑的?,這里也不是?西邊兒,還是?有些敬畏的?好。
情濃時自是?百般都好,做了?太子后七爺還能只守著?她一人么,到時各色美人環繞下,再濃的?情也會淡。
她還是?這幾?年多?攢些好,憑著?這些情分,該是?她和阿眠的?誰也拿不走……
馮妙嫦只管點頭應著?,馮三老爺和夫人也不知她聽沒聽得進。
馮妙嫦如今的?見識等閑的?朝臣都要仰望,那些利害關系看得比誰都清楚,三夫人還要再說,叫馮三老爺給攔住了?。
“六娘自己會想明白的?,咱們就別啰嗦了?。”
搬到這座府第?后,家里就給嫁出去的?姐妹倆留了?院子。
里面一應都是?齊備的?,馮妙嫦帶著?阿眠住進去就是?。
馮三老爺夫妻愁的?是?,剛晉王走時留的?話?,他晚上要回來住。
雖他說了?在外院給收拾間?屋子就成,可怎么敢怠慢他呀。
一家人閑話?家常,瞅著?馮妙嫦高興了?,馮三老爺和三夫人使了?眼色,三夫人就和她商量道,“要不晚上殿下來了?,叫他住你那院子吧?”
“阿娘你說什么呢,誰家的?女婿來了?不都得住外院嗎,怎么就要給他破例,到時你讓大姐夫怎么想?還有褚十八,將來他和小妹成婚了?,到時回娘家來,你是?叫他住外院呢還是?往后院來?”
三夫人求助地看向馮三老爺。
馮五郎看了?下沈氏,沈氏忙道,“哪個還敢和殿下比呢,都不會說什么的?,到時我和小妹避著?些,無妨的?。”
馮八娘也道,“二姐你不必顧慮,沒什么不方?便的?。”
馮九郎個馮十一郎也都幫著?說服。
馮妙嫦也知道,一時半會兒的?家里在七爺面前都要緊張放不開,人是?自己給招來的?,怎么也不能叫家里人一直跟著?提心?。
邊上阿眠忽然拉著?她的?袖道,“阿娘,剛你們倆吵架,我都沒和阿爹說幾?句話?,我想阿爹陪我。”
是?啊,五個月了?,阿眠長大的?過程中,七爺頭一次離開這么久。
但凡在家,阿眠都是?七爺帶著?,之前七爺最多?離開一個月,那樣阿眠還總是?找七爺呢。
做父親上頭,七爺再好沒有了?。
馮妙嫦摸著?阿眠的?頭,“那阿娘就給你這個面子。”
阿眠也很上道兒,“晚上我叫阿爹陪我睡。”
酉初剛過,七爺就回了?馮府。
男人在外院,女人在后院,分了?兩處開席。
好在有紀先生和丁先生做陪,馮家父子和褚十八才沒有那么緊張。
馮妙嫦也攔不住,還是?忍冬指揮著?馮府的?廚子做的?菜,她又親自上手做了?六道菜。
“想了?多?久的?菜了?。”七爺招呼一聲,急忙開動起來。
丁先生饞的?更久,紀先生趕路也沒吃好,兩個人也趕緊跟上。
三人這一帶動,氣氛就輕松多?了?。
等吃了?第?一口菜,是?無法言說的?美味兒,一下子也都顧不得客氣了?。
一頓飯下來,翁婿間?郎舅間?也能說得上話?了?,雖還擺不起岳父和舅兄的?款
兒,也不是?那等僵硬放不開了?。
酒足飯飽,等阿眠來喊七爺,“阿爹,我來接你了?。”
七爺還有些不敢信,“你阿娘同意我過去了??”
“對呀,阿娘說給我面子,阿爹要記我的?情哦。”
七爺抱起他騎到肩膀上,咧嘴笑的?那個歡喜,“真?有你的?,能做阿爹的?小皮襖了?。”
說完他又朝馮三老爺作揖道,“我知道岳父和大小舅子必為我說好話?了?,多?謝了?。”
馮三老爺幾?個忙不迭躲開。
到了?后面,馮妙嫦也剛回院子,馮妙嫦和阿眠下午就沐浴過了?,七爺自己去耳房洗了?。
洗好出來,堂間?里只母子倆擠在一起說故事,久違的?畫面,想了?整整五個月,七爺再不想經歷那樣漫長的?分離了?。
他過來給母子倆一起攬到懷里,馮妙嫦待要掙扎,被他緊緊箍住,“就讓我抱一會兒,阿眠和我說了?,晚上我去他屋。”
好一會兒他才不舍的?松開,“馮妙妙,我會清清白白迎你回去,以后有什么我都會和你商量,我真?知道錯了?,再信我一回好不好?”
“我想要阿爹阿娘一起陪我。”阿眠拉著?兩人的?手放到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