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對陣
八十一章
鐵單卻有些羞愧, “不瞞夫人,我們山胡闔族歸入到夫人這里是存了私心的,來往這些日子, 我們都看出夫人是個淳厚不計較的, 待自己?人只有更好,夫人做生意也不會落下族里,歸到夫人這里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再一個,往后七爺麾下能用的會越來越多?,族里聽著就有孜羌和契金的好幾個部族想歸附,那樣給七爺養馬的就不獨咱們族里了,打仗咱們也不行,心里就不大有底。
這不就想著夫人當著七爺一半的家,歸了夫人這里在七爺跟前準不一樣,就……”
鐵單說的這些,七爺早和她說過?。
這回他們又這樣不畏生死前來援她, 那點私心就更不值一提了。
只是沒想到鐵單會當眾說出來,再瞧鐵單身后千山胡兵的神情,馮妙嫦覺著有些不對, 怎么瞧著竟是要給她表忠心一樣呢?
馮妙嫦忙道, “鐵單族長不要如此說, 為一族計多?些思量不能算私心……”
“夫人才不要如此說!”鐵單打斷道,“沒有夫人拉拔,族里想吃飽飯都難。
從遇見夫人, 但?有好事夫人從不落下族里。
這回七爺出兵, 多?少用銀子的地方?, 我都聽玄十說了,夫人手里統共就有這些銀子, 可夫人卻怕族里為不舍得家當撤得慢了落撒爾人手里,許了要給補家當,許了無論何?種境地都會養起族人……”
說到這里,鐵單哽著嗓子有些說不下去了。
緩了一會兒,鐵單甕聲道,“再要和夫人藏著私心,咱們還能叫個人么?”
他忽然?加高了音量,“往后族里永遠站在夫人身后,絕無二心!”
他身后的山胡一千兵也齊聲跟著高聲道,“跟著夫人絕無二心!”
一千人齊喊,聲音洪亮,在城門里帶出了回音,竟給外頭撒爾人推進的轟隆聲給壓倒了。
今天一件件叫馮妙嫦感?動的事太多?了,眼睛和鼻子一直酸澀著。
這會兒也是,她狠吸著鼻子抑住淚水,笑?看著山胡眾,“我知道呢,往后咱們相互扶持著往前奔。”
鐵單和一眾山胡兵狠狠點著頭。
沒時候多?說,撒爾兵馬上就要到城下了,該迎敵了。
來的一千二百兵,其中二百兵是跟著七爺在西?邊殺出來的悍兵,一個能抵十幾二十個用呢。
一千山胡兵也不容小覷,山胡人天生的力氣又大,又被玄二帶著練了這一陣子,七爺的練兵之法非同一般,只要上手了就能和別家拉開距離。
多?了這一千二百兵真的管大用了。
四?族之間常有來往,互相也比較了解,鐵單說撒爾兵都是正面強攻,很少往左右分兵的。
如此,這一千二百兵,往南北城門各增了一百山胡兵后,余下的一千兵都留在了西?城門。
玄二和鐵單幾個山胡帶兵的也都留在了西?城門。
玄二和玄三重新安排了城頭的兵力。
山胡人擅射,力氣大,兩人在山胡兵里抽了五百人做弓弩手。
剩下的二百山胡兵和玄二帶來的二百兵一起,一人配上兩位來守城的平民組成?一個三人小陣。
兩位平民專管拿著盾牌阻在那里,這樣既可以擋住射上城頭的箭,也能攔一下爬上來的撒爾兵,而?中間的兵士或是刀砍,或是槍挑,負責全?力給上到城頭的撒爾兵殺滅。
而?玄三手里的一百五十兵則站在三人陣后頭,一旦前頭三人陣阻不住的,這一百五十兵就上前絞殺,務求不能叫撒爾兵在城頭上喘哪怕一口氣。
看著這么短的時間,城頭
上就排布好了兵陣,攻守兼備,不見錯漏。
哪還看得出來這是一支由多?數平民臨時拼湊出來的隊伍?
玄二玄三已是這樣,教出他們的七爺該是何?等厲害?
想到這里,紀先生心里又是一陣陣的激動。
又等了有半炷香的時候,撒爾兵沖到了距定陽城百丈處停下。
塵煙散去后,撒爾人的彎刀在日光下寒氣森森,刺人眼目。
指著撒爾兵的黑虎戰旗,鐵單對馮妙嫦道,“夫人,帶兵的是慕容家的人。”
馮妙嫦剛就懷疑了,隧問道,“派出去的探馬確準聽到了,先頭撒爾兵是想先往咱族里去的,今早上才改的主意往定陽城來的?”
鐵單點頭回道,“確是這樣。”
馮妙嫦轉頭看紀先生,紀先生肯定道,“撒爾人該是知道石奎跑了,定陽城沒守軍了。”
馮妙嫦眼里升了怒意,“有人和撒爾人勾結,石奎走應也是那人的手筆。”
紀先生點頭,“該是這陣子七爺在東邊鬧的動靜太大了,引人忌憚了。”
“前朝被撒爾人滅了國,大熙立朝后又和撒爾人征戰多年才無撒爾人犯邊,是都不記得了么?通敵賣國的無恥之徒!”馮妙嫦越說越恨。
“豬狗不如的混賬,等落到咱們手里……”紀先生最恨賣國之人,要是知道是誰,他能去給生吞了。“
他又往撒爾兵那里巡探,臉色稍霽,“和咱們先頭想的一樣,撒爾人原只是想開城外虛張聲勢一番,這是臨時得了消息,才匆匆過?來的,夫人你?瞧下頭,只有兩萬騎,沒見有甚攻城的物事。”
還真是這樣,撒爾兵陣前倒是有六架云梯,可隔著這么遠都瞧得出制作簡陋,又只這幾架,就連來守城的平民都知道這樣的濟不了事。
信心又足了不少。
紀先生笑?道,“驕兵必敗,撒爾人必是以為沒人守城了,他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拿下定陽城呢。”
果然?,城外撒爾人有一隊十來騎人策馬過?來,在離城門五十丈左右時勒主馬。
其中一人朝城頭喊話?道,“我們慕容連將軍駕到,爾等速速開了城門迎他進來,這樣看在你?們如此識相的份上,我們將軍會饒爾等不死。”
他話?一落,邊上那些人放肆粗野地笑?開。
“你?們的石都督都跑了,關著城門有何?用,我們放馬過?來城門就撞開了。”
“等我們自己?撞開,爺爺手里的刀可就不長眼咯!”
“爺爺手癢得很,正可大開殺戒呢!”
……
“玄二!玄三!”馮妙嫦喊人,“給那幾個都射下,一個都別叫回去,能做到吧!”
“得令!夫人瞧著吧!”
“得令!夫人瞧好吧!”
玄二,玄三喊下頭拿來少有人開的三石弓,也不見兩人怎樣作勢,裝上箭矢,張臂拉開,三石的弓輕松就被兩人拉開,箭矢帶出強勁的風勢呼嘯而?去,幾乎是同時,下頭叫囂的人中,兩人被射了個對穿落下馬來。
剩下的人驚呼著打馬往回跑,可惜,馬再快也沒有箭快,呼嘯而?來的箭矢夾著千鈞之力,箭無虛發,剩下十來人先后落下馬來。
跑得最快的一個落馬時,離撒爾兵軍陣只有三丈遠!
城頭上人情不自禁地歡呼著!
能射出五十丈遠就是神弓手了,這都快百丈遠了,石奎麾下可沒有這等本事的。
燕七爺麾下那些兵卻都是習以為常的,“我們玄字的十位將軍都能射出這樣的箭,對了,我們西?管家也能。
沒這等本事的,也留不到我們七爺身邊。”
七爺麾下竟有這么些猛將,數了下這會兒定陽城里就有五位,這還怕個鳥啊!
再瞧,城外撒爾兵陣開始動了,卻不是前進,而?是往后又退了三十丈的樣子。
這是怕了這邊的神弓將軍了吧!
剛撒爾兵來罵,是個人都要被激起血性。
有幾個脾氣沖的孔武男子就朝著城外扯嗓子開罵了。
“沒種的撒爾狗,怕了爺爺們吧,爺爺們就站這兒等你?們,殺過?來啊!”
“爺爺們也手癢得很,等著殺你?們祭旗
呢!”
“狗娘養的孬種,怎么就退了?來啊!”
紀先生拍手稱好,“就這么罵,一定要罵得引撒爾兵馬上來攻,這會兒他們正顧忌著,咱們再殺退他們的進攻,必會給他們的銳氣打掉,得趁他們想起去調趁手的攻城物事前,給他們打衰了!”
紀先生都這么說了,那還等什么?
玄二,玄三一招手,兩人手下的兵也開始花樣百出的罵起。
鐵單也不甘示弱,帶著山胡兵用孜羌話?開罵,一時罵聲震天,撒爾人就是堵著耳朵都避不開。
撒爾人中,尤其有些地位的是都聽得懂大熙話?的。
西?邊四?族角力多?年,孜羌話?當然?也聽得懂。
撒爾兵陣中,慕容連滿臉怒氣地盯著定陽城城頭,越聽臉色越黑沉。
質問手下道,“定陽城里還有守軍?怎么還有孜羌人?”
手下道,“不可能,消息確鑿,石奎已經離開了。”
另一位也道,“石奎手下也沒那樣的神功手。定陽城里不少孜羌契金人。”
想到剛那十幾箭的威力,慕容連到現在都心有余悸。
他帳下也沒那樣的神弓手。
不過?就算有神弓手守城又怎樣,兩個人能抵得住上萬人的沖殺么?
確定定陽城里沒有守軍,只可能是城里百姓自發守城后,定陽城那邊傳來的罵聲又實?在不堪入耳,慕容連咬牙喊道,“點五千人攻城!”
他手下早不耐了,立時有兩人領命而?去,推出云梯,點了五千騎往定陽城沖去。
弓箭手排開往城頭放箭,城頭上馬上回敬過?來,你?來我往中箭雨紛飛。
沒見城頭有中箭的,往前奔襲的撒爾騎兵卻倒下了不少。
后面督戰的慕容連覺出不對,定陽城頭上射出的箭,那樣的威勢和準頭,守城的絕不是城里的平民!
只是,他倒要看看是哪路人馬敢阻他攻城。
燕七不在,石奎跑了,慕容連怎么也數不出第二支人馬來。
該是定陽城大戶招集起了各家的護院,還有孜羌人和契金人中擅射的。
慕容連輕蔑地一笑?,以卵擊石,等著吧!
第082章 動容
八十二章
撒爾兵確實悍不畏死, 冒著?箭雨還?是把六架云梯架到了城下,很快,就有撒爾兵一隊隊攀了上來。
這讓他們的士氣大增, 后面的人馬高聲呼喝著?持續不斷地策馬往城下沖來, 往云梯下聚攏。
怕射來的箭招呼到自己人身上,撒爾那邊已停了射箭。
然而撒爾人高興的太早了。
不用防著?箭矢了,城頭上的人行動上沒了阻礙,攀上城頭的撒爾兵揮出去的刀直接被早候著?的盾牌懟回來,撒爾兵很多都沒來得及劈下第二刀,已被被迎頭一刀,或是被當心一槍撂倒殞命了。
也有沒被盾牌擋住突過來的,可很快前面有人影搶過來,一記殺招招呼過來,根本避無可避,不過在城頭上多踏了兩步, 撒爾兵還?是給命留下了。
見三人陣這樣管用,也不用防著?飛箭了,城頭上等?著?補隊的平民?男子們也不閑著?, 跑到沒架云梯的地方, 瞅準了往城下撒爾兵頭上砸石頭, 扔滾木,也造成了不少殺傷。
馮妙嫦始終穩穩地立在那里?,對著?橫流的鮮血, 堆疊在城頭的撒爾兵尸體, 面不改色, 眉梢都沒動一下。
紀先生幾個本來有些受不住,見她這樣, 也都咬牙扛住了。
西嶺一直守在馮妙嫦身邊,對城頭的激戰視若無睹,只?管牢牢盯住馮妙嫦的身周,一刻都不敢放松。
他和玄字幾個約好了,玄字的負責守城,他負責守護夫人。
再是攻守兼顧,嚴密布防,也免不了有死傷。
卻沒時候悲傷,給傷者和逝者拉開?,后面候補的沒有丁點猶豫地上前頂去,拿起盾牌繼續阻敵。
其中有大熙人,有孜羌人,也有契金人……每個人都是一心守城,,沒誰覺著?彼此?是不同的,沒有任何?別的雜念,只?牢記著?定陽城是他們共同
要守護的家園。
紀先生再一次意?識到自己以往很多認識都是錯的。
才他還?想找機會提醒馮妙嫦,讓她給來城頭上的孜羌人和契金人分派到不緊要的位置上。
不是他一家之見,而是多少人都這么看,無事時還?好,真正的生死關頭,是不能?倚靠異族人的。
且前朝本朝都證明過了,歸附的異族人都沒有久留之心,指望他們共患難無異于癡人說夢。
來燕府后,見到七爺這里?有歸附的山胡人,紀先生也只?當兩家是合則互利,等?七爺不缺戰馬,山胡不愁生計時,兩下里?自會一拍兩散。
所以這回見危急時馮妙嫦總是第一個想護住山胡人,紀先生是覺著?她有些婦人之仁了。
還?想著?等?這回守住城后,要和馮妙嫦好好說道說道這事兒。
紀先生覺著?馮妙嫦把這點婦人的軟心腸去了,就無懈可擊了。
這會兒紀先生知道不是了,馮妙嫦的這些厚道柔軟恰是最難能?可貴的,也最能?打動人心。
一點一滴,日積月累下,不知不覺中多少人就這么堅定地站到了她的身后。
山胡人如?此?,定陽城人如?此?,七爺麾下的這些,甚至他自己不也一樣么?
看著?不計生死奮勇殺敵的山胡人,紀先生覺著?自己過去太狹隘了,前朝和大熙沒有留住人,還?是沒拿出真正的誠意?來。
紀先生平生頭一回,對一位婦人如?此?敬佩。
一直苦戰到傍晚,撒爾人發起的第五回攻勢被打落后,撒爾軍陣中吹起收兵號角,撒爾人推著?云梯退了。
很快,撒爾軍陣里?開?始動作起來,有搭帳子的,有開?始埋鍋造飯的,忙不上手的也開?始就地坐著?歇息。
就算隔著?老遠,這邊也感受到撒爾軍陣那邊士氣低迷。
五輪攻城,撒爾折損了三千兵卻無寸進,也沒能?給這邊造成很大的傷亡,而他們自己遠途而來,從快晌午時戰到現在,可說已是精疲力盡了。
從主帥到兵士,都是沮喪和憤怒的。
觀察了一會兒,紀先生道,“今日的戰事結束了,咱們也可以收拾歇著?了。”
他一發話,城頭上的人一起癱坐在地,這邊也都力竭了,只?是知道退了就是城陷人死,退無可退下才咬牙撐到現在的。
叫城民?們歇著?,玄二,玄三,鐵單帶著?手下的兵士打掃城頭,給撒爾人的尸體扔下城頭。
城民?們卻不肯只?自己歇著?,也都起來幫著?。
戰事一起,忍冬和茯苓就組織了手腳麻利的婦女上來,幫著?抬運救治傷者。
柳八和湯二郎幾個十一仙中的男兒也都到了城頭幫忙,留著?裴老娘子帶著?虞元娘幾個女子繼續登記。
和安堂老大夫帶著?定陽城所有的大夫們就在城下城門衛的值守的屋里?就地醫治。
雖比起撒爾人的傷亡不算什?么,終歸還?是有傷亡。
這會兒忍冬統計好送來,傷者有三百五十三人,逝者有九十七人。
逝者早已抬了下去交給了家人,卻沒有一家過來找,更沒有在城門附近哭拜的。
或是兒孫,或是丈夫兄弟,或是孩子的父親,不過半天就天人永隔了,該是怎樣的痛!
馮妙嫦心里?難受得不行,找了紀先生問,一般軍中都是怎么撫恤戰死者的。
紀先生嘆道,“這年?月人如?草芥,哪有什?么撫恤,很多入軍伍是為給家里?免賦稅,戰死了仍舊給免賦稅,家里?哪還?會求別個,這時再給匹絹綢就是難得大方了。”
一匹絹綢不過二百錢,那些上位者怎么好意?思開?的口?
那她就按著?自己的來。
馮妙嫦招來西嶺吩咐道,“去和逝者家里?說,也告之下城里?所有,凡是守城戰死的,過后我這里?給付五兩銀子的喪葬銀,之后家里?賦稅全免,每年?還?是五兩銀子的養家銀子,一直給足二十年?。
守城受傷的,藥費都咱們出,另輕傷給養傷銀二兩,重傷給養傷銀五兩,重傷致往后不能?勞作的,養傷銀五兩外,每年?咱們給四兩銀子的養家銀子,給足二十年?。
除此?,逝者父母或妻小,重傷不能?勞作者再有生計之憂,只?要我還?在,只?管來找,我定不會推脫不管。
咱們自己的兵也是如?上的撫恤辦法?,也一并告知吧。”
周圍不少人都聽見了,有七爺麾下的兵,有山胡兵,還?有定陽城的城民?。
又怎能?不動容!
大熙朝廷做不到,那些大小的軍鎮做不到,卻叫一位女子做到了。
你?上陣殺敵,她保你?無后顧之憂!
如?此?還?怕什?么呢,對上撒爾人殺就完了!
西嶺大聲應著?領命去了。
馮妙嫦又想起那二萬只?羊,找來正帶著?人在城門下頭做飯的錢來,叫他殺羊上烤全羊犒勞守城的這些人,務必要管夠盡興。
城頭上這些人聽說有管夠的烤全羊吃,都歡呼起來,聲音傳出很遠,撒爾軍陣那邊都往這邊瞧。
自己的兵加上守城的和幫忙的城民?,差不多有五千多人,往撐了吃,一千只?羊也夠了。
定陽城里?有差不多六萬城民?,至多不過萬戶。
馮妙嫦讓忍冬和王富按裴老娘子那里?登記的名冊,每兩戶給分一頭羊,她今晚上要請全城的人吃羊肉,慶賀殺退了撒爾人第一日的進攻。
她這一請客,一時城里?到處都是歡聲笑語,若不是城外的撒爾兵還?在,誰能?想到這是正兵臨城下的一座城呢!
五六千只?羊一起烤是什?么氣勢,整個城都被烤羊肉的濃郁香氣覆蓋了,很快飄到了撒爾軍營里?。
打了敗仗,然后人家吃烤羊,你?吃干餅子,怎一個凄慘!
羊肉大補,又沒了后顧之憂,第二日定陽城頭上的人個頂個精神頭十足地等?著?迎敵。
在玄四和玄十的強烈要求下,今日他們兩個帶人守西城門,玄二玄三則去了北門和南門。
卻遲遲不見撒爾人發動攻城,紀先生隱隱有些擔心。
果?然,沒多久就見撒爾人后方,十架不是樣子貨的云梯漸漸推近,后面還?有數架投石機。
原來他們趁夜拉來了云梯和投石機。
今日才是真正的惡戰!
可城頭上沒一人退縮,反而站得更直更挺,昨日能?扛過去,今日就一定能?!
云梯和投石機的到來,撒兒人那邊今日士氣又漲了起來。
這次慕容連該是想一舉拿下定陽城,竟是親自指揮。
他給一萬七千人分成前中后三隊,應該是想連續不間斷的攻城,在這邊喘息不能?時突破上來。
那邊慕容連揮起長刀,撒爾兵潮水一樣沖來。
這邊各就各位,等?著?殺敵。
就在撒爾兵沖到一半時,城頭上卻見遠處沉煙沖天,大隊的鐵騎往撒爾兵后頭沖刺過來。
“七爺,七爺回來了!”玄四玄十還?有西嶺激動得嗓子都喊破了。
馮妙嫦也看到了,燕字大旗招展下,當頭揮鞭策馬而來的,正是她的夫君燕七爺!
第083章 退敵
八十?三章
不愧是山胡養出來的最?優良的馬, 嘶鳴著緊跟在黑云后頭,數息的功夫就沖襲到了撒爾軍陣里,直接給?撒爾軍后隊撕開了三路裂口。
兵悍馬健阻路者死, 所過之處撒爾兵馬如被割的韭菜, 一茬一茬地?倒下去。
七爺還是那條長鞭,左右橫掃著,鞭下成片落馬的撒爾兵就沒有全乎的。
驚馬橫沖直撞開來,卻也欺軟怕硬,只往撒爾兵陣中?沖擊,很?快撒爾軍中?隊也被沖亂了陣形。
城頭上這才知道七爺鞭下留馬是有意為之的。
他要的可不止這點效用。
清越的語聲響起,“等沖差不多了給?這些馬收了。”
遼闊的平原上,上萬人在廝殺,震天撼地?般的響動,他的話?聲卻一點沒被蓋住,凌然在上, 城頭上都聽得清晰分明。
對比之下,玄五玄十?嘶聲應著“得令”的聲音就模糊多了。
玄五玄十?的武力就夠讓人膽寒了,慕容連后路的幾員猛將都被他們斬落馬下, 在撒爾軍陣里如入無人之境。
那凌駕于兩人之上的燕七爺得厲害到什?么程度?
回頭再瞧, 倒在他鞭下的那些撒爾兵將, 恐怖如斯,還不如痛快死了呢!
而他身上未沾丁點血腥,從來沒在戰場上見到過這么干凈的人。
不是說燕七爺帶他的兵馬往東邊去了?怎么會從西邊兒, 他們的后路過來?
所以這是燕七
爺設的陷阱, 人家做了完全的準備要捕殺他們!
無可捉摸的才最?可怕, 撒爾兵將一下被無邊的恐懼當頭罩住,就似你怎么逃都在他的手心打轉一樣。
于是都不用七爺再出手, 他前頭直接豁出一道大路,撒爾兵將四散著奪路而逃。
任慕容連怎么呼喝那只是唬人的花架子,無需懼怕,也沒人敢擋七爺的去路。
沙靳帶著山胡營緊跟在七爺后頭,殺得那叫一個盡興,多年來受了多少撒爾人的窩囊氣,這一下盡出了。
從出兵東邊開始,每逢戰事?,七爺就叫他帶著一千山胡兵跟后面。
沙靳就知道七爺是想護著山胡兵,再趁著戰事?給?山胡兵教出來。
擴到六千人馬后,練兵之事?七爺都是交給?玄字幾個,七爺自己督總著。
由七爺親自帶著,這樣的好事?誰不想要?
沙靳帶著一千山胡兵在一眾羨慕的眼神中?就此跟在了七爺后頭。
歸到夫人那里,七爺果?然會另眼看待。
跟在七爺后頭,在他的長鞭護衛下,山胡營只管奮力砍殺就好,幾回下來山胡人快磨掉的血性?就給?激發出來,再不會畏戰。
這一路往東打,才多少日子,山胡兵可說每天一個樣兒,到如今,山胡兵非但不比別的營弱,還成了一支敢打敢拼的悍旅。
你說哪個敢想呢,見到撒爾兵就氣弱的山胡人也有反殺的一日!
撒爾的中?路軍開始潰敗奔逃,沖在最?前的撒爾兵陣也穩不住隊形了。
自己近兩萬的騎兵,轉眼就被燕七爺的兩千五百騎兵沖散了,連像樣的抵抗都沒有,心高氣傲的慕容連根本?不能接受。
攻城已?是不用想了,他下令叫手下的部將散開收攏隊形,調轉隊伍準備迎戰燕七。
他出自慕容皇族,高高在上慣了,撒爾這幾年又是兵強馬壯國力日隆,對大熙早不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大熙早晚是撒爾的囊中?物,大熙的子民將來不過是喪家之犬。
若真有猛將,大熙又怎會積弱如此,國將不存。
所以,他出兵前,慕容赫一再叮囑他不要急著和?燕七硬碰,先虛戰幾回摸清燕七的底細,等后面增兵到位,才是剿滅燕七的時候。
慕容連一概沒聽進去,收到石奎離開定陽城的消息后,本?來是往山胡那邊去的,他調頭就往定陽城來了。
他想占了定陽城,堵了燕七的后路,叫他再越不過定陽城往西邊去。
等他給?西邊另三族都拿下,他就出定陽往東碾死燕七,一路進占大熙城池。
這會兒慕容連也不覺著自己敗了,不過是被燕七爺抄后路攻了個措手不及,正?面迎戰,燕七早叫他錘于馬下了。
慕容連也是練家子,他又是力大無窮的,鎏金錘下磨盤大的山石會碎成細石,在撒爾軍中?是數得著的猛將。
在他看來,燕七鞭子沒那么大威力,不過是仗的巧勁兒,看著唬人罷了。
且只是三招兩式,持久不來。
沒見那燕七后頭是一隊山胡兵在砍殺,燕七那鞭子統共就沒舞幾回。
這個奸詐的,靠著虛張聲勢的假把式就想叫他退兵,做他的夢吧!
見部將已收攏起萬來人馬,慕容連催馬向?前。
遠處七爺見了,一個呼哨打出去,玄五,玄十都帶著自己那支人馬向他靠攏。
雙方人馬在距定陽城五六十?丈遠的地?方對上。
慕容連高喝道,“燕七,背后偷襲算什?么本?事?,有種和?我?一決生死。”
七爺看蠢物一樣看他,“慕容家是沒人了么?怎么就給?你放出來了?”
慕容連從沒被別人如此無視過,臉色鐵青道,“燕七,你找死!”
七爺嗤笑?道,“爺沒功夫跟你磨嘰,”
轉頭對玄五玄十?下令道,“殺過去!”
就仨字,多一個他都嫌浪費。
玄五玄十?一招手,兩人身后的兵馬剛殺得就停不下,這一會兒已?等不及了,放馬往前絞殺過去。
沙靳擱后面急了,“七爺我?們也上吧?”
七爺揮手,“去吧!”
一千山胡兵縱馬直插進撒爾軍中?,一刀劈一個準兒,撒爾兵只有送死的份兒。
被三支隊伍這么一沖,剛整好隊形的撒爾兵又潰散開來。
大局抵定,七爺這才倒出空往城頭望去,一眼就認出了立在人群里的自家娘子。
這個不聽話?的,看回去怎么收拾她!
心里這樣想著,嘴上卻沖著遠處殺得過癮的玄五玄十?道,“那個慕容家的蠢貨給?我?留活口,要給?你們夫人換銀子使呢!”
城頭上聽得分明,一時都笑?著往馮妙嫦那里看去。
圍城的危機已?除,人人心里都是輕松的。
紀先生笑?著調侃道,“看來七爺知道夫人這回失了不少銀子,想給?你賺回來呢。”
馮妙嫦還是大大方方立那里,“這才是會過日子的呢!”
紀先生幾個大笑?起來,覺著這樣的主上和?夫人真給?勁兒。
就見遠處玄五玄九大笑?著應了后,一左一右抄過去直取慕容連。
這樣的輕蔑侮辱,慕容連這會兒卻計較不來了,近距離正?面對上,才知道自己這一萬人在燕七這些騎兵手里就是送菜的。
哪還敢戀戰,在幾個部將的護衛下,瞅準了東邊有空檔,慕容連一行往那邊逃竄出去。
城樓上看得熱血沸騰,玄四玄十?和?聞訊跑來的玄二玄三一起跟馮妙嫦求戰道,“夫人,我?們也下去幫著活捉那姓慕容的,可不能叫他跑了,值那老些錢呢!”
這兩日玄字的幾個都是一個頂好幾個使,比誰都要辛苦,這會兒叫他們放開了痛快一下也好。
馮妙嫦擺手叫都去了。
鐵單拽住玄二道,“給?我?那些人也帶出去練練!”
玄二點頭,和?玄三幾個帶著守城的兵一起殺了出去。
這樣前后夾擊,一萬撒爾兵馬更抵擋不住,也不抵擋了,只管找空子奪路逃命。
東邊兒,慕容連已?被玄五玄九截下。
知道他是撒爾軍中?有數的猛將,兩人也想見識一下,給?慕容連的部將都撂倒后,也不急著拿下他,只管慢慢追著,引著慕容連使出他的鎏金錘招式。
慕容連的力氣確不小,一對鎏金錘使出來剛猛如虎,可也就如此了。
正?好玩兒時,老遠瞧見玄二四個從四面往這里兜來,玄五玄九意識到不好,默契地?同時下了狠手。
前后夾擊下,慕容連十?招都沒走過,就被同樣走剛猛路子的玄五劈手奪了鎏金錘,玄九在他腰上一拖,就給?他從馬上拽了過去。
等玄二四個趕到時,慕容連已?經被綁在馬上了。
玄二自詡排行大,不好計較。
玄四和?玄五鬧慣了才不管,“好你個玄五,往東一路你們吃了多少大肉了,末了連個渣都不給?我?們留,太不講兄弟義氣了。”
玄五笑?的得意,“這不叫你們見著渣了么,知足吧!”
這一役,殲滅了撒爾兵八千人,連著昨日守城時殺掉的三千人,一共是一萬一千人。
雖逃脫了九千人,可那里還有不少傷兵,短時候是派不上用場了。
其中?還放回了一位慕容連的部將,為的是叫他回去報信兒,好叫撒爾人拿贖金來贖慕容連。
見識了七爺和?他麾下人馬的戰力,沒誰覺著放慕容連回去是放虎歸山。
只看他那么大一坨被嚇得縮成一團,被放下來也只想藏起來,就知道他被嚇破膽了。
他回去后,估計就是慕容赫拿刀逼著都不敢往這邊來了。
就這么轉危為安了,定陽城里人歡叫雀躍著后,又一家人抱著喜極而泣。
見馮妙嫦和?紀先生往城門外迎七爺,城里人也自發地?跟在后頭。
又有序地?在城門兩側候著,哪怕小小的孩童都是腰背挺直,一動不動地?和?大人一起在秋風中?靜候著。
就見一身黑甲的七
爺,長鞭隨意地?纏在他的腰間,猶如閑庭信步一樣往這邊走來。
身后他麾下的人也都是一臉輕松的笑?著,哪像是經了一場惡戰,倒像是從哪里圍獵回來了。
馮妙嫦迎上去,如尋常迎他回家一樣,微笑?道,“七爺回來了,辛苦了!”
七爺笑?回,“夫人也辛苦了!”
別人都沒聽出不對,只馮妙嫦聽出了他是咬
著后牙槽說出來的,帶著一股子狠勁兒呢!
這是還想找她秋后算賬么?
第084章 爭吵
八十四章
雖入秋天氣轉涼了, 可午間的日頭還是很曬。
外頭那一萬多的撒爾兵尸體擱那兒曬著?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臭氣熏到城里不說,還容易引起疫病。
所以, 別的都要先放一邊兒, 先得給外頭那些尸體妥善處理了。
倒底是一個?字兒的好兄弟,平日玩鬧起來毫不相讓,真有事的時候卻?是互相想著?的。
當?然話還是不那么?好聽,玄二四個?擠眉弄眼地對玄五玄九說道,“這幾日都沒怎么?下馬吧?腚上該起燎泡了吧?那個?難受可快去挑挑吧,今兒的臟活兄弟幾個?替你倆干了。”
玄五和?玄十腰板兒一挺,“屁嘞,再多趕幾日,咱們也?好著?呢,倒是你們這兩?日這么?折騰,昨晚上守著?城頭眼都不敢閉吧, 瞧這眼底青黑是大虛之相,可不敢勞動你們了,還是我們倆能者多勞吧。”
就?連沙靳也?不肯回去, “算我們一個?, 我們可是夫人的人, 這時候先歇了,那不是給夫人臉上抹黑么??”
哪邊兒也?不肯自己先歇著?,想著?人多干得快, 還是一起招集了所有的兵士整隊出城。
卻?被城里百姓們攔住了, 說些許小活哪還用著?將士們, 有他?們就?夠了。
堵著?城門不讓這些出去,很快百姓們就?招集起來, 趕車的,推車的,扛扁擔的……除了老弱都出了城。
回稟了馮妙嫦,知道這是百姓們給感激都付諸到行動里了,不叫做他?們心里也?不安。
馮妙嫦就?叫來吉帶著?府里的大小管事和?守府的一百兵去調度安排。
邊上七爺加了一句,“不論是燒是埋都給弄遠些。”
來吉很知道,“七爺放心,我一定往蒼云山深里弄,管怎么?都不會熏到城里的。”
一行人回了燕府,正要散了回各自院子歇息,落后一程的閔先生和?丁先生回來了。
七爺體諒兩?人,派一隊人馬護著?兩?位先生緩緩慢行著?回來。
兩?位先生卻?想著?,石奎走了,七爺正可趁勢接手了定陽城。
這事兒可耽誤不得,閔先生和?丁先生哪還慢得下來,緊著?趕路,這不只落后一個?上午也?趕到了。
閔先生氣都沒喘勻,先過來抓著?七爺,“七爺先晚不了歇,還是先給城里這些事體安排下才好。”
紀先生就?知道老友也?想不到,因著?夫人的所做所為,定陽城的民心都在七爺和?夫人這里。
而現在定陽城的一應事體,本就?都是夫人派人安排的,定陽城百姓打心底認定了七爺和?夫人的統轄,石奎回來都不好使了。
所以,根本沒什么?可急的,先去歇著?才是正緊。
紀先生才要拉走老友,七爺擱那邊說道,“我主外,夫人主內,后方的一切事都歸她,定陽城也?是后方,自要交給夫人管著?,閔先生和?我都不必操心。”
閔先生愕然,定陽城要交給馮娘子管著??
從沒聽說哪家給城務交給女子的,何況馮娘子還不是正室夫人,只是側室,這太出格了!
而馮娘子竟也?沒推脫,轉頭和?七爺道,“那我得和?七爺求個?人,七爺別舍不得。”
七爺話里有話道,“大事夫人都做得主,這樣小事何需問,夫人喜歡就?好。”
只做聽不懂,馮妙嫦朝紀先生施了一禮,“還請先生幫我,定陽城的城務還望紀先生能替我擔起來。”
閔先生和?丁先生擱那里眼都要瞪圓了,這位馮娘子想啥呢,紀先生怎么?會肯到女子手下做事?
這陣子是有戰事,紀先生不大騎得馬才留下來的。
留下來總不好白吃飯,幫著?管些事也?是應份的。
不會馮娘子就?以為紀先生會為她所用了吧?
她給紀先生看成什么?了?那可是齊王韓王都請不動的人!
現成做著?七爺的座上賓,紀先生得有多想不開才會應她?
可更不可思議的事發?生了,以為會惱怒的紀先生竟笑了,不是氣笑,是心情很舒暢的笑。
然后,“夫人如此信重,紀某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閔先生和?丁先生下巴都要合不上了,紀先生這就?應了?還很樂意?
他?知不知道這意味著?給外人看著?他?往后就?是跟著?夫人了?
可紀先生是誰啊?怎么?會有他?看不明白的事。
所以,這期間發?生了什么??
再瞧七爺也?沒有反對的意思,“有紀先生幫著?夫人,甚好。”
直到七爺兩?人往后頭去了,閔先生和丁先生還是回不過神來。
紀先生過來拉著?兩?人往陶然居方向走,“趕了這么些路不累么?先回去歇著?。”
“老紀……”可閔先生太憋得慌了,“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紀先生推著?他?往前走,“先歇著?,等回頭我定會知無不言。”
七爺和?馮妙嫦回了松風院,兩?人直接回了后面寢間。
大翠上來問,“水都備好了,現在提進來么?”
馮妙嫦點頭,“七爺的抬到更衣間,我就?放到里間。”
她一刻都等不得要洗,也?不能容忍七爺晚洗一會兒。
從昨兒到到這會兒,臉都沒空洗一把,又是血又是尸的,馮妙嫦自己都能聞見身上有股餿腐兒味兒。
七爺在尸堆里殺出來的只有更甚,身上的味兒更沖鼻子。
馮妙嫦這會兒才發?覺,她懷孕后聞不得味兒的毛病就?這么?好了。
七爺進屋后就?沒吭聲?,這會兒也?都由著?馮妙嫦安排。
水很快抬了進來,兩?人分?頭洗了換了衣裳出來。
馮妙嫦才覺著?重活過來了。
兩?人一起坐在外間的榻上晾著?頭發?。
一直沒話的七爺忽然伸手輕按到她腹上,“孩子還好吧?”
馮妙嫦低頭看著?腹部,臉上愛意橫溢,“孩子很好很乖,這兩?日我胃口還好了,擱哪兒都不耽誤睡,孩子體貼我呢。”
“你們倆都好就?好,我一個?人著?急上火也?是該著?的。”
七爺卻?在那兒不陰不陽起來。
就?知道這人不可能輕輕揭過!
可想到他?這樣及時回來,一路上不知怎么?拼命趕路了,馮妙嫦心里就?軟著?,只想哄著?他?來。
“我和?孩子都好,定陽城也?守住了,就?別計較那些細枝末節了唄?
餓了吧?給你上羊肉鍋子?等歇過下午,晚間再擺慶功宴吧?”
七爺還是沉著?臉,“怎么?叫別計較?當?初應得好好的,瞧著?不對就?先走,你這樣我還怎么?敢留你在家?”
守住了城,馮妙嫦心情正好著?,也?不和?他?計較,笑吟吟地瞅著?他?說著?俏皮話,“我不都聽你的了么??你說的定陽城破了,西嶺他?們會護著?我平安離開,可昨兒定陽城不是沒破嗎?”
她伸手撫上七爺的臉,“好啦,事都過去了,咱們一家子也?都好著?,晚上還要擺慶功宴呢,給個?笑唄?你笑起來才好看呢!”
七爺卻?一下被點著?了一樣,拂開她的手,騰地下了榻,怒氣沖沖地點著?她,“好你個?馮木頭,幾日不見,我竟小瞧了你,這樣牙尖嘴利的,還會給我摳字眼了……”
馮木頭馮木頭的沒完了吧?
他?要說別的還好,馮妙嫦肯定還會和?他?好言好語的。
千不該萬不該,這會兒他?又拿馮木頭來說嘴。
馮妙嫦也?下了榻,可矮他?一截兒
氣勢差了些,她又蹬了鞋站到榻上,“燕汲你欺人太甚,當?孩子面你張口閉口的就?‘馮木頭’,是想孩子在肚子里就?瞧不上我呢?
被你這個?當?爹的沒事兒就?喊一句‘馮木頭’,孩子會怎么?想我?是不是就?以為我蠢笨沒邊兒了……”
直廊里,聽著?兩?人都高了聲?,西嶺,忍冬,茯苓,四個?翠都是一臉驚慌焦急,上回西嶺忽悠兩?人成婚的事被揭出來,兩?人也?沒吵得起來,只是七爺負氣離開就?結束了。
平時兩?人拌嘴別扭也?是常事,不過都是七爺一個?人發?脾氣,夫人忍讓著?很快就?過去了。
這是第?一回,七爺發?火,夫人不讓份兒的。
雖說七爺去東邊前會讓著?夫人了,比之前強了,可沒誰真信他?就?此收斂脾氣。
忍冬幾個?擔心的不行,很怕七爺火氣沖頭沒個?輕重自家小姐吃虧。
推著?西嶺道,“夫人懷著?孩子呢,你去給七爺拉走開解開解,這會兒不能叫兩?個?一個?屋呆著?。”
西嶺怕的也?是這個?。
打小伺候七爺,西嶺最知道七爺發?脾氣誰都不能和?他?硬著?來,這個?時候興元帝都要等七爺火消了才和?他?說道。
夫人這樣可要吃虧。
雖心里也?打鼓,西嶺還是硬著?頭皮往里探頭,想著?溜邊兒進去。
不想被七爺兩?步過來伸腳給門踢回去,西嶺只能摸著?鼻子站回來,知道他?要再進去,就?是火上澆油了。
忍冬茯苓急得直扯他?袖子,“你倒再想法子啊?”
里面七爺卻?又有了動靜,“你站下來,那么?高我瞧著?眼暈,有話咱們坐下說。”
竟是七爺先服了軟!這是自己找臺階下呢?
幾人互相瞅著?,就?連西嶺都覺著?不真實,這比太陽打西邊出來還稀罕!
而往日好說話的夫人卻?不忍了,“憑什么?都要聽你的,你利誘我給你做掌柜的我應了,你叫我扮男裝我也?扮了,成婚的事我也?都由著?你安排,山胡部歸到我這里也?是事后才告訴我,后面你又說懷孕不好看叫我扮回女裝,我也?扮回來了,你是不是覺著?我就?該一切以你為重,不該有自己的想法?
是,我知道你是為著?擔心我和?孩子的安危,不想我們陷在險境里。
可我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是木偶,我也?有自己想做和?不想做的。
我做不到棄那些關心我投靠我的人于不顧,只管自己和?孩子跑出去。
若真那樣做了,我后面就?活著?也?和?行尸走肉無異。
你咋沒想著?,若不是跟著?你做匪婆子,這樣事我根本不會遇上么??
你做匪就?做匪了,想搶地盤兒就?帶兵走了,
燕汲,要不是敬著?你是為著?抵御撒爾人來犯,我才不和?你過……”
“你說就?說,別給過不過的掛嘴上。”七爺悶聲?給她話截住,“我那不是才過上有婆娘孩子的日子,不想一個?不防就?做了鰥夫么??
你要有別的想法你給我說就?是,你不說我就?當?你也?覺著?好呢……”
“呸吧你,你咋不說你要往東去我擔不擔心做寡婦呢?
知道那是你必要做的,我攔著?你了么??
就?沒你這樣的,你自己說一不二的,別人就?不能逆著?你來是吧!”
“我這不是知道了么?,以后什么?事都和?你商量還不行么??先坐下來好不好?”
外頭西嶺驚得差點咬掉舌頭,七爺就?這么?一退再退的沒了脾氣,連高聲?都沒有了。
不是親耳聽著?,殺死都不敢信的!
家里往后的風向要變了吧?
你說東風壓倒西風后,西風還能起得來么??
西嶺恍惚著?往外走,他?要找玄字的幾個?壓壓驚,再說道說道!
第085章 發病
八十五章
屋里, 馮妙嫦越說越氣,“商量?決定?了再告訴我就是商量么?”
她一點不信七爺會改了專橫的脾氣。
七爺一手?護著她在榻上摔不下來,一手?想拉她下來, “往后我必定?不這樣了, 你看就是了。”
馮妙嫦根本?不叫他?挨著,“信你的母豬都會上樹了,才說要好好過日子,是誰一進家門就撂臉子耍脾氣的?
就你那臭脾氣,我忍你很久了……”
別的他?都認,只脾氣這個,七爺有話說,“成?婚后,我不一直收著脾氣呢么,這回也是一路懸著心才沒?管住……”
馮妙嫦被他?的收著脾氣給氣笑了,“遠的不說, 就上回你黑著臉走叫收著脾氣?”
七爺還在分辯,“我那不是沖著西嶺去的么?”
馮妙嫦冷笑,“是么?”
七爺還不肯認, “至多是惱羞成?怒, 那也是氣我自個兒?……”
不想和敢做不敢當的人再說什么, 馮妙嫦朝門那兒?一指,“你去書房用膳吧,我想先歇會兒?。”‘
想也知道, 這會兒?走了再想回來就難了。
七爺上前攬抱住她的腰, “我陪你一起歇著, 等你歇好了咱再一起用膳。”
馮妙嫦使勁往外掙著,忽然七爺聲?音不對?起來, “小心些?,我暈得很。”
沒?等馮妙嫦反應過來,就被他?帶著搖晃著往下倒。
馮妙嫦大驚,下意識先護住肚子,以為必摔無疑時,就聽七爺嘀咕著,“別怕。”一個打挺帶著她翻到榻上,雙手?始終撐護著她,沒?叫她挨碰到一點兒?。
馮妙嫦壓住砰砰心跳,以為七爺是想裝病躲過去。
倒要看看他?還要怎么裝下去,卻被嚇到了。
這一會兒?的功夫,七爺已經滿頭見汗,臉上慘白的一點血色都無,眼也半合上了。
馮妙嫦慌忙在他?額上探了,果然已有了熱意。
啥怒氣也散了,馮妙忙喊茯苓去找了明大夫來。
恰好明大夫剛和定?陽城的那幫大夫給傷患們診治了一圈回來,就被茯苓拉著過來了。
明大夫之前確實沒?說大話,他?醫術很不凡,拿出隨身的銀針給七爺下了針,沒?多會兒?七爺頭上身上的汗就去了,臉色也好了不少。
“夫人放心,等晚上我再來給七爺用回針,保準起不了大熱。”
“不用開些?藥么?”
“不用,是藥三分毒,府里的飯食也養人,還是食補吧。”
馮妙嫦就問,“七爺這癥候有根治的法子么?說是弱癥,可弱癥平時看著也都是病殃殃的,七爺和那些?不大一樣,平時練功夫也不耽誤,也沒?見氣弱,怎么使力多了突就不好了?”
剛還一臉自信的明大夫卻支吾起來,“這個……這個夫人容我回去琢磨琢磨吧,世上病候不知多少,哪個大夫也不能盡知。”
本?來馮妙嫦還沒?多想,正要叫明大夫下去歇了。
就見西嶺一陣風似地?打外面跑進來,一迭連聲?道,“都怪我大意了,該提前想到的,嚇到夫人了吧?”
他?才和玄字幾?個說沒?兩句,就聽著那里的仆役說茯苓找明大夫去了,以為是馮妙嫦不好呢,撒腿就往回來。
馮妙嫦就知他?出去是找玄字的嚼舌根子去了,想也知道他?去說什么了。
“你都不帶捂一會兒?再去說。”
知道她不介意這些?,西嶺嘿嘿笑著,“不是這幾?日沒?說憋著了么。
夫人你歇著吧,要不給七爺挪到書房里間?,我在那里守著?”
“我哪也不去。”七爺一下睜開眼,“我好著呢,我和夫人還有話說,你下去吧。”
西嶺看向馮妙嫦,“夫人?”
馮妙嫦點頭應了,就見明大夫不時拿眼看著西嶺,西嶺就道,“明大夫沒?事也下去吧。”
關門的一剎那,馮妙嫦見到明大夫湊到西嶺耳邊說著什么。
明大夫有什么不能和她說,反要找西嶺說呢?
手?上一暖,卻是被七爺握住手?,“咱倆說說話?”
和病人也計較不來,馮妙嫦由他?握著手?,“你歇會兒?,忍冬去熬雞粥去了,等得了我叫你。”
七爺卻不肯,“我真沒?事,剛就是一陣急的,現在已經好多了。
這會兒?也睡不著,我給你說說東邊兒?的事吧?”
想著他?說說許就睡了,馮妙嫦應了,“那你說,我聽著呢。”
“東邊兒?的戰事差不多結束了,整個懷蘭和會澤的一半兒已經到手了,我回來時,李琨那邊兒?已經著手開始往慶平搬家當了。
用不了幾?日,靖西軍就能全部撤出去了。”
好容易想給憋屈都發出去,七爺就給來了這出兒?,就跟氣鼓了一半兒?就漏氣了一樣,馮妙嫦這會兒真想說話,只給他?“嗯”了一聲?。
七爺卻給自己?說精神了,“這回咱們在東邊收獲頗豐,上回打發玄九送回來的那些?財物外,這回攻下慶平又得了不少,比上回能翻了三番。
陳俶的家底確實豐厚,繳獲的這些?只是他?匆忙跑路來不及帶走的。”
“陳俶跑了?”馮妙嫦忍不住問道。
她還記得馬市上那位目中無人的楊茂,能容著外甥這樣,可以想見陳俶做人如何?了。
七爺見她肯理人了,忙詳細給她說道。
“陳俶往北投了袁家,撒爾人在這邊虎視眈眈的,咱們暫時還不能和袁家對?上。”
難道沒?有撒爾人的威脅,他?還想和袁家對?上?
袁家可是齊王的外家,大熙三成?的兵馬都在人家手?里,西邊這幾?家軍鎮綁一起在袁家面前都不夠看的。
也是,這人怕過什么?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兒?!
且現在陳俶投了袁家,報仇心切下必會想盡辦法說服袁家對?付七爺,有點防備也是好的。
連帶著想起一事,馮妙嫦問,“是陳俶給撒爾人報信說石奎跑了的吧?石奎離開是不是他?的手?筆?”
七爺眼里帶了冷意,“給撒爾人報信的該是陳俶,可能叫石奎離開的唯有袁家。”
“那石奎現在?”
“他?這會兒?在高陵城呢,不過很快他?就呆不得了。”
“你要給他?趕出河西?”
“原想他?呆在河西也礙不著咱們什么,他?又還算識相,等后面給他?收過來守河西也好,這會兒?卻是不能夠了。
東邊咱有了懷蘭和會澤的一半兒?,這回又給來犯的撒爾兵殲了,西邊兒?咱的地?兒?也能擴出不少,正好給河西都收回來連成?片兒?。
這樣西邊兒?到古田城一路都是咱的地?兒?了,你不是想開羊市,暖鍋鋪子,還有那什么歌舞樓么,隨你往哪里開,再不用顧忌哪個。”七爺語氣里帶著討好。
于她生意上頭確是好事,馮妙嫦這會兒?卻不想順著他?說話。
只說道,“石奎雖可恨,可他?走時在軍營里留了不少兵器和弓弩箭矢,靠著這些?我們才守住了城,他?也算良知未泯,和陳俶又不同。”
七爺立時應道,“我不對?石奎下殺手?就是。”
“只是我的婦人之見,七爺回頭還是和閔先生幾?位商量后再行事吧,別耽誤了七爺的大事。”
“這不是咱家的事么,當然要咱們兩個先商量妥了,閔先生他?們且都要靠后。”
馮妙嫦還是沒?接話,轉問起了別的,“你這回在東邊又招了多少人?”
“果然什么也瞞不過夫人。”七爺就笑,“挑挑揀揀又招了萬來人。”
那他?現在就是有一萬六千兵了。
馮妙嫦心里估算了下,上回玄九送回來的財物折成?銀子能有五萬兩,這回翻了三番就是十五萬兩銀,兩回加一起就是二十萬兩。
是馮妙嫦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巨巨巨富的銀子。
可只按七爺現在的人馬算,這些?銀子也只夠維持兩年多。
石奎都有三萬人馬,七爺現在占著這么些?地?盤,想要守住,五萬人都是打底的。
他?后面還得大肆招兵才。
就只五萬人,二十萬兩銀子都不夠一年的開銷。
所以養兵就和養了吞金獸一樣,花錢如流水都不足以形容。
原以為一年賺十幾?萬兩銀子就夠了,這下她得朝著三十萬兩使勁兒?了。
真是永遠都賺不夠的銀子!
馮妙嫦眼神又不好了,瞅著七爺,“我怎么賺銀子也趕不上你花的快呢!”
七爺摸摸鼻子,“這不發了筆財么,怎么也夠挺一年的吧?”
馮妙嫦哼道,“那一年后呢,你帶著你的人喝風吶?”
七爺給她作揖道,“往后全賴娘子養活了。”
馮妙嫦斜他?一眼,“巧言令色。”
七爺只管朝她笑著,馮妙嫦還能對?個病患怎么著?
“玄一玄六他?們還在東邊兒??”
“我給玄一留了五百騎,兩千步卒,讓他?和靖西軍一起給慶平最后那點事了了,再從李琨那里接了會澤和懷蘭,就讓他?暫時先守在那邊兒?。
玄六帶著新招上來的一萬兵在路上,沒?兩日就回來了。”
夫妻倆說完這些?,外頭茯苓說膳備好了。
這兩日滿城的人都在守城,什么買賣都停了。
滿府的人也都是在外頭忙到這會兒?才陸續回來,一時半會兒?的很多都不湊手?,食材就更不齊全了。
只有河套羊肉是現成?的,雞粥外,忍冬再配了些?青菜丸子這些?給上了羊肉暖鍋。
七爺見了說什么也不肯吃雞粥,說自己?就是沒?吃好的餓出來的毛病,來頓飽的比什么都強,非要吃羊肉鍋。
看他?盯著暖鍋的眼都要發綠了,和餓了多少日子的狼一樣,怪瘆人的。
沒?法子,馮妙嫦只得又叫茯苓去問了明大夫,明大夫說了吃上不用忌著,這才放心。
這頓估計是家里吃的最簡易的羊肉暖鍋了,原以為挑嘴的七爺會嫌,不想他?吃得頭都不抬,中間?還盛了好幾?碗湯喝了,配著暖鍋,他?吃了三張老大的面餅。
還真像他?說的,吃了頓羊肉暖鍋七爺就一點看不出虛了。
要不是傍晚時明大夫又來給他?施針,馮妙嫦又要懷疑七爺是裝的病。
第086章 就這樣吧
八十六章
燕府再大, 也住不?下四千多人馬。
現成的也有地方,東門外石奎那兩萬兵的大營里管什么都是齊全的,背著?行囊住進去就?好了。
所?以, 只?留了二百騎和原來守府里的一百兵, 都去了東門外大營里。
府里開慶功宴,大營那邊也都由隊正們領著?開宴。
也弄不?來什么,現成的只?有河套羊,所?以晚上的慶功宴還是上烤全羊。
河套羊肉誰會嫌膩,尤其是打東邊回來的兵將們,想想七爺見到羊肉暖鍋都綠了眼,就?知?道那些會是什么樣了。
對肚里缺油水的來說?,沒有比烤得滋滋冒油的烤全羊更解饞的了。
守城的那些昨晚都吃了頓,聽著?今晚還有頓烤全羊,也還是盼著?。
給大營里送去八百只?羊,叫錢來跟過去看著?烤。
府里烤了五十只?羊, 忍冬又領著?灶房的人用現有的食材做了幾樣菜端上來,府里就?開宴了。
留府里的人就?看見,東邊回來的這幫啥也顧不?得, 就?是埋頭猛吃, 就?連閔先生和丁先生都是如此。
吃得差不?多的時候,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馮妙嫦察覺到玄字的幾個總往她?這邊瞅。
待她?看過去,又趕緊掉頭, 也有調頭不?及時的, 就?小心再小心地朝她?笑著?, 倒像是她?是什么洪水猛獸一樣。
回府的時候還好好呢,怎么歇好了再見就?成了這樣?
不?用想, 就?是西嶺去嚼舌根引出來的。
她?不?就?和七爺吵了幾嘴么,西嶺倒是怎么說?的,會叫玄字的幾個成了這樣?
這還沒完,沒多會兒,閔先生和丁先生又開始不?時往她?這邊打量。
和玄字他?們的躲避和小心不?同,閔先生和丁先生的眼神里都是贊許和欣賞。
馮妙嫦當然感覺得出,和紀先生先前一樣,閔先生和丁先生對自己不?大認可,對她?拋頭露面掌著?七爺里外的那些事頗有微詞,覺著?不?合規矩。
現在兩人明顯是轉變想法了,該是紀先生之功。
這樣很好,大家目標
一致才好一起往前奔呢!
西嶺也正拉著?玄字幾個說?這事兒呢。
他?朝玄三伸手道,“賭輸的十兩銀子該給我了吧?”
玄三卻不?肯認,“瞧著?閔先生那樣必也應了留下來,怎么就?是我輸了?”
西嶺篤定道,“心里應了嘴上沒應的就?不?算。”
玄三覺出不?好,“你怎么知?道?你問了?”
西嶺得意地笑了,“這還用問么,七爺哪會直接問出來,閔先生又比紀先生含蓄,兩邊一般是心照不?宣就?行了。”
玄二,玄四幾個都同情地看著?玄三,“你也傻了,西嶺沒賭七爺贏的時候你就?該知?道了。論?知?道七爺,咱們捆一起都不?如他?。”
“白凈臉最奸詐了。”玄三咬牙瞪著?西嶺,憋屈認輸,“散了宴你就?和我拿銀子去。”
西嶺就?對在座的玄字幾個道,“回頭用這銀子請兄弟們吃酒啊!”
玄三笑罵道,“少假模假式的,就?品鮮樓的菜還能?有咱府里的好啊,你要往哪里請?”
西嶺很是瞧不?上地看著?他?,“誰說?要出府來著?,我用這銀子買忍冬喜歡的小玩意跟她?討個情,請她?給我整治一桌席面兒,你就?說?你吃不?吃吧?”
忍冬整治的席面,擠破頭也要吃啊!
玄五懷念道,“還是路上那會兒好啊,天天都能?吃上忍冬的菜,現在等閑也吃不?著?了。”
玄三回來的最晚,算上今日也只?吃過兩回忍冬做的菜。
這會兒西嶺說?請忍冬做菜,玄三過來親熱地搭著?他?的肩頭,“早說?呀,十兩夠不?夠,要不?我再給你添十兩?”
西嶺一把掙開他?,“忍冬跟著?夫人管著?多少銀子的進出,會瞧得上十兩銀子的物件?她?能?應我,看的是咱們的交情,懂?”
邊上玄二又謹慎地馮妙嫦那里看了一眼,壓低聲道,“你說?夫人不?會嫌咱使?喚她?的人不?樂意吧?”
幾人湊一起大眼瞪小眼的,都不?太把握了。
實?在是,聽西嶺說?了夫人指著?七爺好一個罵,七爺非但就?那么受了,還先低了頭,他?們就?覺著?府里把頭的不?是七爺了,而?是夫人。
這會兒玄二一說?,都猶豫起來,跟西嶺道,“夫人的人哪敢隨意使?喚呢,要不?還是算了?
西嶺沒想到幾個是這么沒膽的,“至于么,夫人還是那個夫人,咱只?要不?惹她?生氣,些許小事她?才不?會跟咱們計較呢。”
玄字的幾個一起點頭,“是呢,我們一直都對夫人很恭敬呢。”
不?說?興元帝了,大師都管不?住的七爺,就?在夫人面前服軟低頭了,怎么想夫人都是那個……深不可測的。
見這鵪鶉一樣的幾個,西嶺都不?想說?話了。
散宴回了松風院,還像下午那會兒,七爺和馮妙嫦分頭在更衣間和里間洗了出來。
里間還在收拾,兩人歪在外間的榻上說話。
七爺就?對馮妙嫦道,“衣裳不?急,先叫給我帶回來的襪子洗了,我明兒還要穿。”
這人從?來就?是給什么穿什么的,這又是怎么了?
“新?做了那些襪子還不?夠你穿么?你帶回來的在外頭穿了那么久,不?帶要了。”‘
七爺一下坐起來,“扔哪兒了?叫趕緊收回來。”
“你又為的什么?要不?我喊明大夫再給你看看?這不?起熱了,是不?是病灶轉別的地方了?”
“我不?是心疼你賺銀子不?易么,好好的襪子怎么說?仍就?扔的。”
“你要連帶著?問你帶的衣裳扔沒扔,我就?信了。”
七爺別扭了一下,終不?能?自己去找襪子,只?得說?了,“就?那六雙襪子得找回來,我穿習慣了,別的都沒這幾雙合腳。”
“哪六雙?”
“不?就?……你給我做那幾雙么?”
馮妙嫦不?理解地看著?他?,“不?能?吧,你現穿的可是晉王府里出來的宮女?做的,她?們的針線才叫好,我就?沒見過比她?們針線好的了。
我那幾雙是晚上抽空做的,你沒見紋樣都沒繡一個么,和人的根本沒法比。”
七爺卻一口咬定,“針線好管什么用,好穿才行。咱倆一個被窩睡著?,只?有你比量出來的最準最合適,你說?是不?是?”
這人打東邊回來,說?話更見粗放了。
馮妙嫦嗔道,“孩子聽著?呢,別什么話都往外冒。
還有,你又不?是腳沒長好,我做的也好,那幾個宮里出來的做的也好,都是比量你的舊襪子做的,要不?合腳就?都不?合腳。”
七爺還是一副不?能?茍同的樣子,“那也不?一樣,自家婆娘就?是不?比量也是有數的。”
馮妙嫦這會也明白了,這人就?是想穿她?做的襪子。
想想那些寶石珍珠,想想他?打仗還不?忘留著?慕容連換贖金給她?用,想想剛他?犯病暈倒了還記著?不?叫她?磕著?……
雖然他?有種種不?好,有時真讓人恨的牙癢得不?行,可他?的好也是實?打實?的抹不?掉。
“那行,襪子就?我給你做吧,說?好了還是素襪,我真沒功夫做精細活兒。”
“男人要什么花里胡哨的襪子,我就?瞧著?素襪好。”
馮妙嫦笑著?橫了他?一眼,“喲,七爺什么時候這么會說?話了?”
七爺趁勢挪過來和她?靠一起,“再不?會討歡心,我怕這屋就?沒我立腳的地兒了。”
說?到這里又遲疑起來,“你懷著?孩子,不?該叫你做針線的,要不?先記賬,等生了你再補給我?
我先對付穿別人做的,男人么,將就?些也沒什么。”
馮妙嫦再忍不?住給他?翻了個大白眼,“幾雙襪子還記賬,叫人聽了得笑掉大牙,七爺你別逗我了行不??”
看著?大翠她?們收拾好出去了,七爺一下跳起來抱起她?進了里間,帶著?她?一起躺到榻上。
馮妙嫦防備地躲開些,“剛發完病,你少胡鬧,”
“又不?干什么。”七爺撐著?臂壓下來,“給我嘗嘗……”嘀咕的話喂過來,很快被卷起,碾壓,破碎……
第087章 夫妻同心
八十七章
早上起來, 馮妙嫦又洗了三遍手,還是覺著黏膩不適。
還想叫再打一盆水時,茯苓奇怪問?道, “小姐你手碰過什么臟東西?了么?還是你想著事兒, 忘了這都洗三遍手了?”
馮妙嫦給要?水的話生咽回去,若無其事道,虧你提醒,想事想入迷了。”
出了更衣間,正對?上笑得一臉春色的七爺,馮妙嫦那個?礙眼。
怎么就叫他迷惑了呢,以前還理解正經人怎么就能中了美人計,馮妙嫦這會兒是真知道了。
那樣?的美色當前,用從未示人的一面?跟你軟語賠不是,說再沖她發脾氣就……你就是塊木頭也會昏聵。
用膳時,包子餅子需用手拿的她一概沒碰, 只?用了一碗面?就飽了。
七爺拿了包子想喂給她,被?她橫了一眼也不敢得了便?宜還賣乖了。
七爺因著要?養病,軍中有事也都等著他。
馮妙嫦卻不行, 剛用過朝食, 紀先?生就遣了仆從過來催她去前院商討定陽城的城務。
七爺也沒理由留人。
想想, 他小心和馮妙嫦商量道,“外院東路那趟房你和紀先?生用著吧,青玉院那里?偏了些, 也小了些, 不夠你使呢。
青玉院那邊還做你買賣上頭的庫房, 用的人也仍舊在那邊聽差,你看如何?”
馮妙嫦應了, “也好?,叫紀先?生往青玉院確實委屈了。”
“不能委屈你才是真的,之前是我疏忽了。”才一天?,七爺越來越會說話了。
燕府里?后院分了東西?中三路,外院卻是東西?貫通的。
迎臉一排坐南朝北的三棟屋,中間七間,兩側各是五間,三棟屋之間有往后去的通路。
中間的七間屋,七爺用來議事見外客,他的外書房也設在這里?。
西?側的五間,現是閔先?
生等幾位先?生用著。
東側的五間一直空著,如今歸了馮妙嫦。
忍冬和茯苓都有些激動。
哪一府的外院都是男人的天?地,女人輕易不能踏足。
燕府里?,馮妙嫦能隨意出入外院,能在東路轉角的青玉院理事,忍冬和茯苓已覺自?家?小姐很了不得了,做了多少女人做不成的事。
沒想到那都不算什么,如今小姐直接搬進了外院理事,占的還是正房。
從昨兒七爺低頭由著馮妙嫦罵,忍冬和茯苓就覺著自?家?小姐熬出頭了,這會兒更覺著小姐這回真的嫁對?了。
西?嶺倒很平常,這才哪到哪呢,更例外的都有,往后且看吧!
對?馮妙嫦搬到外院東五間理事,閔先?生幾個?都是欣然接受了。
紀先?生就更喜歡了,都在外院理事,有事兩邊隨時能商討,怎么都比以前便?利。
沒用來吉,是西?嶺親自?領人收拾布置的,只?用了一個?時辰就都妥當了。
里?頭都是按著馮妙嫦和紀先?生的喜好?來的,搬進來后,兩人都很滿意。
中間的廳用來議事和見外客,東邊兩間馮妙嫦用著理事并兼做外書房。
西?邊一間給紀先?生用,一間用來做銀庫。
馮妙嫦自?己拿了一把?銀庫鑰匙,另一把?給了紀先?生。
紀先?生只?覺責任重大,小心地給鑰匙收到貼身?的荷包里?,說就是睡覺時也不會離身?。
搬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給傷亡者的撫恤銀子發下去。
守城一戰,有傷患三百五十三人,亡者九十七人,需撫恤銀一千二百五十九兩。
東去征討武義軍和后面?殲滅撒爾兵一戰,七爺麾下的人馬也有傷亡,兩下里?加一起有傷兵二百八十人,戰亡二十三人,需撫恤銀九百十五兩。
喊來西?嶺和留府里?帶三百護府兵的玄十,讓兩人分別往城中和東大營去發放撫恤銀。
城中和大營里?都沒想到,剛安頓沒一日,撫恤銀子就發下來了。
燕夫人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打實不落空的,且是話落就兌現。
這邊西?嶺還沒回來,外頭就有好?些來問?七爺還招不招兵。
馮妙嫦和紀先?生都覺著定陽城的人口太少了,他們這還想著怎么給人引來定陽城呢,哪能人還沒引來,先?給招兵招走了。
就是自?家?的兵,暫時也不行。
聽了馮妙嫦關于盤活定陽城的想法?,紀先?生拍案叫好?,“論經濟實務,我等自?愧不如。”
于是叫人去門口說,后面?定陽城里?用人的地方多了,不會少了賺錢的營生,征兵的事要?等等。
想支持七爺和燕夫人并不止應征一途,給定陽城經營好?了也一樣?。
外頭來問?征兵的才散了,卻并沒失望,沒人懷疑燕夫人的話,反都在想后面?燕夫人會有什么舉措,到時會有哪些賺錢的營生。
很快滿城的人都在說著這事兒,憧憬著,從沒覺著日子這樣?有奔頭過。
撫恤銀發好?了,就該給另一件頂重要的事安排上了。
馮妙嫦讓紀先?生明日每日都抽一定時候去定陽城的府衙理事。
這不就是行府尹之事么,紀先?生被她的大膽驚到了。
石奎得了朝廷的封賜,實際掌著河西?的一切軍政,也沒敢讓自?己的人在府衙里?理事。
都是在石府兩側另辟了院子,著他下頭的一干文官打理定陽城的城務。
河西?下頭的州縣也都是如此行事。
“夫人,沒有朝廷的委任,不好?明著在府衙里?辦差理事吧?”
馮妙嫦不屑道,“紀先?生覺著朝廷有能耐管到這邊么?前陣子七爺帶著靖西?軍和昭平軍在東邊兒都打成什么樣?了,朝廷里?哪個?冒頭說句話了?
袁家?倒是出來了,也不過是接收了武義軍,再使些背人的下作?手段,還有什么?
袁家?尚如此,他們身?后的齊王……”
知道袁家?由著陳俶給撒爾人傳信,又出面?調走了石奎,馮妙嫦對?朝廷的敬畏就沒了。
既然往后必要?對?上袁家?,齊王那里?也就沒了余地,往后他們唯有憑手里?的實力立足了。
就像七爺說的,拳頭硬了,任誰都要?低頭。
“知我者夫人也,紀先?生只?管按著夫人說的行事,一切都有我們夫妻兜著。”是門口聽了好?一會兒的七爺。
一想,成王敗寇,他們也沒第二條路走,確實沒什么可顧忌的了。
紀先?生痛快應了,“那我明日就去。”
沒多會兒鐵單過來告辭,族里?要?從不過嶺搬回河套,需要?人手,他好?帶著他帶來的一千山胡兵回去干活呢。
他的意思,等回河套安頓好?后,這一千人還交給七爺練著,等這一千人練出樣?子來,再換族里?那些過來。
這樣?往后七爺也不用派玄字的帶兵駐守在族里?了,練出來的兩千人調換著駐守族里?就夠了。
七爺允了,叫來沙靳,給這一千山胡兵一并交給他。
沙靳就知七爺是認可了他帶兵的本事,雖跟玄子他們沒法?比,他也算七爺麾下的一員猛將了。
他走路都帶風地就走了,別的營還休整呢,他就帶著原來的一千山胡兵一人盯一人地給新來的一千山胡兵操練起來。
弄得玄字的也坐不住了,也都回大營帶兵練上了。
聽著東大營中氣勢如虹的呼喝聲,定陽城人的心里?無比踏實安穩。
又花了一天?給撒爾兵的尸體燒埋好?,第三天?開始,定陽城里?的方方面?面?都恢復了秩序。
驚喜地發現,關了多少年的府衙開門了。
府衙外頭張貼著招衙役文書……若干的告示,要?的人還不少。
燕夫人說的營生來了!
這是第一個?,后面?還會有什么呢?
休整了三日,七爺就拉著閔先?生幾個?商討趕走石奎拿下河西?的事。
石奎的三萬兵馬,在七爺眼里?不大夠看,更不值當他親自?出馬。
閔先?生幾個?也是這個?意思,商議后,決定叫玄二和玄四領兵出去。
玄六飛鴿傳來的消息,他帶著一萬兵再有兩日就到了。
到后叫休整一日,定下來九月十八日發兵,玄二玄四率二千騎,五千步卒去打石奎。
第088章 商路通了
八十八章
九月十六日, 上午沒過半,玄六帶著一萬兵回?來?了?,洪四?帶著商隊也跟著做伴兒一起回?來?了?。
玄六帶的一萬兵沒有進定陽城, 直接駐進了?東門外大營里。
只玄六跟著洪四?的商隊回?府復命。
商隊這回?經了?兩個月才回?來?, 比上回?多?用了?一倍的時候。
因著商隊這趟出去的時候,帶了?不少山胡人制的肉干和繡的羊毛氈毯,就不如上回?輕便?,路上比上回?慢了?不少。
到懷蘭后,打聽是燕夫人的商隊,李通親找來?了?,說是要照顧燕夫人的生意。
不過氈毯軍中用不上,他?只拿了?十張說是回?去自家?用。
倒是肉干,他?一嘗就吃出不同,問是河套的牛制的,大熙宰牛是要徒一年的, 很難吃到牛肉,雖肉干的價兒讓一般人都卻步,他?還是財大氣粗地掏銀子買了?五百兩的, 說是難得能吃上牛肉, 拿回?去孝敬李琨外都留著自己吃。
雖說李通是李琨的庶子, 之前在李琨那里不顯,一應的供給肯定差著不少,手里該攢不下什么家?底。
可?李家?坐擁一方軍鎮, 再給他?克扣, 李通也比一般的富戶要強。
這一下提醒了?洪四?, 他?要給肉干都拉到原安去,這么貴的價兒一般人是買不起的, 就富戶也不過是少買些嘗嘗鮮,一時半會兒的未必銷得出去。
反不如邊趕路邊吆喝著賣,沿路那么些軍鎮,只軍鎮里的校尉們?出來?買些,這些肉干差不多?就賣完了?。
他?這想法確實對路,就這么一路賣著肉干,等?到原安的時候差不多?都賣了?。
剩那一些還是洪四?特意給原安那幾家?供貨的鋪子留的。
這樣到原安的時候已是八月十一日,上回?這么些時候商隊都在返程的路上了?。
洪四?倒沒著急,出來?的時候馮妙嫦交待他?,叫他?到了?原安后想法子說動些人往河西去做生意或是走商隊。
洪四?也問過,若是別?的商隊都去了?,他?們?自己的商隊不就少賺了?么?
馮妙嫦還是那句話,只要盤活了?河西的生意,他?們?云來?貨行保準還是掙最大份兒錢的那個。
別?的不說,只來?往商隊的護鏢銀子他?們?就能賺不少。
還能這樣?
洪四?覺著自己就是個蠢的,經了?那么些回?,怎么還要問,夫人怎么吩咐他?怎么做就是了?,怎么也不能叫夫人覺著他?蠢笨不靈光了?。
洪四?到了?原安后,和那幾家?供貨的鋪子訂好貨后,他?就在原安四?處宣揚起河西的諸般好來?。
只是好奇的不少,真決定往河西去的卻沒有。
畢竟原安至河西幾千里的路,中間只軍鎮就四?家?,層層盤剝下來?利就去了?大半了?,更不提豐德和慶平境內盜匪橫行,請護鏢的都不一定行,弄不好就是人財兩失。
就算洪四?打包票,說他?們?云來?貨行是河西燕七爺夫人門下的生意,可?以?護鏢,能保著來?去人貨都是平安的,還是沒人敢應。
也是除了?寧遠軍那些,燕七爺的名號在原安無人知曉,很難取信于人。
正琢磨還要怎么辦時,十五日的時候卻被西嶺布置在兆城的人手找上來?,交給洪四?一封信,卻是馮妙嫦寫的。
信里交待慶平至懷蘭已起戰事,叫他?們?晚不了?回?去,等?懷蘭和會澤往西一半兒歸了?自家?,慶平歸了?靖西軍,再從從容容地回?來?。
到那時,應該就會有人想往河西來?了?。
看完信,玄七玄八和洪四?激動萬分,出來?不到一個月,家?里又有了?這樣大的動作。
古田城往西都成自家?的地盤了?,慶平歸了?靖西軍,那慶平也可?以?隨意走了?,買馬的交情在,信威軍和寧遠軍那里也不會為難,自此往東的路就趟平了?。
護鏢的買賣不用張羅,到時自會有人找上來?。
玄七玄八也不用護鏢了?,只派個隊正帶著一百騎跟著就夠了?。
果然,等?七爺打下會澤和懷蘭的消息傳出來?,就有商賈找上門來?問往河西去的鏢價。
想著慶平還在武義軍手里,正琢磨該不該走的時候,上回?來?送信的人又過來?,叫他?們?盡管走,等?到慶平的時候路自然就通了?。
兄弟們?都在外殺得過癮,只他?們?還在護鏢,玄七玄八哪還等?得了?,催著洪四?快些張羅起來?。
洪四?往外報了?護鏢的價,沒想到當天下午就有人來?付定金,三天后就聚起了?十來?人。
因著第一回只是想試試深淺,這十來?人合伙組了?個商隊,有五十多?車的貨。
加上云來?貨行的三十多?車貨,一行車隊浩浩蕩蕩地從兆城出來?,引起了?不小的轟動。
見沿路寧遠軍和信威軍對云來貨行的商隊一句都不盤問就放行了?,那十來?人放心了?大半。
快到慶平時,就聽說燕七爺帶著靖西軍和昭平軍已拿下了?慶平,往后慶平就是靖西軍的地盤了?。
等?進了?慶平,一路遇上的靖西軍才叫關照客氣,那十來?個商賈才意知道到燕七爺的名號在西邊是這么叫得響,他?的人沒人敢攔。
再等?到了?定陽城,知道幾日前這邊剛殺退了?來?犯的兩萬撒爾騎兵,定陽城往西的買賣也可?以?做通時,這些人都開始后悔帶的貨太少。
看到定陽城雖是窮鄉僻壤一樣,可?城里秩序井然,人人都是精氣神十足的。
集市里沒有欺行霸市的,更沒有衙役官差擾民或是找商家?抽成要好處的,竟比原安那邊好做生意。
第三日,跟著定陽城人跑去東城門外目送燕七爺麾下的七千軍開拔去打石奎,要拿下整個河西,那十來?商賈再按捺不住,也不急著銷貨了?,而是想著在定陽城長久地給生意做下去。
馮妙嫦也沒想到東西的商路這么快就會全部貫通。
玄二玄四?帶大軍走的第二日,就有幾個孜羌和契金人部族找到定陽城燕府,要歸附過來?。
這邊七爺正在議事廳接見那些人時,紀先生喜出望外地從府衙回?來?找馮妙嫦,告訴她有留在西邊兒原沙匪地盤駐守的騎兵護著西邊來?的蕃胡商隊進城了?。
來?的蕃胡商人說,聽說燕七爺殺退兩萬撒爾騎兵后,他?們?就信了?燕七爺的人馬能護住來?回?的蕃胡商隊,很快會有大批蕃胡的商隊過來?。
蕃胡的商人出手豪闊,對紀先生報出來?的護鏢價眼都不眨一下就應了?,還以?為沒人能聽懂,用蕃胡話直呼太過便?宜。
招的衙役里,有不少通西邊蕃胡話的孜羌和契金人,這會兒就都派上了?用場。
這樣,只粗略的估摸,靠著賺東西來?往商隊的護鏢銀子,夠支應府衙的一切開銷外,還能下剩不少銀子養兵。
候著七爺送走了?找來?的孜羌和契金人,馮妙嫦和紀先生趕緊找了?過去。
閔先生丁先生幾個是陪著七爺一起見客的,過去的時候人已經在七爺書房坐等?著了?。
見到馮妙嫦,閔先生幾個都站起來?請她往里去。
這么幾日,已夠閔先生幾個看明白,夫人不但?可?以?隨意進出七爺的外書房,外書房里的一切也都是不防著她的。
七爺的意思明擺著,是想這些人視夫人如他?。
其實如今就是七爺不擺出這樣的態度,聽紀先生說了?燕夫人的種種行事后,這又在外院細觀了?她和紀先生打理各項城務,閔先生和丁先生就打心底里認可?了?她,雖不到當她是女主公?的程度,也不遠矣。
側室夫人之說,幾位先生就像忘了?一樣,再沒誰提起。
七爺迎著馮妙嫦到他?身?邊,兩人一起在大案后坐下。
“你那邊的事急么?”
馮妙嫦聞弦知意,“先忙你的吧,我和紀先生可?以?等?等?。”
七爺淺笑?看她,“你不來?我也要喊你過來?聽,那先聽我說吧。”
好幾天了?,馮妙嫦還在適應。
從那天吵完,七爺就跟變了?個人似的,無論大事小事都要跟她說,還不是三言兩語簡單說說,而是事無巨細地都要講給她聽。
這還不算,往前的事他?也要從頭給她細說。
這樣早也說,晚也說的,晚上睡著后,夢里都是他?在耳邊念經一樣說不停。
睡前這人又總勾著她做壞事,也不知這人怎么琢磨出來?的手段,推拒兩下后她半推半就地從了?,早上起來?她就說不出來?的懊惱羞恥。
這么白天晚上地被他?擾著,馮妙嫦很有些盼著他?出門去。
想到剛離開的孜羌和契金人,她問道,“歸附的事談成了??七爺該往西邊去了?吧?”
語氣里有掩不住的歡欣。
七爺幾不可?聞地哼了?聲,唯有馮妙嫦能聽道。
側頭去瞧,他?還是如常笑?著,“孜羌一個部族,契金兩個部族都愿意歸附我,還有兩家?只想著依附,我沒有接茬。”
閔先生贊同道,“等?七爺給撒爾人在西邊的地盤收了?,那些就該求著來?歸附了?,咱們?不必急。”
“七爺要對西邊的撒爾人動兵?不等?玄二玄四?那邊有了?結果么?”馮妙嫦問。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眠,又是撒爾這樣狼子野心的,得盡快給他?們?在西邊連根拔除,不能給慕容赫后面的大軍留現?成的落腳處。”
“撒爾大軍很快就會來?么?”
閔先生回?道,“七爺之所以?這么急著出兵,也是想給慕容赫看,想叫他?知道一般的兵力動不了?咱們?,慕容赫現?在還沒收攏住所有撒爾兵馬,這樣怎么也能再緩上半年一年的。”
邊上丁先生補充道,“這回?用兵對西邊兒另三族
也是個震懾,歸附過來?的也不敢在咱們?和撒爾人之間左右搖擺了?。”
馮妙嫦笑?道,“那我和紀先生要趕緊準備起來?了?。”
紀先生跟著張口和七爺要兵,說是護來?往商隊的,先要三百騎,等?后面不夠還得補。
七爺都應了?,一行人又給各項詳細說了?,才散了?。
兩人剛進松風院,七爺忽來?了?一句,“我瞧著夫人很想立時攆我走呢。”
第089章 心照不宣
八十九章
自打?吵了一架 , 馮妙嫦就?想?明白了,自己不能一味忍讓了,更不能由著這人無事也要攪三分。
江山易改, 本性難移, 才幾日,這不又來了。
要不是上回吵那一下,這會兒?只怕臉就?陰了。
“別?沒?事找事啊。”馮妙嫦越過他往前走。
七爺兩步追上,不滿道,“怎么叫沒?事找事,你剛那不是想?立時給我收拾東西走的樣子?,哪還有點?夫妻情分。”
“你哪回不是說了就?立時走的,我那么想?有錯么?”馮妙嫦懟了回去。
她是真不理?解這人,先前兩人咋過日子?的沒?數么,這才為了孩子?要好好過日子?,咋又來不消停了。
很多事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 扒開說有什么意思?
就?像她從不細究他對自己好,是為了孩子?,還是為著別?的。
“別?家夫妻不是這樣的。”
“咋樣?抱住你大腿哭著說舍不得你走, 你想?要這樣的是吧?那你還是換個人要求吧, 我自來就?沒?這根筋呢。”
“我什么時候說要那樣的了, 你就?曲解我吧。”七爺挫敗道,“我跟你說不清。”
“什么說不清,你那就?是矯情。”馮妙嫦邁上臺階。
“我怎么就?成矯情了?夫妻之間?多關心些不是該著的么?我在外?面得空就?惦記著你和孩子?呢。”
“我知你關心我和孩子?, 可你要說我不關心你, 我不能認。”馮妙嫦覺著得說清楚了, “前面我可能做得不足,可你回來我哪里沒?關心到?一天三頓可著你的喜好給你擬菜單子?, 內外?書房里點?心果子?換著樣給你上,半夜口渴我給你倒茶……”
說到這兒?,馮妙嫦又瞅著他腳上,“襪子?也給你縫了,一日都沒?耽誤你穿吧,我不知道還要怎么關心了。”
一直跟后面的西嶺終于忍不住了,擠過來道,“夫人身子?日重,可不好多勞動了,要么晚上寢間?留個值夜的吧,端茶遞水也便宜些。就?在外?間?里值夜,弄個搖鈴,搖一下叫進去服侍,也擾不到什么。”
七爺這才覺出不對來,他咋能由著懷孕的人給他做這做那,還心安理?得呢。
“西嶺你怎么不給爺提個醒兒??”七爺臉上掛不住了。
西嶺還知道給他描補,“是我疏忽了,竟一點?沒?想?起來。”
又跟馮妙嫦陪著小心,“七爺由著人伺候慣了,一時想?不到這上頭,別?的事上他都是想?著夫人的,夫人別?氣?了。”
“誰氣?了,多大的事兒?呢,他要不找我掰扯,我才不會提呢。”
說完,馮妙嫦丟下兩人徑自往后面去了。
西嶺擱后面小聲道,“七爺,你就?不照顧,也不好使喚夫人的。”
七爺正懊悔的不行,“這會兒?還用你說。”甩手跟進了屋子?。
留下西嶺在后面都替七爺愁,“每回都落得理?虧,咋還不記著呢。”
下午又得一通忙,也沒?時候說話,擺了膳,馮妙嫦只管認真用膳,回話也是“嗯”“好”的,根本不給七爺多說。
到了晚間?,梳洗后回了里間?,也不喊人,七爺自己給兩人的枕頭調了位置,笑著對馮妙嫦道,“往后都我睡在外?頭,你有事就?喊我,我給你端茶遞水,還是別?留值夜的吧?”
不獨七爺不喜歡寢間?里留人,馮妙嫦現在也不能接受。
七爺在寢間?里太過奔放,里衣的帶子?從來系不牢,動不動就?自己松開了,他就?由著自己袒胸露臂的,一點?不帶遮掩的。
兩人親膩之后就?更放縱了,不著寸縷地就?往更衣間?沖洗如廁……
他這樣子?根本沒?法叫人看到。
若是給忍冬幾個看到了,你說還怎么嫁別?人?
馮妙嫦不能接受身邊的婢女給夫君做妾或是做通房,這是她的底線。
還好七爺從沒?這樣的想?法,甚至容不得別?人在寢間?里呆著,就?是外?間?也是,四?個翠服侍完了,都要退到外?頭直廊上守著。
想?到大姐孕期里給身邊的沉香予姐夫做了通房,姐夫就?那么欣然接受了。
馮妙嫦還記得她和母親去探望,大姐臉上的強顏歡笑到這會兒?她都忘不了。
雖說她和七爺不是兩情相悅的恩愛夫妻,可叫她給他張羅通房妾侍,馮妙嫦自問是做不到的。
只要想?想?,前頭還和你耳鬢廝磨的人,轉頭就?和別?人你儂我儂了,怎么都會犯隔應。
所以,前頭她想?著給七爺分房,這樣七爺就?是找了,隔開些她也能少隔應些。
馮妙嫦沒?想?到的是,七爺不見有找人的想?法,就?是西嶺都沒想著給七爺張羅一個。
甚至西嶺還跟她學從玄九那里聽來的,在東邊的時候,李琨給七爺獻美?人來著,七爺攆了后,大晚上的現換了氈帳睡,說是原來的給熏臟了。
李通慌的來陪不是,七爺根本不見。
比對著這些,馮妙嫦就?覺著自己還是知足吧,她自己也不是多好的,兩人這樣都有不足就挺般配的。
臉上就?和軟下來,“不過順手倒個茶,我自己也要喝的,你睡慣了里頭,還是別?換了。”
“我這一下午都下不去呢,你再這么說,我真要無地自容了。”
見他堅持,馮妙嫦也就?隨著他換了。
七爺就?要扶著她往里躺,被馮妙嫦拍開手,“你別?說風就?是雨的,等我要生的時候再這樣也不遲。”
七爺訕訕收了手,“你現在也愛起躁呢。”
“近墨者黑。”馮妙嫦在里頭半躺下來。
七爺只能捏鼻子?認了,跟著在外?側躺下來,手習慣地摸到她肚子?上,沒?話找話道,“希望孩子?是個好的,別?像我似的總惹到你,到時兩個都惹你煩,可別?撂下我們跑了。”
“那你就?板板自個兒?,別?叫孩子?有樣學樣就?行了。”馮妙嫦合上眼想?快些入睡。
“我這已改了不少了,你說是不?”
“嗯。”
“你就?睡了?”
“……”
“誒?今兒?不是十九?是不是滿三個月了?”七爺側身過來扒拉她。
馮妙嫦心里哀嘆,只差一點?兒?就?可蒙混過去了。
仍閉著眼不肯睜開,“我真困呢,緩一日行不行?”
“我明兒?就?走了,怎么也要十天半個月才能回來,你于心何忍?”
“我能忍。”
“我真忍無可忍了,你答應我的,那會兒?你說的……”
“不用你提醒。”馮妙嫦飛快地捂住他的嘴,“你確準沒?事?”
“這我能輕忽么?”
不由她再分說,人已開始上下其手……
“你別?都給我脫了,涼呢。”
“涼不著,馬上就?熱了,前兒?你還一身汗呢。”
“你一樣也不能省是吧?”
“這能省么。”
“你……唔……”
“……真好……”
……
等一切結束再躺下來,馮妙嫦合眼就?睡得什么都不知了。
只留那人輕撫著她的臉,在那里自言自語道,“你自己也未見得多好,罷了……”
第二日用了朝食,七爺就?率著東大營剩下的兵馬往西去了。
馮妙嫦每日和紀先生會合了理?一上
午的事,下午只要有時候,她就?往裴老娘子?那里看十一仙練歌舞。
賈大去古田城沒?兩天就?已相好了鋪子?,只他有些拿不準,就?捎信回來問。
聚齊的十一花仙,個個都是大江南北叫得出名號的,馮妙嫦就?覺著不開個名動天下的歌舞樓都對不住這些人。
所以,賈大走時她交待要找十間?連著的鋪面,只要十間?連一片兒?,不拘宣意坊哪里,就?偏點?兒?的地角也行。
賈大稍來的信說,他找到了十二間?連一片兒?的,但也是真偏,在宣意坊里面要轉好幾角才看得見。
也正是因為偏,生意不好做,才有連著片的十二間?鋪面往外?出。
賈大信里說,這十二間?鋪子?在宣意坊出了名的不好租,都覺著風水不好,哪個租了干不到一年就?關門大吉了。
前兩個月租出去了,也是因為那幾個租戶是慶平過來的,也沒?打?聽詳細就?租了。
賈大自己估摸著,那幾家租戶身后站著的應是武義軍中將領的家眷,
這不,隨著武義軍敗走,生意也不好,那幾個也跟著關門走了。
鋪子?主人也是煩了來回租退的,放話出來要賣鋪子?。
轉了兩日也沒?瞧見合適鋪子?的,賈大一聽說就?趕緊找過去了。
鋪主也知道自己的鋪子?名聲在外?,想?快點?脫手。
價倒是要的公道,宣意坊里這個地腳的鋪子?一間?得要二百五六十兩銀,十二間?得三千多兩,鋪主直接落到一口價二千兩。
便宜是真便宜,可賈大也怕風水不好,到時歌舞樓開不幾日就?倒了,這么些錢就?白扔里了。
思來想?去還是不敢拿主意,這才捎信回來請示馮妙嫦。
馮妙嫦連猶豫都沒?有,當?即捎信回去叫賈大拿下鋪子?,盡快開始收拾布置,估摸著差不多的時候,她這邊就?讓湯二郎十一個過去。
馮妙嫦原也很信風水這些,只是她和七爺在一塊兒?后,發現這人生冷不忌的。
人家出兵都要翻黃歷挑吉日,講究的還要敬獻三牲告拜下天地,七爺倒好,想?起來說走就?走,卻也是順當?當?的沒?見什么不好。
說不清楚,馮妙嫦就?覺著七爺這人該是能辟邪鎮宅的,夫妻一體,不好的風水也方?不到她這里。
信里又叫賈大買個離鋪子?近的大宅子?,一應的家什用物都要好的,怎么也不能比裴老娘子?那里差了。
收到信后,賈大就?買下了鋪子?,在那邊招了人,照著裴老娘子?畫的圖開始收拾布置鋪子?。
這兩日來信說,宅子?也叫他買著了,正一塊兒?收拾呢。
差不多半個月鋪子?和宅子?就?能收拾出來,叫這邊看著日子?過去。
她回頭給湯二郎他們說了,給這些人都等不急要過去了。
第090章 送走
九十章
教坊出身的, 哪個不想名動天下呢,只是木秀于林,若身后沒有庇護撐腰之人, 哪個也不敢太冒頭了。
就連當?年那樣驚才絕艷的十二花仙, 名動天下后也都不敢走出江南,就這也沒能躲過各種劫難。
正事因為十二花仙之首的芙蓉花牌主的傾力相助,另十一人才得以善終并歸隱,也才有了奉芙蓉花牌為主的十二花牌,有了那樣生死?無改的約定。
所以,十二花令交待后人,在教坊里一定不要做最冒頭的那個。
不然,以這些?人的家學淵源,可不止闖出這點名號。
現在都不用顧忌了,歌舞樓是自家的,古田城也是自家令主的地盤兒, 只管給本事都秀出來,一切自有令主給兜底撐腰。
只想想,這些?人就心潮澎湃, 恨不能歌舞樓馬上開?起來。
早在給芙蓉花令牌時, 裴老?娘子就給第一代芙蓉花令主留下的, 一匣子寫了從未問世的歌舞曲調的冊子交給了馮妙嫦。
十一花仙聚齊后,馮妙嫦就給拿了出來,這才知道那幾冊子的內容對?教坊的人來說?意味著什么?
十一花令見了俱是傾倒不已?, 對?當?年的芙蓉花主之能從心底折服。
十一人自家里也有傳承, 靠著最初一代的花牌祖上傳下來的, 幾代下來一直在教坊占著一席之地。
原以為自家先祖已?經?夠厲害了,如今才知道, 在芙蓉花令主面前直如小巫見大巫,差的可不止一星半點。
這一日,馮妙嫦過來,裴老?娘子又交給她一個匣子,打開?來里頭也是幾冊厚薄不一的手札。
“是這些?年我閑來無事弄來自娛自樂的,你拿去看能不能用上。”
馮妙嫦拿起一冊手札,看有曲譜,有歌詞,還有畫的曼妙生動的舞姿圖。
這段時間?常過來看十一仙練歌舞,芙蓉花令主留下的手札她也翻過幾遍,所以在這上頭也小通了。
只略翻翻,馮妙嫦已?覺不凡。
馬上要去古田城了,柳八分外不舍得,只要馮妙嫦一過來,他?就總圍在左右。
又是裴老?娘子的東西,柳八就更不見外了,馮妙嫦翻過的,他?擱那就順手接了過去。
只翻了一頁,他?就拔不開?眼來,一頁一頁地連續翻了下去。
柳八別的上頭不行,在歌舞曲調上頭卻極有靈性,十一人里頭,他?和儷八娘,奚十五郎三個是里頭天賦最拔尖的。
柳八這樣子,馮妙嫦就知道裴老?娘子弄的這些?只怕不比芙蓉花令主留下來的那些?遜色。
果然,翻了一冊子后,柳八一臉崇拜地看向裴老?娘子,“裴阿婆,怪道我阿婆總和我說?平生所見最服氣的就數裴阿婆,若不是你有意藏拙,必能做天下教坊第一人。
你這些?可太絕了。”
柳八這樣一喊,湯二郎他?們都停了練習湊過來,柳八與有榮焉地給手札拿給他?們看。
手札里,譜的歌編的舞是從未見過的新穎別樣,讓人而目一新,沒想到歌舞還可以這樣來。
一時驚嘆聲此起彼伏地響起,之后也都和柳八一樣崇拜地看向裴老?娘子。
想到裴老?娘子的琴棋書?畫皆通,對?各地勢力布局的通曉,這樣敏慧靈秀之人做什么都要最好,馮妙嫦倒沒多?驚訝。
芙蓉花令主留下的,再?加上裴老?娘子這些?,只怕天下教坊人的目光都要匯聚于此了。
教坊討生不易,譜新曲編新舞就更不易了,終其一生能得一得意之作都能成教坊史上的牌面人。
故教坊間?有不成文的規定,歌舞但有來處,他?人就不能不問自取。
如此,只要新的歌舞拿出來,只要馮妙嫦這邊不點頭,誰都不能學了去。
就是洛安的教坊要拿去宮里宴上演給皇室貴胄們瞧,也得來商量好,再?付了不菲的酬資才行。
所以,他?們的歌舞樓還沒開?張,已?有了厚厚的籌碼。
歌舞樓馬上要開?起來了,別的還罷了,各人怎么拿利金頭一個要講好了。
十成的利,馮妙嫦給裴老?娘子算了一成的利,給十一花仙合占二成的利,剩下七成歸她所有。
裴老?娘子和十一花仙卻都不肯接受,覺著自己不該拿那么些?。
本錢都是馮妙嫦的,忙里忙外的也都是她手下的人去辦的,這還不算,連宅子都給他?們備好了,往后還要靠她庇護撐腰,這些?人只管去開?工拿銀子就好,誰好意思還拿那么些?利金。
著實沒想到,馮妙嫦竟會分出這么大的利,就算裴老?娘子見多?識廣,都沒遇到過這樣肯大方讓利的。
十一花仙要撐起歌舞樓的表演,他?們多?拿些?還說?得過去。
她這一個什么力都不出的老婆子,只給了幾冊早年閑作,就給她一成的利。
燕夫人真的是,你給她滴水的好,她必是涌泉相報。
就像守城時,明明定陽城人保護的是自己,棄城走了最先死?的也是他?們,可就因著他們跟著燕夫人留下來了,如今燕夫人回了定陽城人多少好?
才多?少日子,定陽城眼見的繁華熱鬧起來,有東來的商人過來開?鋪子,就連多?少年不見的蕃胡的商隊都過來了。
裴老?娘子心里說不出的熱乎,多?少年沒人能叫她這樣了。
都是大江南北富貴場里見識過的,湯二郎這些?,就是最不通的柳八都能算開?這筆賬。
歌舞樓開?張了,就做不成名動天下,一個月三千兩銀子的利是能賺出來的。
就按三千兩算,十一人分二成的利,一人一年就有近六百五十兩的銀子。
都不用多?了,只三年拿的銀子,就夠他?們置大宅買奴仆,一輩子衣食無憂了。
可眼前馮妙嫦擺出的聲勢,直接占了十二間?大鋪面的歌舞樓,又有芙蓉令主和裴老?娘子的那些?從未拿出來過的歌舞曲調,只想想就知道一個月不止三千兩的利賺。
那么些?銀子,他?們憑啥拿呀!
何況按著十二花牌的約定,馮妙嫦就是只管他?們吃喝住,一分銀子不出,他?們不也得受著么。
于是給柳八推出來曉之以理?,都跟在后頭跟馮妙嫦說?沒有給他?們這么多?的道理?,說?十一人一起占一成已?是他?們豁出臉來拿了。
只是,燕夫人想定的,就是燕七爺都撼動不了,十一花仙這點說?服哪夠看。
連一合之力都沒有就敗下陣來,倒底還是拿了兩成的利。
裴老?娘子這一會兒也想好了,她笑著跟馮妙嫦道,“那老?婆子就不推拒了,也沒能為夫人分憂的,若夫人信得過,老?婆子就跟著這些?孩子們去吧,這樣也不用事事都來擾夫人了。”
馮妙嫦正愁歌舞樓要派哪個過去掌著呢。
歌舞樓不同尋常,掌事的必得是八面玲瓏,能撐得住各樣場面的。
她扒拉遍手里的人,也只有賈大和洪四能勝任。
可賈大和洪四是她手里最得用的,老?些?的事都要用到他?們,怎么也不能給他?們綁在歌舞樓了。
這會兒裴老?娘子自薦要去,對?馮妙嫦就是及時雨一樣。
賈大和洪四綁一起都不摸不著裴老?娘子的深淺,這樣的人給她坐鎮歌舞樓,她只管放手就是了。
“老?娘子這樣顧惜我,我真……”
“只要夫人不嫌老?婆子老?邁,有事盡管吩咐,咱們之間?不用說?別個。”
馮妙嫦重重點頭,“那我就不和老?娘子客氣了。
老?娘子可別總給老?邁掛嘴上,你這正當?年呢,看著更顯年輕,瞧著都沒四十呢。
多?少人家的老?夫人,比老?娘子還長的年歲都在當?家理?事呢,老?娘子才四十有六,很可以支應十年二十年的。”
給裴老?娘子說?的呵呵笑不停。
邊上的柳八過來挽住裴老?娘子的胳膊,“嗚……這可太好了,不然又要離開?夫人她們,又見不著裴阿婆,我得想死?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裴老?娘子又是教坊出來的前輩,一身的才藝吊打他?們,都打心底里愿意她跟著去。
裴老?娘子的意思,既定下來就趕緊過去古田城,不用非等著到日子再?走。
于是,馮妙嫦又送走了裴老?娘子和十一花仙。
走的時候,柳八哭的那叫一個驚天動地,那樣愛美愛俏的,那一刻眼淚鼻涕一起流著,什么都拋到一邊了。
還是裴老?娘子給他?說?,“至多?兩三年的時候,也不知你哭得什么勁兒。”
馮妙嫦就知什么都瞞不過裴老?娘子。
對?上柳八期盼的小眼神,她笑著點了頭。
柳八當?即破涕為笑,跟著上了馬車,老?遠還朝外揮著手。
生活中猛地少了柳八,馮妙嫦和忍冬茯苓兩個心里都空落落了好幾天。
裴老?娘子走時給她身邊的孫嬤嬤留給了馮妙嫦,說?是孫嬤嬤對?婦人生養這些?都通,她身邊也沒有個提點這些?的,就叫孫嬤嬤先陪著她吧。
馮妙嫦正要給家里寫信告訴她懷孕的事,還想著要不要開?口跟母親要個懂婦人生產的嬤嬤來呢,又怕母親身邊少了人,祖母那邊起疑,現在有了孫嬤嬤,也就不用提了。
用起了孫嬤嬤,馮妙嫦才知裴老?娘子手里教出來的人是何等好用。
在后宅里這些?事上,就沒有孫嬤嬤不行的。
馮妙嫦如獲至寶,直接給燕府內院之事都交給她打理?,她和忍冬茯苓兩個,還有西嶺都可脫出來多?顧著外院的事了。
七爺走的第五日,這邊才收到他?傳回來的信兒,他?手里又多?了歸附的孜羌一部?族和契金兩部?族的八千人馬。
不過這些?人馬的戰斗力沒個看,帶出去他?都嫌丟人,所以他?還得領著操練幾日。
等有點模樣了,他?再?帶著往撒爾人地盤實戰演練一下。
感情他?打撒兒人還要順手練兵,也是沒誰了。
才放下信,西嶺一臉古怪的來報,“那個石榮來了,非要求見夫人。”
第091章 來對了
九十一章
石榮?
馮妙嫦很快記起來, 是來過馬市的石奎從弟,只是他怎么來了??
玄二?玄四率的大軍前鋒應已到高陵城了?,石榮這會兒不是該和石奎一起死守高陵城么?
再者, 來也?該是求見?七爺, 怎么找到她這里來了??
想到東大營里留下的那些兵器弓弩,馮妙嫦對西嶺道,“請他進來吧。”
馮妙嫦搖鈴叫人請紀先生過來。
紀先生來后,她三言兩語說了?這事兒,沒多會兒,西嶺領著一身?布袍的石榮進來。
那會兒馬市見?的時候,石榮雖不顯,可掌兵之人,怎么也?有強者的氣勢在的。
這會兒卻不是了?,一臉的憔悴風霜不說,整個人看?著都是頹敗的。
進來見?著馮妙嫦, 還不等她問,石榮先朝她行著大禮,“求夫人收容我們兄弟。”
“石將軍不要如此, 有什么事先坐下說。”馮妙嫦趕忙避開些。
又朝西嶺使眼色, 西嶺上前扶起石榮。
馮妙嫦又給引見?道, “這是紀先生。”
石榮不敢怠慢,和紀先生見?了?禮。
石榮這才坐了?,卻又朝馮妙嫦作揖道, “還請夫人收留我們兄弟。”
馮妙嫦看?向紀先生, 紀先生朝她微微頜首。
“石將軍不要說笑了?, 石都督和石將軍是朝廷封的重臣,我不過一后宅婦人, 可沒本事收留二?位。”
石榮抿了?下干裂的嘴角,“三日前七爺麾下的玄二?將軍已率二?千騎的先鋒到了?高陵城下,我和兄長都知道,玄二?將軍之所以沒下令攻城是在等著后面的步卒到來。
可我們等不得,西邊兒最強的武義軍在七爺手?里都抵不過一個月,武義軍有十五萬人馬,我們只有三萬,武義軍有錢,我們卻窮得軍餉都是一拖再拖的給,對上七爺,他不過隨手?一碾就給能給我們抹了?。
所以,兄長想都沒想就派人給玄二?將軍說要投七爺,可玄二?將軍卻不肯受,說可以放我們離開河西,來投的事還是別想了?,并限我們三日離開。
兄長急得不行,若有可去的地方?,我們早去了?,哪還會窩在窮得叮當響的河西。
是我想起一面之緣的夫人,夫人的氣度讓人難忘,又是肯助人的,我就叫兄長派人試著和玄二?將軍商量,說我們想找夫人討情,求他能多寬限幾日。
沒想到一提夫人,玄二?將軍竟痛快應了?,又容我從高陵城出?來往這邊來找夫人。”
馮妙嫦不知該說什么好,所以現在是玄二?帶人圍著高陵城,是打是留在等她定?奪?
這事兒不是該找七爺么?怎么還叫石榮真往她這兒來了?。
馮妙嫦問西嶺,“七爺沒別的來信么?”
她不信七爺會不知道這事兒,玄二?必定?已給他傳信了?。
西嶺忙搖頭,“七爺那邊所有的傳信都是先過到夫人這里的。”
“之前外院不是還有一份么?”
西嶺笑道,“現下夫人不是在外院理事么,七爺走時吩咐,以后都交到夫人這里。”
石榮聽了?,知道自己再沒找錯地方?,又要起來行大禮,“我們實在走投無路了?,還望夫人收留。”
卻被西嶺眼疾手?快地攔下,“我們夫人最不喜人動輒行禮了?。”
石榮慌忙坐正,“是我莽撞了?。”
他又轉向馮妙嫦,“夫人,之前兄長棄城而走,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袁家……”
“既如此,石都督和將軍為何不投袁家?”馮妙嫦打斷道。
“果然都瞞不過七爺和夫人,只我們兄弟雖懼袁家,卻不想與?之為伍。”石榮苦笑道,“不瞞夫人,去年?我們才占了?河西,對這里實沒什么情分,關鍵時候自然是自家的生死要緊。
和七爺一樣,袁家想滅我們易如反掌,那會兒七爺還在東邊兒,我們人小勢微,自然先要顧眼前的禍事,只能走了?再說。@無限好文,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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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兄長知道七爺留的人會護著夫人安全?離開,等七爺回來最多怪他留了?個爛攤子要收拾,想著前頭也?算相處融洽,到時誠心給七爺賠個罪也?就過了?。
只沒想到夫人會留下來守城,若知道這樣,兄長半途必會折回來的。”
“去年?,石都督是反了?李琨出?來的吧?”一直聽著的紀先生開口問道。
石榮抹了?把汗,不敢有丁點?隱瞞,“我們兄弟是反了?李琨出?來的,那會兒也?是挨不下去了?。
李琨的幾個兒子斗得厲害,別個有靠的還好,只我們兄弟哪邊兒都不站,哪個都要上來踩一腳,到后來連著半年?不給我們發軍餉,平日的口糧也?是克扣的,剛好有一件事激著,我兄長一怒之下就反了?出?來。”
石榮還怕馮妙嫦和紀先生不信,“夫人,紀先生,若我兄長早有反心,怎會往河西來?
實在是匆忙之下無處可去,只有賭著河西雖在李琨手?里,他卻從沒往這邊派過兵,一直任這兒荒著,我們占了?河西他都未必會出兵來討。事實也確實如此,李琨只卡著東來的貨,卻容著我們占了河西。”
比對著手?里掌握的消息,馮妙嫦知道石榮說的都是事實。
邊上紀先生又朝她輕輕頜首,馮妙嫦就知紀先生是贊同收容石奎兄弟的。
可能是憋屈久了?,石榮一說就剎不住了?。
“夫人,紀先生,你們不知道,我兄長早就不想自個兒干了?,這一年?拆東墻補西墻的日子太艱難了?,真是夠夠的了?。
只要夫人能收容我們,我敢拿我的項上人頭起誓,我們兄弟定?會對七爺和夫人忠心不二?,追隨到死。”
看?來石奎過的比她想像的還要窮困,不然也?不會連跑都不跑了?。
這得是窮成什么樣了??馮妙嫦還挺好奇的。
想想道,“這事兒我得和我們七爺商量下,石將軍先等等吧?”
打進來,見?到燕夫人在外院有自己理事的地方?,還是東邊的屋子,再見?燕七爺身?邊的第一人西嶺和謀士模樣的紀先生都是以燕夫人為尊,石榮就知道燕夫人這個灶他拜對了?。
這會哪敢說不,只一力求懇著,“求夫人在七爺那里多給我們美言幾句。”
馮妙嫦不置可否,只對西嶺道,“叫來吉安頓石將軍住下吧。”
西嶺找來吉吩咐了?,很快來吉請了?石榮去安頓了?。
紀先生對馮妙嫦道,“我觀石榮雖精明,卻不是心術不正的。
石奎我雖沒見?過,可七爺來定?陽城這么久,也?沒見?石奎有所為難,足見?他是個隨遇而安沒什么野望的。
這兩兄弟很可用,七爺該留下來。”
如此,馮妙嫦就叫西嶺給七爺寫信說了?這事兒,招來飛鴿傳了?出?去。
第三日七爺回了?信兒,龍飛鳳舞的幾行字,“是留是趕都由夫人定?奪,我怕一個定?奪不好,又招夫人不待見?。”
馮妙嫦一口氣堵在那里,他這是什么意思?
紀先生瞥見?了?,憋笑道,“還請夫人盡快定?奪。”
馮妙嫦一橫心也?不管了?,找來石榮和他說了?。
石榮喜極而泣,一個攔不住又是大禮行過來,“七爺和夫人的大恩我們兄弟沒齒難忘……”
等西嶺扶他站起,馮妙嫦和他道,“有棄城而去的前事,定?陽城你們是不好回來了?,就先駐
在高陵城吧,別的還照舊。”
石榮一呆,“我們駐在各地的兵馬不用撤出?來么?”
馮妙嫦問他,“好好的做什么撤出?來?”
邊上紀先生給還傻愣著的石榮說道,“我們七爺和夫人向來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石將軍放心就是。”
馮妙嫦想起來又道,“之前的我不管,后面到了?發餉的日子,這邊會不錯日子地發過去,等著就好。”
石榮簡直不敢相信,就是說往后他們再也?不用愁從哪里擠錢發軍餉了??
天大的好事這就砸下來了??
若是不是西嶺看?著,他又要往下拜了?。
一遍遍地念著,“多謝夫人……”
馮妙嫦擺手?叫停他的念叨,正色道,“往后你們就不得插手?城務賦稅,我這里會另派人過去打理。”
石榮連猶豫都無,“自該如此,就是軍務這里,七爺和夫人也?只管派人過去。”
出?來一年?,石榮和石奎兩個已充分認識到,不是誰都能扯旗子出?來單干的。
現在七爺燕夫人這樣大方?,他們很樂意在這棵大樹下靠著,多出?些力也?沒什么。
既有石榮,馮妙嫦也?懶得再倒遍手?,給玄二?玄四寫信說明了?,直接叫石榮拿回去轉交了?。
還能這樣做?
卻也?讓石榮再無疑慮,只沖燕夫人今日的做法?,他們兄弟也?不能叫她將來塌架子為難了?。
石榮來的時候一臉愁苦,走的時候卻又容光煥發了?。
送走了?石榮,馮妙嫦喊來木香。
這回商隊帶回來的貨連本帶利都回籠了?,山胡部該分的銀子忍冬和洪四已經?算好了?,木香幾個好久沒回家了?,正好護著銀子回去,順帶著探望下家人。
這回肉干賣了?六千兩,拋去一千五百兩的本錢,賺的四千五百兩對半分,是二?千二?百五十兩。
氈毯賣了?一千二?百兩,覺著羊毛不值錢,都是婦女們閑暇時織的工錢也?幾可不記,山胡那邊不肯算本錢,這樣馮妙嫦估摸著算了?三百兩本錢,剩下一家四百五十兩。
合在一起,就是本錢一千八百兩,利金二?千七百兩。
還有商隊賺回來的利金六千兩,馮妙嫦又提了?六百兩出?來給山胡。
馮妙嫦給盂蘭寫了?封信,里頭提了?,除了?山胡自產的物?事利錢對半分外,馮妙嫦這邊的生意往后會給山胡一成的利金。
商隊是這樣,后面在古田城開的歌舞樓也?是這樣,等后面她再做別個,也?都會照此辦理。
所以山胡部只管安心給養馬,她會保著山胡部的生計無憂。
信里她又附上肉干和肉醬的制法?和所要的數量,讓山胡部照著制出?來,下回商隊要帶走的。
第092章 打聽
九十二?章
木香幾?個也走后, 書房里只有馮妙嫦和紀先生。
紀先生問道,“夫人,石奎兄弟這里, 山胡部那里, 還有前幾?日送走的歌舞樓的那些優伶,夫人真就一點防備也無?
要?知道人心易變,人性貪婪,只一味的好很容易養大人的胃口。”
馮妙嫦笑了,“若是石奎兄弟沒挨過這一年?的苦,不知曉養兵的不易,山胡部沒有經歷過困頓吃不飽的日子,我自?要?有所防備。
如今卻不必,挨過苦的,知道好日子來之不易,必會比別人更珍惜。
何況七爺立在這兒呢, 這會兒該都?知道他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他們不會想?承擔負了七爺后招來的雷霆手段。
至多兩?邊好聚好散,我心里有準備呢。
紀先生也別覺著咱們吃虧了, 我打做生意里悟出來的, 錢不能自?個兒都?掙了, 好處也不能自?個兒都?拿了,只有大家都?有利,才能走得長久。
我不拘束石奎兄弟, 軍餉和這邊一樣發著, 有好處不落他們, 他們會不給七爺賣力么?
山胡這邊雖開始是為利益交換,可這樣你來我往的不也情誼日濃么。
沒有山胡供的馬, 七爺不會起?的這般快,我多顧著他們也是應該的。
守城時紀先生也看到了,迄今為止,我給山胡的好,都?換來了他們的回應。
我這人犟,打小就記著一個理,人不負我,我必不負人,所以,只要?山胡部不先邁出那一步,我這里會一直厚待。”
“夫人什么都
?看得透,還能做到如此,我等男人也不如啊!”紀先生嘆道。
“歌舞樓那些優伶呢,我聽說夫人都?給他們分了利金?”
這回紀先生是純屬好奇了。
馮妙嫦也不介意說給他,“那些優伶不同?,他們是我找來的,只為他們路上經了那些千難萬難都?沒回頭,是走是留我都?會給足了銀錢,總不會叫他們白走一遭。
至于?利金么,是他們憑本?事掙的,若只想?白拿不玩兒活,我就要?禮送走了,畢竟我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不是。”
紀先生點頭,“夫人這樣最好不過,我還擔心夫人過于?淳厚,往后免不了要?被?人吃定。”
馮妙嫦故意抹黑七爺道,“紀先生想?啊,我跟著七爺還能不學點心狠手辣啊。”
給紀先生笑的眼淚都?出來了,“也就夫人敢這樣說了。”
這會兒馮妙嫦還真有點感激七爺,若不是一路在他手底下討生活,做什么都?要?前后左右的反復思量了,馮妙嫦知道自?己不會有這樣的長進。
——
古田城豐仁坊內一宅內,因是新置下的,偌大的宅邸差不多都?空著,也沒幾?個仆從走動。
外院書房內,褚十三坐在書案后的拱背椅上,微閉著眼,聽管事回稟所查之事。
聽畢,沉吟半天后,問道,“宣意坊那十二?間鋪子真是晉王那位夫人買下來的?”
“是,我跟那兒轉了好幾?天,那位賈管事還往燕七爺麾下駐在古田城外大的大營里去了幾?回,我找給大營里供菜的打聽了,每回那位賈管事都?是直接就去了玄一將軍那里,通稟都?無的,他出來,那位玄一將軍還會給送出來。
還是供菜的問出來的,從河西出來的兵都?認得賈管事,說他是那位燕夫人身邊最得用?的。”
褚十三點頭,“如此,該就是了。”
復又搖頭笑道,“也不知這位晉王是如何想?的,這一通作為下來,再是誰都?估不準他的脈了。”
管事正?說了半截,忙道,“郎君,還有更要?緊的沒說呢。”
“哦?你說。”
除了都?知道的,外頭對晉王的事幾?乎一無所知,但凡和晉王沾點兒邊的,褚十三都?很感興趣。
“郎君,你道這十二?間鋪子是用?來作何的?”
“不是開暖鍋鋪子么?那位燕夫人馬市里不是說過要?往古田城開暖鍋鋪子么?”
管事的目光炯炯地看過來,眼里帶著發現了不得大事的興奮。
“不是暖鍋鋪子,是歌舞樓。”
褚十三猛地坐正?了身姿,聲音不自?覺都?揚高了,“歌舞樓?你沒打聽錯?”
不怪他這樣,歌舞樓能是女人開的嗎?
倒不是女人做不得生意,相反士宦人家里的女眷或多或少的手里都?有鋪子買賣在經營。
就如裴尚書的夫人徐氏生意就做得很大,沒人會覺著不好,反會羨慕裴尚書可以不為五斗米折腰,誰都?清高不過他。
可徐氏手里都?是正?經生意,會讓裴尚書遭來指摘的她一點不沾。
雖不是風月場所,歌舞樓也是男人享樂的地方,就算想?賺這份錢,也都?是由家里男人出面,或是派男管事經營,或是干脆就假托了別人的名做。
再是在家里說一不二?的女人,也不敢沾手這門生意啊。
這位燕夫人是出身市井不知道這回事呢,還是她知道也不怕呢?
晉王,也就是燕七爺知道這事兒么?
褚十三被管事放的大雷炸焦了一樣,愣了好一會兒,還有些不敢信。
不想?管事還有大料,“郎君,那位燕夫人是真能耐啊,你知道來給她歌舞樓駐陣的是哪些么?
足有十一位,都?是天南海北各地教坊里叫得上號的,里頭白七郎和姜五娘都?來過咱家宴上呢,余的湯二?郎,儷八娘,邊九郎這些郎君該都?聽說過。
對了,領頭的老婦人也不簡單,是二?十幾?年?前在江南家喻戶曉的琴娘子。”
原以為燕七爺該是不知他這位夫人的所為,這會兒褚十三又摸不準了。
“這卻有些不通了,憑你家郎君我的名頭,也做不到一下子就給這些有名頭的優伶從各州郡請來。
別看教坊里人出身低下,闖出名號的很多都?是恃才傲物的,也是外頭仗勢欺男霸女的也多,有些人不想?沾惹腌臜事自?要?躲著些了。
若是這么些名優伶,就不是那位燕夫人能請動的,必是晉王的手筆。”
管家狠咽了下口水,“郎君,那咱們該怎么辦?”
褚十三思量道,“看來燕夫人在晉王這里還是有些位置的,以后咱們就燒她這里的熱灶,坐看周家的笑話就成了。”
管事的還怕不確準,“燕夫人終是妾室,到時周家女上來,咱們……”
褚十三卻不以為然,“晉王由著這位燕夫人在外行走,等于?是明著打周家女的臉了,就算將來周家女坐了主位也不過就那樣了,我褚家也不是沒根基的破落戶,還怕了她不成。”
又吩咐道,“打聽著歌舞樓什么時候開張,咱們找個往前的日子開宴,請那些名優伶來攢個人氣,算是給燕夫人的歌舞樓先熱個場子。
再打聽燕夫人還有哪些生意,咱們想?法子都?摻一腳。”
褚十三又千萬叮囑道,“這些干系重?大,再不可和你我之間的第三人道。”
管家也知不是好鬧的,連聲應著退下了。
褚十三轉到窗邊,望著外面心潮起?伏不定。
晉王如肅殺鋒刀,就這么突兀地站到了人前,都?不容人反應地就占了懷蘭和會澤的一半兒,還打下了慶平,給靖西軍安到那里替他把著東邊的門戶。
在西邊兒他也沒閑著,殺退了來犯的二?萬撒爾騎兵后,跟著就有孜羌和契金的部族學著孜羌山胡部歸附了他,又多了八千人馬。
這可不是一般的八千人馬,孜羌人擅養馬,契金人有鐵礦,能制出最鋒銳的兵器,晉王這回很是悶聲發了筆大的。
這些年?雖皇室姬家式微,可世家們也不屑和各軍鎮為伍,于?是挑著齊王韓王幾?個大的紛紛站隊,想?著扶出個中興明君來,讓家族成為世家中的頭一份兒·。
只一塊大餅已經掰碎了,這又來一茬你搶我奪的,不過分點餅渣罷了。
褚家看不上,也早看破了齊王韓王都?不是那塊料,所以這些年?一直也沒下場。
倒是這陣子突然殺出來的晉王,卻讓褚家眼前一亮。
才有了褚十三來到古田城伺機而動。
——
原以為說了三個月時可診出懷的是男是女,到日子了,七爺和夫人都?會找來問。
卻不想?這都?過了好些天了,其間也給夫人把了好幾?回脈了,竟是都?忘了一樣,夫人沒問,就夫人身邊的忍冬幾?個也沒問。
這給明大夫憋的,就沒見過這樣不關心生男生女的。
七爺還沒子嗣,按理不得一心盼生男么?
還想?著靠這個掙個格外看重?呢,還是別想?了。
所以這天例行來診脈后,明大夫主動先說了,“恭喜夫人,診出來是男胎呢。”
馮妙嫦一愣,隨即笑了,“看來我就是個受累的命呢。”
想?生個女兒少操些心的想?法是不成了,不過她也沒失望就是,無論?是兒子還是女兒,她的愛都?一分不少。
既是兒子,她再不會退讓的。
從未有過的清明,她掙下的家底兒是她兒子的,而七爺手里的也只能是她兒子的,馮妙嫦一瞬就堅定了想?法。
忍冬茯苓大翠四個都?是喜形于?色的,她們都?盼著馮妙嫦一舉得男,這樣往后再怎樣,馮妙嫦都?可立于?不敗之地。
西嶺是瞅著忍冬幾?個都?歡喜開了,他才跟著笑出來的。
他不比忍冬幾?個,怎么樣夫人都?不會怪罪,還是得多瞧著夫人的喜歡行事。
這會兒他心里皇天后土都?念了個遍,七爺有后了,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西嶺笑著提醒馮妙嫦道,“夫人,這樣的好事,該給明大夫看賞呀。”
忍冬一拍腦門兒,“瞧我這糊涂的,這都?得你提醒。”
轉頭去取了一
錠十兩?的捧給明大夫,“明大夫的醫術沒說的,后面夫人和小郎君這里還要?勞明大夫多看顧呢。”
“過譽過譽了,夫人和小郎君這里我必不敢怠慢。”明大夫歡喜地接過來。
所以,這就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都?不想?了,卻來了驚喜。
第093章 搬遷
九十三章
定陽城最繁華的地兒就是大安坊, 鋪面有限,且都?是經營多年的鋪子,基本不會空出?來。
原安來的那十幾個商人?銷了一半兒的貨后, 都?想拿剩的一半兒貨留下來開鋪子, 卻沒有合適的鋪面兒。
紀先?生和馮妙嫦商量后,給關停了多少年的興業坊開了,里頭的鋪子重新粉刷了往外出?租。
那十幾個原安來的商人?成了興業坊里第一批租客,沒兩天就開起了鋪子,并往原安家里捎信,讓再放心大膽的組商隊帶貨過來。
沒多久,又來了好幾批蕃胡的商隊,有找府衙護鏢接著往東去的,有幾個去興業坊轉了一圈后,竟也留下來開起了鋪子。
興業坊很快人?來人?往的熱鬧起來。
見此,定陽城里好些人?也來興業坊租了鋪子, 小食鋪子,茶水鋪子,車行, 浴堂等陸續開了起來。
因為向往洛安城的東西市, 定陽城人?開始管在東的大安坊叫東市, 西邊兒的興業坊則成了西市。
因著興業坊鋪子的主人?早都?離開了定陽城,整個興業坊的鋪子等于公家經營,得來的租金算在定陽城府衙的收入里。
有錢了, 紀先?生第一個就是雇工給定陽城的角角落落都?清理?打掃了, 臟亂的舊城一下煥然一新, 身處其間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打紀先?生在府衙理?事后,雖然并沒往外宣稱什么, 定陽城的老?百姓就開始自發地稱他為“紀府尹”了。
見紀府尹上任后,定陽城可說是一天一個樣地在變好,確如燕夫人?說的,賺錢的營生和門路都?多了。
很多老?人?還記得定陽城曾經的風光,都?說這樣走下去,定陽城定會比當初還要繁華興旺。
往后不會缺了東來的商隊,為了留住東來的商賈,也不該同他們爭利了。
馮妙嫦決定自家商隊后面就專往東賣肉干和肉醬。
新鮮的河套羊肉號稱肉中?第一鮮,可不知為什么,制成肉干肉醬卻不是很好吃,比牛肉制的差了很多。
所以,西邊的四?族一向都?是用?牛肉制肉干。
養牛的本錢在那里,牛肉本就貴,制成肉干就更?貴了,尋常人?家根本不會舍得買。
若想給肉干生意做大,就不能用?牛肉。
馮妙嫦反復琢磨后,想出?了新制法,叫忍冬試了幾回后,用?河套羊肉做出?來的肉干和肉醬就不比牛肉制的遜色了。
甚至比山胡自己制的要好吃不少。
拿了肉干和肉醬的新制法后,木香幾個回來時就拉了幾車新制好的肉干和肉醬回來。
想看?下好不好賣,馮妙嫦叫洪四?也在興業坊租了兩間鋪子,開始賣起了肉干和肉醬。
因著便宜又實?惠,老?些定陽城里人?過來,想著給燕夫人?的鋪子捧個場,一嘗之下好吃的根本停不下口,這下就給鋪子買空了,后面還是不斷的來人?,鋪子的門檻都?要被踩塌了。
后面商隊也要帶著大批的肉干肉醬去賣,這下山胡部就忙開了,養馬外的人?,不論男女老?少都?開始制起了肉干肉醬。
真?的是黑白倒換著忙,卻沒人?嫌累,反是越忙越有勁兒。
跟著夫人?真?的是有賺不完的錢,這才多少日子,他們山胡部就富裕起來了,周圍認識的部族哪個都?要羨慕眼?熱的。
為這個,盂蘭專門來了趟定陽城,找馮妙嫦商量,看?是不是在不過嶺里也養些馬牛羊,這樣每年能給七爺多養幾匹馬,也不用?去別的部族買牛羊了,肉干肉醬生意能省不少本錢。
恰被從府衙里回來,要找馮妙嫦商量事的紀先?生聽到了。
紀先?生進來先?和盂蘭見了禮,重新落座后,他和馮妙嫦道,“我?正要和夫人?提這事兒呢,山胡部既歸了夫人?這邊,夫人?多顧著些也無可厚非。
大荔河彭原一帶不還空著么,那地界可比他們現住的地方?大多了,水草也更?豐茂,何不叫山胡都?遷到那邊兒去,想養多少馬牛羊都?夠了。”
馮妙嫦就知道紀先?生這是想叫山胡和石奎互相牽制呢。
并不是多不放心,只是身為謀士,他不這樣布局就難受。
馮妙嫦管這叫謀士病,還是得了就治不好的毛病。
不過,這主意著實?不錯,彭原那塊兒真?是好地方?,擱那兒不用?起來確實?可惜了。
斟酌著該要怎么和盂蘭說明時,盂蘭先?激動地連聲問道,“夫人?,彭原那里都?給我?們用?么?再沒別家了是不是?那我?們愿意遷過去。”
“自然只咱們一家。”馮妙嫦笑道,“只這樣大的事你不用回去和鐵單族長他們商量么?”
盂蘭捧著心口,歡喜得要暈了的模樣,“夫人做主的就是最好的,哪還用?問,保準是都?愿意的,夫人?只說什么時候能搬,我們一日都不帶拖的。”
盂蘭這樣子,馮妙嫦覺著自己要說第二日就搬,她就能立馬回去帶著族人?連夜收拾好,天亮就開始往外遷。
馮妙嫦也能理?解。
雖不知道是不是同一個源頭,被蒼云山隔開的兩段河水,東邊河西這一段叫大荔河,定陽城往西這一段就叫小荔河。
而?河西境內大荔河彭原一帶,就是曾經孜羌和契金人?歸附后,大熙劃給兩族的地盤兒。
彭原雖不小,兩族那么些部族都?住在這里就局促了。
沒兩年,為著地方?不夠用?,兩族里就開始紛爭不止,哪邊都?沒落好,哪邊的日子都?不好過,最后才一起遷出?河西往西去的。
現在整個彭原都?給了山胡一族,那真?的是住不了的住,在山胡現在放牧的規模上最少能擴出?二三十倍來。
那樣確實?不用?往外買牛羊了,七爺也再不會缺戰馬了。
所以,好的謀士真?的能想人?不能想。
見盂蘭歸心似箭,馮妙嫦也不留人?,告訴她彭原就在那里,族里商量好了隨什么時候都?可以搬。
盂蘭還是那句話?,回去收拾了就搬過去。
她連木香都?沒去看?,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馮妙嫦還真?就猜對了,第二天起來,她這邊朝食還沒用?完,西嶺就來說,定陽城外,已有一隊山胡人?趕著牛羊馬等著過關卡往彭原去呢。
這一隊后,一隊又隊的山胡人?接連不斷地過來,只用?了三天,山胡九千部族就帶著全部家當往彭原去了。
早在山胡搬家的第一日,紀先?生就給馮妙嫦說了,叫她給七爺去信說,可以給山胡騰出?來的小荔河河套地給歸附來的孜羌一部和契金兩部分了。
那邊七爺收到信后,馬上就安排閔先?生過去給那三個部族各劃出?來一個地方?。
歸附了七爺,馬上就有這樣天大的好處,那三家歡喜的都?有些找不著北了。
紀先?生又趁機提出?,那三個部族里有手藝的可以來定陽城開鋪子,免三年的賦稅徭役外,若做出?新式實?用?的東西,經府衙確定可用?后,另有豐厚的獎賞,一兩銀起,上不封頂。
馮妙嫦就知道,他這是想勾著契金人?里那些擅制兵器的好手往定陽城來,然后摟草打兔子,若是能捎帶些別的也不嫌多。
真?的是不著痕跡的算計,讓人?防不勝防的。
他這說法一出?來,沒幾日就有那三個部族的人?往興業坊開鋪子了,里面還真?有幾家鐵器鋪子。
馮妙嫦很是服氣,這些方?面她且得和紀先
?生多學呢。
這么幾樁事下來,給西邊兒沒歸附的部族眼?熱的不行。
陸續又有幾個部族找到七爺談歸附的事,提出?來也想和山胡部一樣遷到河西,說彭原那么大,以前能裝下孜羌和契金的二十多部族,現只他們和山胡幾個部族住著,怎么也折騰開了。
卻被七爺一口拒了,說山胡歸附的是他夫人?,夫人?管著他后面所有的事辛苦著,夫人?的人?在他這里自要高看?些,別的還是別比了。
西邊的這些就知道了,彭原只會給山胡一部住著,誰都?不能分一杯羹。
所以,山胡真?的是走了一著好棋,這些人?再別想追上去了。
山胡是比不了了,想想那三個部分了山胡的河套,又往定陽城遷了不少人?,也賺了很大的好處了。
再晚了,別又叫這三家落下了,于是,又有五個部族歸附過來,七爺一下子又增了九千兵。
瞧著前面的八千新兵已練出?些樣子,后面這九千只做充數的,七爺率著兩萬四?千人?馬殺向了撒爾人?在西邊的地盤兒。
撒爾人?在西邊兒聚有八萬人?,平時放牧,戰時能抽出?兩萬來成丁出?戰。
不過撒爾人?好戰,不論男女老?少,只要能上馬的都?能上陣,平時左右住的近的組一隊就往邊上三族的地盤搶掠,手上都?沾著不少血。
所以,除了幼小,你就不能給這些人?當平民看?待。
現在對他們手下留情,日后這些反手就回殺向大熙。
七爺直接帶著大軍碾了過去,給撒爾人?的聚居地整個拔除了,剿滅了三萬人?,潰逃的又追上去殲滅了一萬來人?,剩下的再不敢在西邊停留,都?逃回了撒爾。
一直遲遲不見來贖慕容連,拔除撒爾人?西邊的地盤后,慕容赫派人?拿著五萬兩銀子來,跟七爺簽下了互不擾邊的約定后,給慕容連接走了。
烏戎人?見了,龜縮在自己的地盤里再不敢輕舉妄動,西邊兒自此成了燕七爺一家獨大。
這樣,一年的安穩總是有了。
投來的孜羌和契金兩族八部出?的兵自備戰馬外,又給七爺提供了四?千戰馬,七爺轉手往石奎那里調了一千匹馬。
石奎兄弟給這一樣樣的好事都?砸暈乎了,后悔沒早些投七爺。
這樣七爺手里有騎兵二萬五,步卒九千,再加上石奎的三萬兵馬,他麾下有了六萬四?千兵馬。
看?著馮妙嫦已開始顯形的肚子,七爺說不想她懷著孩子還惦記錢不夠花,孩子生出?來前就先?這樣,暫時不招兵了。
第094章 叫板
九十四章
七爺還?沒打到撒爾人西邊地盤的時候, 馮妙嫦就收到了裴老娘子的來信。
信里說?,天水褚家的管家找到府里,拿出重金, 想請湯二郎等十一人去褚家十三郎在古田城豐仁坊里新置的宅子赴宴。
說?是?褚十三在古田城重金購入了一副前朝云涯先生的“富貴花鳥圖”, 他?愛不釋手之余,覺著獨樂樂太寂寞,準備辦個賞圖宴,眾樂樂才是?大好。
正好又聽說?有這么些教?坊名優伶在古田城,里頭白七郎和姜五娘還?是?見過的,就想請這些人都到他?宴上幫著暖個場。
裴老娘子說?,褚十三的宴可是?出了名的豪奢熱鬧,到哪里都是?邀帖難求。
他?的宴辦到哪里,當?地排得上名號的士紳名流都要爭著去捧場的。
自家十一仙先去褚十三的宴上亮個相,到時說?下往后?要在歌舞樓駐場登臺,等歌舞樓開業時不必張羅客人就來了。
褚家十三郎的大名, 馮妙嫦在洛安的時候就聽說?過了。
不過卻不是?美名,而是?揮金如土的敗家名,算是?世?家子弟中的異類反骨。
那會兒以為看到的就是?真的。
這會兒當?然不會了, 和裴老娘子想的一樣, 馮妙嫦覺著褚十三那些敗家舉動不過是?做給世?人看的。
不說?別的, 這會兒幾家軍鎮的戰事剛平,尋常人都要避開,褚十三卻來了偏遠的古田城, 還?大張旗鼓的辦起了宴, 就算打著買“花鳥富貴圖”的旗號, 也經不起推敲。
褚十三還?打聽到十一花仙在古田城,又上門來請, 就知道?他?定是?查到歌舞樓背后?站著自己了。
馮妙嫦很認同裴老娘子所說?的,褚十三來古田城是?意在七爺,這回是?示好的第一步。
不過就像裴老娘子說?的,管他?呢,左右這邊虧不了,先去赴賞圖宴給歌舞樓攢個人氣正緊。
有裴老娘子把著那邊,馮妙嫦一點不擔心,全由著她?安排一概不插手。
馮妙嫦很慶幸有裴老娘子在那邊,現在想來,這樣事就是?賈大和洪四也未必把握得住,必要來回傳信請示,好些事就耽誤了。
七爺端了撒爾人地盤回來后?,沒過幾日,就是?十月十六日,是?歌舞樓開業的日子。
三日后?,馮妙嫦又收到了裴老娘子的來信。
信里,裴老娘子都難掩激動興奮之情。
因著賞圖宴上褚十三主動幫著給歌舞樓不日開張的事講出來,又說?開張時他?要去捧場,十六日歌舞樓開張,不止褚十三來了,那日他?宴上的男客差不多都來了,可說?盛況空前。
一日下來足有一千兩銀子入賬。
雖說?是?開張日格外熱鬧,后?面肯定比不得,可二三成必是?能保的,那樣一個月有六到九千兩銀子了。
馮妙嫦知裴老娘子這是?保留著說?的,歌舞樓一個月萬兩銀子必是?能賺進?來的,那樣一年?就有十來萬兩入賬。
加上護鏢,賣肉干,開羊市,開暖鍋鋪子,這四樣加起來也能有差不多二十萬收入。
全部加起來勉強有三十萬兩,精打細算著夠養七爺手里現有的人馬。
雖說?有七爺從武義軍那繳來的二十萬兩銀子的財物,還?有慕容連的贖金五萬兩,加起來三十萬兩,按七爺說?的,可以暫時支應一陣子。
可等她?生完孩子,七爺手里的兵還?不得嗖嗖地往上增啊,現有的這么些地盤,六萬多兵還?是?不夠支應,十萬兵馬也只是?將將夠。
這才定下一年?賺三十萬兩的目標多久,又不夠使了,她?就又要朝著年?入五六十萬兩使勁了。
三十萬兩都是?她?百般籌謀掙來的,現要再翻出一倍來,馮妙嫦不知還?能從哪里著手。
這根本不是?說?不愁就不想的。
她?這里發愁,閔先生回了陶然居卻不住和紀先生夸夫人能干。
“齊王韓王那些哪個后?面沒有幾個世?家站隊,都不少?拿世?家的供養,可拿人手短,最后?必是?要受制于人的,就上位了也難有作?為。
不像七爺,里外花的都是?夫人賺來的錢,將來成了,誰都拿捏不了他?,咱們才能跟著一展所長吶!”
紀先生笑道?,“何止呢,夫人給七爺又收攏了多少?民心,因著夫人,七爺走到那里都是?民心所向。”
閔先生點頭,“先我還?覺著你跟著夫人委屈了,卻是?我狹隘了,給夫人做謀士更能發揮你的長項。”
紀先生鄭重應道?,“我認夫人是?我女主公。”
閔先生竟也附和道,“我也認。”
這一日,都在七爺的外院書房聚著議事時,來吉過來回稟,說?有一位褚十三郎來求見夫人。
關于褚十三的所做作?為在坐的都知道?了,都是?道?行深厚的,對褚十三的意圖再明白不過了。
馮妙嫦就問七爺,“見么?前兒他?的管事就找上賈大,說?想和我這里合伙給肉干生意做到南邊兒,我這還?沒應呢。
世?家都是?不好相與的,褚家蟄伏了這么些年?,所圖必不小,我不想咱們被他們裹挾。”
閔先生贊許地看向馮妙嫦,只覺著夫人真是?越挖越有,竟連這些都能看透。
有這樣一位夫人在,七爺只管向前,后?面的事一概都不用問了。
紀先生只管笑看著閔先生,夫人能叫人刮目相看的可不止這點兒。
七爺還?是?那副不當?回事樣
子,“你不是?想往南邊兒做生意么,褚家在南邊根基深厚,倒是?可用。
安心就是?,只是?合伙做生意,好就罷了,不好就撂開手,想裹挾咱們,他?們還?沒那份底氣。”
閔先生也跟著說?,“咱們一沒白拿他?們的,二沒要依仗他?們,反是?他?們想借著合伙做生意靠過來。
再者夫人的生意都打下底來了,就不用他?們,以夫人的本事,不過多費些心思?一樣往南邊兒做起來,褚家必也是?明白的,夫人憑著心意行事就可,不必顧慮。”
馮妙嫦有些意外,閔先生咋這樣高看她?了?
既然都覺著沒事,馮妙嫦就叫來吉去請褚十三往東邊她?的書房去。
她?站起來往外走,紀先生很自然地跟上,謀士當?然要隨時跟著他?的主公。
褚十三被請進?外院時,心跳漏了好幾拍,以為是?燕七爺要見他?。
小心和來吉確認了,才知是?燕夫人見他?。
往東邊走的時候,只看門口立著那些等著服侍的,他?很確定燕七爺就在中間那排屋子里。
及至被請到東邊的書房,意識到燕夫人竟在外院有自己的書房時,饒是?他?見了多少?世?面,也狠吃了一驚。
燕府這般景象,完全是?男女主人并立的做派。
等見到聞名江南,齊王韓王和各軍鎮都請不動的紀先生就陪在燕夫人旁邊,待燕夫人如女主公一樣,褚十三就決定無論如何都要巴住這位燕夫人。
褚十三姿態放的很低,不止肉干肉醬生意,他?還?想給暖鍋鋪子開到江南一帶。
既褚十三誠心做生意,馮妙嫦就給自己的想法說?了,江南魚米之鄉,多少?富庶,有的是?揮金如土的富豪,她?想從江南給歌舞樓攬客。
比如組一個車隊,來回吃喝的錢,到歌舞樓品宴賞歌舞的錢,以及在古田城的住宿錢等等,全部加上統出一個價來,打出包車來古田城看第一歌舞樓的名目,給歌舞樓的生意做到江南去。
褚十三原還?覺著自己在做生意上頭很有些手段,這會兒才知道?,在燕夫人面前,他?那些很不夠看。
這都咋想出來的?
褚十三也明白了,燕夫人在燕府的地位,是?她?靠實打實的本事拿來的。
見紀先生也覺著沒問題,兩下里很快談妥了合作?的一應事宜。
——
忙起來日子過的風快,過了秋,經了冬,很快春三月也要過了。
三月二十八日,馮妙嫦算著日子,從她?和離出來差不多一年?了。
去年?的這會兒她?還?在裴家,每日都在忐忑不安中等著裴家給個說?法。
而如今,她?卻是?歡喜安然地等著她?的孩子降生。
明大夫說?產期就在這幾日了,所以從昨兒開始,馮妙嫦就沒往外院去,有事紀先生他?們自會找人過來說?。
不過馮妙嫦也知道?,現在她?生孩子最大,隨著產期臨近,七爺又表現得如臨大敵一樣,一般的事兒,紀先生都不會報到她?這里來。
先頭七爺還?挺穩當?的,是?前幾日聽鄒媽媽和孫嬤嬤說?話?,聽到那句“女人生孩子趕上鬼門關走一遭了”,給他?唬到了。
他?轉頭就給明大夫叫來,聽明大夫也是?差不多說?法,七爺就再穩不住了。
每日一有空閑就對著她?肚子說?話?,讓孩子省點兒心,到日子麻溜地就出來,不然有他?好看這樣那樣的。
這樣連哄帶嚇,翻來覆去沒完沒了的,馮妙嫦都替孩子累的慌。
不過她?心里也記好,起碼七爺沒只顧念孩子,對她?也不少?擔心。
這就夠了。
做了這些日子的夫妻,兩人也算漸入佳境,雖不到夫妻情深的地步,卻也不是?相敬如賓那等疏遠,馮妙嫦覺著恰好。
鄒媽媽眼里,七爺就是?第一等的好夫婿,再沒得挑的。
雖馮妙嫦信里沒提,母親還?是?叫身邊的鄒媽媽過來了。
剛來的時候,雖極力掩著,馮妙嫦還?是?能看出鄒媽媽是?憂慮不踏實的。
只跟著沒過兩日,鄒媽媽就和孫嬤嬤說?,她?這回嫁得了良人,只論日子舒坦自在,就沒哪個女人能比得了。
管著里外的銀錢不說?,家里一切事都做得主,想去哪里拔腳就走了,有孕了夫婿還?一個屋住著,連個通房都沒給,哪樣都是?鄒媽媽以前不能想象的。
這邊剛用了朝食,馮妙嫦才離了椅子,就捧著肚子道?,“我怎么覺著肚子有些絲絲拉拉的疼呢?”
“這是?發作?了。”
孫嬤嬤和鄒媽媽給七爺無情推開,兩人扶著馮妙嫦就往事先備好的產房去了。
西嶺跑去給明大夫喊來在產房外候著,忍冬茯苓帶著大翠幾個有條不紊地忙活開來。
人人都有事忙,也沒功夫顧著七爺。
不過他?也不閑著,來回地在院子里走著,走幾步就往產房那里問一聲,“快了么?”
幾回下來,被擾得頭疼,孫嬤嬤和鄒媽媽也不敢說?他?,只能好言好語和他?說?,慢了生兩三日的都有,頭一胎都慢,晚上生下來都是?快的了,叫他?該忙什?么別擱誤了。
這一說?好了不少?,他?雖沒走,卻也只在外面轉著,再沒多問。
直到差不多三個時辰后?,馮妙嫦疼得喊聲越來越大,外頭聽著都揪心,七爺再忍不得,過去產房門口喊話?,“
大郎,你趕緊給我出來,再拖一會兒看甭想有好日子過……”
疼得死去活來中,這人還?來添亂,馮妙嫦忍無可忍,“燕七,你可住嘴吧!”
忽然,“開了開了,我瞧見孩子頭了!”孫嬤嬤和鄒媽媽驚喜喊道?。
一陣忙亂后?,一道?嘹亮的哭聲響徹松風院,又傳出老遠,那陣勢,倒像跟誰示威叫板似的。
第095章 一起臭
九十五章
該是知道不言語七爺會不消停, 里?頭鄒媽媽朝外喊道,“生的是小郎君,夫人和小郎君都平安, 還得收拾一會兒, 七爺安心等會兒。”
已邁出只?腳的七爺,不著痕跡地給?腳收了回來。
“恭喜七爺夫人喜得貴子!”
閔先生,紀先生幾個,留府里?的玄字幾個,還有賈大洪四等紛紛擁上來齊聲道賀。
七爺這才注意到來了這么些人,看滿院子的椅子,就知這些已來了有些時候了。
這會兒母子平安,七爺也有心情招呼了,讓著都重新坐下,來吉上了茶點,一院子人品著茶等著看小郎君。
又過?了好一會兒, 鄒媽媽抱著用大紅緙絲被保裹得嚴實的孩子出來,一臉的笑,“七爺快看眼小郎君吧, 外頭風大, 孩子不能多吹著。”
七爺和西嶺就守在產室門口?, 瞧著鄒媽媽掀開了包被的一角,露出張紅蝦蝦皺巴巴的小小臉,小不點正蜷在被子里?睡得香沉。
七爺懷疑道, “怎么和小猴兒一樣?”
鄒媽媽不愿意了, “我接過?那么些孩子, 小郎君是數一數二的好看,長開了只?有更好看的。”說著給?孩子朝前一遞, “七爺抱抱看。”
孫媽媽話剛落,就見?包被里?正睡得忘我的孩子,扯開嗓子就開始干嚎起來,那聲調比剛下生那陣哭還高昂,挨近了震得耳朵都嗡嗡響。
七爺不由往后挪了一步,端著姿態道,“抱孫不抱子,不能壞了規矩。”
大戶人家確都講究這個,就是自家三老爺和大郎君也是這樣。
鄒媽媽之所以?提叫七爺抱,是來了見?七爺根本視規矩于?無物,又一直很關心小姐和小姐肚里?的孩子,就以?為他會不同。
現見?七爺拒絕,孩子又哭得厲害,鄒媽媽趕緊摟回孩子拍著哄著,還真是稀奇,鄒媽媽一收回手,小郎君的哭聲就戛然而止了。
西嶺瞄到七爺的手抬了一下又放下,心里?暗笑,什么抱孫不不抱子的,他怎么覺這七爺是給?小郎君的哭聲來了個下馬威,怕抱不好小郎君哭得更兇,他當爹的面子不好看呢。
他伸出胳膊道,“鄒媽媽我來抱吧,先生們想?看看小郎君。”
學抱孩子的時候,西嶺比忍冬和茯苓都學得好,鄒媽媽很放心,叮囑道,“你先試試,小郎君要哭得兇,那還我抱過?去吧。””給?孩子小心遞過?去。
西嶺萬般小心的接過?,生怕哪兒沒弄好又給?小郎君引哭了。
結果包被里?靜悄悄的,連個哼唧都沒有。
鄒媽媽放心了,由著西嶺抱著過?去給?院子里?的人看孩子。
七爺的長子何等尊貴,又是那樣不凡的母親,一院子的人都對他寄予厚望。
三月末的西邊兒天還寒涼著,可不好給?孩子見?了風。
紀先生招呼道,“都過?來一起吧,讓小郎君一回都見?了。”
一
幫人趕緊都擠過?來,閔先生紀先生幾個小心掀開包被上頭一角看去,沒想?到睡著的小郎君忽就睜了眼,和一眾人對視了一會兒,才又淡定地合眼睡過?去了。
這幫人一下就喜歡的不得了,沒口?子地夸起來。
“小郎君沉穩得很,一看就是做大事的。”這是閔先生。
“是小主君的做派。”這是紀先生。
“我瞧著小郎君很有大將?之風。”這是玄四。
“小郎君看著就有成算。”這是賈大。
……
在一聲一聲的夸贊聲中,西嶺給?孩子抱給?鄒媽媽,雖該夸的別人都夸了,可也難不到西嶺,“這陣子數今日天最好,風和日麗的,小郎君會挑日子呢。”
鄒媽媽笑應著,“可不是呢,貴子下生老天都會給?面子呢。”抱著孩子又進?了產室。
七爺嘴角微抽,對著一個才下生的孩子閉眼夸,他的軍師和部屬們是咋睜眼說出來的?
見?了小郎君,一眾人心滿意足,很快都告退離開了。
產室里?已給?馮妙嫦收拾停當,孫嬤嬤開門出來說,“七爺可以?進?來了。”
七爺三步并兩步進?去,掃到幾個翠往外抬的染了紅的水,手上不由攥緊了,進?了里?間,見?到馮妙嫦躺在那里?側頭看著身畔的孩子,雖臉上蒼白少了血色,精氣神還是好的,他的手才又松開。
“還疼不疼了?”七爺挨著榻邊坐下來,很自然地握住馮妙嫦的手。
馮妙嫦朝他笑了下,“這會兒好多了,只?一點抽疼……”
不想包被里的孩子還閉著眼呢,又是“哇”地一嗓子竄了出來,小郎君又開嚎了。
“是不是小郎君解手了?”鄒媽媽趕緊奔過?來。
馮妙嫦伸手拍著,“不哭不哭啊,這就給?你看。”
七爺只?好往邊上讓開,包被里?的哭聲跟著就停了,小郎君舒展了小臉接著又睡了。
連著兩回了,鄒媽媽瞅瞅七爺,又打量著包被里?的小郎君,有些欲言又止。
馮妙嫦也覺出不對來,問道,“他這是怎么了?”
鄒媽媽還是解開包被檢查了一番,里?頭干干爽爽的沒拉也沒尿。
那就是沒錯了,瞅了眼七爺,她?才對馮妙嫦道,“剛在外面也是,我才要給?小郎君叫七爺抱著,小郎君就扯嗓子哭,和剛一模一樣。”
馮妙嫦瞅著包被里?的小不點兒,又乖又軟的無害樣子,好笑道,“得,這又來個記仇的。”
邊上七爺也反應過?來了,剛那兩回哭是小不點兒和他叫板呢。
一聽馮妙嫦還是這樣說,他哪能認。
“什么叫又來個記仇的?只?他才是,別捎帶上我。”
馮妙嫦睞他一眼,“要我說,孩子比你好多了,你都嚇唬他多久了?
剛我生那會兒,我不好過?,孩子必定也艱辛著呢,你又呵斥他那一通,他只?對你哭兩嗓子,夠好性?了。”
“我就知道,他生出來,你就得偏向他。”七爺嘀咕著又坐下來。
還沒坐穩,包被里?又是“哇哇”的魔音穿耳。
馮妙嫦就攆七爺,“你先躲開些,總叫他這么哭哪行。”
七爺還就不信了,他能叫個奶還沒喝一口?的小不點兒制住了。
他大馬金刀地坐那兒,“大郎,爹必是要守著你娘的,你要總這么哭,爹只?能叫嬤嬤們給?你抱別的屋養著去了。
人小就得識時務,不然就是吃不完的虧,記著了?”
馮妙嫦好氣又好笑,“他能聽懂什么,你就和他說這些……”
后面的話卡在嘴里?,一臉不敢相?信地看向包被里?,小不點兒雖還癟著小嘴,卻已是不哭了。
眼也睜開了,往他爹那里?瞄了好一會兒,該是折騰這么兩下也疲累了,眼睛瞇來瞇去的,眼角還沾著淚就睡了。
所以?,小不點這就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了?
父子才一見?面就有來有往地交了回手,這算是打了個平手么?
忍冬端了托盤過?來放到榻邊的案上,有雞粥,有幾樣熱炒。
茯苓給?馮妙嫦小心扶起來些,又在她?身后放了好幾個靠枕倚著。
孫嬤嬤過?來到,“夫人這會兒可以?用點吃食了,我喂給?夫人吧?”
七爺先給?雞粥端手里?,“還是我來吧。”拿調羹舀了粥送到馮妙嫦嘴邊。
想?著他剛被孩子卷了面子,她?這里?還是維護下吧,馮妙嫦配合地張嘴喝了粥。
只?這位就不是會服侍人的,遞過?來的途中總要撒一兩滴下來,也不知道用碗接著,都滴到了被子上。
這個真沒法維護了,沒得她?一個剛生產的還要遭這個罪,馮妙嫦幽幽地瞅著他,“換孫嬤嬤行么?”
孫嬤嬤順勢給?粥碗拿過?來,“難為七爺了,還是老婆子來吧。”
干得確實不好,七爺只?能不情愿地讓出位置來。
鄒媽媽知機,趕緊搬了把椅子放到榻邊,七爺換到椅子上坐下。
覺著夫人娘家這位媽媽可以?長留下來。
只?喝了半碗,馮妙嫦就咽不下去了,孫嬤嬤也不勉強,“夫人歇一會兒,等起來胃口?好了,再換別的用也一樣。”
馮妙嫦問道,“兩位乳娘已在那屋里?了?”
孫嬤嬤回道,“都在呢,小郎君先晚不了,和夫人一起歇一覺起來,先喝點水清清,等會子才好用乳水。”
馮妙嫦笑道,“有勞嬤嬤看顧了,那就都交給?你和鄒媽媽了。”
孫嬤嬤和鄒媽媽一起笑道,“這不是我們該做的本分么。”
留夫妻倆說話,兩人帶著忍冬幾個都退到了外間守著。
七爺又過?來榻邊坐下,給?馮妙嫦汗濕的頭發撥到耳后,“瞧這一會兒你就出汗了,這回身體虧空了不少。
我聽孫嬤嬤說最好做個雙月子,這回外頭事都放一放,你就安心養兩個月吧。”
馮妙嫦搖頭,“哪用著,孫嬤嬤和鄒媽媽都說,我這回生的比一般人都要順當。
人家這些時候才疼到一半兒呢,我已生了,沒耗多少元氣,養一個月足夠了。”
七爺這會兒也不和她?爭這個,“那就先養著,這事兒你說了不算,到時得孫嬤嬤和鄒媽媽說你可以?出月子了才行。”
撫了下她?眼下的青黑,“合眼睡會兒吧,我就在這兒守著你。”
馮妙嫦愣了下,“月子屋里?你守著做什么,我和孩子都好著,你也回后面歇著吧。”
“一直都沒分開,這會兒怎么就不行了?我不自己?回后頭。”
她?下頭還流著血呢,這一個月又洗不得澡洗不得頭的,到時得是什么味兒啊。
“這回真不行。”
“怎么不行了?”七爺根本商量不通。
馮妙嫦別無他法,“我不想?給?你熏著了。”
七爺仍是笑,“我不怕熏著,到時咱一起臭就聞不著了。”
想?到那個場景,馮妙嫦根本無法面對。
氣狠狠地道,“那你一個月也別沐浴洗頭才行。”
七爺一點不含糊道,“那就不洗。”
第096章 孩子要自己帶
九十六章
知道七爺也要留在東廂陪著馮妙嫦母子倆住, 孫嬤嬤和鄒媽媽臉皮抖了?好?幾下?,調整了?半天臉上?表情才恢復過來。
兩人活了?這么久,就沒見過哪家男人坐月子都要守著的。
鄒媽媽私下?和孫嬤嬤說, “三房里她們三姐妹, 長相上?不必說都是頂好?的,三小姐性子柔順,觀之?可親,八小姐愛說愛笑,瞧著就喜興,誰見了?都要說三小姐和八小姐嫁了?也過不差。
八小姐還要等著瞧,三小姐確如所說,嫁了?后?在婆家日子還算舒心,婆婆沒那些說道,妯娌,大小姑子都沒和她紅過臉, 夫婿上?進,對她也多有憐惜,家里再放心不過了?。
只六小姐打小
就叫夫人好?一個愁, 她性子犟嘴又拙, 認準的事九頭牛都拉不回。
小時候為著夫人不被老夫人待見, 她就自?個兒找賬房學了?打算盤記賬,然后?自?個做主搬去老夫人跟前,愣是靠著給?老夫人算賬理?帳比老嬤嬤們都清楚明白掙出了?頭。
后?面老夫人為難夫人的時候, 六小姐回回都要站出來扛下?, 挨了?老夫人多少排頭, 可又因為用她順手了?,多數時候罰一半兒就完了?。
你說夫人這個當娘的得有多心疼, 也沒有叫孩子擋前頭的道理?,可那會兒好?說歹說就是拽不回六小姐,就是三老爺出來說也沒用,六小姐非說等她本?事大了?自?能換得老夫人罰不得她了?,叫家里別讓她功虧一簣。
打那以后?三老爺和夫人卻更擔心了?,說六小姐這樣犟的像男人性子,夫君面前必不會討巧,將來可得挑個家里能照應到的嫁了?。
所以裴家的親事我們老爺和夫人是不愿意的,事實?也確是這樣,嫁了?才三個月就那樣收場,還險些丟了?命。
孫嬤嬤你不知道,知道六小姐在這邊又嫁了?,我們老爺和夫人心里有多下?不去,又有多擔心,那陣子是成宿成宿地睡不著。
上?回挨著不算遠,六小姐就被磋磨成那樣,河西這都遠到天邊兒一樣了?,且她這回嫁的門第雖不如裴家,可夫婿也是家里壓不住的,但有個什么不好?,六小姐就是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的境況了?。
家里就商量反正也和離過一回了?,這回又是在河西,不說出去誰知道又嫁過一回的,想叫六小姐和離了?回去。
不想跟著就收到了?六小姐說有孕的信,爹娘和離的孩子婚嫁都難,和離的事就不用想了?。
打發我來時夫人給?我說了?不知多少,叫我沒事多勸著六小姐,可不好?再犯犟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給?孩子好?好?養大,別的就別計較了?,真?挨不下?去就帶孩子多往娘家走動,短什么缺什么,家里也都會給?她想法?子,叫她一切以自?己和孩子為重。”
聽到這里,孫嬤嬤憋不住笑了?,“來了?看?著和那邊想的全不是一回事,給?你驚著了?吧?”
鄒嬤嬤也笑,“可不是,誰能想到六小姐能出息成這樣呢,那會兒我好?幾天都對不上?號呢。
人真?得認命,我們三小姐那才是真?溫柔賢淑的,待公?婆恭謹周到,對子女小輩親和關心,和夫婿也是夫唱婦隨的少有嫌隙,馮家門里哪個不說她日子舒心。
可這會兒和六小姐一比,三小姐的日子還真?說不上?多如意了?。
不提別的,三小姐和夫婿那樣好?,兩人中間還有兩個通房夾著呢。
三姑爺還只是個舉人出仕的八品縣丞,七爺手里那老些兵馬,占著那么大的地盤,卻和六小姐一個院一個屋住著,六小姐不高興了?攆他,他都沒別的屋子可睡,轉兩圈又回來了?。
這會兒月子里都要擱一屋住著,你沒聽見么,還應了?六小姐要陪著一起不洗澡洗頭呢。”
孫嬤嬤笑道,“這也是夫人自?己掙出來的日子,里里外?外?的錢可都是夫人掙的。”
鄒嬤嬤壓低聲問道,“孫嬤嬤你說將來七爺坐大了?,還能待六小姐不變么?我打聽著那些軍鎮的都督們,家里都不知有多少房美妾呢,都不用自?己張羅,有得是人找上?來送美人呢,萬一哪個得寵了?……”
孫嬤嬤卻不以為然,“再多少房妾室也越不過夫人去,何況夫人還生了?嫡長子,你沒見七爺身邊的先生和那些得用的都只認夫人么?
再七爺瞧著也不是寵妾滅妻的人,夫人將來的日子變不到哪去。”
鄒媽媽拍著心口,“那我就放心了?。”
————
雖說了?要一起臭著,馮妙嫦卻不舍得熏到孩子。
晚上?臨睡前,還是叫七爺去洗漱了?,她自?己也由?鄒媽媽和忍冬服侍著拿熱水擦了身上?,又用布巾給頭發細細抹了?,覺著身上?清爽了?不少。
原先馮妙嫦是想著她和孩子睡榻上?,值夜的乳娘睡在外?間,等孩子餓了?她搖鈴乳娘直接進來喂孩子,兩下里都方便的很。
現在七爺住進來,還要再放張榻進來,進出不便是一個,乳娘也不好?進來喂孩子了?。
正猶豫該怎么安排好的時候,七爺戳著孩子包被道,“給?他準備的小架子榻搬來,等他餓了?,搖鈴叫乳娘抱出去喂一樣。”
馮妙嫦看?著他,“我還當你會要我給他挪外間呢?”
七爺笑卻賣關子道,“我自?有我的道理?。”
孫嬤嬤和鄒媽媽都不大贊同她給?孩子帶身邊睡,說哪家都是交給?乳娘帶著,哪有自?個兒帶孩子的。
孩子就和乳娘長大,最親的還是爹娘。
這樣一來,她的月子也很難坐安穩了?。
不知她怎么會有這樣的念頭。
只馮妙嫦堅持,孫嬤嬤和鄒媽媽都勸不住,最后?還得順著她的意思來。
馮妙嫦原以為自?己帶孩子的最大阻力是七爺,然而到這會兒,七爺都沒有異議。
給?孩子抱出交給?乳娘,沒多會兒乳娘喂好?了?換好?尿布又給?孩子送進來,看?著孩子在小榻上?安穩睡了?,兩人也準備睡了?。
從七爺那樣說過后?,孩子再沒哭沒鬧過,就餓了?也是哼唧兩聲,只要喂得及時一點沒脾氣。
給?孫嬤嬤幾個喜歡的,又開始你一句我一句的夸起了?小郎君真?尊貴,才不會和底下?人淘氣,他心里有數著呢。
馮妙嫦這會兒卻是不信了?。
剛他沖著七爺哭,后?面七爺那樣說了?又停了?哭,也不是孩子就聽德懂說話了?
就跟幼崽天生就會喝奶一樣,也一樣有趨利避禍的本?能,不過是在肚子里記住了?七爺的聲音,聽他說話反應就多了?些。
這會兒聽多了?也習慣了?,不就啥事兒沒有了?。
估計是下?午睡多了?,這會兒才戌時,馮妙嫦一時有些睡不著。
又接著問起來,“你說說你的道理??”
七爺張臂過來小心環住她,“我琢磨有一陣子了?,那些皇子王孫和世家子們有那么些名師教著還免不了?犯蠢敗家,你說這是怎么回事?”
馮妙嫦搖頭,“我還顧不上?離我那么遠的事,你怎么會想到這上?頭?”
“咱現在不也有些家業了?嗎,道理?都是通的,我不得防患于未然么。”
雖覺著夸張了?些,馮妙嫦還是順著他問道,“那你想明白關鍵了?么?”
“想明白了?,孩子得自?己帶著,長成前的每一步咱們都看?著,孩子只有比咱們強的,絕不會養壞。”
“你這么一說還挺有道理?的。”
“就拿皇室來說,那些帝王之?術就該皇帝自?己教著,再什么名師都是臣子,很多事沒有切身體會是講不到點子上?的。
你要的是御下?,人家給?你講寬和,牛頭不對馬嘴,好?得了?才怪呢。”七爺嗤道。
“是呢,小小孩子還懵懂著呢,身后?就站了?好?幾撥人了?,想掙出來就難了?。”馮妙嫦忍不住唏噓。
“所以,越是家大業大越要看?好?孩子,在他還小的時候不能撒手交給?別人。”
想到七爺日漸擴大的地盤,他這么看?重兩人的孩子,想自?己帶著,馮妙嫦只有高興的,才不會反對。
柔聲應了?,“我都聽七爺的。”
七爺又問,“明兒你家里捎來的東西該到了?吧?你想好?了?回什么禮了?么?”
“就是給?咱們大郎的東西,是我家里的一點心意,哪用特意回禮。”
“平時是不用,這回小妹不是訂了?親么。
岳父是個清廉的,舅兄們還沒出仕,姐姐姐夫也不寬裕,這會兒就該咱們多拿些,總要叫小妹風光嫁了?。”
馮妙嫦沒想到七爺會關心她家里這些事。
幫父親升了?五品后?,提過一嘴叫她拿錢幫家里置宅子后?,七爺再沒問過她家里的事。
現在七爺不僅過問了?,還一副要摻合進
她家里事的樣子,之?前他都是你父親,你母親,你兄長的稱呼著,這會兒卻改口喊了?岳父舅兄姐姐姐夫小妹,有孩子了?很多事確實?不一樣了?。
七爺遞了?好?,她當然要接著。
也不瞞他,“怎么多拿啊?家里肯定不會收的。我之?前往家里捎的東西捎貴些,家里就會揀更好?的給?我發來,反倒拖累了?家里,沒見我除了?年節再不捎東西回去了?。”
“不是我說你,外?頭事就沒有你不通的,一回到家里就是不開竅的。”
“這正說明我和家里人不玩心眼?子,只有實?打實?的心意。”
“我聽著怎么像拐彎說我心眼?多呢。”
“你又多疑,快說正事。”
“這還不簡單,銀子也好?,物件也好?,你就叫褚十三幫你送到家里,沒有不成的。”
褚十三?想到他和誰都能打成一片的性子,父兄最是拿這樣的人沒招兒,好?像還真?行呢!
“那我就弄個大的了?,七爺可別嫌我給?娘家貼多了?。”
七爺調笑道,“借我個膽也不敢呢!”
第097章 小主公
九十七章
燕七爺和夫人的長子出生了, 多少人在關注。
不?止河西,河西以西,河西往東直到洛安, 都有人在等消息。
小郎君出生那天起, 定陽城里人就?自發?地慶賀起來,街頭?巷尾掛起了紅彩,各家鋪子開始讓利售賣,都想?盡份心給小郎君添福。
到了洗三日,燕府門前?車馬排起了長龍,都是各地趕來觀看小郎君的洗三禮的。
馮妙嫦原想?著洗三禮就?自家人悄悄辦了,不?想?驚動別人。
七爺卻說要辦,還要辦個大的。
閔先生紀先生幾個,還有西嶺玄字這些也都支持。
山胡那邊,鐵單盂蘭早早就?打了招呼,說小主公?的大事必不?能少了他們。
石奎石榮兄弟因著是走馮妙嫦的路子投的七爺, 現又?和山胡做著鄰居,打聽到山胡是歸在燕夫人名?下?的,他們自覺也是燕夫人這邊的, 所以很多事都愛比著山胡來。
這不?, 山胡前?腳說了, 石奎石榮后腳也跟著往馮妙嫦這邊遞了話,說洗三禮不?能落了他們。
后面歸附的孜羌契金八部也都跟七爺提了要來。
然后靖西軍,昭平軍, 還有更遠些的寧遠軍和信威軍兩家也都陸續來信說要來, 想?叫七爺給個大體的日子, 他們好依著提前?往這邊來。
明大夫一個月前?就?給打了保票,說產期在三月二十八到三十日之間, 絕不?會出岔子。
這幾個月下?來,燕府里人已充分見識到了明大夫不?凡的醫術,雖不?到包治百病的程度,也不?遠矣。
就?是七爺多年根治不?了的虛癥在明大夫的調理下?也大有起色。
所以,七爺就?按著明大夫給的日子往各處送了信兒。
都是趕早不?趕晚,昨兒開始遠些的寧遠軍,信威軍,靖西軍和昭平軍四家軍鎮的人就?已到了定陽城。
而靖西軍是李通親自來的,昭平軍來的是趙午,都是之前?和七爺一起打武義軍的舊識。
不?過?提前?來了也都沒敢提前?往燕府叨擾,都是趕著到日子才過?來。
而山胡和石奎兄弟,還有西邊的八部族因著離著近,都是掐準了時候來的。
駐守會澤懷蘭的玄一玄四,駐守西邊的玄二玄三也都趕了來。
而這樣的大事,和燕夫人合作生意的褚十三當然不?會落下?。
燕府門前?,是西嶺帶著整整齊齊的玄字十人迎在外?面。
一般人家的洗三禮都是在內院里進行,由女眷們觀禮送添盆禮。
男人們都是在外?院里,等洗三禮后主家會抱孩子過?來給看一圈。
之后就?是分男女在內外?院吃洗三宴。
燕府卻不?走尋常路,給日子的時候,七爺就?傳話說,到時燕夫人坐月子出不?來,所以他家的洗三禮就?在外?院辦。
收到他的傳信后,不?少都猜測起來。
這些人當然知道坐月子的燕夫人不?能出面招待客人,只燕府禮燕夫人外?竟沒能用的人么?
所以燕七爺的后院,是燕夫人一家獨大,別的連冒頭?都不?能了?
就?連最看重原配的李琨,也有兩個幫著支應的貴妾呢。
畢竟以燕七爺的威勢,他就?是讓如夫人出來待客,這些人也不?敢有意見。
不?過?也都松了一口氣就?是,之前?怕帶了正室夫人過?來會得罪了燕夫人,可帶著妾室過?來又?怕七爺覺著打他的臉,正兩難呢,這下?不?用選了,都男人過?去就?行了。
只山胡部,石奎兄弟,還有褚十三最淡定。
山胡是燕夫人自己人,燕府里現住著那么些山胡的少年男女,從頭?至尾都知道燕七爺就?沒別的女人。
且就?算燕七爺有別的女人,山胡也只認燕夫人,若是燕七爺叫別的女人張羅他們小主公?的洗三禮,拼著惹七爺不?喜,山胡也會跳出來說不?。
而石奎則是妾室吳氏告訴他說燕七爺后院里只有燕夫人的。
燕府守得鐵筒一樣,里頭?的事一絲都傳不?出來,他都打聽不?出,吳氏怎會知道?
石奎一盤問才知道,吳氏背著他,以他的名?義給吳六娘送去過?燕府。
雖說這事兒沒成,石奎也羞愧難當,覺著將來無顏面對燕夫人。
有這樣的前?事,燕夫人還能收容他們兄弟,這得是多大的氣量。
自此石奎就?冷落了吳氏,也不?叫吳家的人上門了。
這么些人里,只褚十三知道燕七爺是晉王。
這幾個月和燕夫人合作生意,他實實在在一點?不?藏私,也漸得了燕夫人的信任,由著他常往燕府走動。
走動多了,他又?是心細如發?的,自然瞧出了燕七爺后院只有燕夫人一個,兩個人甚至都沒分院子。
七爺身邊只要得用的都當燕夫人是女主公?,根本當周氏女不?存在。
褚十三給在燕府的種種發現給家里說了,褚家就?叫他往后只管跟在燕夫人后頭?,他們就?專燒燕夫人一個灶了,都不?必往七爺跟前討嫌了。
這么些時候足夠外?面人知道,往燕七爺跟前湊是比登天還難的事。
褚十三在定陽城也置了宅子,他一年里大多都在古田城和定陽城住著,他和燕夫人合作的生意,都是褚家最精干的管事在跑。
燕夫人的過?往,褚十三是無意間知道的。
是冬日的時候,他從古田城往定陽城來的途中,快到定陽城的時候忽遇上大雪難行,他的車隊備有充足的柴碳米糧可以等個幾日,可后面的車隊備的只夠支持一天的。
第二天實在扛不?住了,那車隊的管事過?來求助。
大概是怕不?能取信于?人,那管事自報家門說是洛安戶部馮郎中府上的,讓留個住址,回頭?會給借的碳米還上。
褚十三叫下?頭?給了那邊足夠用的碳米吃食,說是路上遇見都會幫一把,不?用想?著還了。
提起別家褚十三還要想?想?對個號,這個馮家卻不?用。
實是小小的馮家幾次和裴尚書府上過?不?去,馮家女兒的事又?太讓人唏噓,洛安城里傳得沸沸揚揚的,褚十三那會兒正在洛安,自然不?會漏聽了。
幫馮家的車隊一把,是褚十三想?起馮家的事起了惻隱之心。
原以為只是路上的一點?緣分,后面再不?會有所交集。
可第三日上,見到燕府的人一路尋過?來,接的還是馮府的車隊,想?到燕夫人就?是姓馮的,冬日大雪中,褚十三都驚出了一身冷汗。
再是不?敢置信,事實擺在這里由不?得他不?信,燕夫人竟是馮家女,那位外?傳已死的,裴玉樹的和離妻!
雖說等將來晉王真成事了,燕夫人的事肯定瞞不?住,可這會兒晉王肯定不?欲被人知曉。
換了他知道了齊王和韓王的秘辛,只要褚家出面做個不?外?傳的承諾,這事兒也就?過?了。
可晉王這里,褚十三不?敢那么想?。
晉王這人就?沒怕的,惹到他了,天都敢捅出個窟窿來。
一個弄不?好,他可能就?要交待在這里了。
褚十三一刻都不?敢耽誤,跟著燕府來接的一起回了燕府,找燕夫人承認了他猜到的事,并發?了毒誓絕不?會從他這里吐
露出一絲一毫。
他以為燕夫人肯定還會要褚家出面保證,可燕夫人全不?當回事,說早晚都會知道,沒什么大不?了的,只這幾年別說出去就?是了。
就?這么輕輕揭過?去了不?說,后面馮家往河西捎東西,都交給褚家來回運貨的車隊幫著帶過?來。
沒多久,燕七爺就?允了褚家的子弟可以往會澤懷蘭的府衙縣衙做事。
燕夫人在燕七爺那里的影響比褚家想?的還要大得多。
如今燕夫人又?生了燕七爺的長子,只看燕七爺這樣昭告天下?一樣給辦洗三禮,就?知道他對這個長子有多重視。
若燕夫人不?是那樣的身份,有這么些人支持,又?生有長子,晉王又?向?著母子倆,好生謀劃下?,取代周家女也不?是多難。
可一切都因著燕夫人那樣的經歷不?用想?了。
雖有些遺憾,褚十三很快就?想?開了。
位置上讓一下?,實惠還在燕夫人這里,還有小郎君,周家女又?能怎么樣,一樣得憋著讓著。
不?止褚十三這樣想?,就?是閔先生紀先生,還有西嶺玄字這些都是這樣想?法。
以前?西嶺和玄字還只想?保著夫人母子富貴平安就?好,從知道夫人有孕,又?跟著夫人經了那么些事,這些早已認定了她是女主公?,能繼七爺位置的只能是她的孩子。
一眾人被迎進燕府,七爺在議事廳接見了。
只遠遠望見過?身影,褚十三這是第一回見七爺。
豐神俊朗是不?用說了,那迫人的上位者?氣勢,挨近了都不?敢喘大氣,這就?是傳說中的帝王之氣了吧?
都知道山胡是燕夫人的人,燕夫人護著不?說,燕七爺這里也是高看幾分的。
這些人還是沒想?到,燕七爺長子洗三這么重要的場合,會請了山胡的族長夫人盂蘭主持儀式。
別的還罷了,只孜羌和契金的八部又?是好一頓羨慕。
真的是晚一步就?是天差地別,怎么他們就?沒想?著往燕夫人這邊使勁兒呢。
這才多久,山胡部就?富得流油了。
洗三禮不?稀奇,這些人主要是想?見下?七爺的長子。
不?愧是燕七爺和夫人的孩子,這么些人的注目下?,又?被放到了水里,小郎君卻沒像別的孩子那樣被嚇得哇哇哭不?停,很是從容不?迫,連哼都沒哼一聲。
也一點?不?像剛下?生三天的孩子,玉雪漂亮的不?行,活脫脫就?是照著燕七爺的模子摳出來的,父子倆就?是大小臉的分別。
洗好了,這些人都給帶來的添盆禮扔到水里,都是難尋難覓的好物件,也都是小郎君可用的。
李通第一個上來從盆里撈了幾顆棗子,笑呵呵道,“我得拿回去給我夫人,希望下?一胎能沾些小郎君的靈慧。”
有他帶頭?,別人也都放開了,很快一幫大男人給盆里的棗子,桂圓這些都撈起揣了。
給孫嬤嬤和鄒媽媽她們看得一愣一愣的,真的是活久了啥都能見到呢。
鄒媽媽正抱起包好的小郎君,七爺卻伸手道,“我抱著吧。”
鄒媽媽掩住驚訝給小郎君送過?去,雖是第一回,七爺卻抱得很好。
富貴人家都講究抱孫不?抱子,私下?里怎么樣不?說,當著外?人面必不?會抱孩子
七爺卻當眾抱給這些人看了,在場的很快就?反應過?來,意思很明顯了,小郎君的位置定了,他就?是七爺屬意的繼承人。
閔先生紀先生欣慰不?已,西嶺玄字這幫更是激動得眼都紅了。
鐵單拉著盂蘭站過?來,沙靳那些見了也趕緊過?來,人齊后幾人一齊朝七爺單膝跪地,
“七爺,請允我們拜見小主公?。”
七爺給孩子抱到腿上托著,叫他正對著山胡諸人。
山胡眾人一齊恭謹拜下?,“見過?小主公?,無論何種境地,我們山胡只認小主公?,絕無更改!”
第098章 拜訪
九十八章
山胡拜過后, 西嶺和?玄字的十位也一齊上前,一樣的單膝跪地,“西嶺拜見小主公。”“玄字十人拜見小主公。”
小郎君不愧是七爺和?夫人的孩子, 這么大的動靜, 他?一點沒?被嚇到,且從頭至尾都精精神?神?地瞧著,真的很有小主公的派頭。
等這些拜完,七爺就?給小郎君交給邊上的老嬤嬤抱走了。
這就?是內外之別啊,在七爺和?燕夫人這里山胡是和?玄字他?們一樣的。
只有燕七爺和?夫人近身的才能拜小主公,這是家禮。
西嶺和?玄字可都是七爺的親隨親衛,現?在山胡卻因為投了夫人就?和?西嶺玄字他?們比肩了。
石奎兄弟和?歸附的八部再一次嘆氣,他?們怎么就?沒?抓住機會?呢!
殊不知還有人正羨慕石奎石榮呢。
這人就?是李通。
一路往西來,所見的變化太大了。
李通的感觸最深,懷蘭和?會?澤的西一半兒比當初繁盛了不是一點半點兒。
尤其是古田城,因著云來歌舞樓名動天?下, 又往洛安和?江南包車攬客來賞,因著名額有數,名士豪客皆以?拿到云來歌舞樓的邀帖為炫耀。
由此古田城里每日?來往的有錢人不知多少, 見這里秩序清明又有不少置產置業的, 隔幾個?月未至, 這里已是江南富庶之城的景象。
和?這邊比起?來,東邊的慶平反成了窮陋之地了。
進了河西就?更了不得?了,哪還見當初的荒涼。
大批東來的客商往高陵城外的羊市來買河套羊, 高陵城里的客棧, 食鋪子, 車馬行這些一日?日?多了起?來,又帶活了高陵城別的營生, 高陵城就?這么興盛起?來。
聽說石奎兄弟現?在的日?子再滋潤不過了,和?當初在靖西軍時有著天?壤之別。
每月的軍餉不錯日?子就?足額到了,這才多久,七爺已給石奎這邊調了三千戰馬。
他?們靖西軍十萬兵,又搶了武義軍一些戰馬,才湊夠一千五百騎兵。
而他?們這一千五百匹馬和?石奎那三千馬也沒?個?比,人家那都是大荔馬中的良駒,他?們這是啥?
過了高陵往彭原地界就?看到了,一望無際的草原上,數萬良駒在馳騁奔騰,牛羊成群地在草地上漫步,山胡人給這里經營成了最優良的牧場。
只靠著山胡的牧場,燕七爺就?不缺戰馬了。
何況西邊歸附的八部也給他?供馬,后面再招兵一樣供得?上。
聽說燕七爺軍中一個?月還不少牛羊肉供應。
這樣全員騎兵的戰力,這樣的供應,往后誰還能擋其鋒芒?
昨天?入定陽城后,見到定陽城不下于古田城的繁華,城里胡漢交雜卻相處融洽,店鋪林立,蕃胡的商人成群結隊的出入,人煙稀少的貧瘠邊城已成了塞上明珠。
李通心里的震撼無法用語言形容。
這會?兒又見著意氣風發的石奎兄弟,哪還見從前的失意落魄,李通這會?兒一點不會?看低石奎兄弟,反而覺著他?們投了明主。
對?比之下,他?自己心里也開?始不確定起?來。
之前他?一直想法子走通燕夫人的路子,還想著在燕夫人暖鍋鋪子生意上參一股,到時在慶平境內的府城縣城都開?起?來。
有他?看顧,暖鍋鋪子的生意差不了,燕夫人這里他?也就?掛上號了。
不想卻來晚了一步,燕夫人的生意已和?褚家合伙了。
沒?多久,云來招牌下的肉干肉醬,暖鍋鋪子一路開?到洛安,又開?到江南,又有江南和?洛安的豪客不惜花費重金往古田城賞云來歌舞樓的歌舞。
這樣的陣勢,不用算就?知道褚家和?燕夫人都賺了個?盆滿缽滿。
沒?見為著和?燕夫人走近,褚十三個?離不得?京城熱鬧的人都搬到了古田城和?定陽城常住。
褚家可是八姓世家之一,在八大世家眼里,這些軍鎮就?是上不得?臺面的暴發戶,靖西軍在大熙軍鎮里還數不到最前頭,在世家眼里就?更不堪了。
有褚家在,李通就?知自己是靠不到燕夫人前頭了。
所以?,世家不是看不上軍鎮,如?燕七爺這樣實力強橫的,世家一樣會?上趕著靠上去。
沖著褚家的做法,燕七爺以?后……
李通心里劇烈搖擺起?來。
同樣的,昭平軍的趙午,還有寧遠軍和?信威軍的心里也是起?伏的厲害,宴席后都沒?急著離開?,說要留下盤桓幾日?,想領略下定陽城的風貌。
——
休沐日?,用了朝食后,一家子仍圍坐在一起說著話。
馮三老爺問著二子,“該到日?子了,怎六娘的信還不見來?別是她那里有事了?”
馮九郎道,“使人去趙掌柜那里問了,說沒?有什事,這幾日?該就?來了。”
三夫人嗔著父子倆,“月子里怎好寫信,這會?兒六娘該也沒?出月子呢,可別再去問了。”
馮三老爺和馮九郎忙笑著應不會?了。
可就?算是三夫人心里也還是不落底。
隨著馮三老爺打聽詳細了,知道燕七爺在西邊已是能和各軍鎮比肩的人物,就?算馮妙嫦信里說她掌著家里的生意銀錢,這邊的趙興也說他就是夫人手底下的,夫人的生意做得?很大,洛安城里云來名頭的生意都是夫人手里的,一家人的擔心還是與日俱增。
打聽到云來的生意做到何種?程度后,一家子的擔心更甚,這樣大的生意只能掌在燕七爺那邊,馮妙嫦只是擔著虛名還好,就?怕將來有別的說頭。
馮妙嫦又是和?離再嫁的,等將來燕七爺被朝廷封賜了,隨著見的人多了,遲早有人會?認出馮妙嫦是裴三郎的和?離妻,到那時燕七爺會?不會?覺著臉上不好看?
軍鎮那些人最不講規矩,什么事都能干出來,寵妾滅妻,以?妾為妻的事于他?們根本不算什么。
到時馮妙嫦和?孩子該如?何在燕七爺的后院生存下去。
雖說叫鄒媽媽過去了,可聽趙興說過,來往的信件走的都是燕七爺那邊傳消息的渠道,就?歇了找鄒媽媽探問的想法。
想著幫不到馮妙嫦,也絕不能給她添亂。
這幾個?月,馮五郎兄弟三個?都是不分日?夜的埋頭苦學,都是一個?心思,想著考中了,一門多幾個?入仕的,撼動不了別的,起?碼能叫馮家給馮妙嫦和?孩子接到家里來養著。
“老爺,前面來稟,說有位褚十三郎來請見。”三夫人身邊的婢女過來說。
褚十三?是那個?褚十三么?
洛安城里住些日?子,就?沒?有不識褚十三的。
想來洛安城里也不會?有人冒他?的名頭。
只褚家來往的都是世家大戶,怎會?往不入流的馮家來?
馮三老爺站起?來,對?長子次子道,“你們一起?去吧。”
父子三人往前院去了。
花廳里,那一身富貴派頭的正是褚十三。
褚十三搶先一步上來見禮,“見過馮叔父。”
又對?馮家兩兄弟道,“馮兄,馮賢弟,這一向可好?”竟是一副通家之好的熟識模樣。
除了皇室之人,世家里人何時這樣低姿態過?
壓下心里的疑惑,馮家父子三人忙回了禮,四人分賓主落了坐。
馮三老爺客氣道,“不知褚公子……”
“馮叔父萬不可見外,說起?來咱們來往了可有一陣子了。”褚十三笑道。
見父子三人不解,褚十三往下說道,“這幾個?月咱家往河西捎的,還有燕夫人往這邊來的東西,都是我褚家的商隊來回送的呢。”
父子三人心里震動,世家一向瞧不上軍鎮,褚家卻暗地里和?燕七爺有了來往,只能說燕七爺比以?為的還要有實力。
馮三老爺仍是客氣道,“勞動了褚公子,多謝了。”
這么客氣還怎么親近得?起?來,褚十三朝外喊道,“給箱子送進來吧。”
門外候著的他?的隨扈捧進來兩個?箱子,在褚十三的示意下,給箱子打開?。
馮家父子三人努力保持著鎮定,給到嘴邊的驚呼生咽住。
兩個?箱子,一箱子金光燦燦的全是十兩一錠的金子,另一箱鋪了半箱子十兩金錠,金錠上頭是一個?不大的黃花梨匣子,匣子里頭分格子裝的各色寶石和?珍珠,都是上好的成色。
馮三老爺很快恢復過來,“褚公子這是何意?”
褚十三趕忙擺手解釋道,“馮叔父別誤會?,這可不是我褚家送的,是燕夫人打發我帶過來的,說是貼補家用外,后面小妹出嫁,九郎成婚都是用錢處,叫家里萬不可省儉了。”
說著褚十三拿出一封信遞過來,“這是燕夫人的信,馮叔父看過就?知道了。”
馮三老爺接過看了,真的是馮妙嫦捎來的。
只她哪來的這么些金子和?珠寶,不會?是在生意里扣的私房吧?
還叫褚十三帶回來,她怎么這么大膽子?怎么能辦這么糊涂的事!
還不過千兩金,寶石珍珠是直接從蕃胡商人那里購得?,也不過五千兩銀,加起?來就?一萬五千兩銀子的事兒。
三房攢了這么些年,家里也不過五千兩銀子呢!
她不會?以?為擔了名頭那些生意就?真歸她了吧?這樣想法可是會?害了她的。
馮五郎和?馮九郎也接過看了,父子三人心里都有些發緊,想著該怎么幫馮妙嫦給這事兒圓回去。
褚十三就?知道他?們又誤會?了,一點也沒?藏著掖著都說了,“馮叔父可不要多想,我這趟差事辦不好,燕夫人怪罪起?來,我可兜不住。
家里可能不知道燕夫人在西邊兒意味著什么,一點不夸張,燕夫人皺下眉,從西邊兒到會?澤多少人都要反復琢磨呢。
多少人想到她那里露臉而不能,又多少人眼熱我能和?她合伙做生意。
別以?為我褚家就?了不得?了,我們褚家一門現?在都是燕夫人的附庸,她指東,我們肯定不敢往西的。”
馮家父子三人都呆住了,這說的是他?們家六娘么?
第099章 結親
九十九章
褚十三這會兒想起被?燕七爺召見的情形還是心有余悸的。
洗三宴后, 西嶺找過來說是燕七爺要見他。
宴上這么些?人,燕七爺只單見他,褚十三心口?砰砰跳的厲害。
他當然不會想著是送到面前?的大好事, 褚家在燕七爺面前?還沒那么大牌面兒。
他想好了, 不管什么事,他和褚家都要想辦法接住了。
即便做好了準備,燕七爺扔過來幾頁記錄消息的紙,那句“我喜歡和聰明人打交道”還是叫他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匆匆看過幾頁紙上記錄的內容后,褚十三心里驚喜交加,若是成了,褚家在燕七爺這里又往前?邁一大步了。
只是……褚十三很怕自己意?會錯了。
惜字如金的燕七爺給了準話,“褚家很合適。”
模棱兩可的話,褚十三卻心里大定。
其實褚家之前?就生了這樣的念頭,是怕引燕七爺和燕夫人不喜,以為褚家手伸得太長?了, 還是作?罷了。
前?頭聽說別個成事了,家里嘆那家好福氣,心里還是可惜的。
沒想到都歇了心思了, 燕七爺卻給機會送到了眼前?。
褚十三再?一次慶幸褚家燒對了燕夫人這口?旺灶。
燕七爺多少大事要忙, 卻在這個當口?過問起燕夫人娘家的事, 不就是不想擾到坐月子?的燕夫人么。
褚十三很有自知之明,燕七爺可不是想用褚家才有此?一舉的。
還是為著他和褚家堅定地站在燕夫人這邊,燕七爺很樂見這樣, 才有了這回的機會。
原以為燕夫人也算母憑子?貴, 褚十三這會兒卻不確定了, 子?憑母貴好像也貼得上呢。
馮三老爺的話打斷了褚十三的思緒,“就算如此?, 也沒有出嫁的女兒這樣補貼娘家的,還要勞煩褚公子?給我家六娘帶回去,我必不會叫褚公子?為難,會附信和她說明白。”
馮五郎和馮九郎也是一樣的態度。
褚十三不急不慌道,“一家子?一個過法,馮叔夫可不能這樣想。
從?燕夫人那里說,她離家幾千里思親不已,給家里補貼些?銀錢,知道家里日子?好過了,也是個慰藉不是?
這些?銀錢若是她艱難攢下的咱當然不能收,可事實上于她不過是九牛一毛,咱要不收就真的卻了她的情意?了。
要我說,咱不如先收下,只當借燕夫人的也好。
先換個大宅子?,小?妹和九郎嫁娶上再?花銷些?,我聽說馮嬸嬸也是做生意?的好手,正可拿余的錢來多做幾門營生,我相?信沒兩年這點?錢就賺回來了。
那會兒燕府的小?郎君也能出門了,燕夫人還不得帶小?郎君回來探看,到時家里又可還了錢,還能有銀錢厚厚的招待燕夫人母子?,多好的事兒呢!
馮叔父想想是不是這樣更合適?我知道咱家不是那等拘泥不變通的。”
見父子?三人神色有了松動,褚十三卻沒再?繼續。
他從?懷里拿出小?心揣了一路的那幾頁紙交給馮三老爺,“馮叔父先看看這個。”
馮三老爺接過看了,沒一會兒臉上怒氣勃發?,“無恥豎子?!”
他氣得不輕,呼吸又粗又重,給那幾頁紙遞給兩個兒子?,“你們也看看,這事兒不能就么算了。”
馮五郎和馮九郎看完哪還坐得住,站起來怒氣沖沖地往外走,“我們這就去給他揪過來問,問好了就去裴家對質。”
褚十三忙攔住,“那樣的爛人叫來做什么,沒得臟了咱家的地兒。
這都是燕七爺手底下專探消息的人查到的,絕無出錯的可能,用不著問。”
馮九郎道,“那就直接抓著人去裴家對質,這事兒不能就這么算了。”
馮五郎拽住他,“咱們就是找上裴家,他們不認賬也沒轍,至多罵一頓出去,于裴家無多少損傷,反叫人都盯著小?妹議論,這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可取。”
馮三老爺點?頭道,“先去陳家給親事退了,給姓陳的豎子?做的事宣揚出去,裴家那里咱們再?從?長?計議。”
馮九郎這會兒也冷靜下來,應道,“我知曉了。”
褚十三暗暗稱許,遇事驚而不亂,很快就能理清主次,燕夫人的父兄都是能做事的,所缺的不過是機遇,而機遇就在后面不遠呢。
定下了對策,馮家父子?都有點?頹喪,退了兩回婚,小?女兒(小?妹)后面的婚事就不好議了,那樣好的女孩子?在婚事上咋就這么不順呢。
褚十三看在眼里,趁勢說道,“馮叔父,小侄這里還有一事要提,小?侄的一母同胞弟弟,褚家排行十八的,年二十,已有了秀才功名,人長?得也還俊秀,勉強配得咱家小?妹,馮叔父可否考慮一二?”
馮家父子都有些不能相信。
馮三老爺道,“褚公子?說笑了,馮家小門小戶不敢妄想高攀。”
除了同皇室和公侯之家締結婚姻,八姓都是內里相?互聯姻,從?不往外嫁娶的。
前?兩年,就是李相?家的七郎,和裴三并稱洛安芝蘭玉樹的那位芝蘭公子?,李相?想替他求取八姓女,八姓里都沒有一家肯許婚。
到這一步了,褚十三也不怕說起,他懇切道,“馮叔父,今時不同往日,如今朝廷式微,外頭軍鎮林立,世道已亂,我們要還端著八姓的架子?看不清形勢,那離覆滅也沒多遠了。
剛我已說了,我褚家一門已依附了燕夫人,所以,這門婚事實是我褚家高攀呢。”
見他連這樣不可為外人道的話都說了,馮家父子?三人皆信了。
只是一而再?的退親,都有些?卻步了,不敢再?隨意?允婚了。
“這事得容我回去和拙荊小?女商量了再?提……”
“這是自然。”褚十三滿口?應道,“其實我褚家和咱家小?妹年貌相?當的子?弟不少,家里長?輩扒拉來去,想著咱家家風清正,不好叫淘氣的來給攪了,見我胞弟心性純摯無偽,又是一門心思讀書的,身邊得用的婢女通房一概也無,才取中的他。”
他這一說,父子?三人不免都動心了。
馮五郎道,“雖說婚事都是父母之命,也不好真就盲婚啞嫁了。”
褚十三早等著呢,“我胞弟現就在洛安,洛水沿岸桃花開得正好,正是踏青賞景的好時候呢。”
馮三老爺點?頭,“我這兩日就給褚公子?回話。”
褚十三對自己的胞弟很有信心,只要馮家肯見,這婚事基本跑不脫了。
他越加熟稔起來,“馮叔父你就喊我十三郎吧,我自覺還算討喜,怎就不入馮叔父的眼呢?原想著就婚事不成,我也要常來叨擾的……”
這樣的褚十三誰都推拒不來,“十三郎要來,家里再?歡迎不過了。”馮三老爺笑著應了。
馮五郎和馮九郎也和褚十三重新論了稱呼。
褚十三這才又指著那兩箱子?道,“咱自己人,我有什么就說什么了,燕夫人今非昔比,早晚有一日她會站到人前?來,到時有多少人會盯著她的娘家,如此?,咱家早些?強大起來才是正緊。”
知道他這是肺腑之言,父子?三人這會兒都聽進去了。
無論如何,他們不想馮妙嫦再?隨意?被?人發?落了。
“十三郎提點?的對,來日方長?,我們知道該如何做了。”
褚十三越加覺著馮家人投脾氣,聽勸又有所堅持,這門親家褚家是結定了。
見三人臉上郁氣未散,他笑道,“家里只管等著出氣就好,陳家和裴家那里都落不得好。”
——
這些?日子?來,洛安城人覺著耳朵都不夠用了,一出出的事兒,叫他們應接不暇的。
洛安城做為都城,公侯門第都不夠看,小?小?的五品郎中府上本是沒人注意?的。
自打馮家開始對上裴家,洛安城里開始注意?起了馮府。
所以馮府的小?女兒和剛調入洛安的吏科給事中陳守禮定親時,洛安城里都有些?看裴家笑話的意?思。
去年馮家六娘和裴三郎和離后,徐氏娘家侄子?跟著也和馮八娘退了婚。
原還沒覺著什么,等周四娘和裴三郎的私情傳出來后,洛安城人都覺著裴家太不地道,坑死了姐姐不算,還不放過妹妹,可說是趕盡殺絕了。
還好老天有眼,馮八娘是個有運道的,離了徐家連個秀才也不是的,轉頭就說了進士出身的,徐氏的臉該疼了吧?
可這回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前?陣子?忽然傳出來,那個陳守禮是成了婚的,因著有把柄在糟糠妻手里一直沒和離得成,雖對外說是未婚,也只說家里找人算過不宜早婚還不敢應承別家的婚事。
而他之所以敢遣媒上門和馮八娘定親,是被?裴家指使的!
說是裴家以勢壓人叫陳守禮的糟糠妻同意?和離,轉頭就指使他來馮家求親,想叫馮八娘嫁過去當后娘,要知道陳守禮鄉下足有四個孩子?。
定陽城人都不寒而栗,裴家這也太狠毒了,就是不容馮家人好過了吧?
明明是裴家坑了人,還有馮六娘一條命橫在那里,竟還不放過人家,毀人馮八娘姻緣,這家人腸子?都是黑的吧。
后面就有知情了人指出來洛安城里哪些?是徐氏的買賣,說這樣黑心肝的做買賣必也害人謀利,可不敢往她的鋪面去了。
一想可不就是,都記住了是哪些?鋪子?,見著就要繞道走的。
裴府正堂里,下朝回來的裴尚書臉罩寒霜地走進來。
也不管兒子?兒媳還在,沖著徐氏喊道,“你干的好事,這下我在朝中不用做人了!”
徐氏還想辯解,裴尚書卻不給她機會,冷聲道,“褚家今日去馮家提親了,還是嫡支中的嫡支,褚十三的胞弟褚十六,褚家同一輩里出類拔萃的。”
徐氏和裴三郎同時變了臉。
徐氏都有些?咬牙切齒了,“怎么可能?褚家可是八姓世家,怎么會同馮家結親?”
裴尚書何嘗不懷疑,只是事實擺在那里,由不得他不信。
他轉向嫡子?,“褚十八和馮九郎都是八月
和你一起鄉試的,到時若考不過,咱們裴家就可笑了。”
徐氏心里直發?苦,就是不想馮九郎考到兒子?的前?頭,她才找上陳守禮去和馮八娘提親。
想著在鄉試前?叫馮家知道陳守禮是和離再?娶的,還有那么一串孩子?,到時馮家一團亂,馮九郎又是顧家的,鄉試時必要影響發?揮。
現在卻是偷雞不成還蝕了把米,沒坑成馮家還叫他們結了貴親,裴家的名聲也徹底臭了。
幾個月來手里的生意?似被?人盯上一樣,先是總被?截貨,跟著鋪子?邊上開了新鋪子?,她這里賣什么,那家就賣什么,賣價還是她的本錢出,致使她的生意?一落千丈。
裴尚書又是手里散漫的,隔不兩日就要會友宴客的,每月如流水一樣出銀子?。
原來生意?好時不算什么,這幾個月徐氏卻撐得辛苦。
這還不是最壞的,年前?她最賺錢的酒樓邊上開起了云來暖鍋鋪子?,人家也沒落價,反而因著河套羊肉定價比她的酒樓還貴,愣是靠著誰都比不了的好味道給她酒樓的食客全搶了。
她也設法打著裴尚書的名義找了差役想叫他們去給暖鍋鋪子?攪黃了,可差役一聽說是暖鍋鋪子?,直接就說兩邊都是他惹不起的,根本不接茬兒。
后來她才打聽出來,暖鍋鋪子?褚家占著份兒呢,裴家根深,對上八姓也要退讓,她只能由著酒樓生意?衰敗下來。
不好克扣裴尚書的,可賺的又是入不敷出的,她就只能在內院里省減。
為著吃不好用不好,周四娘總找由頭回娘家,兒子?也跟著回去,她喝斥了幾回才不敢了。
她這還想著東山再?起呢,沒想到因著陳守禮的事發?,洛安城里人給她的鋪子?都扒了出來,再?沒人光顧了。
瞅著裴尚書的臉色,徐氏小?心問道,“咱家沒和褚家結仇吧?這一樁樁倒像褚家專和咱們做對呢?”
是啊,除了褚家誰還能有這樣的手筆!
第100章 阿眠
一百章
誰能想到, 萬事都游刃有余的燕七爺,卻在給?孩子起名上被難住了。
燕大郎出了月子還沒?有大名呢。
都是父祖給?孩子起名,馮妙嫦也不想爭這個。
其實叫她起, 她也不知道?該怎么起呢。
只覺著自己的孩子, 就該起個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好名,所以想了多少?個,還是覺著不是那?個最好最合適的。
可也不能這樣一天拖一天的,馮妙嫦又說,好歹她家門里?都是飽讀詩書的,要不寫信回家問問她爹和兩位兄長?也不是就叫他們?起名了,給?指幾個方向也好想不是?
七爺去不肯,給?兒?子起名都來不得,岳父舅兄不得笑他胸無點墨么?
只是總大郎大郎的喊著,馮妙嫦覺著也太敷衍了。
因著孩子從生出來那?天嚎過幾遭后,再沒?怎么哭過, 餓了或是拉了尿了不舒服,他就會開?始哼唧。
那?么些人?守著他,哼沒?兩聲就都給?他打理好了, 所以一天下來很少?能聽到他鬧動靜。
這孩子也不知睡神轉世還是咋的, 那?個能睡啊, 常常還喂著乳呢他就睡著了,且睡著了還不耽誤他吃。
開?始還不知道?,見他又睡過去了, 乳母怕他嗆著乳, 就要給?他抱開?躺好了睡。
不成想他跟著就睜了眼, 那?不耐的眼神和他爹那?個像,乳娘被唬的趕緊給?他抱回去, 只能小心看護著他邊睡邊喝。
這孩子也真本?事,睡著了一點都不少?喝乳,給?這些人?稀奇的,都說再沒?見過這樣式兒?的孩子。
他這樣好吃好睡不鬧人?,七爺和馮妙嫦晚上自己帶著一點不遭罪。
也是因著他太能睡了,他爹又一直在那?里?吭哧著給?他起不出名,馮妙嫦就刮著他的小臉蛋說,“咱不等你爹了,你天天這么好眠,就叫你阿眠吧。”
七爺馬上就跟著附和,“這小名兒?正合他呢,大名晚不了起,還有到進學?時才?起的呢,先叫著小名一樣。”
起不出名也罷了,還一桿子給?支到進學?的時候,馮妙嫦都懶得很他掰扯了。
如此,燕大郎的大名雖還沒?著落,卻有了小名。
阿眠左一覺右一覺地睡著,拉了尿了才?會醒過來。
等月子過半的時候,給?他換了尿布,他就擱那?兒?哼唧,吃飽了尿布也是干凈的,這是怎么了?
還是馮妙嫦叫人?抱著他屋里?轉了,他才?不哼了。
只下回又是這樣,再抱著轉又好了。
這下就知道?了,他是想溜達看呢,后面一個屋轉還不行,還得挨屋看了。
這么看了后,他睡得就更香了。
孫嬤嬤和鄒媽媽更覺著小郎君了不得了,睡一覺都知道?找時候放風呢。
月子里?雖說每天也都用熱水擦身抹頭發的,可和真正的沐浴根本?是兩回事,那?身上頭上的味兒?一日?重過一日?,馮妙嫦覺著自己都被腌透了,那?股子酸餿味兒?直沖鼻底。
她都不知道?七爺怎么就能挨住不走?,不但一個被里?睡著,還要摸摸蹭蹭親來啃去的,馮妙嫦都要以為他是不是鼻子堵著了聞不到味兒?了。
可看他吃飯還是挑來揀去的,不是這個味兒?差點兒?,就是那?個欠點香,顯然鼻子靈光著。
她都這樣了,七爺都沒?嫌,說不受用是假的。
晚上又一起帶著孩子,深切地感受到三個人?才?是一體的,不知不覺中,馮妙嫦和七爺就沒?了那?么多遮掩。
很多話想到就說了,想問就問了,不像之前還要反復斟酌一番,不該問的絕不張口了。
甚至還有些跋扈起來,看不慣七爺做的,她肯定要揪著數落的。
開?始鄒媽媽還有些提心吊膽的,過后悄聲給?她說,可不好跟夫君那?樣的,一般的夫君都不行,更不要說是七爺這樣的人?物,哪一天被厭棄了有她后悔的。
后面見七爺由著馮妙嫦發脾氣,丁點不見惱。
聽孫嬤嬤說月子里?不能少?睡,不然虧空了就不好補回來了。
為不吵著馮妙嫦睡,七爺晚上就不搖鈴了,不等孩子餓了哼唧,他都是掐著點醒了給?孩子抱給?乳娘喂乳,一日?日?的也沒?見煩。
鄒媽媽才?不說了,只說馮妙嫦有福,遇上了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郎君。
經了這個月子,馮妙嫦心里?忽就踏實了,她覺著兩人?該是能長久地過下去了。
七爺還是沒?能擰過馮妙嫦,做了四十?天月子后,馮妙嫦說什么也不肯憋屋里?了,找來明?大夫叫他說是不是能出月子了?
這么些時候,明?大夫早知道?府里?事還是要看夫人?。
惹惱了七爺,你找夫人?說情可以沒?事,可要惹惱了夫人?,七爺會第一個叫人給你叉出去。
該站哪一頭說話是明?擺著的。
明大夫避開七爺的眼神,縮著脖子道?,“夫人?底子好,四十?日?的月子也夠了。”
真的是憋狠了,也腌臜的多熬不了一天了。
馮妙嫦瞅著他道?,“我覺著今天真是出月子的好日?子,你覺著呢?”
七爺無奈笑道?,“我要說不許,松風院是不是就沒?我的容身之處了?”
知道?他是應了,馮妙嫦都忘了明?大夫還在,立時張羅著要往寢間般,叫往寢間那?邊的更衣間備水。
她覺著東廂月子房里?已經被熏臭了,她一刻都不想呆了。
明?大夫聽了趕緊告退了往外走?,卻被七爺喊住,“這會兒?行房有礙么?”
明?大夫往馮妙嫦那?邊掃了一眼,見她只顧著往后寢搬的事兒?沒?注意到,明?大夫只好繃著弦道?,“現在倒也使得,只為著保養,滿兩個月再行房正合宜。”
明?大夫還以為七爺會不喜,沒?想到他點頭道?,“是為著避開?這個才?要做滿兩個月的月子吧?”
明?大夫松了口氣,“正是這個理呢。”
七爺揮揮手放明?大夫走?了。
等晚上的時候,見他還同之前月子里?一樣淺嘗輒止了,馮妙嫦有些奇怪,不明?白他怎么轉了性。
卻被他在脖子上狠狠吸咬了一口,“你當?我愿意呢,等你真出月子了,可要連本?帶利賠我。”
馮妙嫦有些懵,“不是出月子了么?”
七爺給?她揉到懷里?,悶聲道?,“明?大夫說了,滿兩個月行房才?合宜,這會兒?就……對你不好。”
日?日?睡在
一起,馮妙嫦當?然知道?他忍成什么樣了。
其實白天她沐浴那?會兒?孫嬤嬤和鄒媽媽都和她說了,雖說做雙月子更好,可很多都做不到那?會兒?。
一般都想早些出月子給?夫君籠絡回來,不然夫君和妾室通房時候長了有情分了,再想拽回來就難了。
她這兒?還沒?有妾室通房,那?就更不該長久地叫男人?熬著的道?理。
所以,馮妙嫦今天是做好了豁出去由著他的準備的。
現在七爺卻因著不利于她保養要接著忍,馮妙嫦忽就想,七爺這樣算不算心里?有她呢?
出了月子,馮妙嫦才?知道?自己那?會兒?理解錯了,七爺說的要自己帶孩子,可不僅是晚上夫妻倆自己帶著孩子睡,而是白日?也要給?孩子放眼跟前看著。
兩人?去前院理事的時候開?始帶著阿眠。
七爺還說他不總在府里?,男孩子長成的時候少?了父親的看顧,會少?了剛性,他在府里?的時候就盡量多帶著阿眠。
所以,除非七爺那?邊忙得顧不上,阿眠都是跟著在他那?邊的。
七爺第一天帶著阿眠去他那?邊的時候,一府的人?都看傻了。
都知道?七爺極看重自己的長子,可還是沒?想到他竟會要親自帶著。
閔先生和丁先生幾個開?始都覺著他有些太過了,跟七爺進言了一番。
等聽七爺說了先頭跟馮妙嫦說的那?番話,閔先生幾個沉默了良久,嘆道?,“是我等不如七爺想得長遠了。”
后面竟也開?始跟著七爺看顧起了阿眠。
阿眠也真是好帶,七爺那?邊人?來人?往的,他也照樣吃得好睡得好,閔先生幾個都覺著他膽起大,越發喜愛起來。
阿眠快兩個月的時候,定陽城里?出了件新鮮事。
這天早上才?用過膳,七爺說是要去趟東大營,帶著西嶺和一隊護衛就出了城。
七爺不在,馮妙嫦就自己帶著阿眠往外院理事。
半上午的時候,來吉來說,皇帝派了一隊人?往晉王府里?傳旨去了,只是稀稀拉拉幾個人?,一應儀仗都省了,若不是打頭的太監背的黃包袱,誰都想不到這一隊人?是傳圣旨來的。
去歲晉王來定陽城就蕃時擺出的儀仗還很齊整威武呢,這回也太省減了。
馮妙嫦卻是想到了,該是皇帝知道?晉王不在府中,不過是做個樣子呢。
來吉說,因著這隊傳旨的,定陽城里?才?想起來還有位晉王在這兒?呢。
只是,上回定陽城被困的時候晉王府門都是大門緊閉的,若不是這回有傳旨的來,都要以為晉王已經一病嗚呼了呢。
倒底是皇家的氣派,門戶森嚴,那?一隊傳旨的入了晉王府,為的什么來的,卻是一點沒?漏出來。
定陽城人?看了回新鮮,打聽不出什么后,轉頭就拋腦后了。
也是如今定陽城人?漲世面了,城里?江南來客都不少?,帶來了各式新巧的江南好物,蕃胡的商隊就更多了,有的商隊里?還跟著金發碧眼的美麗胡姬,這樣大的新鮮都見過,一隊儀仗不全的傳旨的委實沒?甚可多說的。
別人?不知道?來傳的什么旨,西嶺都能從晉王府里?挖來明?大夫和做女紅的六個宮女,晉王府的事只問他就是了。
來吉說了沒?多會兒?,七爺帶著西嶺回了府。
馮妙嫦也沒?擾七爺,只叫來吉喊了西嶺來。
指著案前的椅子叫西嶺坐了,“怎么了這是?七爺訓你了?”
西嶺忙擠了絲笑出來,“沒?呢,昨兒?沒?睡好,又騎了半上午的馬,有些乏累了。”
“那?你先回去歇著?”
“這哪用呢,坐著歇會兒?就好了,夫人?不是有話問我?”
“皇帝給?晉王傳旨的事兒?你知道?了吧?我就是閑著跟你打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