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寶貝。”
母親輕手輕腳打開房門,看向書桌前戴著耳機做試卷的男生:“出來吃晚飯了。”
十五歲的遲軻摘掉耳機,停下演算到一半的筆尖,轉頭張開五根手指:“媽你們先吃,我把這題做完,五分鐘。”
“行,快點哦,回頭飯涼了。”母親笑著把門關上。
做題思路被打斷,遲軻并沒有不悅,一邊重新梳思路,一邊用指尖轉了圈筆,很快把寫到一半的公式補全了。
他在試卷上填好答案,暫停計時器,起身往外走。
“就這一會兒不吃會餓死嗎?等你兒子一下都不愿意?”
遲軻壓著門把手的動作一頓,過了會兒才開門。
母親看到他出來,打住了后面的數落,無視沉默拿著筷子吃飯的男人,沖他招手:“學累了吧,快點過來吃飯。”
遲軻點點頭,坐在母親對面——也就是男人旁邊的空位上。
九月,新學期剛開學,步入高三的學生可以說是一個家庭的關注重心。
這頓飯吃得還算和諧,母親對兒子的健康和學習噓寒問暖,父親偶爾發表一下意見,三人瞧著其樂融融。
直到父親放下筷子,起身離開。
遲軻坐在他旁邊就是猜到會發生這樣的事,迅速后挪椅子擋了一下。
果然,母親低聲道:“坐下!兒子平時住校,你也在外面工作,好不容易有機會一起吃頓飯,說說話都不行嗎?”
父親被擋住去路,看著無聲給妻子撐腰的兒子,眉宇中閃過一抹不耐,嘆了口氣,不情愿地坐下了。
等大家都吃完,母親讓父親去刷碗。
父親卻拿著手機躺在沙發上刷新聞,指揮道:“遲軻,幫你媽刷碗去。”
遲軻還沒說什么,母親忽然發怒:“憑什么讓兒子去?他天天學習夠辛苦了,你呢?一天天什么都不干,就知道在外面瞎混!對家里不關心就算了,錢也賺不到,還白往外拿!現在碗都不樂意刷了,你還能干什么?!廢物一個,混吃等死?!”
一直沉默的父親忽然暴怒大吼:“我在外面不是想多賺錢嗎?!我不是想讓你們娘倆過上好日子嗎!”
“賺錢?好日子?”母親語氣諷刺,“你指哪種好日子?半年賠了兩千多萬?被人騙得車子都賣了還給人家在外面當狗?”
“你說話能不能別那么難聽?什么叫給人家當狗?那他媽是我想賠的嗎?我是沒遇上好人!要不是狗日的老錢那個畜生,我會賠錢嗎?”
“自己蠢老別怪別人!老錢之前呢?你老同學,你同事,去青海旅游路上認識的那群狐朋狗友……誰不坑你?你長記性了嗎?還不是人家一求你你就為了面子硬著頭皮答應?你那面子值幾個錢!”
夫妻二人就這么旁若無人地開始爭吵。
遲軻坐在旁邊,疲憊地捏著鼻梁,并沒有出言阻止。
他試過阻止,但沒有用。
不管說什么嗎,他的參與都只能讓爭吵愈演愈烈,甚至會引發更大的矛盾。
以前不是這樣的。
這種爭吵在家里破產之后,變得越來越多。
父母是初中同學,從小就認識,初中畢業后,母親去了城里讀高中,父親家里沒錢支撐他繼續上學,就選擇了參軍。
后來母親沒有考上大學,在圖書館當管員,遇到了退伍的父親,兩人久別重逢,交集多了起來,少年的友情轉變成愛情,很快步入了婚姻殿堂。
那個時代很多人的思想都停留在“男主外女主內”的觀念上,母親婚后就懷孕了,辭職在家相夫教子,而父親為了這個家庭,更加拼命地在外打拼。
終于,兒子上小學那年,他的努力有了回報,吃上了時代的紅利,賺到人生的第一桶金。
家庭生活質量逐漸變得優渥,父母恩愛,兒子聽話,很長一段時間,他們家都是被親朋好友所羨慕的對象。
但好景不長。
遲軻初二那年,父親做生意被人騙了。
前前后后賠了快一千萬,一時間,整個家變得愁云慘淡。
當時想做這筆生意,是因為房價瘋漲,父親意識到他們的錢不足以支撐兒子去北上廣買房買車瀟灑人生,所以說什么都要投那筆錢。
母親自然是不支持的。
她沒有那么大的野心,就想把錢存銀行吃利息,一家人平平淡淡過一輩子就好。
可她拗不過丈夫。
想到丈夫這些年的成就,雖然猶豫,她還是把錢拿出來支持了。
沒想到會賠的血本無歸。
二人大吵一架。
那之后,時代推動著物價房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上漲,父親發家的行業也被時代拋棄,一直賺不到錢。
看著家庭賬單有出沒進,他越來越著急,病急亂投醫,一股腦又搞了幾個項目。
母親都抱著不贊成的態度,每天都要跟他吵架,可惜只能阻止一個。
沒想到命運就這么巧妙。
除了她阻止的那個,其他項目都賠錢了。
崩潰的父親把責任怪在了母親頭上。
失去智的人什么難聽的話都能說得出口,什么婦道人家沒有格局不懂賺錢、他為什么沒有一個能支持他事業的妻子……
母親也是個烈性子,沒有埋怨自己,指著他鼻子罵只會把責任怪在別人身上的廢物。
那天,兩人把家里能砸的東西全砸了。
遲軻當天剛拿到國際競賽金獎,愉悅地回到家,沒想到開門會看見母親把父親砸到頭破血流的一幕。
父親趴在血泊里,母親無措地跪在旁邊,茫然地看著遲軻。
遲軻腦袋“嗡”地一聲,拼盡全力才冷靜下來,立刻打了救護車,然后去探查父親的傷情,憑借夏令營學到的急救知識做應急處。
處及時,父親命保住了。
醒來后看到臉色蒼白的母親,嘆了口氣,什么都沒說。
這件事就被他倆這么輕輕揭過了。
出院后,父親又出去賺錢了。
只是他再也沒有跟母親說過具體的工作內容。
而母親因為那段時間的爭吵傷了身體,也沒有再重新回到職場的機會,只能一遍祈禱丈夫回家踏實過日子,一遍把全部精力放在兒子身上。
她每天都會給遲軻說:“寶貝,媽媽只有你了,你現在就是媽媽活著的動力。”
而在外打拼的父親也會給遲軻說:“我現在在外面賺錢,都是為了讓你以后有個衣食無憂的未來。”
遲軻很茫然。
他什么都沒有做,卻好像成了這一切的罪魁禍首。
可他那時也才十歲多點兒,什么都不能做,只能好好學習。
父母吵架也不告訴他原因,每次聽見的只有兩人無休止地翻舊賬,他都不知道該怎么插話勸阻。
有了進醫院的經歷,母親沒再動過手,父親也不會動手,兩人就窮盡一生學到的詞匯攻擊對方。
可是言語攻擊不比打架殺傷力小。
愛情早就在無盡的爭吵中磨滅了。
但是父母一直沒離婚。
父親沉默寡言,愈發頹廢,開始還偶爾往家里打錢,后來被發現是借款給家里打錢后,就再也拿不出閑錢了,每天在外面干那些所謂的“大項目”,入不敷出。
母親天天在家郁郁寡歡,只有看到兒子的時候眼睛才亮一點。
她不愿意交朋友,沒有社交,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等兒子放學,在他寫作業的時候坐在旁邊抱怨丈夫的無情。
遲軻解她,也心疼她。
大部分時間,他都會靜靜聽著,聽她細數曾經的美好,聽她抱怨生活的糟糕,聽她傾訴失敗的婚姻,并且及時給出安慰和回應。
母親得到的全部情緒價值和安慰都來自于他。
于是更加依賴他了。
所有的喜怒哀樂都要和他分享,所有的選擇都要參考他的意見,如果他語氣稍微有點兒敷衍,母親就會惶恐地內耗,責怪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遲軻沒有辦法,只能一邊學習一邊平衡母親的全部生活。
他思考過母親離開這段婚煙走上社會工作會不會好一些,于是真誠地提出了這個建議。
母親表示自己也很向往工作獨立的生活,可是她一直下不去決心,行動從未有過表示。
至于離婚……
“我是不是給你說的太多,讓你對你爸爸產生了誤解?”母親咬著嘴唇說,“我們倆的矛盾只是我們倆的,我不希望你因為這個跟你爸爸關系鬧僵,他確實是在為了你努力……”
遲軻很迷茫。
好像怪來怪去,又是他的錯。
他不是生來就懂得處人際關系的。
負能量接收久了,他也會累。
他思考過如果自己沒有出生,兩個人的人生會不會好過一些。
畢竟母親沒有懷孕,就不會辭職,家里沒有養孩子的壓力,父親就不會對金錢有那么大的欲望……
當時的初中生無法解決這個困惑。
于是在同班同學的誘導下,他嘗試了抽煙。
結果第一次抽就被母親發現,母親在家發了瘋,哭自己沒用,讓他產生了壓力,動靜大到鄰居給父親打電話,父親進門就給了他一巴掌,罵他不孝順,讓媽媽這么難過傷心。
遲軻被一巴掌扇到耳鳴,什么都聽不見,只隱約記得媽媽死死攔著丈夫不讓他再動手,緊接著就因為精神壓力過于緊繃勞累暈了過去。
父母在醫院守了他一夜,父親愧疚,母親自責,那天之后,兩人都不再提這件事。
遲軻自然也沒有繼續抽煙。
他們又回到了曾經的生活,父親還是外出工作,母親還是把生活的全部依托于他。
而他自己只能在瀕臨窒息的時候拼命告訴自己不能出事,不然爸媽都會崩潰活不下去。
三番五次地跌倒,就三番五次地站起來找出路。
接收的負能量多,就想辦法充實自己,用能滿足欣賞自己的成就感代替亂七八糟的想法;解不了母親的想法就不去解,而是去找解決方法;父親看不到希望,他就給父親這個希望,去掙大額獎學金,去掙免學費,去掙保送……
他相信一切有解。
他必須相信一切有解。
他要強大到有能自己識別對錯的能力。
不依賴外物,不抱有任何幻想。
只有自己能救自己。
這種做法是有用的。
母親每次提到他都會感到欣慰,看到他心情都會變好,漸漸的也愿意出門了,愿意和朋友們分享喜悅了。
父親在意識到他不需要家里經濟支持也能活后,發家致富的執念也有所減輕,雖然依然在外面想要闖出一番名堂,但至少不會那么不智地到處拿錢投資。
只是他們還是會爭吵。
每次爭吵,還是會翻舊賬。
不過有遲軻在的時候,他們多少都會收斂點。
比如這次也是,兩人吵到一半,意識到他還在,都收住了后面的話,生硬地將話題扯到他下個月的生日上。
“我們去旅游吧?”母親笑道,“好有沒有一家人一起旅游了。”
她很在意這個家庭。
所以說什么都不會主動提出離婚的。
而父親自知多年對妻兒有所忽視,心存愧疚,也不想離婚,只想那天賺大錢了,就能給他們好日子了。
父親點頭說:“可以。周日的話,遲軻應該沒課,自駕游怎么樣?”
其實有的。
競賽班。
年底比賽順利的話,可以保送清北。
不過應該也不缺這一節課。
就算現在讓他直接去考,也是沒什么壓力的。
這場旅行的目的不是他的生日,遲軻對生日向來無所謂。
但這是母親想要的幸福,是父親想要的補償。
所以他點了頭。
父母同時露出“松了口氣”的慶幸神色。
那會兒他還以為自己做出了一個正確的決定。
全然沒有想到七個小時的駕駛路程,前排兩人又發生了爭執。
開車的父親心情很不好。
看到前面兩輛車起了爭執,停在路中間擋路,他沒忍住,開窗催促了兩聲。
聽年輕點的司機說對方碰瓷后,他語氣很差地讓人不要為難小年輕。
被指責的那個看過來,遲軻意識到了不對勁。
“爸,”他低聲道,“別說了。”
父親顯然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還在指責。
交警來了后,那兩人到底是到一邊去了。
就在遲軻以為這件事有驚無險過去后,走夜路時,他忽然發現后面那輛車很眼熟。
想提醒父親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追尾來得太突然。
車子滾了幾圈,翻下湖。
那個瞬間,父親只來及解開把副駕駛的車窗降下去。
后座的窗戶在翻滾時碎裂,遲軻雙腿被車身撞擊擠壓,數不清的玻璃和鐵片扎進右腿中,還有一道恐怖的貫穿傷。
他顧不得腿上的劇痛,很快鉆出去,在車沉之前,把嗆水昏迷的母親送上岸
再返回去把父親拉出來,兩人卻都沒了往回游的力氣。
他以為自己要死了,父親卻推了他一把。
失去意識趴在岸邊失去意識時,已經看不到父親的身影了。
可是,等他從醫院醒來,得到的卻是兩個噩耗。
母親在得知父親不在了以后,自殺了。
那個肇事司機在車禍中當場死亡。
警察說那人本身就是剛出獄的勞改犯,孑然一身,講到最后,這場悲劇居然連責任都無法追究。
捆綁一輩子的父母結束了他們的恩怨情仇。
犯人結束了他丑陋的一生。
醫生警察結束了他們的工作。
好像這場意外只留住了遲軻。
從未完全擁有過什么的人,變得一無所有了。
……
遲軻已經記不清當年醒來那一刻的心情了。
記不清輪椅上的時光,記不清自己是靠著什么支撐,才能拖著一條骨折和一條骨裂的腿,堅持讀完了高中,申請到藤校的offer和獎學金。
那兩年發生了太多太多事,卻是他記憶中最模糊的一段時光。
他爸媽或許不完美,或許有缺點,或許有很多錯……
可他們真的愛他。
是單純的愛,血緣上無條件的愛,不用和其他的作比較,或許愛得方式不對,但那就是愛。
他的童年并不全是悲劇,也曾有過值得紀念的歡樂。
哪怕后來家庭關系破裂,他也在操場肆意揮灑過汗水,感受籃球進筐的速度,站在高臺上意氣風發地演講,享受著領獎時旁人羨艷的目光。
遲軻曾經以為自己對爸媽的感情很復雜,實際上也確實如此。
他在爸媽的棺前面無表情掉了一晚上的眼淚,卻不知道在哭什么,只是想哭,很想哭,很想大聲哭。
但是哭不出聲音。
后來一個人的歲月太漫長,長到足以讓人忘記太多情感,只剩下想念。
短短二十六年人生,他經歷了太多事情。
生離死別不過是其中之一。
遲軻拉了自己太多太多次,道都懂,也知道該用什么樣的心態面對這一切。
他能很冷靜地提起這件事,情緒變化不大,只是會偶爾想起,覺得有些難過。
遲軻從來不需要安慰和同情。
所以紀謙知道這件事后,沒有多說什么,而是陪他看了會兒電影,聊了聊無趣的學生時光。
最后抓住遍布傷痕的右腿,心疼地吻過密密麻麻的疤,說:“辛苦了。”
輕飄飄的吻很癢,遲軻曲膝躲開,踩在他肩膀上,笑道:“我還是比較愛聽……”
“我愛你。”紀謙說。
遲軻瞇起眼睛,腳趾滑落在他胸口處,踩著那點使了點勁。
果然這三個字是聽不膩的。
紀謙握住瘦削的踝骨用力一拉,遲軻瞬間從靠坐在沙發上變成躺著。
他有些猶豫:“還做?”
上一天班,剛剛吃飯那次做得累死了。
紀謙搖頭:“睡覺。”
他不會因為這個耽誤遲軻的休息時間。
他老公好難養的。
但勇敢小紀不怕困難,就算難養,他也要把人養得健健康康,長命百歲。
……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紀謙帶遲軻去了個地方,說要送他一份新年禮物。
遲軻好奇地坐上他的副駕駛,看著窗外景色變遷,停在了——
“墓園?”
遲軻挑眉。
紀謙打開副駕駛門,彎腰比了個“請”的手勢。
大多數人來到墓園的心情都是悲傷和難過。
而兩個死過一次的人,心情與他們截然不同。
這片墓園環境很好,即便是深冬,也依然有翠綠長青的樹林,還有些開得正盛的花,似乎永遠不會凋零。
兩人牽著手,走過漫長的青石小路,來到一塊空白的無字碑石前。
紀謙在碑前放下一束五顏六色的花,輕聲道:“我想著,忘不掉的東西,還是應該找個地方放一下。”
思念也好,眷戀也好,回憶也好……
這可以是他們的墓碑。
也可以不止是他們兩人的墓碑。
遲軻垂眸看著那束顏色比彩虹還豐富的花,輕聲笑了下。
墓園應該沒有第二束這樣的花了。
“以后我們會一起躺這里嗎?”他心情不錯地問。
“不一定,這只是個臨時寄存柜,等時候到了,就取出來帶走。”紀謙攬住他腰,笑道,“我們以后會睡在你喜歡的地方。還有七八十年呢,不著急,慢慢找。”
遲軻偏頭笑了起來。
笑夠了才轉過頭,在他嘴角親了親:“謝謝,我很喜歡這個禮物。”
他想,世界上再也沒有比他們更適合彼此的人了,送禮都不走尋常路。
身份證和墓碑……
真是他們才能干出來的事。
不尋常的禮物送完,紀謙打算再討點尋常的彩頭,慶祝新年。
“還有三個小時。”他說,“去機場嗎?”
“去機場干什么?”遲軻不解,“送冷云廷?”
冷云廷今天中午飛走的,走得悄無聲息,沒告訴任何人。
“當然不是。”紀謙打開手機里的電子登機牌,抓住遲軻的手晃了晃,“去美國玩嗎?”
遲軻思考了兩秒:“領證?”
紀謙:“……”
紀謙:“那么容易被猜到嗎?”
遲軻勾唇:“行吧。”
答應完又說:“但是你這太突然了,我還沒看有沒有沒來及處的工作。”
“不管!”紀謙一個用力抱住他,腦袋抵著他肩膀,捆在一起踉踉蹌蹌往外走,“亂七八糟的事都等明年再說吧,我要結婚結婚結婚結婚……”
遲軻失笑:“你恨嫁嗎?”
“昂。”紀謙很驕傲,“逼婚呢,怕不怕?”
“嚇死了。”遲軻平靜地說,“趁我沒改變主意之前,你快點兒行動吧。”
要不是紀謙是個遵紀守法懂禮貌知安全的好公民,這兩句話聽完,他都能開車超速。
遲軻臨時通知了助這個行程,迅速回家和他碰面取行李,再風風火火趕去機場。
不知道為什么,這次去機場的路特別通暢。
紀謙對此的評價是:“天助我逼婚。”
遲軻幫他改口:“私奔吧。”
一廂情愿的叫逼婚,共犯還是私奔更貼切點兒。
兩人動作很快,到機場后,還有空去隔壁商場逛會兒。
這商場有家冰淇淋和檸檬主題甜品店很火,紀謙想吃很久了,一直沒找到時間來。
兩家都要排隊,紀謙只好跟他兵分兩路。
端著兩杯冰淇淋找到甜品店時,遲軻剛取了號,一手捏著小票掛在大衣口袋上,一手舉著手機打電話。
旁邊來來往往一直有人看他,大概是想過去要聯系方式,不過看他一直在忙,沒找到機會上去搭話。
紀謙頓時嘚瑟起來了。
他手上拿著本排隊時買來打發時間的報刊,上面有一則新聞,拍了參與會議人員的照片,他老公在里面帥得格外醒目。
新聞內容無關星棉娛樂,也無關振庭,只是一場有各大領域青年才俊參與的金融討論會。
遲軻在里面只是序元的遲總,是他的愛人,是遲軻本人。
紀謙把報刊疊好放包里,墨鏡一戴,大搖大擺地走過去:“帥哥。”
遲軻剛好結束通訊,早在他走過來的時候就聽出來人身份了,頭也不抬道:“不加聯系方式。”
紀謙:“。”
紀謙:“紀謙也不能加嗎?”
遲軻把小票遞給服務員,取走紙袋:“紀謙是誰?”
紀不開心版謙摘掉墨鏡:“不知道啊,不認識,你說呢?遲軻認識嗎?”
遲軻把袋子遞過去,捏捏不開心的臉頰肉:“應該認識吧。”
紀謙不依不饒:“誰啊誰啊?”
手機“嗡”的一聲響。
遲軻看了眼,說:“再不走趕不上飛機了。”
紀謙惦記這一茬惦記到機場。
登機前上個廁所的功夫,回來就看到有人拿著手機從遲軻面前離開。
他陰陽怪氣:“這個認識嗎?”
“新媒體博主,抓機場素人拍攝影的。”遲軻瞥他,“我沒答應。”
紀謙:“哦——”
遲軻起身:“登機——”
紀謙繼續陰陽怪氣:“那就是不認識唄。”
遲軻挑眉:“趕時間,沒空認識。”
紀謙清清嗓子:“趕著去哪兒啊?”
“你說呢,”遲軻用戴戒指的那只手牽住他,“老公?”
“……”
紀謙緩緩瞪大雙眼。
我操。
紀謙不可置信:“你喊我什么?”
“不樂意聽?”遲軻反問,“你要喜歡,老婆也可以。”
稱呼而已,沒什么難叫出口的。
叫老公是因為都是男人,紀謙要有其他xp也行,他無所謂,可以隨便改。
“不、不是,樂意聽,樂意聽。”紀謙耳根通紅,磕磕絆絆道,“就、就是太、太突然了。”
現在輪到遲軻問了:“老公,我們趕著去哪兒啊?”
紀謙牽著他低頭往前走,試圖壓住上揚的嘴角,失敗,遂四周環視一圈,趁著沒人看到他們,飛快回過神,在遲軻嘴角親了一口。
機場上通明閃爍的信號燈映在遲軻清亮的眼里,照亮一片深不見底的濃厚愛意。
窗外響起飛機升空的轟鳴聲。
紀謙的聲音卻比它們更加清晰地躍入耳中。
“去結婚,老公!”
遲軻舌尖輕輕抵了下被吻熱的唇角:“嗯。”
去結婚。
去山盟海誓。
去看明天。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