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元旦節 嗷嗷是一只小毒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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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科學研究和事實論證表明, 兩朵粉色的小花花，很可能會生出一只紅色的小蘑菇！
——《物種變異》陸嗷嗷著
元旦文藝匯演結束。
矮墩墩的小蘑菇陸傲，搖搖擺擺地走到照片墻前面, 兩只小手背在身后，板著小臉，一本正經。
他的身后，是幼兒園用于展覽的一整面照片墻。三歲的江知魚和陸行淵，戴著粉色絨布的大花頭套，張大嘴巴唱歌，幾乎能看到嗓子眼。
他的面前，是二十多歲的江知魚和陸行淵, 小夫夫舉著相機, 單膝蹲在他面前, 教他站位和pose。
江知魚往右邊擺了擺手：“嗷嗷, 再往這邊站一丟丟�！�
“好。”陸傲小步小步地挪動著，“這樣呢？”
陸行淵卻往左邊擺手：“陸傲，再往左邊�！�
“噢�！标懓晾^續挪動。
“不對，右邊�！�
“左邊�！�
陸傲像是被爸爸和大爸爸無形的手拉扯著，挪來挪去。
“陸行淵, 結婚的時候你保證，你什么事情都聽我的。這才幾年, 你就違背誓言？聽我的, 往右邊。”
“但是小魚, 一直往右邊的話，會把你給……”
——“到底是哪邊？！”
陸傲一聲小恐龍怒吼，打斷了他們的話。
他決定相信自己的判斷，迅速回過頭, 看向照片墻。
下一秒，他看穿了一切真相。
“爸爸！照片上你站在右邊，你就一直喊我往右邊挪，想讓我把你擋��！你不想出鏡！”
江知魚捧著臉，癟了癟嘴，沉默地看著他。
“爸爸休想！”
陸傲扶了扶頭頂的蘑菇帽子，昂首挺胸，自己調整位置，確認爸爸和大爸爸戴著花花頭套的樣子都露出來了。
“就這樣拍！”
江知魚小聲問：“你要不要……”
“不要！”陸傲斷然拒絕，兩只小短腿好像在地上扎了根，不可能挪開半步。
“爸爸是想問你，你要不要比一個‘耶’？”
“嗯……”陸傲試探著，舉起小手，比了個“剪刀”。
但很快的，他又反應過來。
“不行，‘耶’會把爸爸和大爸爸的臉擋住的，我不比！”
他把雙手背到身后，挺起小肚肚，一臉自信：“哼哼，我可是小毒蘑菇，聰明、機智、勇敢、霸氣、桀驁、大氣……”
江知魚提醒他：“‘霸氣’說了兩次，重復了�！�
“我說的是‘大氣’。”陸傲繼續說，“你們這兩朵單純的小白花……小粉花，是斗不過我這樣的小毒蘑菇的�！�
“好好好，斗不過�！苯~只覺得又好笑又好氣，“那現在可以拍照了嗎？都準備十多分鐘了。”
“可以了�！标懓撩蚱鹦∽彀�，用鼻子發出聲音，“哼哼哼，哼哼！”
——“陸行淵，拍照！”
江知魚和陸行淵都聽得懂，在他話音落下的瞬間，陸行淵按下快門，抓拍了十幾張
“好了好了�！苯~朝陸傲招招手，“拍好了，過來看吧�！�
“好……”
陸傲邁開小短腿，剛準備上前。
就在這時，顧白一家三口，從他們身后路過。
“喲，拍照呢？”周朔還是那個欠欠的語氣，“要我幫你們拍嗎？”
“不需要！”江知魚抬手趕人，“我們已經拍好了，走開走開。”
“偏不走�！敝芩吩谒麄兩砗笸Ｏ履_步，瞄了一眼照片墻，“嗷嗷，你和你小時候的爸爸、大爸爸一起拍照��？”
“對�！标懓咙c點頭，“如果花花頭套還在就好了，他們現在也可以戴�！�
“這也不難。”周朔笑著說，“你讓他們兩個站到照片前面，按照照片上的位置站好，腦袋擋住小時候的腦袋，把花花頭套露出來，這樣不就疊上了嘛？”
江知魚震驚地睜大眼睛，大聲問：“你能不能走開啊？！”
“不能。”周朔朝陸行淵伸出手，“來，我幫你們一家拍一張�！�
“走開�。 �
陸氏父子聽見他的建議，都眼睛一亮。
江知魚反抗無效，被他們一人一邊抓走了。
“不——”
一家三口站在照片墻前，陸氏父子面帶微笑。
江知魚一臉生無可戀，任由他們幫自己擺動作。
“爸爸，你站在這邊，后腦勺貼著照片�！�
“嗯，可以，很好看，好像小魚也戴上頭套了�！�
江知魚無奈：“要拍快點拍，不要磨磨唧唧的�！�
“馬上就好。”
陸行淵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陸傲幫他調整一下，然后站到了爸爸和大爸爸中間。
周朔半蹲著，拿著相機：“江知魚，開心點，比個‘耶’�！�
剛剛江知魚對陸傲說過的話，像一個回旋鏢，“biubiubiu”地扎在江知魚身上。
江知魚一動不動，只有嘴巴在動：“不要，快點拍。”
“知道了�！敝芩放e起相機，“看鏡頭，三、二、一，茄子！”
“三、二、一，蘋果！”
“三、二、一，香蕉！”
不遠處傳來小崽崽們疑惑的聲音：“誰在喊我？”
江知魚問：“差不多可以了，別拍了。”
就在這時，陸傲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大步跑了出去。
“你們兩個站在原地等我，我馬上回來�！�
“噢。”
陸傲跑到剛剛應聲的蘋果小朋友和香蕉小朋友旁邊，跟他們說了些什么。
兩個小朋友點了點頭，從小書包里拿出小花朵頭套。
“給你�！�
他們兩個，在《春天在哪里》這個節目里，扮演的就是兩朵小花。
兩抹紅色映入眼中，江知魚心里升起一種不祥的預感。
“謝啦，我給我爸爸、大爸爸戴一下，拍張照，馬上就還給你們�！�
“不客氣。”
陸傲拿著兩個頭套，小跑著回來：“給，你們兩個戴上吧�！�
“不了吧？”江知魚試圖婉拒，“這是你同學的道具�！�
“他們已經同意你們戴了�！标懓涟杨^套遞給他們，“快，馬上就要還回去了�！�
“爸爸的頭比較大，爸爸戴不下……”
下一秒，陸行淵把頭套戴上，轉過頭：“小魚，剛剛好�！�
江知魚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給我走開——”
正好現在江知魚蹲在地上，他不戴，陸傲直接拿著頭套，給他戴上。
“劉海也要掀上去，露出額頭，精精神神的�！�
江知魚不受控制地往后仰：“崽，頭發扎得有點緊。”
陸傲為爸爸打理好造型，然后轉過頭：“小白爸爸，可以了，幫我們拍照吧。”
“好。”周朔本來就舉著相機隨時待命，聽見陸傲發話，馬上做好準備。
顧白也湊上前，幫他們看看：“可以，很完美！”
咔嚓咔嚓，一家三口留下最完美的照片。
拍完照片，江知魚馬上問：“小白，你想不想和你大爸爸一起拍一張？讓你大爸爸也戴這個！”
抓住一切機會，坑周朔一把。
顧白卻搖了搖頭：“不想。”
“為什么？”江知魚驚訝，“你不喜歡嗎？”
周朔抱住顧白：“我的崽崽，當然是站在我這邊�！�
下一秒，顧白也抱住了他……的腦袋。
“大爸爸的頭是真的很大。”
周朔沉默了。
顧白還補刀：“比你們的都大，他真的會把頭套撐壞�！�
周朔低聲道：“住口啊，小崽崽�！�
顧白抱住他的脖子：“不過沒關系，我可以把我的蘑菇頭套給大爸爸戴，這是我自己的，不怕大爸爸弄壞�！�
周朔目光軟化：“是嗎？”
“對呀�！鳖櫚桌∷皖櫾品氖�，“我們也來拍照！”
“來來來�！敝芩繁缓逡幌拢R上就好。
顧云帆笑了笑，摸了一下顧白的小腦袋：“你這個小壞蛋，又拿捏大爸爸了。”
“嘻嘻。”顧白也跟著笑，故意問，“那你們會不會覺得我很壞？”
周朔回過頭，拖著長音：“會呀，可愛的小壞蛋，回去就把你做成表情包�！�
就這樣，兩家人自動結成隊伍，互相幫對方拍照。
溫馨的、可愛的，還有搞怪的。
江知魚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嗷嗷，你站在中間，爸爸和大爸爸蹲在你旁邊�！�
陸傲說：“這個造型剛剛拍過了。”
“不不不，爸爸還沒說完。”江知魚繼續說，“我們蹲在你旁邊，然后張大嘴巴，擺出要吃你的姿勢�！�
“你們要吃小崽崽！”
“不是啦，是假裝的，你等著看好了�！�
一家三口按照江知魚說的，拍了一張爸爸和大爸爸張大嘴巴，湊近紅蘑菇，準備大吃一口的照片。
拍完之后，江知魚往后一倒，“啪嘰”一下，動作優美地倒在草坪上。
陸行淵緊隨其后，也跟著倒下。“暈倒”前，還不忘握住江知魚的手。
——不好啦！爸爸和大爸爸被小毒蘑菇放倒啦！
小毒蘑菇陸傲反應過來，雙手叉腰，仰天長笑。
耶耶耶，陸傲是世界上最厲害的小蘑菇，比《超級馬里奧》里的變大蘑菇、子彈蘑菇，還有無敵蘑菇都要厲害！
*
元旦放假一天。
匯演之后，幼兒園也沒再上課，讓家長們帶著小崽崽在園里自由活動，到飯點就可以回家了。
兩家人一起出去吃飯。
天氣太冷，兩小四大，六個人一致同意去吃火鍋，暖和一下。
江知魚帶著他們，來到小巷里的一家牛肉火鍋店，位置不算特別好，店鋪也不算大，但是很干凈，顧客也很多。
最重要的是，肉和菜都很新鮮，也很便宜！
在商場里，隨隨便便一盤冷凍牛肉就要六十八。
在這里，新鮮現切的牛肉，只需要二十八！
江知魚輕車熟路地走進去，先要了一個麻辣鍋底和菌菇養生鍋底的鴛鴦鍋。
“菌菇？蘑菇？”顧白抬起頭，“江叔叔，你不怕鍋里有我和嗷嗷這樣的小……”
周朔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讓他在服務員面前說出“毒蘑菇”三個字。
真是太失禮了。
陸傲問：“干嘛捂住小白的嘴？就是小……”
陸行淵的手就舉在半空，隨時做好準備。
發現陸傲也有要說話的苗頭，馬上捂住他的嘴。
江知魚不好意思地朝服務員擺了擺手：“還是換番茄鍋好了。”
“好的。”服務員訓練有素，輕易不會笑出聲，“您看坐在里面的位置可以嗎？里面比較暖和，比較適合小朋友�！�
“可以�！�
兩個大爸爸抓著兩只小崽崽，把他們帶走。
兩只崽努力掙扎。
“嗚嗚嗚——”
“我的妝都花了啦�！�
陸傲和顧白摘下蘑菇帽子，也脫掉了小罩衫，穿上了自己的小棉襖。
但是他們都不肯洗臉，不肯把臉上的妝洗掉。
紅撲撲的小臉蛋、布靈布靈的眼皮，還有額頭上貼著的小紅花。
在小崽崽眼里，這些東西可漂亮了！
陸傲和顧白的腦子變得小小的，審美也向小崽崽看齊了。
兩只崽都不肯卸妝，時不時就要臭美一下。
大爸爸把他們抱到寶寶椅上，讓他們坐好。
兩只崽看看對方。
“小白，你臉上的妝有點花了�！�
“嗷嗷，你也是。”
——“可惡的大爸爸！”
周朔無奈：“你還好意思說？弄得爸爸手上都是亮片，還要洗手，等一下就給你擦掉。”
“不要�！鳖櫚孜孀∽约旱男∧樀�，“像美猴王一樣，好看�！�
“電視里是美猴王，你是猴屁股�！�
“才不是！”
正巧這時，服務員端著鍋底過來。
“小朋友們，小心噢�！�
兩只崽定在座位上，一動不敢動。
直到服務員把鍋底放下，他們才探出腦袋。
“誒，不可以。”江知魚按住他們的小腦袋，“你們兩個一眨眼睛，亮片掉進去，等一下大家都吃你們的化妝品。”
“噢�！�
要吃飯了，“美猴王”妝容必須要卸掉了。
陸行淵從包里拿出單獨包裝的嬰兒濕紙巾，握在手里，用掌心的溫度捂熱了，才撕開包裝，給陸傲擦臉。
“閉上眼睛�！�
“好�！标懓凉怨蚤]上眼睛，接受大爸爸溫柔的擦拭。
周朔也撕開一包濕紙巾，往顧白臉上貼。
“冰！”顧白大聲抗議，“像冰塊一樣冰！我要陸叔叔幫我擦！”
“不行�！敝芩废扔帽鶝鰶龅臐窦埥斫o自己擦了手，然后再拿出一包。
顧白期待地看著他：“大爸爸……”
你也要用手暖紙巾嗎？
周朔想了想，把密封的濕紙巾貼在火鍋旁邊。
“再等一下，馬上就暖和了�！�
顧白也沉默了。
“沒關系的，外面有包裝呢�！敝芩方忉尩溃霸鄄桓赡巧凳鹿��！�
陸傲的大爸爸：父愛如山。雖然不善言辭，但是思慮周全，一直陪在他身邊。
顧白的大爸爸：父愛如山……體滑坡，轟隆轟隆——呼嚕呼�！榕榕椤�
等兩只崽擦完臉，江知魚和顧云帆也點好菜了。
江知魚把菜單遞給他們：“你們看看，還想加點什么�！�
兩家人都是肉食動物，點了十多盤肉，牛的各個部位都有。
甚至連牛蛙都算是“牛”。
最后，還是陸行淵的機器人程序啟動，想起一件被所有人都遺忘的事情。
“小魚，桌上要有一點綠色�！�
江知魚舉起手：“那就來一瓶雪碧！”
陸行淵默默地在菜單上勾了兩筆，一瓶雪碧，一盤生菜。
小崽崽們喝熱豆奶，大人們喝雪碧。
電磁爐火力開到最大，火鍋咕嘟咕嘟地冒著泡。
香辣的花椒辣椒味道完全壓過番茄的味道，白煙飄向兩只崽崽，讓他們不由地打了好幾個噴嚏。
“討厭！”陸傲吸了吸鼻子。
大人們忙著燙肉，沒空管他們，他們只好自己管自己，抽出紙巾，擦擦鼻子。
一盤亮晶晶的雪花牛肉被下到漏勺里，把漏勺放進鍋里，讓冒著泡的滾燙的鍋底湯水沒過牛肉。
牛肉剛剛下鍋的瞬間，馬上就變了顏色。
用筷子輕輕攪動牛肉，正常來說，牛肉完全變色就可以了。
但想著小崽崽還要吃，就多燙了一會兒。
陸行淵把番茄鍋燙出來的牛肉分成兩份，放在他們盤子里：“給，小心燙。”
江知魚用公筷夾起兩塊麻辣鍋的牛肉，在清水里涮了涮，也夾給他們嘗嘗：“看看還會不會辣�！�
“多謝�！�
兩只崽也自己去小料臺調了蘸料，牛肉裹滿花生醬，塞進嘴里，美味鮮香。
陸傲仗著自己和爸爸、大爸爸一起在家里吃過火鍋，還教起顧白來了。
“小白，牛肉丸很燙的，還會爆汁，要吹很久很久才能吃�！�
顧白捧著小臉，認真地看著他：“嗯嗯，我知道了�！�
“還有……”
就在這時，江知魚問：“你們兩個，要不要吃炸蘑菇呀？”
“不要！”兩只崽語氣堅定，異口同聲，“我們絕不吃同類！”
“確定不要嘛？炸蘑菇撒上孜然粉干吃，像炸瘦肉一樣。如果放進鍋里涮一涮，吸滿了湯汁，很好吃的，還不會劃傷嘴巴�！�
江知魚一邊說，一邊夾起一塊炸蘑菇，壓進鍋里，等上三秒，再夾起來。
咬一口，番茄汁水爆開。
江知魚豎起大拇指：“好好吃！”
陸傲很沒義氣地端起自己的小碗，像那張要飯的小倉鼠表情包：“爸爸，我要一份！”
顧白緊隨其后：“我也要！”
在火鍋咕嘟咕嘟的泡泡中，在火鍋白濛濛的霧氣里。
舊的一年，就這樣過去了。
*
今年的農歷新年比較早。
過完元旦，再過一個月，馬上就是農歷新年了。
小太陽幼兒園預計從臘月初十就開始放假，一直放到正月二十。
一個多月的假期，還貼心地避開了春運高峰期。
爺爺奶奶老早就用他們的“中年人”手表，給陸傲發消息，問他什么時候回來，還讓他這回不要帶禮物，帶著爸爸、大爸爸一起回來就好了。
江知魚和陸行淵也在認真準備回去要帶的東西。
禮物倒在其次，冬天和夏天可不一樣，要帶的衣服多，火車上也要注意保暖。
要是不小心感冒了，那就不好了。
幼兒園里，在橙子老師宣布完放假事宜之后，小崽崽們似乎是感覺到了離別的氣息，都有些悶悶不樂的。
胖仔舉起小手，問：“老師，放假是什么意思？是我們都見不到面了嗎？”
“是呀�！背茸永蠋熣f，“小云朵班的大家，還有小太陽幼兒園的大家，都要回家去過年，春節期間就見不到面啦�！�
“��？”胖仔不死心，繼續問，“就是說，我再也見不到嗷嗷、小白、蘋果、香蕉……”
——胖仔大點兵。
他一只崽、一只崽的名字點過去，崽崽們都紅了眼眶，忍不住要哭了。
“不要！我不要和大家分開！”
“我好不容易才習慣了早起上學，我不要‘休學’！”
“我也不要，我不要‘退學’！”
橙子老師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你們從哪里學來的這些詞語？”
下一秒，胖仔仰天長嘯：“不！我不要‘輟學’！”
橙子老師一激靈，連忙上前阻止：“沒有啊，沒有啊！你們不要亂講��！我沒有讓你們休學、退學，更沒有讓你們輟學啊！”
又下一秒，胖仔撲上前，一把抱住橙子老師的腿：“老師，求求你了，不要讓我走！”
又又下一秒，小云朵班全體小崽崽，除了陸傲和顧白，都被胖仔帶動。
他們“呼啦”一下沖上前，圍在橙子老師身邊，鬼哭狼嚎：“老師，不要趕我走！”
“老師，我舍不得你！”
“老師大人，我給你磕頭了！求你了！”
“��！胖仔，不要！乖乖聽老師說！”橙子老師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他蹲下來，一把抱住所有小崽崽：“不要哭、不要哭，放假的意思是，我們大家各自回家過年，不是從此各奔東西，天各一方�。 �
“崽崽們，聽老師說，等過完年回來，我們還會再見面的！到時候，我們在班上開一個‘春節習俗分享會’，我們要認真觀察，把自己春節期間經歷了什么都記下來，告訴其他同學……”
“哇哇哇！”
“救命啊……”
橙子老師喊不過他們，整個人都沒力氣了，蹲在地上，準備等他們喊完了再哄。
這時，陸傲默默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師，你辛苦了�！�
橙子老師眼里燃起希望的火苗，他一把握住陸傲的小手：“嗷嗷，你是懂的，對吧？”
“嗯。”陸傲點點頭，“我懂。小白也懂�！�
橙子老師期待地看向顧白，你也懂嗎？
但顧白跟在陸傲身邊，低著頭，時不時抽搭一下，也是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樣子。
“嗚嗚……”
顧白吸了吸鼻子，抹了把眼睛，猛撲上前，緊緊抱住陸傲。
“嗷嗷，我也不想和你分開！”
“不要，我不要‘休嗷’、不要‘退嗷’，也不要‘輟嗷’！”
第72章 回家過年 所有人一起回家過年！
72
“哇哇哇——”
顧白緊緊抱著陸傲, 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傷，仰天長嘯。
“不！我不要和嗷嗷分開，我要和嗷嗷一起過年！”
“我要和嗷嗷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上幼兒園！”
“老天, 我不會再叫你‘爺爺’了。因為嗷嗷馬上就要去他爺爺奶奶那里了，一聽到‘爺爺’兩個字，我就會想到嗷嗷，一想到嗷嗷，我的心就好痛！”
“好——痛——”
聲波巨大，震天動地。
原本圍在橙子老師身邊、吵成一片的小崽崽們，都不自覺閉上嘴巴，抹去臉上的眼淚, 轉過頭, 齊刷刷地看向顧白。
哇, 小白的聲音好大, 比他們所有人的聲音加起來都大。
哇，小白的嗓門好高，好像有一道巨大的海浪矗立在他們面前，朝他們撲過來，要把他們全部掀翻。
就在這時, 胖仔挺身而出，上前一步, 擋在同學們面前：“大家快抱緊我, 不然我們就要被吹走了！”
“我知道, 就像發火的圖圖媽媽一樣�！�
小崽崽們以胖仔為中心，抱在一起，眨巴著眼睛，好奇地看著顧白。
“小白的聲音真大, 他是怎么發出這么大的聲音的？”
“這叫做‘海豚音’，要用丹……丹皮發音，就是果丹皮，我爸爸說的。”
“是丹田吧？”陸傲被顧白抱著，竟然還時刻注意著其他同學的話，糾正他們的錯誤。
“都差不多�！�
“我覺得是悲傷的力量。”
“小白的嗓子眼真紅，我媽媽說，這樣就是感冒了�！�
“小心被傳染！”
小崽崽們快速往后退了兩步。
見他們的注意力都被顧白吸引，橙子老師反倒松了口氣。
還好，至少現在的局面比剛剛的好。
一只崽哭，總比八只崽一起哭好。
橙子老師打起精神，朝顧白伸出手：“好了好了，小白不哭，老師保證，嗷嗷……”
“老師又不是嗷嗷，老師怎么保證？”顧白大聲問，然后抱著陸傲，繼續難過，“嗚嗚——嗷嗷，要一個多月才能見到你，我不行的——”
橙子老師哽住。
啊這……
他收回剛剛的話，一只崽哭起來也可怕，一只思維邏輯清晰、語言表達能力超強的崽崽，哭起來更可怕。
他根本不知道該怎么哄��！
橙子老師試探著看向陸傲，陸傲會意，問：“需要我讓他停下來嗎？”
老師連連點頭：“需要需要。嗷嗷，請開始�！�
陸傲站在原地，嘆了口氣，低頭看向掛在自己的小肚肚上，一點一點滑下去，難過得快要融化成一灘的顧白。
陸傲對他說：“顧白，別嚎了�！�
霸總哄人，就是這么簡單。
橙子老師不敢相信地看著他，小聲提醒道：“嗷嗷，你要不要再說點什么？”
陸傲想了想，繼續說：“作為小霸總的好朋友，你不能為了這點小事就鬼哭狼嚎的，傳出去有損我小霸總的英明�！�
啊？
“如果你再哭，我就不帶你去爺爺奶奶家過年了�！�
“真的嗎？”顧白眼睛一亮，馬上站直起來，“你要帶我去你爺爺奶奶家過年？”
陸傲板著小臉：“這只是初步設想，還沒有完善的計劃。你需要提交一份完美的申請書，以及完美的過年計劃書，我才會帶你去。”
“如果你一直情緒化處事，那么我會懷疑我交朋友的眼光，也會懷疑，你是否有這個本事去見我的爺爺奶奶�！�
“我有本事！”顧白抹了把臉，馬上轉悲為喜，舉起小手。
“我會繼續考察的。”陸傲抱著小手，轉頭看向橙子老師，“老師，解決了�！�
橙子老師干笑兩聲，朝他豎起一個大拇指：“嗷嗷小朋友真棒，幫了老師的大忙，謝謝嗷嗷。”
陸傲微微揚起下巴，面帶自信：“不用客氣。”
趁著所有小崽崽都不哭了，老師抓緊時間，向他們解釋“寒假”到底是怎么回事。
“總之，寒假不是再也不見面，也不是從此就分開，而是我們大家各自回家過新年，等到了春天的時候，小朋友們就回來上幼兒園，老師也回來了�！�
“老師這樣說，你們明白了嗎？”
小崽崽們點點頭：“明白了�！�
“另外，老師要給每位小朋友發一個任務。”
“什么任務？”
“‘美味’小朋友？老師，我不美味！”
“那就是，每個小朋友回到家里過春節，認真觀察爸爸媽媽、爺爺奶奶為了過春節，都做了些什么事情，問問他們，這是什么風俗。”
“每個小朋友記住一個風俗，等到開學那天，我們開一場‘春節風俗發布會’，說說自己家里過春節的風俗，好不好？”
“好！”小崽崽們站成一排，挺起小胸膛，“保證完成任務！”
“好�！背茸永蠋熍e起手，“那老師現在帶小朋友們去洗臉洗手，然后我們一起吃點心，好不好？”
“好！”
“那就開始開火車。”
橙子老師高高地舉起手，在前面帶隊，小崽崽們排成一排，拉著前面一只崽的衣服，乖乖跟著走。
顧白跟在陸傲身后，小聲歡呼：“耶！耶耶耶！”
陸傲回過頭，嚴肅道：“請你穩重一點�！�
顧白抿起小嘴巴：“嗯嗯——”
遵命，小霸總！
*
傍晚四點半。
家長們在幼兒園門口排起長隊，接自家小崽崽放學。
江知魚揣著手，站在隊伍里，探出腦袋，朝隊伍前面看。
“怎么感覺今天的隊伍這么慢？他們在交什么東西？一張紅紅的紙？”
排在后面的顧云帆解釋道：“應該是寒假通知書。昨天小白從學校里帶回來，讓我們簽字，今天要交�！�
江知魚連忙問陸行淵：“你帶了嗎？”
“帶了。”陸行淵從零錢包里拿出一張疊得小小塊的紅色小紙片，“這個�！�
打開紙片，就是通知書。
在家長簽字那一欄的前面，陸傲補上了一欄——
【崽崽簽字：】
然后他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當然了，他的手還握不穩筆，字還是歪歪扭扭的。
但這代表了一種態度！
正說著話，各個班級的老師們就帶著小崽崽們出來了。
明天就放寒假了，小崽崽們都提著大包小包，手里的東西格外多。
午睡蓋的被子、枕的枕頭，不能一直放在幼兒園里，怕積灰發霉，就讓小崽崽們帶回家去，讓家長洗一洗，等開學的時候再帶回來。
還有某些小崽崽，在操場上玩出汗了，就直接把外套脫掉，丟在教室里，放學的時候也忘了帶回家。
第二天上學，穿了另一件外套過來，又玩出汗，又脫掉，又忘記。
以上流程重復十多遍，衣服也堆了十多件，老師每隔一段時間就要把他的衣服整理好，交給家長。
留下來的衣服，今天也要全部帶走。
——胖仔就是這樣的崽崽。
胖仔穿著一件羽絨服、一件馬甲，頭上戴著兩頂帽子，背上背著鼓鼓囊囊的書包，一手提著被子，一手提著衣服，咬緊牙關：“我是大力士！我沖——��！”
兩個袋子被重重放在地上，胖仔喘著氣：“提不動了�！�
李子老師還沒上前，陸傲和顧白對視一眼，默默地騰出一只手，幫他把袋子提起來。
顧白說：“老師說要互相幫助�！�
胖仔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謝謝啦�！�
“別撓了，你自己也要提。”陸傲嚴肅說，“胖仔，你是一個胖傻蛋。下個學期，我們會監督你，讓你及時把衣服穿回家的�！�
“好！”胖仔笑嘻嘻地應了，“那你們要記得我噢。”
“那當然�！�
江知魚站在隊伍里，踮起腳，看見陸傲主動幫助同學，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真棒，不愧是我的兒子，就是樂于助人�！�
沒多久，他們就排到了隊伍最前面。
把寒假通知書交上去，陸傲抱著被子枕頭，走到他們面前。
“爸爸、大爸爸，我回來了�！�
有那么一瞬間，江知魚感覺，自己和陸行淵是留守在家的“孤寡老人”。
陸傲小霸總在幼兒園里打拼闖蕩，到了年底，就提著各種年貨回到家里，探望他和陸行淵。
江知魚一晃神，陸傲就已經出來了。
陸行淵接過他手里的枕頭和被子。
陸傲走上前去，牽住江知魚的手，抬起頭，喊了一聲：“爸爸！”
“��？”江知魚回過神，拍了拍自己的臉頰。
都怪崽崽太成熟了！
江知魚拉著他，一家人站到旁邊：“我們等一下，等小白的爸爸和大爸爸接到小白，我們一起回家�！�
“好�！�
顧云帆和周朔就排在他們后面，很快就接到了顧白。
陸傲和顧白回過頭，向認識的同學們揮揮手。
“拜拜，古德拜�！�
“再見，開學再見！”
小崽崽們約定好下次見面的時間，依依不舍地分開了。
緊跟著，顧白把東西塞給爸爸和大爸爸，然后來到江知魚和陸行淵面前，忽然向他們鞠了一躬。
把江知魚和陸行淵嚇了一跳，江知魚躲到一邊：“怎么了？小白，你失憶了？不認識我們是誰了？這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
顧白一本正經：“江叔叔、陸叔叔，我有一件非常嚴肅的事情，想征求你們的同意。”
“什么事情？”江知魚疑惑，“你偷吃了嗷嗷的點心？”
“不是�！�
“那你午睡的時候和嗷嗷搶被子了？”
“也不是。”
“�。俊苯~捂著嘴，“這么嚴重嗎？你不會欺負嗷嗷了吧？不對，這不可能，嗷嗷絕不可能被你欺負�！�
“當然不是�！�
“那就沒事�！苯~松了口氣，擺了擺手，“走吧走吧，別堵在門口，我們邊走邊說�！�
兩家人走到人行道上，顧白一邊走路，一邊向江知魚和陸行淵鞠躬。
江知魚和陸行淵疑惑地看向顧白的爸爸和大爸爸。
周朔躲到顧云帆身后：“別看我們啊，我們兩個今天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沒有偷偷潛入幼兒園。我們可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
顧白嚴肅了表情，又朝他們鞠了一躬：“江叔叔、陸叔叔，請你們先原諒我的冒昧�！�
“好的好的。”江知魚連連點頭，“原諒原諒。”
顧白捂著心口，聲情并茂，開始即興演講：“眾所周知，春節，是我們最大最大的傳統節日！春節，是所有小朋友最期待的節日，是每個家庭合家團聚的日子，是……”
江知魚和陸行淵不好意思打斷他，只能眨巴眨巴眼睛，認真地看著他，時不時點點頭。
“嗯嗯，然后呢？”
結果他們都快到家了，顧白還在抒情。
“那個……”江知魚小心翼翼地試探，“小白，你到底想說什么呢？可以快點進入正題嗎？”
“我……”顧白頓住。
下一秒，陸傲捂住他的嘴巴，大聲說：“我想帶小白去爺爺奶奶家過年！”
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陸傲解釋道：“我和小白不想分開，不想離開對方一個多月，所以我們想一起過年。我本來想告訴你們的，但是小白說要自己說�！�
顧白漲紅了小臉，小聲問：“可以嗎？”
真是不好意思。
原來如此。
大人們終于明白了。
江知魚轉過頭，問：“所以……你們兩個春節有其他安排嗎？要不要去我家過年？”
顧白撲上前，無比期待地看著他們：“去嘛去嘛，我會自己照顧好自己的，食宿自理，乖乖待著，絕對不讓你們兩個操心�！�
“那就……”
顧云帆和周朔對視一眼：“去？”
兩個人達成共識，下定決心：“去！”
“耶！”顧白原地跳起來。
他沖上前，和陸傲手拉著手，跑回家里。
*
春節前后，車票難買。
還好幼兒園放假比較早，他們可以提早回去。
這天晚上，四個大人圍在客廳里買車票，兩只崽在房間里玩。
江知魚坐在軟墊上，手機放在茶幾上，其他人都圍在他身邊。
“一起買車票，位置被分在一起的概率比較大，到時候你們再把錢轉給我就行，你們把基本信息輸入一下�！�
“好�！�
兩只崽崽、五個大人。
沒錯，張大爺也要跟著他們一起去。
張大爺沒有家人，被陸行淵和江知魚雇傭，要過年了，當然也沒有讓他一個人留下的道理，就帶他一起去。
軟件上剛開票，江知魚就開始點。
沒多久，手機屏幕上顯示“購票成功”四個大字。
江知魚退出去看座位。
下一秒，周朔開始哀嚎：“憑啥��？憑啥你們都是八號車廂，就我是三號�。≡趺措x得這么遠？”
江知魚偷笑：“應該是前面有人退票，就把你給補過去了�！�
陸行淵淡淡道：“你很幸運�！�
“不！老婆！兒子！”
顧云帆給了他一下：“別嚎了，你連兒子都不如。到時候看看有沒有好心人跟你換，實在沒有的話，我會照顧好兒子的�！�
“我要看看能不能改簽�！敝芩纺闷鹗謾C，還沒等他研究，“叮咚”一聲，有消息進來了。
他連忙把手機還給江知魚，江知魚戳開消息界面，是他親愛的爸爸媽媽。
他們發了一張截圖，是一個好友申請。
【親愛的爺爺奶奶，晚上好！在這個月黑風高的美麗夜晚，我懷著冒昧的心情，給你們發來這條申請，本人是……】
因為字數限制，“本人是”后面的字剛好被省略了。
所以江爸江媽用語音問：“小魚，這個人是誰啊？為什么要來加我們？”
大人們都沉默了。
這個說話風格，他們連問都不用問，一猜就中。
江知魚按下語音鍵，解釋道：“是嗷嗷的好朋友小白啦。我不是跟你們說了嗎？他們一家人今年來我們家過年，他可能想跟你們提前打聲招呼�！�
“好，知道了，那我跟他聊兩句！”
江爸應了一聲，背景音里還夾雜著江媽的聲音：“別聊了，快點找老楊多買兩箱海鮮，還有零食牛奶什么的，也要多買一倍。快，行動起來！”
大人們相視一笑。
“走吧，我們也回去收拾行李�！�
*
一切準備妥當。
車票買好，行李收拾好，禮物也買好了。
臘月十五，從小城開往榕城的列車，準時發車。
這一次，江知魚沒有再播放《離別的車站》。
陸傲和顧白手拉著手，走進車站，登上列車。
周朔一個人，背著包，委屈巴巴地走到三號車廂。
臨走時，顧云帆朝他揮揮手，提醒他：“你別坐過站了，注意聽廣播，坐過了可不會回去接你�！�
“知道了。”周朔親了一下顧白的額頭，“大爸爸走了，你和爸爸要乖乖的�！�
“放心吧。”
顧白和陸傲在車上吃著零食、喝著熱飲、看著動畫片，好不快活。
三個小時后，火車到站，陸傲牽著顧白，輕車熟路地朝出站口走去。
出站口還是那樣的場景，推銷的、攬客的、賣烤腸的，擠在一起。
江爸江媽站在人群里，手里舉著好幾個接站招牌。
【江知魚（愛心）陸行淵】
【顧云帆（愛心）周朔】
爸爸和大爸爸合用一個牌子，小崽崽們還有專門的、單獨的接車牌。
【陸傲（小王冠）陸嗷嗷】
【顧白（小王冠）顧小白】
拉客的摩的師傅扭頭看了一眼，都驚呆了：“接的人真夠多的，這個季節還有旅行團？”
陸傲一眼就在人群里看見爺爺奶奶。
他們一點兒都沒變，還是他離開時的那個樣子。
江爸高大魁梧，江媽溫柔霸氣。
陸傲牽著顧白，大步跑上前去：“爺爺奶奶！”
“誒，嗷嗷！”
陸傲跑到他們面前，顧白站穩了，再鞠一躬。
“爺爺奶奶，你們好，我是嗷嗷的幼兒園同學、嗷嗷的鄰居、嗷嗷的玩伴，也是嗷嗷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未來，我也會是嗷嗷的小學同學、初中同學、高中同學、大學同學，也會是嗷嗷最好最好的發小……”
“好了好了。”江爸趕忙打斷他的話，和他握了握手，“小白小朋友，你好，我們已經在手表上認識了，還聊了很多，就不要說這么多客套話了�！�
“嘻嘻�！鳖櫚缀π叩匦α诵�，又和江媽握握手，“您好，打擾了�！�
就在這時，江知魚沖上前，一抬手，把江爸腦袋上的毛線帽摘下來。
只見江爸原本光溜溜的鹵蛋光頭上，長出了郁郁蔥蔥的短短頭發。
“爸，你什么時候留頭發了？”
“小壞蛋�！苯职衙弊訐尰貋�，重新戴上，“冬天太冷了，有點凍腦袋�！�
“哈哈。”
陸行淵拖著行李，走上前，喊了一聲：“爸、媽�！�
“嗯，行淵�！苯纸瓔屌呐乃募绨颉�
正巧這時，顧云帆也等到了第三車廂的周朔，兩個人就跟在后面，走上前來。
顧云帆把手里的禮品遞給江爸江媽：“叨擾了，這是一點心意，請你們一定要收下�！�
兩箱名酒，是給江爸的。
一盒燕窩，還有一盒佛跳墻，是給江媽的。
江爸江媽樂得合不攏嘴，連連說不用不用，太破費了。
“走吧走吧，外面太冷了，去車上暖和一下。”
這次回家，人數急劇增加，那輛五座小面包車，肯定是坐不下了。
于是江爸又開了一輛新車過來。
陸傲和顧白圍在洗得锃亮的車子旁邊。
“哇，這輛車好長、好酷、好閃啊�！�
“這就是傳說中的勞斯萊斯超級加長車�！�
江爸提醒道：“你們兩個看錯了，那不是我們家的車，這才是。”
兩只崽轉過頭去，只見江爸戴著一頂“寶仔冰棍”的藍色員工帽，站在一輛紅色小巴車旁邊，一只手扶著車門。
寶仔冰棍廠提供員工專線，這輛小巴車就是工廠里的，車身上還貼著冰棍廣告，江爸特意把它開過來了。
十多個座位，有專門的行李艙，絕對坐得下所有人。
江爸掏出鑰匙，“滴滴”兩聲，車門解鎖。
“小霸總，請上車�！�
兩只崽都驚呆了。
江知魚大笑，牽起陸傲和顧白：“走啦，上車！這個車很棒的，旅行團都用這種車，像春游一樣！”
所有人都上了車，找到位置坐好。
春節將近，路邊花圃里的綠植換成了大紅色的花朵，路燈下掛著大紅色的中國結，有的商鋪比較早，就掛起了春聯和燈籠。
陸傲和顧白趴在玻璃窗上，好奇地看著外面的一切。
顧白小聲問：“嗷嗷，你過過年嗎？”
“沒有�！标懓恋吐暬卮稹�
他問的是前世，陸傲知道。
他對節日并不敏感，也沒有心情過年。
不就是穿新衣服、吃好吃的，再到處串門嗎？
霸總忙著學習，忙著工作，可沒有時間去做這些事情。
“我也沒有。”顧白一臉憧憬地說，“但我們現在要一起過年了，命運真是奇妙�！�
兩只崽離玻璃窗太近，呼出來的氣打在上面，凝成一片白濛濛的霧氣。
顧白伸出一根食指，在霧氣上寫了一個“白”字。
陸傲想寫“傲”字，但是筆畫太多了，容易糊在一起。
于是他畫了一個三角尖尖的小王冠，代表自己。
——新年！陸傲和顧白到此一游！
第73章 趕集 小霸總的秋褲要扎進襪子里
73
滴滴嘟滴滴——
紅色小巴車載著客人們, 穿過街道，沿著山路向上。
南方的冬天，樹木依舊青翠。
山林掩映之間, 一棟熟悉的農村自建別墅，顯露出屋檐一角。
陸傲舉起小手，自信介紹：“小白，那就是我爺爺奶奶的家�！�
顧白伸長脖子，努力朝那邊張望。
雖然現在只能看見屋檐，但顧白還是十分捧場：“哇，你爺爺奶奶家的屋頂這么漂亮啊，是紅色的, 亮晶晶的, 像冰糖葫蘆一樣！”
滿車的人被他逗得笑出聲。
這只小崽崽, 真會講話！
車子再轉過幾個彎, 整棟別墅出現在他們面前。
“哇！”顧白再次驚嘆，“嗷嗷，你爺爺奶奶家真大��！”
“那當然，他們可是富一代呢。”
陸傲抱著小手，揚起小腦袋, 以爺爺奶奶為榮。
“其實，我們早就已經走進爺爺奶奶家里, 跨過他們家的門檻了。”
“為什么？”顧白疑惑。
“因為這整座山都是他們的！”陸傲自豪宣布。
“哇！”
看著顧白驚訝的模樣, 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奇妙感覺, 涌上陸傲的心頭。
誰能想到他陸傲，看起來平平無奇的一只崽，竟然是出身顯赫、坐擁上億家產的小龍傲天？
好爽！這就是“扮豬吃老虎”的爽感！
陸傲愈發揚起小腦袋，幾乎要飛到天上去。
“本來想以普通人的身份跟你相處, 沒想到換來的卻是你的無法無天……”
無法無天的顧白伸出雙手，一把抱住陸傲：“嗷嗷，不要飛走�！�
陸傲掙扎著，堅持把沒說的話說完：“現在我不裝了，我攤牌了……其實我是富三代……”
“太酷了！”
“松手，顧白，不要再抱著我了。”
“不要，我要沾沾嗷嗷的富貴氣。”
顧白抱著陸傲，兩只崽突出來的小肚肚貼在一起。
他回過頭，大聲說：“爸爸、大爸爸，我也要當富三代�！�
周朔和顧云帆對視一眼，淡淡道：“富三代是沒指望了，大爸爸早就脫離周家了。讓爸爸努努力，你做富二代�！�
“不行�！鳖櫚讎烂C拒絕，“那我就和嗷嗷差輩分了。”
正說著話，車速減緩，一行人來到別墅前。
整棟別墅佇立在他們面前。
江知魚驚呼：“爸媽，家里大門怎么換了？”
原本不銹鋼的欄桿被拆掉，換成了黑色的英式鐵藝欄桿。
“這不是為了迎接你們嘛，之前那個太土了，這個門不止造型好看，還有特殊功能，給你們展示一下，看好了——”
江爸從口袋里掏出一個按鈕，按下按鈕，黑色鐵門緩緩打開。
還是自動大門！
“哇！”這回輪到江知魚震驚了。
江爸緩踩油門，把小巴車開進院子里，停在空地上，拉上手剎，打開車門。
“到了！歡迎大家來到‘寶仔度假村’！”
一行人下了車，把行李搬下來。
江爸江媽不知道從哪里掏出兩根小紅旗，跟旅行團團長似的，揮舞著小旗子，指揮他們。
“行李先放在客廳里就行，我們先吃飯�！�
“本來打算請你們去農家樂吃飯的，不過最近不是快過年了嘛，有些員工都放假了，桌位又都訂滿了，就在家里吃�！�
“不過你們放心啊，菜都是一樣的，是農家樂那邊做好了，再送上來的�！�
“沒關系，沒關系。”顧白吸了吸鼻子，“我好像已經聞到了香氣，我等一下要吃五碗。不過在這之前，我想請問一下，餐廳在哪里呢？這里太大了，我都要迷路了�！�
顧白，一款無敵捧場王！
有他在的地方，周朔和顧云帆都不用多說話，只需要跟在小崽崽身后，享受成果就可以了。
一行人來到餐廳，洗了手，在巨大的紅木圓餐桌前坐下。
桌上擺滿各色菜肴，肉和海鮮應有盡有。
陸行淵一手拎起一只崽，把他們放進紅木的寶寶椅里：“請入座。”
“多謝�！标懓列D玻璃轉盤，把面巾紙轉到自己面前，抽出一張，塞進自己的小衣領里，然后宣布，“可以開飯了�！�
江知魚叼著一根鴨腿，彈了一下他的額頭：“早就開始啦�！�
“噢�！标懓撂痤^，張大嘴巴，接過爸爸遞過來的另一根鴨腿，“謝謝爸爸�！�
“鴨子沒腿了，小白吃一個雞腿。”
“謝謝江叔叔。”
所有人圍坐在餐桌前，江爸再三叮囑客人們：“吃飽來，一定要吃飽啊。怎么就吃這么一點點？再吃點！”
顧白鼓著腮幫子：“已經塞不下了。”
“慢慢吃，吃完了出去玩一會兒，玩完了再進來吃，吃飽了再出去玩，直到吃完為止�！�
“啊？”顧白震驚，“這是《西游記》里的故事�！�
——要等雞啄完了米，狗舔完了面，他們吃完了所有菜，才能下桌！
*
吃完午飯，“榕城旅行團”的江團長和張團長，給大家安排住宿。
陸傲一家仍舊住在二樓，暑假住過的房間里。
三樓有兩間客房，顧云帆和周朔住一間，張大爺住一間。
還剩下顧白一只崽。
江團長對張團長說：“當初建房子的時候，你還說客房不要建這么多，哪里會有這么多客人來住�，F在好了，房間不夠了。”
“買餐桌的時候也是，非要說沒這么多人吃飯，現在根本坐不下。”
張團長抬手要打人，江團長連忙躲開。
顧白連忙說：“沒關系的，我可以和嗷嗷一起睡�！�
陸傲點點頭：“嗯，我會照顧好他的�！�
江知魚摸摸他的小腦袋：“也可以，那就辛苦嗷嗷啦�！�
“不辛苦�！标懓列攀牡┑�，“這是我作為小地主應該做的�！�
“那我們下午就玩斗地主咯。”
“不要！”陸傲牽起顧白的手，“走，我們回去午睡，不理爸爸。”
顧白一邊跟著陸傲，朝房間走去，一邊回過頭，朝他們揮揮手：“大家午安。”
江媽擺擺手：“行了，大人也回房間休息一會兒吧，下午帶你們去趕集。”
“好！”
安靜的午后，只有風輕輕吹過的聲音。
整棟別墅都陷入沉睡之中。
*
下午三點整，所有人午睡起床，換好衣服，在一樓客廳集合，準備出發。
那輛小巴車就停在院子里，接下來一個月，他們出行都要靠它。
還是江爸開車，載著一群人，來到榕城最大的批發市場。
市場里年味十足，早就開始賣各種年貨了。
紅色的帳篷一個連著一個，陽光打下來都是紅色的。
在帳篷里支起桌子，擺上貨物，一個簡單的攤子就支起來了。
賣春聯、賣福字、賣中國結，還有賣各種糖果零食、花草樹木、小孩衣服的。
雖然現在只是臘月中旬，但里面的人挨挨擠擠，確實不少。
所有人都風風火火的，扯著嗓子大喊：“老板，這個多少錢一斤？”
“我多買點，你便宜點行不行？”
“老板，你都便宜賣給他了，也便宜賣給我唄�！�
人群擁擠，一行人的隊形如下——
江團長和張團長在前面帶路。
陸行淵抱著陸傲，江知魚揪著陸行淵的衣擺，跟在他身邊。
周朔抱著顧白，顧云帆跟著他們。
要是不抱著的話，小崽崽們就只能看路人的大長腿了。
張大爺殿后。
江爸江媽時不時回頭看看，看他們有沒有跟上，也順便問問他們。
“果凍要不要買一點？兩只小崽崽愛吃果凍嗎？”
江知魚舉起手：“愛！我這只大崽崽愛吃果凍！我要吃水果形狀的吸吸果凍！”
江爸江媽無語：“好好好，給你買，過來挑�！�
一行人來到賣果凍的帳篷前面，買了整整兩斤果凍。
買完之后，江知魚直接開吃。
他拿著一個葡萄形狀的果凍，一口咬住果凍開口，用尖利的牙齒固定住，轉了一圈，直接打開包裝，和陸行淵分著吃了。
兩只小崽崽就沒有這么好運氣了。
兩只崽的小乳牙沒什么力氣，咬著塑料包裝，努力轉了好幾十圈，都快轉成小旋風了，還沒咬開。
小霸總永不言棄！
陸傲咬著牙，和果凍僵持不下。
顧白終于咬開一個口子，從里面吸溜果凍。
兩只崽拼盡全力，才把果凍吃了。
可是緊跟著，又一個難題降臨——
沒有勺子的星球杯！
江知魚在攤子上買了一桶星球杯，結果走出去老遠，他想吃了，打開筒子一看，里面竟然沒有勺子！
奸商！
兩只崽丟掉好不容易才吃完的果凍包裝，拿著星球杯，努力伸出小舌頭，試探里面的餅干球和巧克力。
他們的手是熱的，溫度隔著塑料杯，把巧克力融化，就更不方便吃了。
“咦——”
“爸爸，為什么你愛吃的零食……都這么難吃！”
“不難吃啊�！苯~趁著巧克力還沒融化，捏了兩下杯子，把硬硬的巧克力掰下來，直接倒進嘴里，“很好吃的，甜甜的，脆脆的�！�
“我說的不是那個‘難吃’，是那個‘難吃’！”
“嗚嗚，我的嘴巴被吸住了。”
兩只崽又花了十多分鐘，才終于把星球杯吃完。
就在這時，江知魚又想買新的零食。
“爸爸媽媽，前面有炒核桃……”
話還沒完，兩只崽齊聲打斷他的話：“不要！不要讓爸爸/江叔叔再買零食了！我們的牙都要掉掉了！”
“好好好，不讓他買了，爺爺奶奶來買�！�
“不要吧……”江知魚弱弱地抗議。
“就要！”兩只崽大聲說。
“你們兩個別太自信了，爺爺奶奶買的零食，只會比我買的更差勁�！�
“亂講！”江爸江媽異口同聲，“我們買的零食那叫一個老少皆宜�！�
“嗯……”
江爸江媽中意的零食——
又甜又咸的花生糖。
滿滿膠味的玉米軟糖。
能把牙粘掉的香芋軟糖。
兩只崽稍微嘗了一下，就直呼“不要”。
索性零食也買得差不多了，他們也就沒有再在零食攤子前過多停留。
一行人來到賣春聯的攤子前面。
江爸江媽掰著手指頭，數家里一共有幾扇門、幾扇窗，要買多少春聯、多少紅紙條。
江知魚把“一帆風順”、“鵬程萬里”、“平安喜樂”等門貼一字擺開，放在兩只崽面前。
“嗷嗷、小白，你們兩個一起挑一個，貼在你們房間的門上面，作為新年許愿。”
“嗯……”顧白探出身子，認真思考。
陸傲一眼就看中一張，舉起小手：“爸爸，我要那個！”
眾人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四個大字撒著金粉，閃著金光——
日！進！斗！金！
攤主笑著說：“小朋友，這張一般是貼在店鋪門口的，這里有一張‘快樂成長’，你要不要這個？”
“不！”陸傲握緊小拳頭，“新的一年，我就要日進斗金！”
江知魚笑了笑，無奈順從：“老板，就給他拿那一張吧，我們家小崽崽比較有志氣�！�
“拿兩張�！标懓晾碇睔鈮�，“還有一張我要帶回去貼在房間里！”
“好�！�
江知魚和陸行淵挑了一張“平安喜樂”，顧云帆和周朔也挑了一張差不多的“四季平安”。
這個時候，江爸江媽也挑好了春聯。
兩幅春聯、兩對門神、三幅卡通門貼、五張財神，還有福字若干、門貼若干、紅紙條十包、兩頂大紅燈籠。
一單大生意，老板直接拿出兩個巨大的紅色塑料袋，給他們裝東西。
*
在批發市場里還沒逛多久，每個人手里都提著大包小包，滿滿當當。
江爸提議他們折返回去，把東西放進車里，然后繼續逛。
所有人舉手同意，于是一行人調頭回去。
他們把東西放回去，周朔也趁機把顧白放下，休息一下。
“小白，你又變重了�！�
“明明是大爸爸變弱了�！�
“胡說，你大爸爸我可是能連續打發三個小時奶油的超級蛋糕師，臂力驚人。”
“嗯……”顧白轉過頭，振振有詞，“陸叔叔就沒把嗷嗷放下來。”
陸行淵抱著陸傲，就站在旁邊。
他甚至一手抱著陸傲，一手還幫江知魚提著他的兩斤果凍。
“……”周朔哽住，“他是機器人�！�
下一秒，陸行淵把果凍交給江知魚，然后抱起陸傲，直接把他扛在肩上。
陸傲騎在大爸爸的肩膀上，陸行淵把他扶穩。
父子二人默契地比了個“剪刀手”，面無表情，語氣毫無波瀾：“耶。”
周朔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睛。
不是，這是挑釁吧？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
周朔一伸手，像抓小雞一樣，把顧白抓起來，也扛在自己肩上。
沒多久，江知魚和顧云帆收拾好東西，從車上下來，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兩個大爸爸分別扛著他們的兒子，面對面站著，靜靜對峙。
——我能一直扛著我兒子，你能嗎？
——我當然能，我還能扛著我兒子走路回家！
——那你扛著他走吧。
好幼稚的兩個人啊。
顧云帆走到周朔身邊，低聲問：“你不累嗎？”
周朔搖頭：“不累！完全不累！”
江知魚也走到陸行淵面前。
“老婆，我……”
“我知道，你也不累�！�
“對�！�
江爸江媽和張大爺最后從車上下來。
“不累那就繼續逛吧�！�
“還要買點什么？”
“買衣服！”
一行人繼續出發。
江媽問：“嗷嗷，你的過年新衣服買了沒有啊？”
“買了！”陸傲自信回答，“爸爸和大爸爸帶我去商場買的，我自己挑的，特別酷，特別帥，我還帶過來了，回去穿給爺爺奶奶看。”
江知魚補充說明：“就是一套兒童西裝。店員說他穿上特別有霸總的氣質，把他夸得天花亂墜的，他就買了。”
“西裝啊？”江媽又問，“布料怎么樣？厚實嗎？保不保暖？春節穿會不會冷？”
“有搭配一件小背心，應該不會冷，但是他堅決不穿秋褲。”
“那怎么能行？！”
一聽這話，江爸江媽和張大爺都有些急了。
“怎么能不穿秋褲？”
陸傲解釋道：“穿秋褲，再穿西褲的話，會有痕跡的。”
“能有什么痕跡？小孩子必須穿秋褲�！�
“就是�！苯~捏捏他的小短腿，“你的‘小火腿’穿什么褲子都一樣�！�
“爺爺奶奶再給你買兩件新衣服，過年換著穿。這里的衣服還都不錯，都是廠家直銷，又厚實又保暖，款式也好看。”
“好！”陸傲開心。
新衣服嘛，當然是多多益善！
但是陸傲沒想到……
這里的試衣間如此簡陋！
一塊窗簾掛在衣架上，把窗簾拉起來，就是一個試衣間，顧客可以在里面換衣服。
陸傲路過一個賣衣服的帳篷，正巧有一個爺爺拿著衣服，從“試衣間”里走出來。
“不！”陸傲震驚，“我不要在這里買衣服，會被別人偷看的！”
“沒事的，沒事的，爺爺奶奶給你買外套，不買里面的衣服，你不用進去換，在外面隨便套一下就好了。”
這還差不多。
陸傲松了口氣。
陸傲喜歡西裝，爺爺奶奶就給他挑了些酷酷的風衣和大衣。
怕陸傲總是脫外套試衣服，會不小心吹風感冒，爺爺奶奶每次都會仔細挑好衣服，才讓他試穿。
穿起來還挺帥的，像民國的小少爺。
陸傲穿著新外套，站在帳篷里簡陋的全身鏡前，轉來轉去。
“爺爺奶奶的品味比爸爸、大爸爸的品味好一百倍�！�
江知魚和陸行淵抱著手，靠在一起，表情是一模一樣的迷惑。
“胡說，爸爸的品味世界第一棒�！�
“就是，小魚的品味最好�！�
江知魚隨手拿起旁邊架子上的一套保暖秋衣：“爸媽，再拿幾套秋衣，嗷嗷最近又長高了，衣袖和褲腿都短了。”
“好，你和行淵挑�！�
陸傲警覺：“不——”
兒童秋衣的尺碼是按照身高來算的，也不用陸傲親自試。
江知魚和陸行淵挑了三套秋衣。
一套全身印滿史努比，一套印滿汪汪隊，還有一套印滿紅色小汽車。
還有三雙配套的棉襪子。
一個打扮得再酷的小崽崽，一位打扮得再帥的小霸總。
不管他外面穿的是西裝，還是風衣，他最里面的內搭，一定是爸爸和大爸爸精心挑選的緊身保暖秋衣。
不管他腳上蹬著的是皮鞋，還是皮靴，他的襪子，一定是和秋衣配套的卡通襪子。
只要小霸總一坐下，西褲往上收，就會露出他牢牢扎進襪子里的秋褲。
“爸爸、大爸爸，你們的品味真的很差�！�
“小傻蛋，這種衣服才保暖，暖和最重要�！�
另一邊，顧白一家挑了兩件兒童外套，張大爺也給自己挑了一件新衣服。
快要過年了，大家都是做生意的，江爸江媽也就沒講價，全部原價買下來了。
就當是討個好彩頭了。
*
一行人在批發市場逛了一個下午，一直到天都黑了，才帶著滿滿當當的東西，準備回家。
小巴車上，堆著各種零食糖果、春聯門貼、衣服外套。
年貨堆起來，比人還多。
江爸江媽卻說：“東西還沒買完呢，明天還得繼續買�！�
陸傲和顧白都震驚了：“還要買？”
“對呀，你們小孩子愛玩的鞭炮煙花、拜神要用的香燭紙錢、大卷鞭炮都還沒買，還有發財樹、水仙花、杜鵑花，各種盆栽裝飾都要買�！�
“唔�！眱芍会趟贫嵌攸c了點頭。
過年要買的東西，可真多啊。
從這天開始，一行人像螞蟻搬家一樣。
每天上午開著車出去，傍晚載著大包小包回來，本來空曠的雜物間都快放不下了。
陸傲和顧白很想讓爺爺奶奶不要買了，他們害怕。
這天晚上，他們結束了一天辛苦的搬運工作，排成一排，站在別墅門口，仰望著天上的星星。
江知魚趁著爸爸媽媽不注意，偷偷從觀賞柑橘樹上摘下一個黃燦燦的橘子，剝開皮，掰下一瓣，塞進嘴里，然后遞到陸行淵面前。
陸行淵張開嘴銜走，面不改色地嚼了嚼，又把橘子掰下一瓣，遞給身邊的陸傲。
陸傲一口吃掉，微微皺起眉頭，然后傳遞給顧白。
“小白，這是砂糖橘，好吃的�！�
“好耶，謝謝你，嗷嗷�！�
顧白吃了一瓣，沉默片刻，把橘子遞給顧云帆：“爸爸，給你。”
“謝謝�！�
顧云帆嘗了一瓣，最后遞給周朔：“給�！�
周朔剛吃一口，整個人的臉都綠了。
“嘔——好酸——”
“你們這群人……我就知道，能跟我分享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老婆，連你也……我的心好痛……”
終于有人露餡，所有人同時扭過頭，馬上沖進衛生間，把嘴里的酸橘子吐掉，用溫水漱口。
江知魚漱了八杯水，然后抬起頭，看見沒事人一樣的陸行淵：“你咽下去了？”
陸行淵頷首，面不改色：“嗯。”
江知魚不敢置信地再問一遍：“你咽下去了？！”
“老婆給我的，我咽下去了，不酸�！�
“天吶！”
江知魚飛撲上前，要摳陸行淵的嗓子眼。
第74章 除夕 過年啦！吃年夜飯！放煙花！……
74
年貨總是買不夠。
江爸江媽總是在每天晚上清點年貨的時候, 用力一拍手，忽然想起還有什么東西沒買，用小本本記下來, 明天繼續買。
就這樣，忙忙碌碌，緊趕慢趕，到了除夕這天。
早上七點，大崽崽、小崽崽還在睡覺的時候，江爸江媽就起床了。
兩個人煮了一大鍋稀飯，配著肉松、榨菜和番茄醬呼嚕兩口，就騎著電瓶車出了門, 向山下的寶仔農家樂出發。
農家樂里的員工廚師, 早幾天就放假回家了。
農家樂里現在沒有人, 各種菜品肉類也都在過年前消耗完了, 只剩下——
兩只大公雞！
“喔喔喔——”
江爸江媽還沒靠近，就聽見兩只大公雞打鳴的聲音。
他們這邊拜天神、拜土地公，都需要一只雞。
最好是公雞，有大雞冠的大公雞。
殺雞的手法也要特別注意，不能像市場里買的那種, 把雞肚子整個都剖開，只能在屁股上開一個小小的口子, 把內臟從小口里完整掏出來。
江爸江媽不放心出去買, 更不放心讓其他人來殺, 每年都是自己來。
現在這兩只雞，也是江爸江媽中秋節那天特意去市場挑的，在農家樂院子里吃米跑圈，養了三四個月, 就等著今天。
江爸騎著電瓶車，一個漂移，把車停在農家樂院子里。
江爸拿起抓雞用的鐵鉤子，江媽提著竹籃子。
兩個人風風火火地朝后院走去。
“我去燒水，你去抓雞�！�
“行�！�
一個多小時后，江爸江媽回到別墅。
這個時候，家里人全都起來了，正坐在餐廳里吃早飯。
“怎么樣？”江爸提著籃子，走了進來，“電飯煲里有保溫的稀飯，桌上還有肉松，你們有看見嗎？”
“看見了，我和嗷嗷正在吃！”顧白坐在寶寶椅上，用勺子舀起半勺肉松，半勺稀飯，塞進嘴里。
他閉上眼睛，做出一副十分陶醉、十分享受的模樣：“嗯……稀飯稀稀的，肉松干干的、脆脆的，搭配起來特別好吃！”
“好吃就好。”江爸轉過頭問，“嗷嗷覺得呢？好吃嗎？”
“好吃�！标懓羶炑诺匾ㄆ鹨簧紫★�，嘗了一口，“感謝爺爺與奶奶的付出�！�
正巧這時，江媽也從外面走進來。
她抽出兩張面巾紙，分別擦了一下陸傲和顧白的小嘴巴：“快別裝模作樣了，稀飯都漏到下巴上了�！�
“嘻嘻。”顧白和陸傲相視一笑。
江媽環顧四周，見顧云帆、周朔和張大爺都在餐廳，又問：“小魚和行淵呢？他們兩個不會還沒起來吧？”
“爸爸和大爸爸在廚房�！标懓辽斐鲂∈郑瑸槟棠讨该鞣较�，“爸爸說他不想吃稀飯。”
“那他還想吃什么山珍海味？”
“不知道，大爸爸在做�！标懓恋拖骂^，看見江爸手里提的籃子，“爺爺奶奶，你們又去買了什么？”
“去宰了兩只大公雞�！苯瓔屌拈_兩只崽伸過來的小手，“還是生的，不能摸�！�
“噢�！�
江爸江媽跟他們打了聲招呼，然后走進廚房。
廚房里，陸行淵圍著一條粉色小碎花圍裙，站在灶臺前面。
江知魚跟沒骨頭似的，掛在他身上，碎碎念地問：“熟了嗎？可以吃了嗎？我好餓，我可以先嘗嘗味道嗎？”
陸行淵耐著性子回答他：“小魚，還不行，雞蛋要煮熟一點。”
“那你可不可以把雞蛋戳破一點點？我不愛吃干巴巴的整塊蛋黃，我愛吃蛋花�！�
“已經戳了一個。”
江爸江媽故意放慢腳步，無聲無息地走到他們身后。
“喲，大清早的，煮什么好料呢？”
“��！”江知魚被他們嚇了一跳，“爸爸、媽媽，你們干嘛？”
江爸笑了笑，朝鍋里看了一眼。
灶臺上開著小火，鍋里水開著，咕嚕咕嚕冒著小泡泡，里面飄著好幾個荷包蛋，還有紅棗、枸杞、桂圓、姜片等等佐料，聞著還有冰糖的甜味。
江媽道：“給客人也煮兩個�！�
“那當然了，還用你們說？”江知魚又問，“你們兩個一大早去干嘛啦？不會又去買東西了吧？”
江爸江媽無奈道：“出去殺雞了，沒買東西�！�
“那就好。”江知魚一本正經，“早上起來沒看見你們兩個，給我嚇壞了，我還以為你們兩個又出去買東西了�！�
“怕什么怕？有什么好怕的？”
“家里都快裝不下了。我敢保證，就算現在末世降臨，喪尸爆發，我們家肯定能靠著你們買的那些年貨撐一百年�！�
“亂講。”江媽拍了一下他的腦袋，“不許胡說八道，快點呸掉。”
“呸呸呸——”
再等了三分鐘，陸行淵才關了火，把糖水雞蛋盛起來，端出去。
江知魚端著碗，乖乖跟在他身邊。
*
吃完早飯，一行人都忙碌起來。
江媽用木薯粉攪了一小鍋漿糊，讓江知魚和陸行淵帶著兩只小崽崽去貼春聯、貼福字。
周朔和顧云帆昨晚合計了一下，為了感謝這些天江爸江媽對他們的招待，準備做兩道大菜，放在今晚的年夜飯里。
周朔主廚，顧云帆打下手，兩個人先把該腌的肉腌上，該切的菜切好。
這樣，等到下午做菜，就會方便很多。
江爸江媽還在匆匆忙忙地準備拜神要用的東西，除了兩只大公雞，還有兩刀五花肉，蘋果橘子、酒水茶葉、香燭鞭炮，張大爺幫著他們。
足足有兩米二的超大號春聯平鋪在茶幾上。
江知魚叮囑兩只崽：“要小心點噢，薄薄地涂一層就好了，不要把春聯戳破了，也不要弄到手上，這種漿糊很黏的�！�
“知道了�！�
陸傲和顧白一崽拿著一根筷子，挖起一點漿糊，歪著小腦袋，認真工作。
陸行淵長得高，貼春聯根本不用踩梯子，踩一個小板凳就夠了。
往一條春聯背面涂滿漿糊，陸行淵拎起春聯的兩個角，陸傲和顧白小心翼翼地提著中間部分，江知魚則拎著尾巴。
兩大兩小像開火車一樣，慢慢往前走。
陸行淵踩到凳子上，舉起春聯，江知魚在下面扶著。
兩只崽輕輕放開春聯，跑到門外，抬起頭，認真觀察。
江知魚道：“你們兩個要站在正中間，別站歪了�！�
“放心吧�！标懓帘砬閲烂C，“大爸爸，有點歪了，往左邊一點�！�
陸行淵往左邊調了調。
“還是有點歪。”
陸行淵繼續調。
“還是……”
江知魚扭頭看了一眼，無奈道：“陸嗷嗷，是你的小腦袋歪了。不要賣萌了，轉回來�！�
陸傲思考的時候，會不自覺往左邊歪頭。
顧白伸出手，扶住陸傲的小腦袋：“好了。”
兩大兩小進進出出，給大門、前門和后門都貼上了春聯。
后門貼的是“寶仔冰棍廠”發的員工福利對聯，角落里還有兩個小小的“寶仔商標”。
江知魚捂住眼睛，假裝自己什么都沒看見。
貼完春聯，江爸江媽正好把拜神的東西準備好了。
他們只好暫停工作，先和江爸江媽一起去拜神。
當初買下這座山的時候，山上就有一座小小的土地廟，江爸江媽當然沒舍得推平，反倒重新修繕了一下，每年都過去拜拜。
拜神是他們這邊的習俗，以家庭為單位。
周朔和顧云帆不信這些，也就沒帶顧白去。
土地廟前，江爸江媽把各色貢品擺好，又把蠟燭和立香點上。
香的數量也有講究，江爸江媽一人九支香，江知魚和陸行淵一人六支，陸傲只有三支。
“為什么？”陸傲不開心，“為什么我只有三根？”
“因為你最小呀，等你長大了就可以拿更多了�！苯~朝他招招手，“快過來�！�
一家人在小小的神像前拜拜，江媽作為一家之主，嘴里用方言碎碎念著：“土地老爺，今日是除夕，我們一家來看你了�！�
“保佑我們一家平平安安、順風順水，保佑我兩個兒子身體健□□意賺錢，保佑我的孫子健康長大、沒病沒災……”
陸傲跟在大人們身邊，像只小招財貓，彎腰鞠躬。
雖然說崽命由崽不由天，但是……
為了爸爸和大爸爸，為了爺爺奶奶，他愿意相信一次。
拜完土地公，一家人又回家去，在家里支起一張桌子，拜天神。
天地都拜完了，陸傲和顧白才繼續貼門貼。
陸傲從袋子里拿出自己精心挑選的“日進斗金”，小心翼翼地刷上漿糊。
“我房間的，我要自己貼�！�
“好�！�
陸行淵的手穿過他的胳肢窩，把他抱起來。
陸傲舉起小手，兩條小短腿不自覺往后蹬，像一個小超人，為自己貼上新年心愿。
*
一家人忙忙碌碌一上午，中午簡單煮了點面條吃。
午后簡單休息半個小時，就要爬起來準備年夜飯了。
一個煤氣灶、一個電磁爐，后院里還有一個燒柴的水泥灶，全部加滿火力。
煤氣灶火力猛，給周朔用。
電磁爐上架起油鍋，蝦仁、小肉丸和小酥肉，全都丟下去炸。
水泥灶上放著一個好幾層的不銹鋼大蒸鍋，海鮮、烤鴨、香腸、姜絲雞、清蒸魚，還有足足五道湯，全都放在上面蒸。
江知魚不善廚藝，容易炸廚房，就被安排坐在水泥灶前，往里面添柴，加足火力。
陸傲和顧白圍著小圍裙，戴著小袖套，站在旁邊圍觀。
兩只崽又怕煙熏，又忍不住愛看，抱在一起，小肚子貼在一起，變成一個圓滾滾的小團子。
顧白說：“我知道，《西游記》里，妖怪要把唐僧蒸著吃掉的時候，用的就是這樣的超大蒸籠。嗷嗷，你們家真好，過年還能吃唐僧肉�！�
陸傲無語：“對啊，我爸爸和大爸爸昨天去買了一包唐僧肉，一包五毛錢�！�
顧白感動地說：“謝謝你，江叔叔�！�
江知魚努力憋住笑：“不客氣�！�
沒多久，廚房里傳來江爸的聲音：“魚好嗎？”
江知魚應了一聲：“我很好！”
江爸好像是沒聽見，又問了一遍：“魚好了嗎？”
江知魚也提高音量，用方言回答：“阿爸，哇hin厚！火未滅！”
“什么亂七八糟的？我問你，魚好了嗎？”
“我很好啊……”江知魚想了想，試著用英文回答，“I am fine，thank you.And you？”
下一秒，陸行淵在江爸發火之前，從廚房里沖出來。
“小魚，爸問的是清蒸魚好了沒有�！�
“�。俊苯~呆滯，馬上反應過來，“是他自己沒說清楚！”
陸行淵掀開蓋子，滾燙的白煙從里面冒出來。
他用筷子戳了戳魚肉：“還沒好，再蒸一會兒�！�
“噢�！苯~坐回小板凳上，繼續往灶洞里添柴。
廚房里，江爸江媽緊急呼叫：“行淵，快點回來！要炒魷魚了！”
“好。”陸行淵連忙應了一聲，但還是忙里偷閑，捏捏江知魚的臉，幫他把沾在臉頰上黑灰擦掉。
江知魚笑得眉眼彎彎，湊上前親了他一下。
就在這時，陸傲大聲告狀：“爺爺奶奶，爸爸和大爸爸都沒有認真工作，他們兩個在親親�！�
萬惡的小監工，恨不得爸爸和大爸爸一天二十五個小時都在工作，忙里偷閑親熱一下，他都要告狀。
“陸嗷嗷！”江知魚大喊一聲，“你給我過來！”
陸傲飛速擺動著小短腿，直接逃跑了。
江知魚嘎吱嘎吱地磨著后槽牙：“陸嗷嗷，你完……”
不對，過年不能講不吉利的話。
于是江知魚緊急改口：“陸嗷嗷，你發財了�！�
*
傍晚五點，年夜飯制作進入尾聲，陸續開始上菜。
蒸籠上的菜都被拿下來了，江知魚端了一盆涼水，潑在柴火上。
“刺啦”一聲巨響，滾滾濃煙冒出，江知魚捂著臉，用臉盆做盾牌，急急忙忙跑回房子里。
陸傲定睛一看，生氣大喊：“爸爸，這是我的臉盆！”
“我知道啊，廚房里的盆都滿了。”江知魚理直氣壯，“而且你只是用這個盆洗臉，又沒有洗屁屁，對吧？”
報復，這絕對爸爸對他告狀的報復！
“走。”江知魚放下臉盆，把陸傲抱起來，“我們出去看看火滅了沒有。”
“哼！”
“爸爸教你，有一句話，叫做‘放火燒山，牢底坐穿’。在野外要格外注意用火安全，知道了嗎？”
“哼！哼哼哼！”
江知魚笑出聲，故意問：“嗷嗷，你是小豬嗎？只會‘哼哼’？”
“才不是�！标懓链舐暦瘩g，“因為我還在生氣，所以我只會這樣回答你的話�！�
“現在不是‘哼’了�！�
“哼……”
父子二人來到水泥灶邊。
濃煙已經散得差不多了，灶洞里的柴火也燒得差不多了，只剩下灰燼。
江知魚拿著樹枝，認真撥弄兩下，沒有看見火星，才抱著陸傲，放心離開。
他們兩個回去的時候，餐桌上已經擺得滿滿當當的了。
江知魚夾起一片香腸，陸傲張開嘴巴，但是筷子方向一轉，江知魚直接把香腸塞進了自己嘴里。
他假裝看不懂陸傲的暗示，閉上眼睛，搖頭晃腦：“嗯，好吃——”
陸傲閉上嘴巴，癟了癟嘴：“哼！”
“還‘哼’��？”江知魚問，“你對爸爸說一句吉祥話，爸爸就給你吃一片�！�
“嗯……”陸傲想了想，“祝爸爸越來越有錢�！�
“再來一句�！�
“祝爸爸越來越酷。”
“再再來一句�！�
“江知魚，你不要得寸進尺�！�
“這可不是祝福語。”江知魚故意說。
就在這時，陸行淵端著潑上熱油的清蒸魚出來了。
陸傲面不改色地說：“如果大爸爸愛爸爸的話，那么現在，大爸爸應該夾起一片香腸，送到我的嘴里。因為我是他們唯一的兒子。”
好有道理的樣子！
陸行淵機器人接收到指令，馬上照做。
陸傲繼續說：“香腸有點咸。為了證明大爸爸對爸爸的愛，他現在應該幫忙把我的小水壺拿過來�！�
江知魚捏捏他的臉蛋：“哇，陸嗷嗷，你這個小壞蛋！被你找到大爸爸的程序bug了�！�
“哼哼！”陸傲自信地揚起小腦袋。
區區爸爸，區區大爸爸，拿捏！
陸行淵把陸傲的小水壺拿給他，然后回廚房繼續忙碌。
江知魚就站在餐桌邊，對著滿桌的菜流口水。
好了沒有��？還有幾道菜�。靠梢蚤_飯了嗎？他好餓��！
兩只崽椅子推好，又從廚房里拿出碗筷，一副一副擺好。
他們甚至還一筆一劃、認認真真地寫了座位牌，放在每個位置前面。
“這個是我的位置，這個是爺爺的，爺爺和奶奶一起坐，這個是爸爸的……”
“等一下�！标懓梁鋈话l現不對勁，“為什么會有兩個‘爸爸’牌子？我寫的不是‘爸爸’和‘大爸爸’嗎？”
顧白解釋說：“嗷嗷，因為我也有一個爸爸�！�
兩只崽安排好座位，天也快黑了。
廚房里，江爸說：“小魚，你帶著他們，把家里的燈全部打開，回來就能吃飯了�！�
“好！”江知魚一手牽著一只崽，朝外面走去。
顧白問：“為什么要把燈都打開呢？”
陸傲高深莫測地說：“這也是傳統�！�
江知魚笑著說：“燈亮亮的，開一晚上，福氣就會準準地找到我們這里啦！”
顧白又問：“和圣誕老人一樣嗎？”
“比圣誕老人還厲害噢。”
“那我晚上要開著燈睡覺！”陸傲下定決心。
“那你睡得著嗎？睡不著，明天變成熊貓，穿新衣服就不好看了。”
他們跑遍樓上樓下，把別墅里的所有燈都打開了。
整棟別墅燈火通明，年夜飯準備就緒。
開、飯、了！
所有人圍坐在大圓桌前，舉起手里的飲料杯或酒杯。
陸傲和顧白也舉起了他們的小水杯。
所有人齊聲大喊：“新年快樂！”
夾雜著不同人的聲音：“祝大家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感謝江老板、張老板招待。”
歡樂的歡呼聲，清脆的碰杯聲。
所有人都碰過杯之后，江知魚和陸行淵也輕輕碰了一下對方的杯子。
“恭喜啊，大陸總，又過了一年。”
“也恭喜小魚�！�
小夫夫相視一笑，把杯子里的可樂喝掉。
江媽連忙喊停，轉動玻璃轉盤：“好了好了，飲料不要喝太多，多吃菜、多喝湯�！�
江爸也說：“大家都要吃好喝好啊，不要客氣，想吃什么隨便吃�！�
“好！”眾人齊聲應道。
*
年夜飯太多菜，兩只小崽崽肚子小，每道菜只吃一口，就差不多吃飽了。
天剛剛擦黑，山下就斷斷續續地傳來“噼里啪啦”的鞭炮聲音，還有“嘭嘭嘭”的煙花聲音。
天色全黑，放煙花的人家越來越多，聲音也越來越響。
陸傲和顧白想起放在儲藏室里的煙花，心里癢癢的。
江知魚喝完最后一口湯，朝他們伸出手：“走吧，帶你們出去放煙花�！�
“好耶！”
他們兩個年紀太小，只能玩摔炮和仙女棒。
陸傲拿著一小盒摔炮，輕輕捏起一顆，用力丟出去。
摔炮在地上炸開，“啪”的一聲。
太小聲了，和其他人的煙花比起來，根本就聽不見。
陸傲一次性抓起三顆摔炮，丟在地上。
還是太小聲了。
于是他又拿起仙女棒。
上午他們拜神的香還沒燒完，就插在旁邊。
陸傲把仙女棒的引線湊近火光，忽然，“刺啦”一聲，仙女棒綻放出小小的煙花，在黑夜里顯得格外明亮。
“哇�！鳖櫚撞挥傻伢@嘆。
但陸傲還是不滿意。
還是太小聲了！
江知魚見他一直板著小臉，表情嚴肅，便問：“嗷嗷，怎么啦？”
“我想要大聲的煙花！”陸傲大聲說，“要超級大聲的！比所有人都大聲的！”
“那要等大爸爸出來放，家里有大煙花，但是爸爸不敢……”
江知魚目光一轉，正巧看見陸行淵出來了。
“陸行淵，快來快來！你兒子要放超級大煙花，我也想看！”
“好。”
陸行淵笑了笑，轉身去儲藏室，把大煙花搬出來。
煙花放在后院空地上，陸行淵拿出打火機。
江知魚捂著耳朵，飛快逃走：“等一下，等一下，我還沒跑掉！陸嗷嗷、顧小白，你們兩個不許靠近，就站在那邊看！”
跑到一半，他卻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著陸行淵。
陸行淵點燃煙花引線，然后邁著大長腿，后撤兩步。
江知魚拉起他的手：“快跑！”
小夫夫一起朝外面跑去。
下一個瞬間，煙花“嗖”的一聲，升上夜空，綻開巨大的花朵。
緊跟著，無數朵煙花在夜空綻放。
江知魚和陸行淵回過頭，煙花照亮他們的臉。
顧白一手牽著顧云帆，一手牽著周朔，站在原地。
江爸江媽和張大爺還在廚房里收拾殘局，但是他們只要抬起頭，就能透過窗戶，看見煙花。
陸傲握緊小拳頭，自信地說：“我們這里這么亮，幸�？隙ǹ吹轿覀兞�！”
第75章 寶石袖扣 紅色小賽車和寶石袖扣……
75
漆黑的夜空是巨大的畫布, 煙花筒是巨大的畫筆。
“嗖”的一聲，顏料從畫筆筆尖滴落，落在畫布之上, 綻開大片花朵。
整棟別墅、整座城市、整個世界，都開滿了鮮艷明亮的花朵。
一箱煙花放完，陸行淵又搬來一箱。
陸傲看見了，連忙舉起小手：“我來放！這次讓我來放！”
“不行�！苯~果斷拒絕，“你還太小了，不能放這種煙花。你和小白一起放仙女棒�！�
“我就要。”陸傲堅持，“仙女棒太小了，我要放這種超級大的煙花�！�
“就不可以�！苯~也很堅持, “就你這個小短腿, 到時候煙花著了, 你跑都來不及跑。”
“我會努力跑的�！标懓琳J真說, “雖然我腿短，但是我擺動的速度快啊。”
“反正就是不可以。等你長出和爸爸、大爸爸一樣的大長腿，才可以放這種煙花。”
“嗯……”陸傲癟了癟小嘴巴，一臉不高興。
就在這時，陸行淵把煙花放好, 聽見老婆和兒子的說話聲，回頭看了一眼。
他把打火機收起來, 大步走到他們面前, 把陸傲抱起來：“小魚, 我抱著他放，再抱著他跑，不會有事的�！�
“那可以�！�
陸行淵雙手托著陸傲，陸傲手拿一支香, 努力探出小身體。
香燭和引線接觸，幾秒鐘就點燃引線，發出“滋滋”的聲音。
“可以了！”
江知魚喊了一聲，陸行淵抱著陸傲，一家三口一起跑開。
陸傲趴在大爸爸懷里，回頭看向天空。
這是他點的煙花。
霸總就要點大煙花！
一家人就按照這個流程，點燃好幾箱煙花，又放了數不清的小型煙花。
——“爸爸，這是什么？”
“沖天炮。小孩子不能放的�！�
陸傲緊急呼叫：“大爸爸！”
“來了�！标懶袦Y應了一聲，把他抱起來。
——放完沖天炮，陸傲又問：“爸爸，這又是什么？”
“銀色噴泉。小孩子也不能放。”
“大爸爸。”
“在這里。”
——“爸爸，這個……”
“金色陀螺。不要再問了，你直接喊‘大爸爸’吧。”
陸行淵走上前，熟練地把陸傲抱起來。
江爸江媽和張大爺收拾好餐廳、出來的時候，都被嚇了一跳。
“哎喲，你們放了這么多煙花��？下腳的地方都沒有了�！�
“這些紙殼要用面包車拉去收購，賣個幾百塊都有了。”
江爸走上前，翻了翻裝著煙花的箱子：“我也來玩玩�！�
江爸膽大過人，技藝高超，竟然直接把沖天炮捏在手里，用打火機點燃。
“嗖”的一聲，沖天炮從他手里竄出去，飛到天上，炸開火花。
一向處變不驚的陸傲都驚呆了：“爺爺，你好勇敢！”
“那當然了�！苯执甏曜约罕谎诘氖种浮�
江媽連忙說：“小孩子不能學啊，爺爺皮糙肉厚的，不怕燙�！�
陸傲點點頭：“那爺爺能不能再表演一下？”
“當然啦，看好了�！�
江爸再捏起一個沖天炮，對準天空發射。
“不愧是我的爺爺�！标懓霖Q起大拇指，“和我一樣勇敢�！�
“哈哈哈，這話是這樣說的嗎？”
“是呀。”陸傲篤定點頭。
“是就是吧。”
陸傲看爺爺放了一會兒煙花，又跑去和顧白一起玩。
兩只崽拿著點燃的仙女棒，在空中揮舞，比賽畫畫。
顧白在空中畫了一個大大的愛心，代表他的愛：“送給你，嗷嗷，我最好的朋友。”
陸傲認真揮舞畫筆，然后說：“這是給你的回禮�！�
顧白問：“你送我的是什么？我沒看出來。”
“一個大拇指�！标懓撩娌桓纳�，“祝你新的一年越來越棒。”
“哇，謝謝。”
一家人在后院里放煙花，一直放到九點多，天越來越冷，煙花也放得差不多了，才回屋子里去。
兩只崽站在暖烘烘的小太陽前面，烤一烤小手。
雖然他們一直戴著手套，但是一直放煙花，手也很冷的。
“嗷嗷，我還想放煙花，我們等一下再出去放，好不好？”
“嗯�！标懓咙c點頭。
——“要不然還是明天再放吧？”
忽然，江知魚的聲音從他們頭頂傳來。
兩只大手從天而降，把他們拎了起來。
陸行淵提著他們，把他們放在江爸江媽面前。
江爸江媽滿臉慈愛地看著他們，一人拿著兩個大紅包，朝他們揮了揮。
“嗷嗷、小白，快過來！發紅包了！”
“哇！”
陸傲眼睛一亮，兩只眼睛都變成小錢錢的樣子：“謝謝爺爺奶奶！”
江爸江媽都塞了一個紅包給他：“嗷嗷，給，新的一年，快樂長大。壓歲錢自己拿好了，不要讓爸爸和大爸爸拿走咯�！�
“放心吧，我可是小霸總！”
陸傲點點頭，把紅包揣進小口袋里，紅包太大，還塞不下。
“還有小白，這是你的紅包。”
“不用了，不用了，小白不用的�！�
顧云帆和周朔連忙推辭，但是架不住江爸江媽的熱情，只能讓顧白收下。
但他們也給陸傲包了兩個大紅包，錢只多不少。
還有江知魚和陸行淵，還有張大爺。
當然了，張大爺包紅包的錢，是陸行淵提前給他的。
不能讓員工自己出錢，那也太無良了。
這天晚上，陸傲和顧白洗完澡，穿著毛絨睡衣，坐在床鋪上，一起清點他們收到的紅包。
顧白掰著手指頭，仔細算賬：“爺爺奶奶給我們兩個都包了一千塊錢的紅包，你爸爸和大爸爸也給我們包了，我爸爸和大爸爸也給我們包了，還有……”
陸傲則變成小點鈔機，小肉手指嘩啦嘩啦地數著錢：“一張、兩張、三張……”
大人們的錢互相送來送去，最后都流向了小崽崽這里。
好多錢！
當小崽崽真好！
陸傲決定了，他要抓住小崽崽的黃金年齡時間段，開辦一個“小崽崽收壓歲錢”公司！
爭取一年內營收破萬，十年內融資上市！
正巧這時，江知魚推開門，探頭進來：“好了，嗷嗷、小白，兩個小財迷，不要再數錢了，十點多了，該睡覺了�！�
陸行淵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江知魚身后：“快睡覺�！�
“嗯。”陸傲把幾十張百元大鈔塞回紅包里。
“對了，睡覺之前，記得要把壓歲錢壓在枕頭底下噢�！�
“為什么？”顧白問。
陸傲回答：“因為這樣可以睡得更香�！�
“誒！”江知魚驚喜道，“嗷嗷你知道這個習俗啊？”
“當然。不管是誰，只要和錢一起睡覺，都會睡得更香。”
“……”江知魚無奈，“好吧，反正都差不多。”
兩只崽乖乖聽話，把紅包壓在枕頭底下。
結果……
紅包太厚，直接把他們的小枕頭頂起來一片。
陸傲躺在上面：“爸爸，不舒服，這不是我熟悉的枕頭高度�！�
“唉，都怪你們的壓歲錢太多太厚了�！苯~推開門，走進去，朝他們伸出手，“那就讓爸爸來幫你們解決這個煩惱吧�！�
陸傲一眼看穿：“不許拿走崽的錢。”
江知魚收回手：“好吧�！�
陸行淵走到床邊，幫他們把一個一個紅包鋪平擺開，這樣就好多了。
陸行淵彎下腰，陸傲眼睛尖，一眼就看到了他裝在家居服口袋里的大紅包。
“大爸爸，你也有紅包？”
陸傲轉過頭，看見江知魚的口袋也鼓鼓囊囊的，好像裝滿了東西。
“爸爸，你也有！”
江知魚說：“廢話，我和陸行淵的爸爸媽媽就在這里，我們兩個當然有�！�
也有道理。
“趁著現在安靜點，趕緊睡一會兒。等一下十二點外面又放鞭炮，你們兩個想睡都睡不著�！�
“好�！�
兩只崽閉上眼睛，乖乖睡覺。
但是沒多久，陸傲就聽見樓下傳來熟悉的江知魚的聲音。
“祝爸爸越來越帥，祝媽媽越來越美，再給一個紅包吧？”
江爸江媽無奈道：“給你給你�！�
“祝爸爸媽媽財源廣進、生意興隆。這是賺錢方面的，再再給一個。”
“給你給你�！�
“祝爸爸媽媽身體健康、長命百歲。這是身體方面的，再再再給一個�！�
“給你。可以閉上小嘴巴了�！�
“祝爸爸媽媽的兒子天天開心，這是孩子方面的……”
“大好的日子，我們不想罵你哈�！�
“好的，我馬上消失�！�
江知魚抱著一大堆紅包，轉身跑走。
陸傲躺在床上，握緊小拳頭。
原來還可以這樣！爸爸都沒教他！
*
馬上又要放鞭炮，大人們就沒回房去睡，聚在客廳里打娛樂麻將。
電視開著，放著春晚，當背景音。
江知魚、江媽、顧云帆，還有張大爺，四個人坐在麻將桌前。
周朔坐在顧云帆身邊，幫他看牌：“老婆加油�！�
江爸也坐在江媽旁邊：“老婆子加油。”
多了一個字，表達的意思天差地別。
江媽無語：“滾�！�
“西風�！苯~打出一張牌，一抬右手，陸行淵馬上會意，拿起一顆車厘子，塞進他嘴里。
一抬左手，陸行淵抽出一張面巾紙，送到他面前，接住他吐出來的車厘子核。
一抬右腳，陸行淵給他捏肩。
一抬右腳，陸行淵把客廳電視柜上的招財貓搬過來，給他摸摸，沾沾財氣。
江媽更無語了：“你們兩個差不多得了哈，別整這些亂七八糟的。”
周朔連聲附和：“就是，沒牌品。我老婆都沒這么使喚我。”
張大爺長舒一口氣，沉默著打出一張牌。
他還什么都沒說呢。
*
外面一直接連不斷地放煙花。
陸傲和顧白躺在床上，根本睡不著。
陸傲拽著被子，蓋過頭頂，不耐煩地說：“吵……”
爸爸說了，過年不能說不吉利的話。
“吵得我都要發財了！”
顧白對他小聲唱歌：“嗷嗷，恭喜你發財，恭喜你精彩……”
陸傲從被子里探出小腦袋：“謝謝�！�
顧白拿起手表，看了一眼：“現在是十一點五十九分，該睡覺了�！�
“可是我睡不著。我聽見樓下有聲音，那群大人肯定還沒睡，我們下去看看……”
陸傲話還沒完，手表上的時間數字跳到“0：00”。
下一秒，鋪天蓋地的鞭炮聲、煙花聲，一起襲來！
嗖嗖嗖——
啾啾啾——
嘭嘭嘭——
比之前的每一次都大聲！
兩只崽躲在被窩里，表情呆滯。
“嗷嗷，世界爆炸了，整棟房子都在搖。”
“和爺爺愛看的打仗片一樣。”
又下一秒，陸傲掀開被子，顧白也坐起來，拿起兩只崽的外套。
他們穿上外套，蹬上小拖鞋，朝樓下跑去。
“爸爸！大爸爸！”
顧白撲進周朔懷里，陸傲也撲進江知魚懷里。
江知魚抱著陸傲，問：“怎么啦？”
“太吵了，睡不著。”
“那也沒辦法啊，過年就是這樣的�！苯~回頭看了一眼，“爺爺和大爸爸也要放鞭炮了。”
陸傲看向門口，只見陸行淵拿著一大卷鞭炮，像大大卷泡泡糖一樣，把鞭炮鋪在門口。
江爸扭過頭，大喊一聲：“要點火了，捂著耳朵！”
江知魚連忙抓住陸傲的小手：“自己捂好，爸爸我也害怕�！�
手掌貼在耳朵上，陸傲聽見“嗡嗡嗡”的聲音。
緊跟著，鞭炮炸開，陸行淵從門外跑進來，抱住江知魚和陸傲，幫他們捂住耳朵。
“別害怕�！�
一家三口緊緊抱在一起。
陸傲被爸爸和大爸爸夾在中間，保護得好好的，只能看見鞭炮的火光和飛揚的紅色鞭炮紙。
火光閃爍，煙霧彌漫之間，江知魚和陸行淵低下頭，同時親了一下陸傲的小臉蛋。
*
外面這么吵，根本就睡不了。
大人們也就沒有讓兩只崽再回去睡覺，就讓他們在客廳里玩。
江知魚把自己和陸行淵小時候玩的小霸王游戲機拿出來，試了一下，還能連上客廳的電視，就調出經典的超級瑪麗雙人版，讓兩只崽拿著手柄去玩。
一直到了凌晨一點鐘，鞭炮聲音漸漸小了，大人們連忙趕兩只崽回去睡一會兒。
“明天繼續玩，不睡覺沒精神，還長不高，快去睡覺。”
兩只崽依依不舍地放下游戲機，回去睡覺。
安頓好他們，大人們也要睡了。
累了一天、玩了一天，所有人都沾床就睡，睡得香甜。
在陸傲和顧白夢里，他們兩個變成了頂著蘑菇帽子的超級馬里奧，在陸地上、海洋里，還有天空上闖關。
兩只小蘑菇擺動著小短腿，配合著努力往前沖，跳過一個又一個陷阱，打敗一個又一個敵人，最終來到那座名為“家”的城堡里。
城堡上空放起大大的煙花，作為他們闖關成功的獎勵。
第二天，早上六點。
外面又開始放鞭炮。
兩只崽被吵醒，睜開眼睛，正好對上對方的目光。
“嗷嗷，早上好�！�
“早。啊——”陸傲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本崽好困�！�
顧白伸出小手：“那你再睡一會兒，我幫你捂住耳朵�！�
“不要，我不怕吵�！�
“嗯�！�
兩只崽拽著被子，調整好姿勢，準備再睡一會兒。
但是沒多久，陸傲又睜開了眼睛。
顧白問：“嗷嗷，你還是被吵得睡不著嗎？”
“不是。”陸傲從床鋪上坐起來，“我要起床了�！�
“為什么？現在還很早啊。”
“因為——”陸傲舉起小手，“我要穿我的新衣服了！”
他差點就把新衣服給忘了。
他期待了這么久的小西裝，必須現在穿上！
陸傲跳下床鋪，打開衣柜，從里面拿出衣服，平鋪放在床上。
真是太帥氣了！
顧白也從衣柜里拿出自己的新衣服：“嗷嗷，要記得穿秋衣秋褲�！�
陸傲拒絕：“不要，我不穿。”
“不可以，你會著涼的�！鳖櫚状蠛�，“江叔叔、陸叔叔，嗷嗷不穿秋衣秋褲……”
兩只崽穿上他們的新衣服，走下樓梯。
陸傲穿著爸爸和大爸爸給他買的西服套裝，一件白色的小襯衫，棕色格子的小背心，外面套一件西裝外套，然后是黑色加絨的仿西褲，還有一雙小皮鞋。
顧白同樣穿著套裝，款式和陸傲的差不多，但是他戴了一個藍色的假領帶。
兩只崽都用梳子把自己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的。
江爸江媽和張大爺都有起床生物鐘，雖然晚上睡得遲，但是早上總是這個時間醒來。
聽見小皮鞋“噠噠噠”的腳步聲，他們回過頭。
兩只小霸總，從天而降！
“哇！”江爸馬上換了笑臉，眼角皺紋都笑出來了，“這是誰家的小總裁來視察我們家了��？好帥啊。”
陸傲聽見這話，小腦袋仰得更高了：“是爺爺奶奶家的�！�
“原來是我們家的啊，太帥了，爺爺奶奶都沒認出來啊�！�
“爺爺奶奶可以湊近一點看我，我的保鏢不會阻止你們的。”
“嗷嗷總裁還有保鏢��？”
“當然了。”
顧白上前一步，擋在陸傲面前，展示自己結實的肉肉小胳膊：“我就是嗷嗷總裁的保鏢！”
“哈哈哈！”
江爸江媽逗他們玩了一會兒，就說：“時間還早，爺爺奶奶把剩菜熱一下，還要煮一點湯圓，還要再過一會兒才能吃早飯，你們兩個先玩一會兒。”
“想玩游戲機，還是想看電視？要放煙花的話，必須上去把爸爸和大爸爸喊起來，不可以自己放�！�
“嗯……”陸傲和顧白想了想，“摔炮也不能放嗎？”
“不能。”
“那就看電視好了�！�
“行�！�
江媽幫他們把電視打開，調到少兒頻道。
大年初一的清晨，基本上每個電視臺都在重播昨天晚上的春節聯歡晚會，就連少兒頻道也是，根本沒有動畫片看。
陸傲和顧白看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就把電視關了，準備上樓去找自己的爸爸和大爸爸。
陸傲下達霸總指令：“隨便喊醒一個大人，讓他陪我們放煙花�！�
“好。”顧白挺直小身板，舉起小手，“保證完成任務！”
“出發！”
兩只崽像兩頭小牛，沖上樓梯。
顧白沖上三樓，陸傲沖上二樓。
但是陸傲推開爸爸和大爸爸房間門的時候，他們還在睡覺。
陸行淵抱著江知魚，江知魚從被子里伸出一只手，睡姿豪放。
小夫夫睡得正香。
陸傲看著他們，忽然不好意思喊醒他們了。
算了，他們昨天也累了一天了。
陸傲握著門把手，掛在門上，輕輕地把房門關上。
現在就期望顧白可以喊醒他的……
陸傲剛走到樓梯口，顧白正好也下來了。
陸傲問：“你爸爸和大爸爸呢？”
顧白小聲說：“他們還在睡覺，我不忍心喊醒他們，想讓他們多睡一會兒。嗷嗷，你呢？”
“我也一樣�！�
“那我們還是下去玩吧。”
“嗯�！�
兩只崽翻了翻玩具箱，拿出一個紅色、一個藍色的小賽車，在客廳里玩。
“比誰的車跑得遠�！�
“好。”
“現在開始計時，三秒鐘——三、二、一！開始！”
兩只崽用力拉動賽車后面的抽繩，然后同時把賽車放在地上。
兩輛賽車的輪子快速轉動，迅速沖了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放下來的時候放歪了，藍色賽車走的是直線，紅色賽車走的卻是曲線。
賽車轉了個大圈，朝門口開去。
“小白，這邊！”
兩只崽跟在賽車屁股后面，來到大門口。
大年初一不能掃地，所以昨天晚上的鞭炮紙還鋪在地上，厚厚一層，像一片紅地毯。
紅色小賽車從門檻上掉下去，“咔噠咔噠”地消失在滿地的鞭炮紙里。
陸傲小聲說：“不好……發財了，我的賽車不見了�！�
顧白安慰他：“沒關系，我們進去找。”
“不要，好臟�！标懓涟櫰鹦∧�。
他是有潔癖的小霸總。
“那我們戴著手套找�！�
“那好吧。”
滿世界放了一天一夜的煙花，整個榕城都彌漫著淡淡的硝煙味，還有白色的霧氣。
兩只崽蹲在煙霧里，用小手摸索賽車。
沒多久，顧白摸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他大喊一聲：“嗷嗷，我找到了！”
小小只的顧白舉起那輛紅色小賽車，站起身來。
小小只的陸傲回過頭，看向他。
忽然，一陣風吹來，吹散朦朧的煙霧，吹起地上的鞭炮紙。
大大只的顧白從地上撿起一顆寶石袖扣，從煙霧里站起身來：“陸傲，我找到了�！�
十七歲的陸傲拽了拽掉了一顆扣子的西裝袖口，回過頭：“你在哪？”
十七歲的顧白托著袖扣，走到他面前，伸出手：“在這里�！�
陽光下，顧白四歲時撿起的紅色小賽車，和十七歲撿起的寶石袖扣，重疊在一起，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兩個少年面對面站著，穿著和小時候一樣的西裝，卻像是柳枝抽條、竹子長高一般。
身形高挑，風華正茂。
第76章 長大以后 學霸陸傲和他的白切黑同桌顧……
76
自從顧白四歲那年, 一家人來榕城過了年，他們就把這里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
每年端午中秋，給江爸江媽的禮物和問候都少不了。
但一家人怕打擾江爸江媽, 沒敢年年都去榕城，每隔兩三年才去一次。
決定要去的那年，他們從年初就開始期待去榕城過年，也著手準備送給江爸江媽的禮物。
到了年底，不用江知魚問，他們自動就打包好行李和自己，買好車票，跟橡皮糖似的, 屁顛屁顛地就跟著去了。
江爸江媽本來就熱情好客, 更別提現在直接多了兩個大兒子、一個小孫子, 高興得合不攏嘴。
顧白十歲那年, 周家那邊忽然派人來，要把顧白帶回去。
美其名曰，讓顧白接受完美的精英教育，培養他做家族企業的接班人。
但一家人都明白，周家明顯不懷好意。當年周朔和顧云帆結婚, 周家極力反對，還使了一些見不得光的惡劣手段, 想拆散他們兩個。
后來周朔主動提出脫離家族, 并且用一大筆錢買斷了關系, 才得以安全離開。
現在周家派人過來，不過是覺得顧白年紀小，有可以培養的“空間”，顧云帆在外面創業又賺錢了, 可以回來為家族效力了。
一家人當然不愿意。
于是周朔直接打電話給江爸江媽，大喊“干爸”、“干媽”，顧白也跟著大喊“干爺爺”、“干奶奶”，把還沒睡醒的江爸江媽嚇了一大跳。
父子二人“嚎啕大哭”，一定要給江爸江媽當兒子/孫子，不再認周家那邊。
顧白更是放下狠話，要是周家人硬把他帶回去，等他接手了企業，他就把“周氏集團”，改成“江氏集團”，送給干爺爺和干奶奶，助他們的寶仔冰棍廠再上一層樓！
就這樣，周家的人被他們趕走了。
臨走時，他們還說：“少爺和小少爺看起來像傻蛋，集團在他們手上，應該會破產得更快�！�
于是他們一踩油門，“哧溜”一下就逃走了。
生怕周朔和顧白過得不好，找他們借錢。
就在這一年春節，周朔死活要和江知魚結拜，做異姓兄弟，被陸行淵拽開了。
也就是從這年起，顧白一家年年都來榕城過年。
一直到現在。
陸傲和顧白都長大了，是十七歲的少年了。
院子里，陽光溫暖。
顧白手里托著那顆寶石袖扣，問：“陸傲，要我幫你縫起來嗎？”
“嗯，謝謝。”陸傲頷首，轉身朝房子里走去。
顧白一握拳頭，把袖扣收進手心里，然后也跟了上去。
今天是大年初一，兩個人穿上新衣服，剛準備出門去逛逛，陸傲就發現衣袖上的袖扣掉了一個。
所以他們剛剛在地上找。
顧白握著袖扣，跑到樓上，拿來針線包。
陸傲坐在沙發上，把手伸到他面前。
顧白比對著陸傲外套的顏色，挑了一條黑色的線，熟練地穿針引線。
就在這時，江爸江媽端著熱好的飯菜，從廚房里出來了。
“喔�。 苯煮@訝道，“小白還會縫扣子��？”
“那當然了�！鳖櫚仔χ卮�，目光仍舊認真地盯著扣子，“陸傲小時候的衣服都是我做的�！�
“��？”江爸江媽疑惑。
陸傲也皺起眉頭，沉默地看著他。
你這個小傻蛋，你在說什么東西？
顧白補充說明：“陸傲床頭那個小熊的衣服是我做的！還有陸傲的滑板車、扭扭車，還有小汽車，它們的車衣都是我做的！”
四舍五入，就是他給陸傲做衣服啦！
陸傲無奈：“說話不要說一半藏一半�！�
“知道了�！鳖櫚仔α诵�，打了個結，然后把線頭剪掉，“好了�！�
陸傲舉起手，認真看了看。
顧白拽了拽扣子：“很結實的，我縫了好幾圈�！�
“謝謝�！�
江爸江媽準備好早飯，然后上樓去喊江知魚和陸行淵起床。
“快！起床！都幾歲了，還跟小孩子一樣？嗷嗷和小白都起來了，你們兩個還賴床呢？”
“起來了，起來了�！�
得到完整的回復，江爸江媽又風風火火地下來了。
“嗷嗷、小白，你們兩個餓了嗎？餓了就先吃，別管他們�！�
“好。”
起來的人先坐在餐桌前吃飯。
陸傲和顧白都舀了一碗湯圓，坐在位置上，慢慢地吃。
江爸特意問他們：“你們都舀了幾個？”
“五個。”顧白張開手掌。
“六個�！标懓烈舱f。
反派一定要壓主角一頭，這是規矩。
“行，可不能吃不吉利的數字哈�！�
“知道了。”
忽然，兩個人同時開了口——
“我不愛吃花生餡的�！�
“我不吃黑芝麻的�！�
于是他們分別舀起碗里那個不太正常的湯圓，頭也不抬，準準地送到對方碗里。
“給�！�
“哎喲�！苯纸瓔尪颊痼@了，“我們都特意把兩個餡分開來煮了，你們兩個還看得出來？”
陸傲和顧白咬了一口對方送過來的湯圓。
果然，他們是對的。
“可能是不小心搞混了一個。”
“你們兩個怎么看得出來里面是什么餡的？”
顧白笑著說：“我們有透視眼�！�
陸傲一本正經地解釋道：“黑芝麻餡的湯圓，從外面看會有點黑�！�
“是嗎？”江爸舀起一顆湯圓，對準天空，認真觀察，“沒有啊，我怎么看不出來？奇怪�！�
江媽笑著說：“下次再注意�！�
“嗷嗷還是不喜歡吃花生�。俊�
“嗯�！标懓咙c點頭，“總感覺有一股土腥味�！�
“那小白怎么不喜歡吃黑芝麻的？”
“因為他不吃同類�！标懓恋溃盃敔斈棠�，你們別看他在家里乖乖的，其實他在學校里可壞了�！�
“是嗎？”江爸江媽驚訝，“小白在學校里怎么壞啦？”
“他抄我的作業�！�
“他午休時間出去打球。”
“他還在學校里賣他爸做的奶茶，原價六塊錢，他加兩塊錢賣出去�！�
顧白低聲反駁：“不是免費給你喝了嗎？你還告我的狀。”
陸傲揚起下巴，一臉傲嬌：“這是你應該做的�！�
反正，顧白本人是一顆黑芝麻餡的湯圓，所以他不吃同類。
十七歲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兩個少年飯量大，吃了一碗湯圓，覺得甜得有點發膩，隨便把碗沖一下，又舀了一大碗稀飯，配著年夜飯的烤鴨、白切雞和清蒸魚吃。
他們剛吃完一碗稀飯，準備再舀一碗，江知魚和陸行淵就從樓上下來了。
好幾年過去，小夫夫的模樣基本沒怎么變，相處方式也沒怎么變。
陸行淵走在前面，江知魚跟融化了的小熊軟糖似的，黏在他身上。
江知魚笑得眉眼彎彎，向他們問好：“爸爸媽媽早上好！嗷嗷小白早上好！云帆周朔早上好！張大爺早上好！”
江爸江媽看見他們這副黏黏糊糊的模樣就無奈，沒有一點大人的樣子。
但是看在過年的份上，就沒罵他們了。
小夫夫拿了碗，在餐桌前坐下。
江知魚吃著湯圓，問陸傲和顧白：“你們兩個剛才在下面找什么呢？撅著屁股，跟小時候一模一樣�！�
陸傲伸出手：“袖扣掉了�！�
“掉了就掉了唄，沒事�！�
“要是真掉了，爸你肯定會原地跳起來，喊我的大名�！�
“不會的。”江知魚說，“這個袖扣是玻璃的，就幾十塊錢�！�
“什么？這不是定制西服嗎？”
下一秒，陸傲從座位上跳起來。
“是啊，是定制的。”江知魚笑著說，“定制的時候，我和你大爸覺得你年紀還小，不適合用寶石，就給你換成玻璃的了，但是西裝是真的�！�
那他和顧白還找了這么久！
“爸爸！大爸爸！”
陸傲不滿的小表情、握拳的小動作，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
一行人在榕城待了幾天，吃吃喝喝、玩玩樂樂。
正月初八就要回去了。
江爸江媽很驚訝：“這么快就要回去了？不再多待幾天？”
“之前不是都正月十二以后才走的嗎？這次也待到正月十二唄，嗷嗷和小白不是最愛逛街看表演了，花燈也沒給他們買。”
江知魚解釋道：“沒辦法呀，嗷嗷和小白今年都高三了，學校初十就開學了。”
“可惡！”江爸拍案而起，“可惡的學校！”
顧白小聲說：“這是陸傲的專屬口頭禪�！�
陸傲用手肘給了他一下。
“你和行淵上高中那會兒，學校正月十五都沒開學呢，現在竟然變成這樣。”
江爸大手一揮。
“嗷嗷、小白，跟老師請假，在這里過完年再回去！”
“考試的事情不用擔心，爺爺奶奶有錢，以后直接送你們出國留學！”
江媽捶了他一下：“不要亂講�！�
“既然學校開學了，那肯定是學習重要，等明年考上大學，假期就變多了�！�
“嗯�！标懓梁皖櫚坠怨渣c頭。
“再說了，你們兩個高考，爺爺奶奶肯定會去小城看你們的，不用擔心�！�
“好�！�
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
正月初八這天，江爸開著小巴車，把一行人送到火車站。
臨分別前，江爸江媽還在叮囑他們：“回到家里，先開窗通通風，房子里悶了十多天了�！�
“給你們的那個海鮮，今天晚上就要做著吃掉啊�！�
“還有，給你們的那些草藥干，袋子上都貼了標簽，功效也寫清楚了。小魚特別愛吃辣條薯片那種熱熱的東西，上火了就把草藥拿出來燉湯喝�！�
“好——”江知魚托著長音，應了一聲，“放心吧�！�
“等開春暖和一些，把家里的事情都料理好，我和你爸就過去幫你們做飯。”
“好，沒問題。”
時間差不多了，一行人要進站了。
臨分別前，陸傲朝他們揮揮手：“爺爺奶奶，再見�！�
“嗯，再見。要聽爸爸和大爸爸的話�！�
江爸江媽一直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離開。
*
前世的陸傲和顧白，都是在貴族學校上學的。
陸傲的學籍掛靠在那邊，平時就請家庭教師來家里上課。
顧白倒是有去上學，但那并不是一段快樂的回憶。
所以重來一世，就算兩邊的爸爸和大爸爸都說，家里仍舊可以給他們提供和前世一樣的學習條件，他們也沒有選擇去所謂的貴族學校。
他們就留在這座普通平凡的小城里，按照正常學生的腳步，上了小學、初中和高中。
上的學校也是很普通的，江知魚和陸行淵之前上過的學校。
而現在，他們就在小城高中里讀高三。
正月初十，陸傲和顧白回到學校。
陸傲把書包放在靠后靠窗的座位上，顧白則在他旁邊的位置上坐下。
兩個人還沒坐下，胖仔的手就伸了過來——長大的胖仔已經瘦下去了，但是大家還是習慣喊他胖仔。
“新年好，請你們兩個吃零食。”
“多謝�！标懓聊昧藘砂畲嘟�，遞給顧白一包。
顧白也從口袋里掏出兩包“咪咪”，作為回禮，丟給胖仔。
“你們兩個還是那么愛吃‘咪咪’。”胖仔說，“怎么樣？你們兩個過年有學習嗎？”
陸傲和顧白異口同聲：“沒有�！�
“我不信。”胖仔篤定道，“陸傲肯定學習了，顧白和陸傲一起，肯定也做題了，我才是真的沒讀書。”
“我剛剛路過辦公室，看見老師在里面數試卷，等一下肯定要突擊考試，你們兩個能不能……”
胖仔用他那靈活的小眼睛，朝兩個人拋了個媚眼：“嗯？我們可是幼兒園到高中的同學，多難得啊。”
“沒有�！标懓恋�，“我真的沒有學習。憑我的智商，我不需要學習�！�
“知道了，你是智商143的小天才，我都記住了。”
“不，是149�！标懓琳�，“我前幾年又去測了一次�！�
“滾蛋……”胖仔對上他嚴肅的目光，不由地改了口，“請小天才一邊休息去。”
他又看向顧白：“小白，我們可是從高中到幼兒園的……”
顧白看了一眼陸傲，最后也搖了搖頭：“不行，這是不對的�！�
“我陪你午休打球的時候，你怎么不說‘不對’？”
胖仔很生氣，后果很嚴重！
他直接伸出手，要把兩個人手里的妙脆角搶回來。
“還給我！我要去找肯幫我的人�！�
“不行！給我們了就是我們的了！”
正巧這時，高老師一手夾著卷子，一手拿著保溫杯，從教室外面走進來。
“干什么呢？誰讓你們在教室里吃東西的？弄得一股味！坐好坐好！”
顧白一把奪過胖仔手里的妙脆角，陸傲手里的還沒吃完，也遞給他。
顧白仰起頭，張大嘴巴，把所有零食倒進嘴里，嚼吧嚼吧，一口氣咽下去。
吃完了……等一下，有點噎……
完蛋了，要出丑了。
陸傲皺著眉頭，抬起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顧白強撐著，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朝他比了個“ok”。
別擔心，他沒事，他很好。
高老師站在講臺上，大聲宣布：“這兩天都考試啊，看看你們過年放假一趟，是不是全都玩瘋了。來，把桌上的東西都收起來。”
教室里一片哀嚎，陸傲和顧白倒是不怕，安靜地把東西收起來了。
*
開學的摸底考試為期兩天，不算特別正式的考試，老師手改卷子，成績很快就能出來。
三十分鐘的大課間。
顧白和胖仔找了群朋友，一起出去打籃球了。
陸傲一個人坐在座位上，靠著椅背，捧著一大本全英文的《基督山伯爵》，認真看書。
——他還是這么愛當霸總。
小時候想當小霸總，長大了就想當大霸總！
只要他堅持下去，他就一定能成為霸總！
忽然，班上同學拿著一張表格，從走廊上跑過來。
“成績出來了！”
“我看看我排多少！”
“給我看看！給我看看！”
陸傲抬起頭，朝吵鬧的地方看了一眼，但很快又低下頭去，繼續看書。
他并不關心成績，因為這毫無懸念——
“我靠，陸傲又是年級第一！”
“太好了，陸傲考了第一，高老師的心情就會好，高老師的心情好了，他罵我的時候就會溫柔一點點�！�
“嗚嗚，高老師不是說陸傲的爸爸上學的時候很調皮嗎？我爸爸也很調皮啊，為什么我不能考高一點？”
正巧這時，顧白抱著籃球，和他的朋友們也回來了。
“我同桌又年級第一啊？不愧是我的同桌、兼發小、兼鄰居、兼我最好的朋友。”
顧白往人群里擠：“我來看看！”
他簡單看了一眼，然后就回到座位上，朝陸傲豎起大拇指：“嗷嗷，你真是嗷嗷厲害！”
陸傲抬起頭，顧白長得高大，笑嘻嘻的樣子，像極了一只大狼狗。
陸傲問：“你考得怎么樣？是晚上可以回家睡的分數，還是晚上要去我房間躲著？”
顧白的成績不太穩定。
他喜歡打球，喜歡打游戲，喜歡做生意。
如果某段時間，老師和家長看得嚴，他把心思用在學習上，他就能考得不錯。
但如果某個時候，他心思飄了，馬上就會掉下去。
“還行，年級第五。我寒假在爺爺奶奶家里學習了。”
“嗯�！标懓咙c點頭。
下一秒，他們身后傳來胖仔的厲聲質問：“你們不是說你們沒學習嗎？騙子！大騙子！”
接下來一節是高老師的英語課，高老師讓他們自己寫卷子，然后拿著這次的成績表，從后往前喊人，找他們出去，單獨談話。
一時間，教室里氣氛壓抑。
陸傲倒是不怕。
他捧著自己的大部頭英文書，看得入神。
顧白則坐在旁邊，拿著陸傲的各科卷子，用紅筆仔細訂正。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走到顧白面前，輕輕敲了敲他的桌子。
“顧白，高老師喊你�！�
“好�！鳖櫚追畔鹿P，站起身來，朝門口走去。
高老師拿著成績單，正看他的成績。
看見他出來，高老師語重心長地喊了他一聲：“小白啊。”
顧白也應了一聲：“老師好�！�
“我可是從小看著你長大的，我就不跟你說客套話了�！�
“嗯。”
“你的成績太不穩定了，上學期統考，你考年級二十五，這次你考年級第五。你看看人家嗷嗷，多么穩定，每次都是年級第一。”
“嗷嗷是小天才。”顧白低聲提醒。
高老師把成績單卷成紙筒，敲了敲欄桿，最后道：“要是繼續這樣下去的話，你可不能和嗷嗷上同一所大學了�！�
顧白一激靈，不由地站直起來：“是嗎？”
高老師見他有了反應，繼續說：“之前我也教過不少要好的朋友啦、閨蜜啦、鐵哥們啦，大家都約好了，要上同一所大學。結果高考之后，你猜怎么著？”
顧白好奇：“怎么著？”
“就差那么一點點�！备呃蠋熎∧粗�，“每個人就差這么一點點，沒考上同一所大學，跑到天南地北去了�！�
高老師遺憾一拍手：“最后感情也淡了，朋友也散了，唉——”
“我教書這么多年，真正能考到同一所大學的，只有嗷嗷的爸爸和大爸爸這一對，其他一個都沒有。”
“你和嗷嗷這么多年的同學，你就不想和他繼續上同一所大學嗎？你要知道，越好的學校，分數卡得越緊，嗷嗷這個成績，頂尖大學肯定不成問題，你有把握嗎？要是少一分，你后悔就來不及了�！�
滴嘟滴嘟——
顧白的腦子里，警鈴大作！
不等高老師再說什么，顧白直接拍著胸脯保證：“老師你放心，我一定會認真學習的，我再也不打籃球了！”
他直接沖進教室里，把放在座位底下的籃球抱出來，交給高老師。
“您幫我保管，高考完了再還給我。”
“好好好。”
見他十分上道，高老師也很滿意。
“去吧，去努力學習吧。”
“是！”顧白跑回教室，重新在座位上坐好，拿起紅筆。
陸傲頭也不抬，問：“老師喊你干嘛？表揚你嗎？”
不對，應該不是表揚。
如果是表揚的話，顧白不會是這個表現。
陸傲抬起頭，只見顧白正握著紅筆，奮筆疾書！
筆尖都快擦出火星子來了！
“嗷嗷，從今天開始，我要加倍認真地學習�！�
“你喊我什么？”陸傲皺起眉頭。
“陸傲，陸傲，我的霸總好朋友。”
第77章 繪本 十八歲的陸傲，看見三歲的訊息……
77
傍晚時分, 陸傲和顧白背著書包，并肩走出校門口。
同學們已經等候多時了。
“嗷嗷，還有沒有青蘋果味的吸吸果凍��？我沒找到。”
“小白, 快搬幾張椅子出來給我們坐，再給我們搖兩杯奶茶！”
陸傲和顧白對視一眼，都有些無奈。
“請喊我‘經理’。”
陸傲走進超市里，隨手一拿，從貨架上拿下吸吸果凍，遞給同學。
然后他走進收銀臺里，放下書包，熟練地接過同學們遞過來的商品。
同學們嘻嘻哈哈地喊他：“好的, 陸經理。你好, 陸經理。陸經理辛苦了。”
陸傲笑了笑, 扯了一個購物袋, 把他們買的零食都裝進袋子里：“給�！�
陸傲，今年十七歲，任海陸空超市經理，工齡十四年。
曾在四歲、七歲和十歲那年，獲得江知魚和陸行淵頒發的“超市好經理”榮譽證書, 也曾在五歲和十二歲那年，獲得他們頒發的“超市營收王”榮譽稱號。
當然, 超市只有他一個小經理, 所以他每年都獲獎。
但陸傲也曾因為“小奸巨滑”, 獲得江知魚頒發的兩張黃牌。
這些年來，陸傲一直誠信經營，遵紀守法，坐穩經理職位。
每個同學從收銀臺前經過, 都笑著說：“陸經理，拜拜。”
“陸經理，辛苦了�！�
另一邊，顧白學著陸傲的語氣，走進奶茶店。
“要我搖奶茶也可以，請喊我‘爸爸’。”
結果他收獲了同學們親切的問候。
“小白，你大爸還在這兒呢，你也太猖狂了吧？”
顧白振振有詞：“你們喊他‘爺爺’不就好了？”
“滾蛋！”
“那我滾了�！鳖櫚滋崞饡�。
“誒誒誒！”同學們七手八腳地把他拉回來，“別走了，快點快點�！�
顧白把書包丟在椅子上，在柜臺前洗了手，然后戴上口罩和帽子，接過大爸爸做好的奶茶，放進封口機里。
周朔隨口道：“這次考試考得不錯，你之前很想要的那雙球鞋給你買。”
顧白還沒跟他說這次考試的成績，他就知道了，估計是店里這群同學跟他說的。
顧白想了想，卻說：“大爸，我想把這次機會留著，等以后再買球鞋�！�
“為啥？”周朔疑惑，“你不是一直都很想要那雙鞋嗎？為啥要等以后？”
“因為——”顧白大聲宣布，“從今天開始，到高考結束，我要金盆洗手，再也不打球了，我要把時間都花在學習上。”
周朔震驚，放下手里的雪克杯：“兒子，你發燒了？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反正我不打球了�！�
“真沒事？”
“沒事，我只是長大了，知道了學習的重要性而已�！�
“是嗎？那是要慶祝一下�！�
顧白沒有再說話，低下頭，繼續忙碌。
*
陸傲和顧白的家就在學校門口，離得很近，兩個人都是走讀生。
等忙完傍晚這一陣，同學們回去上晚自習，他們就閑下來了。
陸傲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飯。
“嗷嗷，來，吃個鴨腿。”張大爺夾起一個烤鴨腿，放在陸傲碗里，“聽你同學說，你這次又考了年級第一�。空鎱柡Α！�
“嗯�！标懓咙c點頭，“謝謝�！�
下一秒，陸傲和江知魚、陸行淵，父子三人的聲音同時響起——
“區區年級第一，意料之中，不足掛齒�！�
陸傲閉上嘴，一臉無奈地看向江知魚和陸行淵：“爸爸、大爸爸。”
江知魚笑出聲：“連大爸爸都知道你要說什么了�！�
陸行淵微微頷首：“我記住了。”
陸傲癟了癟嘴巴，拿起鴨腿，狠狠地啃了一口。
這時，樓梯上傳來顧白的聲音：“嗷嗷，我來啦——啦啦啦——”
小的時候，周朔跟顧白說，不能在飯點去別人家玩，這樣不禮貌。
所以他每次過來，都捂著眼睛。
“你吃完飯了嗎？晚上一起寫卷子好不好？”
“還沒有�！标懓翍艘宦�，“你去我房間等我�！�
“好。江叔叔、陸叔叔、張爺爺，再見�！�
顧白背著書包，抱著一沓書，手里好像還提著什么東西，快步跑上樓梯。
陸傲配著鴨腿，把碗里的米飯吃完了，又喝了一大碗排骨玉米湯，才站起身來：“我先回房了。”
張大爺問：“吃飽了嗎？要不要再多吃點？”
“吃飽了�！�
“小時候能吃兩大盆飯，再喝一大盆湯，怎么現在長大了，飯量反倒變小了？是不是張爺爺的手藝退步了？”
“不是�！�
江知魚笑著對張大爺說：“爺爺，你有點老花眼了，明天給你放一天假，你去配一副老花鏡�！�
“�。俊睆埓鬆斠苫蟆�
陸行淵淡淡道：“顧白剛剛提了一袋奶茶和一盒蛋糕上去�！�
陸傲和顧白從小就是“干飯小戰士”，他們是絕對不可能餓著自己的！
陸傲紅了耳朵，轉身逃走：“我上去了�！�
“好�！苯~笑著應了一聲，“要吃得……啊不，學得飽飽的噢�！�
“知道了�！�
陸傲加快腳步逃走，樓梯上傳來棉拖鞋“啪嗒啪嗒”的聲音。
推開門，顧白就坐在書桌前，捧著英語單詞書看。
他帶過來的奶茶和蛋糕就放在旁邊。
陸傲把房門關上，拉出椅子，在旁邊坐下，把吃的喝的放到一邊。
“先寫一套理綜卷子�！�
“行。”
陸傲拿出兩套卷子，顧白把單詞書丟到旁邊，從書架上拿起陸傲的奧特曼兒童手表，定好鬧鐘。
長情，是一位霸總最高貴的品質。
雖然這些年，爸爸和大爸爸給他買了不少手表，但他還是最喜歡這個奧特曼的，拿去專賣店修了好幾次還在用。
每次看見這個手表，陸傲就會想起三歲那一天，爸爸和大爸爸帶著他在柜臺前挑選手表的場景。
美好又膨脹的奇妙感覺，盈滿他的心口。
陸傲深吸一口氣，收斂了心神，拿起筆，開始做題。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兩個少年一起做卷子，專心致志。
做完了，他們就把奶茶和蛋糕拿出來，一邊補充體力，一邊批改對方的卷子。
“顧白，你這題漏了一個步驟，扣分�！�
“嗷嗷，你沒寫名字，沒有分……”
陸傲緩緩轉過頭，用冰冷的目光看著他。
顧白頓了頓，弱弱地拿起自動鉛筆：“我幫你寫上�！�
筆尖刷刷，顧白在姓名一欄畫了一只小恐龍，小恐龍咆哮著，喊出“嗷嗷”兩個字。
是陸傲的幼兒園姓名貼。
“好了，完美�！�
*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
四月份的時候，江爸江媽提著大包小包，趕到小城，全面接手陸傲和顧白的飲食起居，每天變著花樣給他們做吃的喝的。
六月一日，距離高考還有五天。
但這天也是……
這天晚上，陸傲特意熬夜看書，正好在十一點五十九分的時候，覺得有點口渴，拿著水杯走出房間。
房門推開的瞬間，江知魚高高地舉起手，陸行淵在旁邊拉開彩帶。
“祝嗷嗷小朋友十八歲生日快樂！”
彩帶飄到陸傲的水杯里，但陸傲還是忍不住翹了翹嘴角：“謝謝爸、謝謝大爸。”
臨近高考，家里人特別照顧他和顧白，平時走路都輕輕的，電視也不敢開太大聲。
他還以為……爸爸和大爸爸不給他過生日了呢。
小夫夫都穿著睡衣，明顯是睡到一半爬起來的。
江知魚拿出紙做的小皇冠，給他戴上。
陸行淵拿出小夫夫提前準備好的禮物，遞到他面前。
“嗷嗷生日快樂！”
“爺爺奶奶不讓我們凌晨給你過生日，說明天再過。不過爸爸看你房間門縫里還亮著燈，肯定在期待吧？”
“只有一點點而已�！标懓僚e起水杯，欲蓋彌彰，“我只是口渴了，想下去喝點水而已�！�
“噓——小聲一點，別吵醒爺爺奶奶了�！�
“嗯。”
江知魚像變魔術一樣，變出一個小小的花籃蛋糕。
陸行淵拿出一根蠟燭，插在上面，用打火機點起來。
關掉走廊的燈，一家三口圍在一起，小小聲地給陸傲唱起生日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嗷嗷生日快樂——”
溫暖的燭光之中，陸傲眨眨眼睛，看著爸爸和大爸爸熟悉的臉龐。
江知魚問：“看我們干嘛？快點閉上眼睛許愿啊。”
陸傲說：“總感覺我每年過生日，都是這樣的場景，爸爸和大爸爸都沒有變過。”
“這說明我們保養有方，快許愿�！�
“嗯。”
陸傲閉上眼睛，在心里許下每年都相同的愿望。
——希望能一直和爸爸、大爸爸待在一起，永遠不分開。
從三歲那年起，他的愿望就是這個。
陸傲睜開眼睛，吹滅蠟燭：“好了�！�
“嗯�！苯~問，“蛋糕要現在吃嗎？還是放到冰箱里，明天當早飯吃？”
“當然是……”
陸傲還沒來得及回答，樓梯上的燈忽然亮了。
緊跟著，江爸江媽的聲音響起。
“你們一家人在樓上干什么呢？快睡覺了，別熬夜�！�
“好�！�
一家三口異口同聲，應了一聲，又相視一笑。
“好了，蛋糕給你，快睡覺吧�！苯~指了一下陸傲的水杯，“喝水之前，記得把杯子洗干凈。”
“知道了�！�
江知魚和陸行淵回房間了，陸傲猶豫片刻，也沒有下樓去喝水，而是拿著禮物，也回了房間。
其實他根本就不渴。
臺燈亮著，陸傲坐在書桌前，打開爸爸和大爸爸給他的禮物。
禮物盒不大，里面是幾個小車形狀的銀質掛墜，做工很精美，似乎是定制的，輪子都是會轉的。
因為小車的模樣，和他小時候騎過的扭扭車、滑板車的形狀一模一樣。
陸傲抬起手，從書架上拿起爸爸和大爸爸在他六歲生日的時候，送他的“陸嗷嗷”小手辦。
當時很流行3D打印技術，爸爸和大爸爸特意帶他去大城市，嘗試了一下。
圓溜溜的大眼睛，圓鼓鼓的小肚子，還有幼稚可愛的模樣，和他小時候一模一樣。
陸傲把自己的小手辦放在滑板車上，用手輕輕推動，讓車子慢慢往前滑。
就好像小時候的他正在騎車一樣。
一樣的幼稚。
陸傲一邊吃著蛋糕，一邊推著滑板車，讓車子在書桌上轉了兩圈，然后余光一瞥，忽然看見書架上的兒童手表閃了一下。
他拿起來一看，是備注為“嗷嗷最好的朋友小白”發來的消息。
請不要誤會，這是顧白趁他不注意的時候，自己改的備注，他只是懶得改過來而已。
【嗷嗷，生日快樂！】
【給你唱一首生日快樂歌】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嗷嗷，你在哪？你怎么不理我？】
【你睡著了嘛？】
【但你生日這天一般不會早睡的啊】
【好吧，那我也睡了】
【晚安】
陸傲無奈地嘆了口氣，然后回復他：【還沒睡，我爸和大爸剛剛在給我過生日】
嗷嗷最好的朋友小白：【那你吃蛋糕了嗎？】
宇宙第一超級無敵炫酷霸總：【正在吃，快吃完了】
【那你還吃得下我的蛋糕嗎？】
陸傲還沒來得及回復，顧白的消息馬上又彈了出來。
【我也做了一個】
【我現在過去】
【親愛的嗷嗷，你會給我開門嗎？】
【會的吧？會的吧？】
陸傲站起身，朝窗外望了一眼。
果然，隔壁奶茶店的門一開一關，顧白捧著什么東西，像做賊一樣，從里面鉆了出來。
嗷嗷，我來啦！
陸傲只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沒有辦法，只能拿上鑰匙，下去給顧白開門。
六月的夜晚還有些冷。
顧白穿著短袖短褲睡衣，頂著夜風，來到超市門口，掏出打火機。
陸傲一打開門，他正好點亮蠟燭。
顧白手忙腳亂地把打火機揣進口袋里，雙手捧著小蛋糕，朝他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嗷嗷，生日快樂！”
“謝謝�！�
燭光之中，兩個少年連許愿吹蠟燭都忘記了，只顧著看著對方傻笑。
不知道過了多久，蠟燭都快燒完了，陸傲才反應過來：“走吧，上樓。”
“好。”
兩個人躡手躡腳地爬上三樓，害怕驚醒大人。
回到陸傲的房間，他們才齊齊松了口氣。
陸傲捶桌：“我堂堂霸總，從未做過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
顧白糾正他：“這不叫‘偷雞摸狗’，這叫‘偷摸大雞’�！�
“……”
陸傲吹滅蠟燭，又許了個愿，和顧白一起吃蛋糕。
蛋糕不大，也是很普通的花籃蛋糕。
兩個人拿著勺子，一人一邊分著吃。
陸傲說：“你多吃點。”
“這是你的生日蛋糕。”
“謝謝，但我更需要保持腹肌。顧白，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想破壞我的形象。”
“當然不是！我冤枉�。∴秽豢偛�！”
天太晚了，顧白送完蛋糕，也不準備回自己家去。
他從床鋪里面拿出自己專用的被子和枕頭，直接在床上躺下：“睡覺�！�
陸傲也拽過自己的被子，在旁邊躺下。
兩個少年就像小時候一樣，并排躺著。
只是……
對小崽崽來說，本來很大很大的床鋪，現在忽然變小了。
兩個人躺在一起，隨便翻個身，就能碰到對方。
陸傲甩了甩胳膊：“顧白，你很熱。”
“噢�！鳖櫚鬃е约旱男”蛔樱赝蹭伬锩媾擦伺病�
小風扇呼啦啦地吹著，陸傲閉上眼睛，開始醞釀睡意。
忽然，顧白問：“嗷嗷，你以后想做什么？”
“讀大學，讀金融系，然后出國留學，回國接手爸爸和大爸爸的集團�！标懓撩悦院卣f，“我想了好幾個賺錢的好項目，這次一定要一展雄圖�！�
“嗯�！鳖櫚c點頭。
“那你呢？你想做蛋糕嗎？”
“不想。”顧白說，“我想當醫生�！�
“醫生？”陸傲有些驚訝，睜開眼睛，“為什么？”
“因為小說里，霸總都要有一個隨叫隨到的醫生朋友啊�！�
陸傲沉默著，翻了個身，背對著他，不想說話。
顧白笑嘻嘻的，望著天花板：“真的，到時候你坐在辦公室里，給我打電話——”
“‘您好，看病請預約……’”
“‘我是嗷嗷總裁，顧醫生最好的朋友�！�
“‘好的好的，顧醫生馬上過去。’”
顧白還演上癮了。
陸傲只覺得無語，拽著被子，蓋過頭頂。
“快睡吧，夢里什么都有�！�
*
第二天一早。
周朔和顧云帆忽然發現自家兒子不見，來海陸空超市找人。
張大爺說：“這孩子，不會是高考壓力太大，跑出去躲起來了吧？我看電視劇經常這樣演，要不要報警�。俊�
“大爺，少看點電視劇吧�！敝芩泛皖櫾品呱蠘翘�，“他肯定和嗷嗷在一起……”
正巧這時，顧白打著哈欠，從樓上走下來。
“哈嘍，爸。哈嘍，大爸�！�
周朔和顧云帆想打他，但是想到馬上就要高考了，只好作罷。
兩個人默默地在心里記了一筆。
——六月八日，下午五點。
最后一科考試結束那天，周朔和顧云帆守在學校門口，看見顧白出來，就照著他的肩膀用力打了一下。
“還敢半夜跑出去嗎？��？還敢嗎？你是做賊的啊？”
“不敢了，不敢了。”
爸爸報仇，十年不晚！
與此同時，江知魚和陸行淵抱在一起，瑟瑟發抖。
“嗚嗚，陸行淵，我好緊張……”
“小魚，我也緊張。”
最應該緊張的陸傲反倒不緊張。
小城高中每年高考，爸爸和大爸爸都要抱在一起——陸傲一度懷疑他們是在趁機抱抱，后來他才知道，他們是真的緊張。
陸傲平心靜氣地答完所有試題，自我感覺良好。
高考結束后，兩家人就帶著陸傲和顧白出去玩了。
他們去海邊度假，住在海濱別墅里，扛著游泳圈下海游泳。
招生組的電話打過來的時候，陸傲和顧白還在夕陽下堆沙堡。
陸傲在建造自己的商業帝國，顧白幫他的忙。
兩個人的高考分數一模一樣，同時被兩所頂尖大學看中。
大學招生組直接追到他們度假的海灘上來。
陸傲目標堅定，按照原定計劃，報了京華大學金融系。
顧白當時說要當醫生，完全是胡說八道的。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他也報了金融系。
他信誓旦旦：“爸、大爸，小的時候，你們保護我；現在我長大了，換我來保護你們！”
“不需要，你只要別夜不歸宿就行了�！�
陸傲笑了笑，轉頭看向江知魚和陸行淵。
小夫夫正在沙灘上烤羊肉串，江知魚穿著小黃鴨沙灘襯衫，圍著一條綠色草裙，舉著羊肉串，像小野人一樣，圍著陸行淵轉圈圈。
陸行淵很想讓他停下，但是最后還是被江知魚拉著，加入了他。
陸傲的想法也是這樣的，他也想保護爸爸和大爸爸。
*
兩家人在海邊玩了快一個月。
顧白整天穿著沙灘褲在海灘上跑，表演“神猴出世”，整個人都黑了一個度。
陸傲天生就白，怎么曬也曬不黑。
這下子，兩個人站在一起，對比格外明顯。
他們回到家里，收拾收拾東西，就準備去學校報到了。
畢竟是他們第一次上大學，大人們當然也要送他們過去。
這天傍晚，陸傲一個人在房間里收拾行李。
行李箱打開，放在地上，陸傲把疊好的衣服放進去，又開始整理自己的書架。
《公司理財》，帶上。
《投資學精要》，帶上。
《貨幣金融學》，帶上。
《猜猜我有多愛你》，帶……
陸傲不由地頓了一下。
這是什么書？他的書架里怎么會有這種書？
是他小時候看過的嗎？他不太記得了。
好幼稚的書，應該是江知魚和陸行淵給他買的，但是他從來沒看過。
沒錯，就是這樣的。
陸傲皺起眉頭，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翻開繪本。
可是……
他不僅看過這本繪本，還……還在上面做了批注。
用黑色水彩筆寫的幾個大字，映入他的眼中。
他一頁一頁翻過去，繪本上的字連成一句話。
——爸爸很壞。
——大爸爸也很壞。
——不要受……不要受……不要ai他們。
陸傲靜靜地看著繪本上的字，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風從窗外吹進來，吹起窗簾，拂過他的身邊。
恍惚之間，陸傲好像看見三歲的自己，坐在醫院的桌子前，一筆一劃地寫下這些字，把不會寫的字涂得黑黑的。
三歲的陸嗷嗷抬起頭，指著繪本上的字，一字一頓地對他說：“你看不懂拼音嗎？我寫的是‘不要愛他們’�！�
他鼓著腮幫子，撅著小嘴巴，小聲說：“我才不要愛爸爸和大爸爸�！�
十八歲的陸傲沒有說話。
三歲的陸嗷嗷想了想，又小聲說：“撤回。你應該聽得懂反話的吧？”
當然，陸傲當然聽得懂反話。
事實上，他一直在說反話。
“不要愛他們”的意思就是——
陸傲，這一世，你一定要特別特別愛他們，把你前世對他們的愛都表達出來才行。
第78章 圣誕 國外留學，情竇初開
78
十二月的柏林。
寒風夾雜著雪花, 打在窗戶玻璃上，凝結成一片朦朧的霧氣。
昏暗的房間里，二十五歲的陸傲, 穿著藍色法蘭絨睡衣——爸爸和大爸爸怕他在德國冷，特意從國內給他寄過來的，戴著金色的細框眼鏡，坐在書桌前。
他面前的筆記本電腦屏幕，散發著冰冷的藍光，旁邊的小臺燈卻發出暖黃的燈光。
一冷一熱，兩種光線打在陸傲的臉龐上，顯得嚴肅又溫暖。
指尖輕輕敲擊著鍵盤, 陸傲打下課題報告的最后一段話, 然后下意識伸出手, 拿起旁邊木托盤上的咖啡杯。
剛把杯子拿起來, 陸傲就感覺重量不太對。
咖啡喝完了。
陸傲隨手點了一下保存鍵，端著杯子，走出房間。
兩聲輕響。
陸傲推開房間門的時候，公寓大門正好也被人從外面推開。
大冬天的，顧白穿著大衣, 手上卻提著一個運動包。
沒錯，他們住在一起。
學校為留學生提供宿舍, 也提供寄宿家庭。
但是陸傲和顧白都不太喜歡集體生活, 所以他們合租了一套公寓。
反正他們從小就是鄰居, 三天兩頭在一起吃飯、一起睡覺，現在合住也挺合拍。
租公寓的錢也沒向家里要，兩個人都做了點小投資，完全負擔得起。
顧白有早起鍛煉的習慣, 正好他們公寓樓下就有一個健身房，他每天早上七點鐘，拎個包就出去了。
顧白把運動包放在玄關桌上，又把大衣掛在衣架上，扭頭看見陸傲：“陸傲，你熬夜熬到現在？”
話雖然是問話，但語氣卻是篤定的。
陸傲瞧了他一眼，端著咖啡杯，腳步不停，朝廚房走去。
他冷聲道：“下次不許趴在我的房間門口�！�
“我沒趴�！鳖櫚状蟛礁�，解釋道，“你房間那個門本來就短一截，我出來喝水，不用低頭都能看見門縫里還亮著燈�！�
陸傲頭也不回，繼續往前走：“下次不許忽然敲我房間的門�！�
顧白追在他身后：“都凌晨三點了，你還不睡。”
兩個人一前一后，他逃他追。
“我自己心里有數�！�
“那個報告的ddl是明年。”
“昨晚正好有靈感�！�
“熬夜會讓人變傻的。下次你再熬夜，我就打電話給江叔叔和陸叔叔，讓他們管你�！�
一聽這話，陸傲終于停下腳步，回頭看他：“你敢？”
“不敢。”顧白委屈巴巴。
他打開櫥柜，拿下一個罐子，遞給陸傲。
陸傲打開罐子，剛準備把咖啡豆磨碎，卻發現顧白給他的是……
黑芝麻。
陸傲抬眼看他：“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黑芝麻糊�！鳖櫚子每蓱z巴巴的小狗眼睛看著他，“你都熬一晚上了，還要繼續熬嗎？江叔叔和陸叔叔會心疼的�！�
陸傲猶豫片刻，最后還是把咖啡杯放進了洗碗池里：“那你快點�！�
得到他肯定的回答，顧白馬上又打起精神：“好�！�
黑芝麻本來就是炒熟的，不用怎么處理。
顧白哼著不成調的兒歌，又拿出一袋中超買的糯米粉，倒進平底鍋里，用木鏟子扒拉著，慢慢炒熟。
陸傲問：“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嗎？”
“不用�！鳖櫚仔ξ貞艘宦暋�
他都說不用了，陸傲也不客氣，直接拖來椅子，在廚房島臺前坐下。
他本來不覺得熬夜有什么的，顧白一說，忽然感覺是有點困。
但是看顧白興致勃勃做芝麻糊的樣子，陸傲也不好意思說他不吃了，想去睡覺，就撐著頭，坐在位置上。
顧白完全繼承了周朔的廚藝天賦，中餐西餐、甜點奶茶，他都會做。
陸傲就差一點。江知魚不會做飯，每次下廚都會給廚房換個裝修，陸行淵倒是會，但是“無條件服從老婆”，是他牢牢刻在DNA里的人生信條。
所以，陸行淵的廚藝基因，在遇到江知魚的“炸廚房”基因的時候，也無條件服從了。
不過，陸傲還是比江知魚厲害一點點的，他一直嚴格遵守菜譜步驟，從來不會靈機一動，更不會炸廚房。
但不知道為什么，陸傲按照菜譜做出來的東西，也只是閉上眼睛、勉強能吃的程度。
做飯確實是一項需要天賦的工作，在這一點上，陸傲承認，顧白更厲害。
沒多久，糯米粉炒熟了。
顧白把糯米粉和黑芝麻混在一起，又加了點白糖，最后送到破壁機里打成粉。
趁著這個空閑，顧白又拿出吐司和牛排，準備做兩個三明治。
往平底鍋里噴點油，等油熱了，放上牛排。
一瞬間，牛排發出“滋啦滋啦”的聲音。
陸傲撐著頭，看著顧白游刃有余的動作，忽然喚了一聲：“顧白�！�
“嗯？”顧白抬起頭。
“你能不能不要再鍛煉了？”
“為什么？”顧白疑惑地低下頭，聞聞衣袖，“我洗了澡回來的。出門的時候也不吵啊�！�
陸傲目光認真，一本正經道：“我覺得你不能再長高了�！�
顧白皺起眉頭，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霸總不允許我長得比霸總高？”
陸傲點點頭：“嗯。”
“可是我已經比你高了啊�！�
“所以你不能再長了�！�
兩個人最后一次測量身高，還是在留學體檢的時候。
陸傲187，顧白比他高兩厘米，剛好189。
之前江知魚知道陸傲前世身高188的時候，就說這個數字不吉利。
這下好了，陸傲和顧白都準準地避開了188這個數字。
很完美。
只有陸傲覺得不完美，一點都不完美。
為什么他是比較矮的那個？
其實這件事情，在兩個人初高中的時候就初見端倪。
顧白天天出去打球，在外面瘋跑，陸傲天天捧著本書，坐在座位上看書。
不奇怪。
只是陸傲沒想到。
陸傲認真地看著他，顧白沉默著，最后點了點頭，試探著問：“那我減少鍛煉的頻率，兩天一次�！�
“可以�！�
“嚇死我了�！鳖櫚卓鋸埖嘏闹目冢拔疫�以為霸總要派人把我的腿打斷，讓我坐輪椅，直接矮一大截呢�！�
陸傲瞧了他一眼：“也不是不可以。”
霸總就連開玩笑，也是一本正經的。
直到現在，顧白才反應過來，陸傲一開始就在跟他開玩笑。
正巧這時，芝麻糊和三明治都做好了。
顧白很有儀式感地把食物都擺好，放在陸傲面前。
兩個人并肩坐著，享用早餐。
顧白道：“陸傲，你吃完了就回去補覺，下午我們出門�！�
“去哪里？”陸傲疑惑。
“你不會忘了吧？”顧白不敢置信，“過幾天就是圣誕節了啊�！�
“噢�！标懓料肫饋砹�。
馬上就是圣誕節，公寓主人哈德森太太，通常會把留在公寓里的人都組織起來，舉辦一個小小的聚會，一起度過平安夜。
雖然陸傲和顧白都不過節，但是對方盛情邀請，他們也不好意思拒絕，前幾年都會過去。
只是一群人坐在一起烤烤火、聊聊天、吃吃東西，就當是普通的聚會了。
而且圣誕節期間，商店要么縮短營業時間，要么直接關門。
再加上外面冰天雪地的，他們一般會提前幾天出去大采購一番。
陸傲喝了一口熱乎乎的黑芝麻糊：“下午去超市。”
有一說一，芝麻糊確實比咖啡好喝。
*
吃完早飯，陸傲把碗勺收拾一下，放進洗碗機里，就回房間補覺去了。
一覺睡到大中午。
鋪天蓋地的大雪，遮蔽日光，窗外還是朦朦朧朧的。
陸傲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十二點了。
這邊的老師同學都忙著過節，沒人聯系他。
“相親相愛一家人”的三人小群里，倒是有幾條消息。
爸咪：【@霸崽，嗷嗷，現在有時間嗎？】
【快出去找個下水道，拍張照片發過來】
爸爸讓他拍下水道干什么？
陸傲皺起眉頭，繼續往下看。
爸總：【爸爸在外面和別人聊天，對方說德國的下水道特別干凈，一塵不染，還有一百年不腐朽的備用零件】
【爸爸不服氣，跟對方吵起來了，他現在要把照片甩到對方臉上，告訴他，德國的下水道里也有老鼠】
陸傲沉默了。
真是幼稚啊。
他在國外趕論文，爸爸和大爸爸竟然在國內和別人吵架。
爸咪：【@霸崽】
【還沒起床嗎？】
爸總：【不用發了，對方跑了】
爸咪：【是被我的氣勢嚇跑的！】
爸總：【耶！老婆最棒.jpg】
大爸爸真不愧是“老婆奴”啊，他們兩個干脆私聊好了。
陸傲忽然感覺自己有點多余。
他隨手回了一個“好”字，想了想，還是多說了兩句。
霸崽：【我要去吃午飯了，下午和顧白一起出門買東西】
柏林的中午十二點，是小城的傍晚七點。
這個時間，江知魚和陸行淵應該正窩在沙發上看狗血偶像劇。
小夫夫很快就回復了，讓他注意保暖、注意安全，想吃什么就買什么。
陸傲把爸爸和大爸爸的叮囑看了幾遍，然后起床換衣服。
午飯還是顧白做的，照燒雞腿飯。
兩個人吃完午飯，穿戴整齊，就準備出門。
厚實的格子毛衣、長款羊絨大衣、漆黑的雪地皮靴，還有紅色或藍色的圍巾。
老式公寓沒有加裝電梯，所幸他們就住在四樓，走樓梯下去也不算太麻煩。
兩個人并肩走下樓梯，雖然戴了手套，但還是習慣把雙手揣在大衣兜里，用肩膀頂開大門。
他們頂著風，快走兩步，走到停在路邊的那輛小紅車旁邊，拉開車門上車。
顧白和陸傲都有德國駕照，車子也是在本地買的二手車，平時用來代步。
顧白開車，陸傲坐在副駕駛上。
來到超市，陸傲推著購物車，顧白從貨架上拿下各種商品，放在車里。
“陸傲，上次買的黃油薯片還挺好吃的，還要吃嗎？”
“嗯�！标懓咙c點頭，又說，“顧白，家里的咖啡豆快沒了，拿一罐。”
“家里那點喝完就不買了，你不能再熬夜了。”
“噢。”
“拿一罐麥片，再買點牛奶，你餓了泡著吃�！�
他們就這樣慢慢悠悠地逛著超市。
忽然，顧白上前兩步，不自覺靠近陸傲身邊，伸出雙手，握住了購物車的把手。
陸傲抬起頭，疑惑地看著他：“你在干什么？”
顧白挺直身板，努力讓自己的氣勢強大起來：“幫你推車啊�！�
陸傲握緊拳頭，正色道：“不需要，我自己推得動。我有的是力氣�！�
陸傲還以為他在挑釁自己。
顧白哽了一下，在沉默中別過頭去，抓緊車把手。
*
天黑的時候，兩個人提著大包小包，回到公寓。
正好公寓主人哈德森太太訂購的圣誕樹也到了，放在一樓的公共區域里，一群人正往上面掛彩帶和燈球。
看見陸傲和顧白回來了，一群人笑著，用德語向他們打招呼：“晚上好，陸、顧。”
“晚上好�！�
陸傲頷首示意，顧白用德語問：“需要幫忙嗎？”
“如果可以的話，那就再好不過了�！�
他們在外面吃了牛排，上樓放好東西，摘掉圍巾和手套，就趕緊下來幫忙。
兩個人長得高，不用踩梯子，就能把裝飾掛到樹上。
于是裝扮圣誕樹就由他們兩個負責，其他人去裝飾壁爐和窗戶，把紅綠顏色的花環和彩帶掛滿每個角落。
陸傲和顧白忙活了半個小時。
陸傲還讓顧白給自己拍了張帥氣的照片，發在“相親相愛一家人”的群里。
這個時間點，江知魚和陸行淵應該已經睡了。
不出意外的話，他應該會收獲“爸咪”和“爸總”的一大堆大拇指表情。
【喔，我們家嗷嗷會掛圣誕樹咯！】
【太厲害了！】
陸傲翹了翹嘴角，和其他人說了一聲，就和顧白一起上樓了。
“謝謝�！�
“不用客氣。”
“噢，這對小情侶真是樂于助人�！�
顧白回頭看了一眼，很快又轉回來。
陸傲好像沒聽見，大步往樓上走。
“顧白，雖然我比你矮兩厘米，但是我的腿比你的長，我一步可以跨六個臺階。”
顧白抿了抿嘴角，朝他豎起大拇指：“嗷嗷，你真棒。”
*
十二月二十四日。
一大早，天還沒亮，哈德森太太就挨家挨戶地敲門，提醒他們晚上下來參加晚宴。
顧白給她開了門，笑著點頭應了，還答應她，會和往年一樣，做兩道中國菜帶下去，把老太太哄得合不攏嘴，連連道謝。
送走老太太，顧白把門關上，一回頭，就看見陸傲已經在廚房舀瘦肉粥吃了。
霸總還蠻自覺的。
餓了就知道吃。
顧白問：“我還沒來得及嘗，好吃嗎？”
“我也還沒嘗�！标懓翐u搖頭，“但聞起來挺香的�！�
兩個人吃完早飯，窩在客廳里，一個躺在沙發上看書，一個坐在地毯上寫作業，互不打擾。
到了下午，他們就開始準備晚上要帶下去的菜。
前幾年，顧白做了可樂雞翅、鍋包肉、水煮牛肉，還有紅燒肘子。
今年他打算做一盆羊肉燜飯。
顧白主廚，陸傲在旁邊幫忙，洗洗米、洗洗肉，再洗洗盤子。
傍晚五點，兩個人換上正式禮服，帶著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羊肉燜飯，來到一樓。
公共區域里，燈光閃爍，壁爐燒得正旺，壁爐上邊還擺著鮮花裝飾。
長長的宴會桌擺在正中間，正中間擺著一只烤雞，烤雞周圍擺著南瓜、蘑菇和德式香腸。
除了火雞，還有姜餅人、蛋糕各種甜品。
哈德森太太分別擁抱了陸傲和顧白，然后顧白把自己帶來的羊肉燜飯送到她面前。
“噢，太感謝了，聞著很香，一定很好吃，快坐下�！�
參加宴會的人不多，基本上都是學生，算上陸傲和顧白，也才五六個人。
他們分別坐在長桌兩邊，舉起酒杯，共同慶賀。
陸傲和顧白坐在一起，兩個人吃了點烤南瓜和烤香腸，又吃了點自己帶來的羊肉燜飯。
哈德森太太覺得他們吃得太少，就給他們切了一大塊烤火雞。
他們嚼得腮幫子都疼了，才勉強咽下去。
吃完晚飯，一群人坐在壁爐邊的沙發上烤火，配著紅酒吃點甜品。
哈德森太太使出小老太太的常用手段，期待地看著陸傲：“陸，你會彈鋼琴，給我們彈一首吧。”
陸傲點點頭，答應了。
客廳里就有一架木質鋼琴，不過一直荒廢著，平時就用絨布蓋著。
陸傲把絨布揭開，在鋼琴前坐好。
他會彈鋼琴，還是因為上輩子學過。
陸傲簡單試了一下琴鍵音色，然后彈了一首家喻戶曉的《鈴兒響叮當》。
音樂聲中，紅酒搖晃里，節日的氣氛越發濃厚。
陸傲在哈德森太太的再三要求下，繼續彈奏《平安夜》。
他背對著沙發，彈得認真，也就沒有發現，顧白靠在單人沙發上，回過頭，一直注視著他。
忽然，有人問：“顧，你會彈鋼琴嗎？”
顧白轉回頭，剛準備搖頭否認，可是下一秒，對方又問：“要不要和你男朋友一起彈？”
顧白頓了一下，陸傲彈琴的動作也頓了一下。
原本流暢的音樂更是頓了一下。
緊跟著，陸傲用力踩下鋼琴踏板，繼續彈奏。
顧白眨了眨眼睛，低聲解釋道：“不，我們不是情侶。”
其他人似乎很驚訝：“你們竟然不是情侶？”
“怎么可能？你們兩個……”
“確實不是。”顧白回過頭，偷偷看了一眼，用漢語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顧白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
陸傲彈琴的聲音卻越來越高。
他用力踩著踏板，手指按動琴鍵的動作越來越用力，音樂越來越高、越來越快。
越來越亂。
在顧白說完那句話之后，所有人都沒有再說話，仿佛整個世界都安靜了，只剩下陸傲彈琴的聲音。
一曲結束，陸傲舒了口氣。
這一次，不等哈德森太太再次請求，陸傲直接按下琴鍵，繼續彈奏。
顧白同樣沉默著，把高腳杯換成平底玻璃杯，葡萄酒也換成了伏特加。
他端著酒杯，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伏特加太太……噢不，哈德森太太上來阻止他。
*
平安夜的鐘聲響起。
哈德森太太走到陸傲身邊，小聲對他說：“陸，顧好像喝醉了，麻煩你把他送回去。”
“好�！标懓涟聪伦詈笠粋�音符，合上鋼琴，站起身來。
陸傲彈了一晚上鋼琴，走到喝了一晚上酒的顧白面前，拍了拍他的臉，又打了一下他的肩膀：“顧白，醒醒，醒醒。”
把哈德森太太嚇得不輕：“噢！溫柔一點！”
陸傲才懶得管這么多。
顧白迷迷瞪瞪睜開眼睛，努力辨認眼前的人是誰。
陸傲冷聲道：“是我，你最好的朋友陸傲，我們要回去了。你要躺在這里睡一晚上，還是回去睡覺？”
顧白努力眨了眨眼睛，只聽懂了最后幾個字。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來：“回去睡�！�
陸傲朝他伸出手，顧白剛要握住他的手，陸傲卻又把手收回去了。
不行，不能牽手。
陸傲上下掃視他一眼，最后挑了一個能夠下手的地方。
他一把揪住顧白的衣領，帶著他往外走：“跟我走�！�
顧白像一頭大狼狗，低著頭，乖乖跟在陸傲身后，上樓梯、回公寓。
陸傲讓他自己回房間，他轉了半天，最后又在客廳沙發上躺下了。
陸傲沒辦法，只好再上去揪住他的衣領，把他送回房間。
讓顧白躺在床上，給他蓋上被子，已經是陸傲仁至義盡了。
至于其他的，什么脫鞋子、換衣服，想都不要想。
堂堂霸總可不會照顧人。
臨走時，陸傲還故意照著他的胸膛，打了他一下。
顧白還哼唧了一聲，似乎很委屈。
于是陸傲又給了他一下，毫不留情。
——顧白，恭喜你，你現在取代了我爸爸和大爸爸，變成我在這個世界上最討厭的人。
陸傲回到房間，簡單沖了個澡，就倒在床上。
他拽著被子，蓋過頭頂，惡狠狠地磨著牙。
——顧白，你完了，我總有一天要打你一頓。
——就下周的格斗俱樂部，本霸總要一拳把你打倒。
第79章 表白 是你！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
79
小時候的陸傲, 經常夢見前世的事情。
夢見爸爸和大爸爸離他遠去，夢見自己一個人被留在偌大的莊園里，夢見自己變成窮得叮當響的小窮光蛋。
歸根結底, 還是他心里的執念太多。
他想要爸爸和大爸爸永遠陪在他身邊，想要爸爸和大爸爸永遠愛著他，想當霸總，想賺大錢。
后來，隨著時光流逝，陸傲在爸爸和大爸爸滿滿的愛里長大，就很少夢見這些事情了。
他心里有了底氣，有了安全感。
他不再急著長大, 急著賺錢, 急著證明自己。
他開始享受重來的人生。
可是現在, 在他二十五歲的平安夜。
他再次夢見前世, 夢見前世的自己和顧白。
他夢見——
前世的周朔因劇情而死，在他的葬禮上，十三歲的顧白抱著腿，坐在花圃旁邊的石階上。
一群同齡人欺負顧白的時候，陸傲帶著老張管家從天而降, 把這群人趕跑。
顧白對陸傲說“謝謝”。
陸傲卻從旁邊花圃里折了一朵還在開的玫瑰花，遞給他, 把他的手扎得流血, 還說他是“廢物”, 被人欺負還不敢還手。
翌日，陸傲結束了一天的課程，帶著老張管家，來到他常去的拳擊俱樂部, 準備鍛煉一下。
在那里，他再一次看到了顧白。
顧白那時候還很矮，也很瘦，跟陸傲晚餐吃的烤萵筍尖似的。
“萵筍尖”好像是第一天來拳擊俱樂部，穿戴好護具，戴著大大的拳擊手套，在教練的指導下，練習出拳出腿。
陸傲瞧了他一眼，雙手插兜，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顧白轉頭看見他，他大步跑上前，來到陸傲面前，抬起頭，用那雙主角專屬的、亮晶晶的眼睛看著他。
“陸傲，謝謝你，我會努力的，我不會變成廢物的�！�
陸傲皺眉，只覺得無語，丟下一句“隨你”，就帶著老張管家，走向隔壁的貴賓專屬教室。
顧白站在他身后，望著他的背影，目光一直不曾離開。
后來顧白確實很努力。
努力學習，努力鍛煉，努力接管家里的企業。
陸傲總是有點后悔，當初就不該罵他，更不該用玫瑰花扎他。
現在顧白被扎醒了，越來越高，越來越強，變成他最大的對手、他的死對頭。
他們在學校里見面，在宴會上見面，在會談現場見面。
每次見面，只要顧白穿著正式的西裝或燕尾服，他就總是在胸前口袋里，別著一朵鮮艷的玫瑰花。
——陸傲認為，這是顧白在提醒自己，永遠不要忘記陸傲給他的羞辱。
這肯定是挑釁。
所有人都說他們是商界冉冉升起的兩顆雙子星。
相互圍繞，卻又水火不容，針鋒相對。
顧白聽見這話，只是微微一笑，沒有反駁。
陸傲聽了……有點想吐。
前世二十五歲的平安夜，他們早已經接管了家里的企業，正在參加一場商業晚宴。
顧白穿著黑色的燕尾服，胸前仍舊別著一朵玫瑰花。
他被尋求合作的商人簇擁著，圍在中間。
他一面游刃有余地應對他們，一面環顧四周，尋找陸傲的身影。
沒多久，陸傲帶著老張管家，出現在金碧輝煌的大廳里。
隔著如夢似幻的巨型水晶吊燈，陸傲和顧白對上視線。
顧白的眼睛馬上亮了幾個度。
他剛準備上前問好，陸傲就輕哼一聲，別過頭去。
陸傲從服務生的托盤里端起一杯香檳，抿了一口，微微舉杯，對圍上來討好他的商人說了一句：“身體不適，先失陪了�！�
說完這話，陸傲也不管周圍人的表情，帶著老張管家，徑直走上旋轉樓梯，朝樓上的貴賓休息室走去。
陸傲總是這么霸道任性，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江知魚和陸行淵留下的資產，給了他為所欲為的底氣。
顧白看著他離開的背影，有點遺憾。
這次又沒打招呼。
可就在這時，顧白聽見旁人低聲議論的聲音。
“名字叫‘傲’，還真‘傲’上了�！�
“他有什么可‘傲’的？還不是靠著家里？”
“真是……”
顧白猛地轉過頭，目光凌厲，把那些人嚇了一跳。
他們瑟縮了一下，隨后壯著膽子，走到顧白面前：“還是顧總隨和，比陸總……”
“滾。”顧白毫不留情，直接讓保鏢把這群愛嚼舌根的人趕出去了。
綴滿玫瑰花的旋轉樓梯上，陸傲端著香檳，回過頭，疑惑地看向顧白。
顧白又恢復成剛剛溫和脾氣好的模樣，朝他微笑舉杯。
兩個人目光錯開，然后各歸其位。
陸傲來到貴賓休息室，靠在單人沙發上，腿上蓋著柔軟的羊毛毯子。
老張管家給他送來熱茶和餅干，又為他點起香薰，最后把唱片放在唱片機上，優雅的古典樂緩緩淌出。
陸傲靠在沙發上，閉目養神。
忽然，隔壁房間隱約有聲音傳來。
陸傲抬了抬手，老張管家馬上把唱片機指針撥開。
房間里安靜下來，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音更加清晰。
“他們兩個到底有什么可傲的？”
“兩個沒爹沒媽的東西，不就是仗著家里有錢嗎？還敢把我爹趕出去�！�
“要是我爹給我留下這么大的產業，我照樣……”
老張管家挽起衣袖，準備過去教訓一下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陸傲卻擺了擺手，阻止了他。
“把名字記下來……”
話還沒完，陸傲又聽見他們的聲音。
“這東西真有用？”
“有用，顧白桃毛過敏，你就把它下在酒里，顧白肯定當眾出丑�！�
“真的�。康珪粫�
“一點點桃毛而已，又不是下藥，你忘了他剛剛喊保鏢把你爹轟出去的事情了？”
陸傲皺起眉頭，猶豫片刻，最后還是對老張管家說：“下去找顧白，讓他別喝酒。”
“是�！崩蠌埞芗覒艘宦�，馬上退出休息室。
陸傲拽了拽身上的毯子，繼續閉目養神。
半個小時后，陸傲睡了一覺起來。
他站起身，走到唱片機邊，剛準備把指針撥回去，老張管家就回來了。
他神色有些焦急：“陸總……”
陸傲了然：“沒防住？顧白過敏了？”
“是。”
“顧總的車正好壞了，想問問我們，能不能……”
陸傲穿上風衣，雙手插兜，來到樓下花園里。
和十三歲那年一樣，顧白捂著額頭，坐在臺階上。
陸傲低頭看他，冷冷地說了一句：“你好沒用。”
公路上，一輛黑色卡宴疾馳而過。
顧白的司機開車，老張管家坐在副駕駛。
陸傲坐在后排。
顧白坐在他身邊，脫掉西裝外套，松了松領帶，仰著頭，靠在椅背上。
陸傲帶顧白去了自己名下的私立醫院，還叮囑醫生，給他開最貴的藥、最貴的病房，并且全部按三十倍價格收費。
他可不是做好事、發善心，他是要賺錢的。
顧白躺在病床上，打著點滴，沒有異議。
陸傲站在病床邊，垂眼看著他：“記得付錢�！�
“好。”顧白喝了桃毛，喉嚨還腫著，說話聲音又低又啞。
陸傲雙手插進風衣口袋里，轉身要走。
就在這時，他的身后，忽然傳來顧白的聲音。
他說——
“陸傲，你不恨我�！�
是篤定的語氣，帶著一點點高興，和幾不可察的試探。
陸傲腳步一頓，卻沒有回頭，他輕聲道：“我們是死對頭，我當然恨你�！�
陸傲腳步不停，直接離開病房。
顧白后來又說了什么，他也沒注意去聽，只留給顧白一個冷漠絕情的背影。
不知道什么時候，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陸傲雙手插兜，站在住院樓門口。
老張管家撐開黑色的長柄傘，擋在他面前：“陸總，車來了，走吧。”
司機把車開過來停好。
陸傲上了車，這才看見，顧白別在西裝外套上的玫瑰花，靜靜地躺在后排座位上。
玫瑰花的刺被顧白修剪得整整齊齊，一點也不扎手，只是有點兒蔫了。
陸傲捻起花朵，看了一會兒，竟然有點出神。
直到老張管家問他：“陸總餓不餓？要不要讓家里的廚師做一點宵夜？”
陸傲這才猛然驚醒。
他打開車窗，隨手一揚，就把玫瑰花丟到了外面。
風刮過，雨飄過，車碾過。
顧白最后的那句話，也消散在了黑夜里。
他說——
“陸傲，你不恨我�！�
“我本來想放棄的，但我現在不想放棄了�！�
“我會一直喜歡你的�！�
我喜歡你。
——顧白喜歡陸傲。
陸傲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捂了捂額頭。
這是什么古怪的夢？他怎么會做這種莫名其妙的夢？
顧白喜歡他？
開什么玩笑？
他和顧白前世一直都是死對頭，就算這一世關系變好，他們也只是朋友。
顧白親口說的，他有喜歡的人了。
陸傲出了汗，衣服濕噠噠地貼在身上，很不舒服。
于是他從床上爬起來，拿了一套干凈睡衣，走出房間。
好巧不巧，浴室里亮著燈，里面還傳來水聲。
顧白就在里面，應該是宿醉醒了，正在洗澡。
陸傲抬起手，用力敲了兩下門。
顧白應了一聲：“陸傲？你上廁所嗎？我馬上就好，你再等一下�！�
陸傲沒有回答，走到客廳沙發上坐下。
三分鐘后，顧白頂著濕漉漉的短發，裹著浴袍，身上水珠都還沒擦干，就出來了。
“我好了�！�
陸傲回頭瞧了他一眼，抱著睡衣，站起身來。
顧白問：“陸傲，我昨晚喝醉，沒有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吧？”
陸傲還是沒有回答，走進浴室里，直接把門關上。
顧白撓撓頭，還以為是自己喝醉了，陸傲嫌他麻煩，又嫌他臭。
顧白舉起手，仔細聞了聞。
很好，洗干凈了，都是沐浴露的味道。
既然陸傲也起來了，顧白回自己房間換了衣服，就開始準備早餐。
上次做的芝麻糊還有一點，可以泡著吃掉。
除了這個，顧白還準備做一點蔬菜沙拉。
昨天吃得太膩了，今天清淡點。
顧白哼著歌，開始洗菜切菜。
沒多久，陸傲推門出來，顧白馬上停下哼歌，抬頭看向他。
“馬上就可以吃飯了�！�
陸傲卻走到廚房柜臺前，打開柜門，拿出麥片和牛奶。
顧白切西紅柿的動作一頓，疑惑地看著他。
他的目光太過明顯，陸傲不得不開口解釋：“我吃麥片，你做你自己的就好。”
“但是……”
“我覺得我們應該保持距離�！�
陸傲丟下這句話，就拿著麥片和牛奶回房間去了。
顧白在后面提醒他：“牛奶要煮開了再泡麥片！嗷嗷！”
陸傲卻像是沒聽見一般，反倒加快了腳步，逃一般回到房間。
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
他們就要超過友誼的界限了。
既然昨天晚上，顧白說，他已經有了喜歡的人，那他們就應該保持距離。
否則對顧白喜歡的那個人也太不公平了。
他陸傲，堂堂霸總，不僅拎得清，而且拿得起放得下。
*
平安夜之后，陸傲和顧白就陷入了莫名的冷戰。
兩個人像真正的合租室友一樣，分工合作，禮貌疏離。
顧白做了飯，陸傲就洗碗。
顧白掃了地，陸傲就拖地。
顧白洗了衣服，陸傲就烘干衣服。
陸傲刻意和顧白保持著距離，顧白似乎也明白了什么，沒有再追著他問為什么。
原本彌漫在兩個人中間的淡粉色泡泡，瞬間被戳破。
就連哈德森太太，都說他們之間的氣氛，從平安夜之后就不對勁。
她以為是聚會的錯，還做了一點姜餅人，送上來給他們。
但陸傲和顧白的關系，并沒有因為姜餅人而緩和。
陸傲接的餅干，他自己吃了一個，留下一個小人，孤零零地躺在盤子里，等待顧白。
晚上顧白回來，他也沒問，拿起來，默默地吃掉了。
這天下午，顧白在玄關整理自己的運動包，目光卻時不時飄到陸傲的房門口。
今天是格斗俱樂部的聚會日子，他和陸傲都參加了這個俱樂部，不知道陸傲要不要去。
他覺得，自己應該走過去，敲敲門，用無比自然的語氣，問問陸傲。
可是……
陸傲應該是討厭他的吧？
就在顧白猶豫的時候，“吱嘎”一聲，門打開了。
陸傲背著包，從房間里走出來。
顧白抿了抿唇角，問：“去俱樂部嗎？一起去？”
陸傲點點頭，走到他身邊，拿起車鑰匙：“我開車，上次你開的。”
“嗯。”
顧白很想問他，一定要分得這么清楚嗎。
但是他不敢問。
兩個人一起出了門，開著那輛紅色小車，來到俱樂部。
圣誕節假期剛剛結束，俱樂部人不多。
他們到了地方，也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換上衣服，戴上手套和護具，來到拳擊柱前，開始熱身。
陸傲心里似乎憋著氣，“邦邦”兩拳打在拳擊柱上，拳擊柱幾乎被他打彎了。
顧白被聲音嚇到，轉頭看過去，正好對上陸傲的目光。
陸傲看著他，又是“邦邦”兩拳。
顧白走到他身邊，喊了一聲：“陸傲�！�
陸傲繼續熱身，卻問：“等一下要打一場嗎？”
“好啊�！鳖櫚讘艘宦�，也揮出一拳，砸在旁邊的拳擊柱上。
這是兩個人這些天來唯一的交流。
他們各懷心思，熱身完畢，然后丟掉拳擊手套，用布條纏住拳頭，找了一塊鋪著軟墊的空地。
格斗和拳擊不一樣，格斗可以用各種技巧。
而且他們只是朋友之間切磋，點到為止，還是要注意安全的。
陸傲和顧白面對面站著，甩著手，掰著拳頭。
但誰都沒有率先發起進攻。
他們都不敢，怕先進攻就會輸。
所以他們寧愿站在原地，維持和平的假象。
忽然，俱樂部其他人過來了。
都是大學里的同學。
陸傲和顧白被驚動，齊齊轉頭看去。
他們問：“陸、顧，你們結束了嗎？還是剛開始？”
下一秒，兩個人同時開了口——
“剛開始。”
“結束了�！�
顧白很誠實，陸傲卻撒謊了。
他今天實在是沒有格斗的心情。
陸傲若無其事地拆掉纏在手上的布條，對顧白說：“我要回去了。如果你還不想回去的話，車鑰匙留給你，我走路回去�！�
陸傲回更衣室換了衣服，離開俱樂部。
外面天已經黑了，還下了雪。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上飄落，落在地上，形成一層厚厚的積雪。
陸傲踩在柔軟的積雪上，低著頭，頂著風，往前走。
沒多久，顧白也換好衣服，從俱樂部里追了出來。
他順著陸傲的腳印追上去：“陸傲？陸嗷嗷？”
不知是陸傲沒聽見，還是壓根就不想理他。
陸傲腳步停也不停，繼續往前走。
顧白邁開腿，大步追上去，一把按住他的肩膀，讓他站住。
“走那么快干什么？等我��！”
顧白神色焦急，定定地看著陸傲。
他終于沒忍住，問出了口：“你最近到底在生什么氣？”
“是不是因為平安夜那天，我喝醉了，對你說了一些不好的話？”
“你不要放在心上，我那時候喝醉了，我們以后該是朋友還是朋友……”
陸傲抬眼，打斷了他的話：“你沒喝醉之前就說了�！�
顧白頓了一下，問：“我說了什么？”
陸傲沒有回答，仍舊用那樣認真的目光看著他。
你自己說的話，你不記得嗎？
顧白心一橫，嚴肅道：“陸傲，你總要讓我死個明白吧？我總不能不明不白的就在你這兒被判了死刑吧？”
下一秒，陸傲抬腿一掃，顧白反應迅速，本來要后退半步躲開的，但是他邁開了右腳，左腳卻沒跟上。
陸傲的腿打在他的腿上，“嘭”的一聲。
又下一秒，陸傲撲上前，率先發起進攻，顧白伸手接住他，開始格擋。
兩個人像兩只年輕力壯的小獸，就這樣在雪地里打起來了。
在俱樂部里沒完成的格斗，現在開始了。
陸傲用力揮拳，顧白反手格擋。
陸傲抬腿要踢，顧白硬生生挨了一下。
陸傲狠狠鉗住顧白的腰背，顧白反身一扭，反倒把他壓在身下。
所幸這個時間點，德國街頭人不多，巡邏的警察也沒過來。
沒多久，兩個人都倒在雪地里，氣喘吁吁。
陸傲掐著顧白的肩膀，顧白把陸傲壓在雪地里，僵持不下。
哈出來的白氣撲在對方臉上，模糊了對方的面容。
陸傲問：“你真的想知道為什么？”
顧白馬上應了一聲：“對，想知道。你讓我死個明白�！�
忽然，陸傲用力一拽，把顧白拽到自己面前。
他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你不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雖然陸傲死死地咬著牙，但話剛出口的一瞬間，他的眼眶也跟著微微泛紅。
“你有喜歡的人了，你還給我做飯、給我開車、給我洗衣服，你還給我洗內褲，你自己覺得合適嗎？”
陸傲說完這話，就把顧白往遠離自己的方向，狠狠一推。
他自己則倒了回去，倒在雪地里，望著漆黑的夜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無所謂。
陸傲在心里安慰自己。
霸總無所謂。
等霸總有了錢，還會有其他人喜歡霸總的。
區區顧白，不算什么。
他對顧白，連暗戀都不算，頂多算是還沒開竅，后知后覺。
錯過了就錯過了，沒什么大不了的，又不會死。
顧白被他狠狠推倒，也跌坐在雪地里。
他問：“陸傲，因為我說我有喜歡的人，所以你要和我保持距離�！�
“對。”陸傲舒了口氣，干脆把這幾天積攢的話全說出來，“顧白，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就是我爸說的那種卑鄙渣攻。雖然你身高189，但是你勝似188，你是個渣攻，你人品欠佳，我要和你保持距離�！�
“哈哈哈！”
雪地里響起顧白爽朗的笑聲。
陸傲皺眉，他好像瘋了。
瘋了就瘋了，瘋了正好。
緊跟著，顧白撲到陸傲面前，雙臂一攬，直接把他從雪地里抱了起來。
“松手！”陸傲握緊拳頭，準備給他一拳。
顧白卻連躲也不躲，緊緊地抱著他，大笑著：“是你！是你！”
他朗聲道：“陸傲，那個人是你！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一直都是你！”
第80章 小小情侶 陸傲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80
雪紛紛揚揚地下, 風呼啦呼啦地吹。
頭頂的路燈明明暗暗地閃，被丟在門外的過期圣誕樹撲簌撲簌地響。
顧白站在雪地里，兩條鐵鑄一般的手臂, 緊緊地錮著陸傲。
陸傲被他嚇了一大跳，下意識伸出手，一把抓住顧白的衣領，把他拽到自己面前。
顧白的臉倏地靠近，一雙眼睛亮晶晶的，定定地看著他，好似有雪花掉進去。
陸傲慢慢收緊手，咬著牙, 低低地喊了一聲：“顧白。”
顧白直直地望進他的眼里, 應了一聲：“我在�！�
“你把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 一直都是你�！�
“再說一遍。”
“我喜歡的那個人是你�！�
沒有尋常情侶告白時的歡天喜地、歡呼雀躍。
陸傲反倒板著一張臉, 表情嚴肅，沉默著看著顧白，似乎想在他的臉上、他的眼睛里，找到什么東西。
顧白心里清楚，這個時候, 一旦退縮，那他就再也沒機會了。
于是他迎上陸傲冰冷的目光, 一瞬不瞬地看回去。
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終于有人開了口。
顧白低聲道：“嗷嗷, 我要被你勒死了。”
陸傲垂下眼睛，看見自己死死抓著顧白衣領的手，稍微松了松。
陸傲說：“我松開你，你也松開我。”
顧白果斷拒絕：“不行�！�
陸傲問：“找個地方談談？”
顧白還是拒絕：“不要, 就這樣談�！�
在外面，在狂風暴雪里，在路燈籠罩下面。
就這樣談。
顧白害怕自己一松手，陸傲就消失不見。
顧白抱得很緊，陸傲稍微動一動，他就跟著收緊手臂。
像小時候一樣，兩只崽圓滾滾的小肚肚卡在一起，嚴絲合縫。
這一次，小肚子變成了平坦結實的腹肌，兩個人依舊抱著對方。
雖然不留一點空隙，但是心臟卻跳得雜亂無章。
陸傲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抬起頭，看著頭頂的路燈。
飄落的雪花折射出路燈光線，在他們頭頂，形成幾道光環。
陸傲深呼吸兩下，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一邊數著光環到底有幾圈，一邊在腦子里梳理所有事情。
所以——”陸傲頓了頓，“平安夜那天，你對他們說，你有喜歡的人。那個人，其實是我？”
“當然是你�！鳖櫚咨裆J真地看著他，“我喜歡的人當然是你，只有你，沒有其他人，你以為我說的是誰？還能有誰？”
陸傲臉上閃過片刻茫然：“我不知道�！�
“你自己都說了，我天天和你待在一起，我們兩個一起上課、一起回家，我給你做飯、洗衣服，我的朋友你全都認識，我哪有時間去喜歡其他人？”
顧白有些著急，聲音不由地拔高了。
陸傲抬眼瞧了他一眼，他馬上又蔫了下去，聲音也小了。
顧白委屈巴巴地垂下眼睛：“你怎么能這樣想我？”
陸傲冷聲道：“他們誤以為我們是情侶，你否認了�！�
“可我們當時確實不是情侶�！鳖櫚渍f，“如果我就這樣認下來了，對你不好�！�
“你否認完，還說你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你著急在他們面前跟我撇清關系，順便告訴我，不要多想。”
“不是！”
一聽這話，顧白又著急了。
“那句話不是對他們說的！那句話是說給你聽的！”
“胡說八道。”陸傲反駁，“你就是對著他們說的。”
“是說給你聽的，我說的是中文，我是用中文說的那句話！”
顧白急急辯解：“當時在場的所有人，哈德森太太說德語，兩個英國佬說英語，還有兩個瑞典人說瑞典語，他們都聽不懂中文。”
“只有你聽得懂！”
“那句話是對你說的！”
陸傲沉默著，看著他。
顧白繼續說：“我說完這句話之后，你馬上就生氣了�！�
陸傲下意識否認：“我沒生氣�！�
“你生氣了。你一腳踩在鋼琴踏板上，彈琴的手好像在打人，你好像要打死我�！鳖櫚渍f，“我以為你是在用這種方式拒絕我，我以為你不喜歡我，我以為……”
陸傲打斷他的話：“我以為你說的是別人�！�
顧白以為陸傲聽懂了他的暗中告白，用力彈鋼琴，是在拒絕他。
所以他一杯一杯地往下灌酒，把自己灌醉。
陸傲以為顧白說的是他喜歡其他人，讓那群人不要瞎起哄。
所以他下定決心，要和顧白保持距離。
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在同一個頻道上。
所以他們冷戰了這么久。
就因為這種莫名其妙的誤會。
陸傲問：“為什么不直說？”
顧白回答：“我不敢�！�
顧白又問：“你為什么不直說？”
陸傲卻回答：“我不想。”
一個“不敢”，一個“不想”。
顧白害怕直接表白，陸傲拒絕，他們最后連朋友都沒得做。
陸傲害怕當面質問，他連面對都不想面對，干脆選擇逃避。
“不敢”與“不想”背后，都是捧在手心里、小心翼翼的愛情。
顧白最后問：“所以當時，你不是拒絕，而是生氣？”
陸傲一本正經地糾正他：“不是生氣，是吃醋�！�
生氣可能是出于對朋友的獨占欲，但吃醋，是對喜歡的人才會有的心情。
陸傲想，他已經說得足夠明白了。
顧白怔愣一瞬，隨后馬上反應過來，抱著陸傲，歡呼一聲。
“喲呼！”
顧白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抱著陸傲，直接把他從雪地里扛起來，抱著他轉圈。
“嗷嗷也喜歡我！陸傲也喜歡我！喲呼！”
陸傲把不自覺翹起來的嘴角壓下去，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聲點。”
就在這時，巡邏的警察開著車過來了。
巡邏車在他們身邊停下，搖下車窗，車里的警察例行訊問：“發生什么事了？需要幫助嗎？”
陸傲剛準備開口解釋，顧白就搶先用德語回答：“我們之間有誤會，但是現在解開了。我喜歡這位先生，這位先生也喜歡我，我們互相喜歡對方……”
他的廢話太多了，還語無倫次的。
警察皺起眉頭：“噢，那真是恭喜你們了，早點回家吧。”
“謝謝�！�
巡邏車離開了。
陸傲說：“你可以直接說，你表白成功了�！�
“還沒有�！鳖櫚讌s道，“你沒有聽懂的表白，就不算表白�！�
顧白摸了摸衣服口袋，又環顧四周，似乎在尋找什么東西。
最后，他蹲下來，從雪地里掬起一捧雪，用手掌壓實，團成一個雪球。
他又拿出一張信用卡，在雪球上壓出一道道痕跡。
陸傲疑惑看著，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直到一朵雪做的玫瑰花出現在顧白的掌心。
顧白雙手托著玫瑰花，送到陸傲面前。
他低下頭，輕聲道：“陸傲，我喜歡你�！�
“從你不知道的很久很久之前，就喜歡你�！�
“前世你送給我的玫瑰花，我一直養在家里�！�
陸傲看著他，微微驚訝。
“你聰明、堅強、善良、勇敢、樂觀……”
“你說的是我嗎？”陸傲忍不住問。
前世的人，經常說他冷漠無情、霸道無禮。
“當然是�！鳖櫚渍裾裼性~，“陸傲是最好的陸傲�！�
“請問最好的陸傲，可以做我的男朋友嗎？”
陸傲笑了笑，朝他伸出手，讓他把雪球做的玫瑰花放在自己的手里。
“可以。”
顧白高興得還想抱他，但又怕弄壞玫瑰花，只敢彎著腰，輕輕地抱了一下陸傲。
雪花盤旋，路燈閃爍。
積雪落在他們發上，燈光照在他們的頭上，為他們戴上天使的小光環。
*
兩個人回到家里。
陸傲找了個藍色的玻璃盤子，小心翼翼地把雪球做的玫瑰花放上去，最后把東西放進冰箱里。
顧白翻了翻櫥柜，從里面拿出一袋意面：“嗷嗷，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宵夜？”
“嗯�！标懓令h首。
這幾天冷戰，他們兩個都沒怎么認真吃東西。
陸傲是不會做飯，只能吃外賣或者學校食堂。
顧白則是食不知味。
現在話說開了，當然要吃點東西，慶祝一下。
陸傲說：“我不要吃意面�！�
顧白問：“你想吃什么？”
“要吃番茄雞蛋面，張爺爺做的那種�！�
“好�！鳖櫚仔α诵Γ坝靡饷孀��！�
陸傲起鍋燒水，拿著意面站在旁邊，等水開了就下面條。
顧白著手打蛋、切番茄，做番茄炒蛋。
熱鍋熱油下雞蛋，雞蛋炒好了，先盛出來。
然后下番茄丁，用木鏟子扒拉扒拉，炒出汁水，再下雞蛋。
輕輕壓平，讓雞蛋吸滿番茄湯汁。
顧白把番茄炒蛋盛出來的時候，陸傲盯著手表：“八分鐘到了，面條好了。”
顧白拿著漏勺上前，把面條撈起來，放進盤子里。
屋子里暖氣充足，兩個人坐在客廳地毯上，看著電視，吃著番茄炒蛋拌意面。
味道出乎意料的不錯。
*
陸傲和顧白就這樣和好了。
哈德森太太終于放下心來，還多跑了幾趟教堂。
兩個人又恢復成之前的相處模式，陸傲還算習慣，但是顧白……
他總感覺有哪里不太對勁。
這天晚上，陸傲洗好澡，穿著睡衣，從浴室里走出來。
他剛準備回房間，就在這時，顧白的房間里傳來一聲做作的驚呼——
“哎呀！”
陸傲腳步一頓，回頭看去。
顧白房間的門大開著，怕陸傲沒看清，顧白還負責解說：“不好了！我把水灑在床上了！”
顧白的演技太過拙劣，陸傲本來不想理他的，但是猶豫片刻，還是調轉方向，走了過去。
陸傲故意問：“怎么了？”
顧白抱著枕頭，穿著浴袍，露出大片大片結實的胸膛。
他指著掉在床上的水杯，可憐兮兮地說：“本來想喝水，但是不小心水撒了�！�
陸傲淡淡道：“用烘干機烘干。”
“床墊也濕了�！�
“我幫你搬到暖氣旁邊烘干�！�
“我們兩個搬不動�！�
“不可能�！标懓烈贿呎f，一邊撩起衣袖。
顧白一拍額頭，這才反應過來，他的男朋友可是爭強好勝的霸總，他怎么可能會……
顧白連忙按住陸傲，四處找借口：“最近家里的暖氣越來越不暖和了，就算搬過去也吹不干，要吹到半夜。而且還有床單和被子，全都濕了�！�
陸傲看著濕透了的床鋪，皺起眉頭：“這是一杯水的量嗎？你確定你不是潑了一桶水上去？”
顧白弱弱地解釋：“我的杯子比較大�！�
就在這時，陸傲看著顧白，也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顧白該不會是……
“反正……”顧白還在努力尋找措辭。
陸傲直接說：“搬過來睡吧�！�
“嗯……”顧白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嗯？”
“搬過來和我一起睡吧。”陸傲面不改色，“你的床不是不能睡了嗎？”
顧白的表情從震驚到驚喜。
他抱著枕頭，挺直身板：“我已經收拾好了。我洗過澡了，睡衣是昨天剛洗的，枕頭套也是昨天剛換的�！�
他的計劃暴露得好明顯。
但陸傲也沒有戳穿他，只是說：“那你過來吧。”
“好的。”顧白抱著枕頭，高高興興地跟了上去。
歐洲的公寓房間都不大，擺一張床，再擺一張書桌、一個衣柜，差不多就占滿了。
陸傲問：“像小時候一樣，你睡里面，我睡外面？”
“不要，我睡外面。”顧白說，“我早上起來做早餐，你可以多睡一會兒。”
“也行�！�
所幸陸傲房里的是張雙人床，被子也很大。
兩個人一起睡，雖然有些擁擠，但也足夠了。
顧白把自己的枕頭放好，躺在外面，伸手去按床頭燈：“嗷嗷，你好了嗎？”
“好了�！标懓撂稍诶锩�，閉上眼睛。
“那我關燈了�！�
“嗯。”
“啪嗒”一聲，房間陷入黑暗。
只有皎潔的淡淡月光，被屋檐上積雪反射，從窗外照進來。
顧白轉過頭，看著陸傲的側臉。
不知道過了多久，陸傲忽然開口：“你能不能不要看了？”
顧白一激靈，手和腳都不知道該怎么放：“嗷嗷，你沒睡著啊。”
“沒有�！标懓恋�，“你的眼睛好像激光筆，照得我睡不著�！�
顧白癟了癟嘴，不知道該說什么。
他醞釀了一會兒，最后問：“嗷嗷，我們現在是情侶了，你沒忘記吧？”
“當然�！标懓赁D頭看他，“否則你沒有資格一遍又一遍地喊我的小名。”
“原來如此。”
高中的時候，每次顧白喊陸傲的小名，陸傲都要糾正他。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顧白一直喊他“嗷嗷”，他一直都默認了。
這是陸傲給他的特權。
顧白翻了個身，枕著手臂：“那你也可以叫我‘小白’�！�
“不要，聽起來像小狗，我要叫你‘顧白’。”
“但是這樣聽起來一點都不像情侶�！�
陸傲沉默片刻，最后還是喊了一聲：“小白。”
“嗯嗯�！鳖櫚走B連點頭，“喊小名還只是第一步，我們現在是情侶了，應該做點不一樣的事情，不能再和以前一樣了。”
陸傲想了想：“去外面吃一頓燭光晚餐？”
“可以有。”
“吃完了再去椴樹大道散步？”
“好。”
“然后我們在樹蔭下擁抱接吻�！�
“嗷嗷！”
顧白被他嚇了一跳，直接從床上彈起來。
陸傲疑惑地看著他：“情侶不就做這些事情？你為什么反應這么大？”
“我……”顧白在黑暗里紅了臉。
“你害羞了�！�
“才沒有。”
“我感覺到了，你正在散發熱氣�！�
陸傲是一個坦坦蕩蕩的霸總，有什么就說什么。
陸傲故意說：“你身上很燙�；蛟S你可以回去睡了，用你的體溫把被子烘干�！�
“不行！”顧白“哐”的一下，躺回床上，“我已經躺下了，別想趕我走�！�
陸傲笑了一下，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繼續剛剛的話題：“街上的樹葉都落光了，如果要在樹蔭下接吻，可能要等到明年夏天了�！�
“什么？還要等這么久！”
顧白再次震驚，再次“騰”的一下從床上彈起來。
陸傲幽幽地瞥了他一眼，顧白連忙又躺回來。
“你起來又躺下，躺下又起來，風都進來了�！�
“不好意思。”
顧白伸出手，幫陸傲掖好被角。
兩個人并排在床上，顧白在心里計算著，距離夏天還有幾天。
忽然，他靈光一閃：“我們過年回家，小城的樹不掉葉子�！�
陸傲笑了一下：“噢。”
顧白為自己的機智鼓掌。
他笑著，故意問：“嗷嗷，你是什么時候喜歡上我的？”
陸傲誠實回答：“不知道�！�
“不知道？”顧白又一次震驚。
這一次，陸傲伸出手，按住他的手臂，不讓他再起來。
“真的不知道�！标懓料肓讼�，“或許從很早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你的存在，只是從來沒有意識到�！�
直到那個誤會發生，陸傲感覺自己像是被子彈擊中一樣，腦子里一片空白，心里卻又氣又急、又酸又漲、又羞又惱。
愛讓理智的霸總失去理智。
陸傲說：“顧白，我曾經想過，一拳把你打倒�！�
但當他們真正面對面站在格斗場上的時候，他反倒不知道該怎么出拳了。
或許這就是喜歡吧。
“感謝�！鳖櫚渍f，“感謝嗷嗷沒有給我一拳�！�
過了一會兒，顧白又問：“你怎么不問，我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你的？”
陸傲垂了垂眼睛，沒由來的，想起平安夜那天，他躺在這張床上，做的那個夢。
“不用問，我知道�！�
“你不知道。”顧白語氣篤定，“你不知道的�！�
“我知道。”陸傲同樣堅定，“是前世。你從前世就開始喜歡我了，對吧？”
“你知道了？”
“嗯�！�
從前的陸傲一直把顧白當成自己的死對頭，把顧白的所有行為，都解讀成他對自己的挑釁。
直到現在，陸傲才終于明白——
前世的顧白，時常在胸前別一朵玫瑰花，不是為了記住被花刺扎到的痛苦。
而是為了展示給送花的那個人看。
前世的顧白，時常隔著人群，用目光搜尋他的身影，不是為了挑釁他。
他只是想看見他而已。
前世的顧白……
在他把自己關在孤島別墅里，即將開槍自殺的時候，坐著直升飛機，頂著狂風暴雨來找他，不是因為恨他。
而是因為愛他。
陸傲是個聰明的人，想通了某一點，之前的每一點，他就全都想通了。
顧白一直都愛陸傲。
聽陸傲說完這些事情，顧白終于沉冤得雪，整個人委屈巴巴的。
“嗷嗷，我從來都沒有挑釁你，但是你每次看到我都臭著臉，好像要給我一拳。”
“反派給主角一拳，這是合理的�！标懓琳馈�
“不合理�！鳖櫚椎溃瓣懓敛粫蛭业�。”
“前世會。”
“前世也不會。”顧白堅定，“陸傲是善良的、勇敢的、完美的陸傲，不會隨便打我的�！�
他又開始了。
在前世其他人眼中，仗著家里產業，為所欲為，霸道無禮、高高在上的反派陸傲，在顧白眼里，竟然會是一個完美的人。
可能這就是傳說中的“情人眼里出西施”吧。
陸傲無奈地閉上眼睛，準備睡覺。
顧白說：“陸傲會替我解圍，陸傲會幫我趕跑欺負我的人，陸傲會鼓勵我、激勵我，教我強大起來，幫我走出泥潭�！�
“陸傲會在下雨天給小狗撐傘，陸傲會給生病的員工出醫藥費，陸傲會把冬天在路邊賣菜的老爺爺的菜全部買走，讓他早點回家。”
“就算陸傲罵人，也只是罵我‘大煞筆’，一點殺傷力都沒有。就算陸傲馬上準備離開那個世界了，也會關心老張管家，讓我把老張管家帶回去，保證他的安全�！�
他說的，全都是前世的事情。
是的，在他開槍自殺的前一秒，他是罵了顧白，掛斷電話之后，他也給顧白發了信息，讓他把老張管家安全送回去。
原來他看到了。
陸傲睜開眼睛。
下一秒，顧白結實的胸膛迎了上來，他直接把陸傲抱進懷里，緊緊地抱著。
“陸傲不是陰郁霸道的反派，陸傲是全世界最好的人�！�
在扭曲的劇情世界里，被設定為完美的主角，比任何人都更早地沖破了劇情限制，看到了反派內里潔白無瑕、熠熠發光的靈魂。
并且不自覺地追隨他、跟從他……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