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入園儀式 嗷總的入園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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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家三口回到家里。
趁著太陽還沒下山, 陸傲把濕透的枕頭套拆下來,丟進洗衣機里,又把小枕頭拿到四樓露臺上, 曬一曬太陽。
他堅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堅決不要江知魚和陸行淵幫忙。
把張大爺感動得不要不要的。
“小少爺才剛上了一天幼兒園,就學會自己做家務了,真是讓人又感動又難過。”
張大爺甚至從口袋里掏出管家必備小手帕,轉頭擦去眼角溢出的淚花。
陸傲感覺怪尷尬的。
他只是拿著枕頭,走到四樓,又不是把枕頭塞進小肚子里,用自己的體溫捂干, 有必要這么夸張嗎?
——很有必要!
陸傲一會兒沒盯住, 家里的三個大人就握著手, 圍在一起。
“大老板、小老板, 小少爺終于長大了!你們兩位可以放心了!”
“長、大、了!”
“老婆,握著我的手。”
三個大人執手相看淚眼,無語凝噎。
陸傲沉默著,悄悄挪動小腳,想從他們身邊繞開。
這個活動他就不參與了。
可是下一秒, 江知魚一扭頭,看見想要逃走的陸傲, 一伸手, 直接把他抱了起來。
“嗷嗷。”江知魚把他抱在懷里, 照著他的臉頰,“啵唧”一聲,結結實實地親了一口,“爸爸給你補上中午的午安吻。”
“唔……”陸傲還沒反應過來, 小臉蛋上柔軟的觸感稍縱即逝。
但江知魚還不肯放開他:“放心,爸爸知道規矩,九出十三歸。愛放高利貸的小惡霸,還你十三個親親。”
啵唧——啵唧——啵唧啵唧——
“哎呀!”陸傲揮舞著小手,“住手……住嘴!江知魚,你是個討厭鬼!”
話音剛落,另一個討厭鬼陸行淵也上前,親了他一下。
陸行淵比較精明,不接受高利貸條款,只肯給他一個親親。
江知魚抱著他,朝樓下走去:“張爺爺買了仙草,你想拌蜂蜜,還是拌白糖吃?”
“都想。”陸傲伸出小手,他全都要!
“哈哈,好,爸爸帶你去撈。”
仙草就是奶茶店、甜品店經常賣的燒仙草,里面那個黑黑的、像果凍一樣的東西。
店里一碗賣七塊,自己買一斤才七塊。
就是沒有紅豆、西米、椰果那些配料,但是,他們家可是開超市的!
江知魚拿出一袋牛奶、一管奧利奧餅干,還有一袋葡萄干。
他讓陸傲拆開奧利奧餅干,把“利”放到旁邊,“奧”掰得碎碎的,又讓陸行淵把牛奶拆開,倒進碗里,自己則拆開一大包葡萄干,先偷吃兩顆。
純白的牛奶混合著香甜的蜂蜜、晶瑩的白砂糖,小塊小塊的仙草凍在里面浮浮沉沉,最后撒上奧利奧碎和葡萄干。
陸傲坐在收銀臺前的寶寶椅上,舀起一勺滿滿當當都是料的燒仙草,吸溜進嘴里。
江知魚問:“怎么樣?好吃嗎?”
陸傲點點頭:“好吃!”
“夠不夠甜?要不要多加點蜂蜜?”
“不要,已經很甜了。”
就在這時,顧白捂著眼睛,從門外探出腦袋:“哈嘍,嗷嗷,我來了!”
陸傲疑惑:“你捂著眼睛干什么?”
“橙子老師說,那個袋子里的禮物只有你能看,我怕我不小心看到了。”
“沒關系,我已經把東西收起來了。”
“噢。”顧白似乎忘了要把手放下來,吸了吸鼻子,“你們在吃什么?有甜甜的味道。”
“是燒仙草,你想吃嗎?”江知魚問,“讓陸叔叔給你舀一碗。”
“要!我要吃!謝謝江叔叔和陸叔叔,謝謝嗷嗷。”
顧白捂著眼睛,就要往超市里跑,結果他剛抬起腳,就被門口堆著的飲料箱絆了一下,往前撲去。
“誒……”
幸好顧云帆就站在他身后,一伸手,揪住他的衣領,把他拎起來,在地上放好。
“站好,看清楚路再走。”
“嘻嘻。”顧白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兩只崽抱著碗,坐在超市門口的小板凳上吃。
剛吃了一口,顧白抬起頭,大喊一聲:“大爸爸。”
奶茶店里傳來周朔的聲音:“干嘛?”
“我和嗷嗷想要一點紅豆,配燒仙草吃,可以嗎?”
“來了來了!”
周朔用一次性的紙杯裝了兩杯熬好的蜜紅豆,走到他們面前,倒進他們碗里。
沒多久,顧白又抬起頭:“大爸爸!”
“又干嘛?”
“我們還想要椰果。”
“來了!”
“大爸爸……”
“還要什么?一次性說完。”
“還要芋圓、西米、芋泥、芒果、西瓜……”
“你們兩個晚上不吃飯了?”
嘴上這樣說,但周朔還是給他們每樣裝了一點點,倒進他們碗里。
江知魚端著碗,無意間路過,整個人都驚呆了。
“你們倆用聚寶盆喝粥啊?怎么還越吃越多了?給爸爸吃一塊西瓜。”
“嗯。”陸傲把盆子往前遞了遞,沒忍住打了個清清涼涼的嗝,“嗝——”
*
第二天,早上八點。
陸行淵拿出另一個小枕頭,放進袋子里,遞給陸傲:“到學校的時候,交給老師,老師會知道的。”
“嗯。”陸傲背上小書包,抱著小枕頭,“可以出發了。”
“那就出發!”
一家三口剛走到超市門口,江知魚忽然想起什么,拉著大陸小陸,停下腳步。
“等一下!”
江知魚拉著陸行淵,在陸傲面前蹲下。
“怎么了?”
江知魚摸摸陸傲的小腦袋:“今天的‘午安吻’還沒給你呢。”
他握著陸傲的右手,讓他舉起小手,捂在臉頰旁邊。
江知魚碰了一下他的臉頰,又馬上抓著他的手,“啪”的一下,讓他把小手拍在自己剛剛親過的地方,像拍蚊子一樣。
“按緊,不要讓爸爸的親親跑掉了。”江知魚伸出食指,對著他的小臉蛋轉來轉去,像是在施法,“哇,媽咪媽咪哄——”
“好了,爸爸的‘午安吻’存在你的手心里了,等要睡午覺的時候,你就把手舉起來,念一句咒語,爸爸的‘午安吻’就會生效了。”
“嗯……”陸傲皺起小臉,“真是幼稚。”
緊跟著,幼稚的陸行淵也如法炮制,把自己的“午安吻”存在他的左手手心里。
“好了,現在可以出發了。”
一家三口重新牽好手,正巧這時,隔壁奶茶店的一家三口也出來了。
“嗷嗷,早上好!”
“早。”
“我們一起去上學吧。”
“好。”
兩家人結伴同行。
他們原以為,昨天剛開學,場面混亂一點,是正常的。
但今天的幼兒園,似乎比昨天更混亂。
小崽崽們哭得更厲害了。
“昨天不是已經上過學了嗎?為什么今天還要上學?”
“為什么?!”
陸傲和顧白沉默著,走到隊伍后面,乖乖排隊。
這時,胖仔也到了。
他背著書包,從他爸爸的電瓶車前面跳下來。
胖仔一眼就認出陸傲和顧白,大聲說:“爸爸,這就是我昨天跟你說的,小云朵班最勇敢的兩個同學!”
陸傲不自覺抬頭挺胸,顧白向他打招呼:“胖仔,早上好。”
“早上好。”胖仔大聲向自己爸爸介紹,“爸爸,他們兩個昨天都沒哭!”
陸傲哽了一下,高高揚起的腦袋稍微低下去了一點點。
緊跟著,胖仔又說:“對了,爸爸,他們兩個還有你的好友呢!”
“啊?”胖仔爸爸一臉迷惑,“是嗎?”
胖仔爸爸和胖仔長得一模一樣,幾乎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都胖胖的,體型健碩。
他低下頭,看向陸傲和顧白,像一只熊。
江知魚和陸行淵也很迷惑:“啊?嗷嗷,你和小白什么時候……”
“沒有,不是這樣的。”陸傲試圖解釋,“這是一個誤會。”
正巧這時,他們排到了隊伍最前面。
顧白拉起陸傲的手,幫他解圍:“我們先進去啦!拜拜!”
“拜拜……”
“老師,我們是小云朵班的。”
對了!
陸傲忽然想起什么,迅速回過頭:“爸爸!大爸爸!”
“怎么啦?”
“密碼……”陸傲舉起自己的小手,跑回他們面前,聲音卻小了下去,“解鎖‘午安吻’的密碼,是什么?”
江知魚想了想:“是‘米西米西,滑不拉幾’……”
陸傲跺腳:“這是灰太狼的咒語,快點啦!”
“那就是‘巴啦啦能量’……”
“爸爸!不要浪費時間!”
“好了好了,是——”江知魚認真想了想,“是‘幸福幸福,請降臨在嗷嗷的掌心’。”
陸傲還沒看過《守護甜心》,所以這一次,他沒有發現。
“我記住了。”陸傲低下頭,眨巴眨巴眼睛,轉身離開,“我只是隨便問問而已,不一定會用你們的午安吻,請你們不要誤會。”
“知道啦,沒有誤會。”
江知魚和陸行淵相視一笑,看著他站到隊伍里,才轉身離開。
這天中午,陸傲枕著自己的新枕頭,躺在床鋪上。
旁邊的顧白和胖仔,早就已經睡著了。
只有他還沒睡著。
陸傲在毯子里,握緊小手,繃直身體。
他壓低聲音,語速飛快地說:“幸福幸福,請降臨在嗷嗷的掌心。”
然后他“唰”的一下,把雙手從毯子里伸出來,張開手掌,“啪”的一下,拍在自己的臉上。
“嘶……”
陸傲沒忍住倒吸一口冷氣,好痛!
他怎么會這么蠢?為了莫名其妙的“午安吻”,自己打自己兩個耳光?
討厭!可惡!
陸傲吸了吸鼻子,憋住眼淚,縮回毯子里,閉上眼睛。
熟悉的困意如同潮水一般襲來,將他包圍。
爸爸和大爸爸的催眠魔力,經過一個上午,還有巨大的威力。
陸傲就這樣睡著了,一覺睡到橙子老師喊他起床,喊都喊不醒,老師還以為他昏迷了。
*
小太陽幼兒園的新生入園儀式,不在九月一號,而在開學一個星期后。
小班學生在幼兒園待了一個星期,對學校生活比較習慣,再舉行儀式,場面不會那么混亂,也會給他們帶來更大的滿足感和儀式感,不會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
也是到了開學儀式這天,家長們才被允許入園。
某天放學,陸傲從書包里掏出兩張邀請函,用兩根小胖手指夾著,霸氣地交給江知魚和陸行淵。
“這次典禮很重要,還有限額,每位小崽崽只能帶兩個家屬。我決定,把這個無上的榮耀,送給你們。”
“哇,謝謝嗷嗷!”江知魚歡天喜地,歡呼雀躍。
“多謝。”陸行淵也勾了勾唇角。
陸傲嚴肅叮囑:“你們兩個要好好表現,表現得成熟一點,不能像在家里一樣,那么幼稚隨便,知道了嗎?”
“當然不會啦,爸爸和大爸爸現在就去商場買兩套西裝,再報一個成人禮儀班,怎么樣?”
“也不用這么夸張。”陸傲想了想,“幼兒園這個戰場上,以實力為尊,我已經是其中的佼佼者……”
江知魚故意問:“幼兒園還是戰場啊?你在里面打仗嗎?”
“這是比喻,比喻幼兒園的競爭激烈,環境險惡。”陸傲雙手叉腰,理直氣壯。
“競爭?你們競爭什么?”
“昨天我們玩‘送小球回家’的游戲,比賽哪隊最快送小球回家,還有做操比賽、抓小鴨比賽、丟手絹比賽,都是競爭。”陸傲一本正經,“現在的幼兒園,和你們以前上的幼兒園可不一樣,大人不懂的。”
“噢,那好吧。”江知魚又問,“那你獲勝了嗎?”
“當然!”陸傲最后說,“你們兩個可是我陸傲霸總的爸爸和大爸爸,放心吧,不會有人刁難你們的。”
“那真是太感謝你了。”江知魚順著他的話說下去,“爸爸和大爸爸也是沾了你的光。”
陸傲瀟灑擺手:“不客氣。”
江知魚和陸行淵湊在一起,把手里的邀請函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雖然是統一印刷的,但他們就是愛看。
充滿童趣的小黃鴨、彩虹橋,特別可愛。
看了半天,江知魚又拉著陸行淵,上樓去挑衣服。
“這件會不會太休閑了?不夠正式?”
“這件會不會太正式了?不夠休閑?”
“小魚,你可以上身穿沙灘短袖,下身穿西裝褲。”
“好啊好啊,然后你上身穿襯衫和西裝外套,下身穿沙灘短褲,我們兩個正好湊一對。”
陸傲在樓下收銀臺前看店,沒多久,樓梯上傳來“噔噔噔”的清脆的皮鞋聲。
下一秒,江知魚和陸行淵閃亮登場!
小夫夫像是把壓箱底的戰袍都拿出來了,江知魚穿白色西裝,陸行淵穿黑色西裝,還抓了頭發。
兩個人在樓梯口站好,擺好姿勢。
“嗷嗷,爸爸和大爸爸這樣穿可以嗎?不會太丟你的臉吧?”
陸傲轉過頭,看了他們一眼。
江知魚抬起手,朝他拋了個飛吻,陸傲這才發現,他竟然還戴了一雙純白的手套!
陸傲深吸一口氣,很快就收回目光。
他忽然有點后悔,把邀請函給他們兩個了。
他現在給爺爺奶奶發消息,讓他們過來參加入園典禮,還來得及嗎?
偏偏江知魚和陸行淵還原地玩起來了。
“陸傲小朋友的大爸爸,這邊請!”
“陸傲小朋友的爸爸,這邊請。”
“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陸傲大爸爸,這邊請!”
“俊朗非凡、活潑開朗的陸傲爸爸,這邊請。”
“你請!”
“你請。”
“你先請!”
“小魚,你先請。”
小夫夫一路“請來請去”,最后請到陸傲面前。
“又酷又帥的嗷嗷霸總,這邊請!”
陸傲扶著額頭,霸總頭疼:“你們兩個怎么會有這種衣服?我都沒看見過。”
“爸爸和大爸爸結婚的時候穿的,還是定制款呢,這么多年都沒長胖,還穿得下,不錯吧?”江知魚摘下手套,解開西裝外套扣子,“就是有點熱。”
陸傲故意問:“你們結婚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邀請我?”
江知魚捏捏他的小臉蛋:“我們邀請你啦,只是邀請函沒有及時送到,所以你遲到了一會會兒才到。”
陸傲癟了癟小嘴巴,拍開他的手:“你們兩個快去把衣服換下來,等你們什么時候結婚再穿吧。”
“小傻蛋,爸爸和大爸爸怎么再結婚?應該是等你結婚的時候再穿。”
*
很快的,就到了入園典禮這天。
江知魚和陸行淵當然沒有穿得那么夸張,但兩個人還是稍微打扮了一下。
去理發店修了頭發,又穿上了白襯衫和黑西褲。
休閑正式兼顧。
江知魚身材高挑,容貌俊朗,氣質開朗。
陸行淵身形高大,面龐硬朗,氣勢非凡。
再加上陸傲這個酷酷拽拽的小崽崽,一家三口并排而行,引人注目。
一家三口在學校門口簽了到,陸傲帶著爸爸和大爸爸,走進學校。
小禮堂里,顧白一家和胖仔一家都已經到了,見他們來了,連忙朝他們招招手。
“嗷嗷,這邊!”
“來了。”
一家人在位置上坐下。
九點整,新生入園儀式,正式開始。
首先是園長講話,然后就是各位老師講話。
為了照顧小朋友們,每個人的講話時間都控制在三分鐘內,有的老師甚至只講了一句話。
比如李子老師——
他上前一步,振臂高呼:“小云朵班最棒!”
下一秒,所有小云朵班的同學,都從椅子上跳起來,大聲附和:“小云朵班最棒!”
等陸傲反應過來的時候,他也已經站起來了,握成拳頭的小手也已經舉在空中。
幼兒園真是有一種獨特的魔力。
校長和老師講話完畢,接下來,就是“正衣冠”儀式。
剛入園的小崽崽們,穿著園服,站在臺上。
大班的大崽崽們,站在他們面前,伸出小手,幫他們整理好衣領。
胖仔故意把衣領弄得亂七八糟的,振振有詞:“這樣他們才有東西可以整理呀。”
陸傲低聲說:“這只是一個流程而已。”
陸傲直挺挺地站在臺上,面對比自己高半個頭、同樣板著一張小臉的大班學長,絲毫不怵。
小太陽幼兒園,只能有他一個霸總!
江知魚拿著相機,對準陸傲:“我就說要給嗷嗷抹一個小紅臉蛋,他偏不要,舞臺上燈光這么亮,拍出來都不好看了。”
陸行淵上前看了看:“小魚,別擔心,我來做后期。”
儀式結束,所有小朋友回到座位上。
校長拿起麥克風:“今天的入園儀式,到這里就全部結束了,園內還設有各個打卡點,家長們可以帶著小朋友們前去參觀打卡。”
校道上鋪著大紅色的柔軟地毯,前方是各個打卡點。
新生家長們都很默契地錯開行動,拍照打卡,所以不用怎么排隊。
前面的空地上,擺著一個大大的卡通立牌,立牌上寫著六個大字——
我上幼兒園啦!
立牌旁邊,還有兩個老師拿著朱砂顏料,溫柔地點在小崽崽的額頭上。
寓意為開啟明智。
陸傲站在老師面前,趁機炫耀:“老師,我已經很聰明了,我的智商是143。”
老師笑了笑:“那就祝福小朋友再、再、再聰明一點,智商突破150,好不好?”
“好。”陸傲乖乖抬起頭,讓老師給他點上朱砂。
點完朱砂,爸爸和大爸爸又帶他去立牌旁邊拍照。
先是陸傲單獨拍。
他背著小手,站在立牌旁邊,十分老成。
陸行淵舉起相機:“陸傲,笑一下。”
陸傲果斷拒絕“不要。”
忽然,江知魚小聲歡呼:“哇!是嗷嗷小明星!小明星走紅毯耶!嗷嗷小明星給我簽個名吧!”
陸傲沒忍住,翹起嘴角。
陸行淵按下快門,直接抓拍。
陸傲拍完了,江知魚又跑上前,牽住他的小手:“小明星,我喜歡你超級久了,和我拍張照吧?”
“好吧。”陸傲再次翹起嘴角,幅度越來越大,嘴角越翹越高。
然后就是陸行淵和陸傲、江知魚和陸行淵,一家三口有無數種組合方式。
最后,一家三口請老師幫他們拍一張照片。
江知魚和陸行淵都笑容燦爛,比了個“耶”。
陸傲仍舊把小手背在身后,一臉欣慰地看著爸爸和大爸爸。
好像上幼兒園的不是他這個小崽崽,而是兩個大人。
拍完照片,一家人順著紅毯繼續往前走。
紅毯旁邊擺著一張大鼓,緊跟著是各種水果、各種蔬菜和各種零食。
陸傲雙手握著鼓槌,用力砸下去,“哐”的一聲巨響。
然后他一路走過去,小手拂過大吉大利的橘子、平平安安的蘋果、聰明百倍的大蔥,還有超級旺旺和超級棒棒的旺仔牛奶和棒棒糖。
陸傲故意多摸了幾下大蔥,他抬起小腦袋,感覺自己的頭頂應該要有字飄過——
【智慧+1】【智慧+1】……
第62章 飆車上學 嗷嗷小霸總飆車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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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傲的幼兒園生活, 正式拉開帷幕!
小霸總的日常作息(周一到周五):
早上7:40起床(爸爸提供五音不全唱歌喚醒服務。前一天晚上可以點歌,但是爸爸會即興發揮,不一定會滿足他的要求, 因為陸傲的要求是“閉嘴”。)
8:00吃早飯(大爸爸提供全手工制作早餐服務。前一天晚上可以點菜,但是大爸爸也不一定完全滿足他的要求,因為陸傲總是想吃霸總食譜上的菜。)
江知魚和陸行淵兩個員工,在小經理手下工作,一點都不聽話!
江知魚對著剛睡醒的小霸總大唱《好運來》,小霸總放他一馬。
陸行淵無視小霸總要吃黑松露的要求,給他煮紫菜小餛飩,小霸總放他兩馬。
但小霸總不是放馬的!
八點二十分, 陸傲吃完早餐, 優雅地抽出一張餐巾紙, 擦擦小嘴巴, 最后背起書包。
江知魚和陸行淵則變身世界頂級保鏢組合,護送他去學校。
一開始,一家三口是手拉著手,走路過去的。
某一天,江知魚突發奇想, 把陸傲的扭扭車從車庫里拎出來,讓他蹬著去學校。
兩條小短腿交替, 陸傲哼哧哼哧地往前蹬。
“這是什么車?還要本崽親自蹬?”
到了學校門口, 大人小孩都震驚了。
“哇塞, 太酷了!”
“他和我哥哥一樣,騎車上學!”
“爸爸,我明天也要騎車上學!”這是胖仔。
“從我們家到學校,你爸我騎電動車都要二十分鐘, 你確定?”這是胖仔的爸爸。
“確定確定!我就要!”
“那我們明天六點鐘起床。”
“啊?”
陸傲用余光看見同學們的反應,馬上調整好表情,揚起小腦袋,蹬著車,從他們身邊路過。
哼哼!
他是小太陽幼兒園建校以來,唯一一只騎車上學的小崽崽!
他就是最酷的……
“嗷嗷,別再往前了,你走過頭了!”
“嗯……”
陸傲回過神,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從幼兒園門口滑過去了。
偏偏所有同學都在看著他。
陸傲小臉一紅,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調轉車頭。
“根據交通規則,外道轉彎要……要繞大圈。”
對,沒錯,就是這樣的。
陸傲蹬著車,來到學校門口,抬起頭:“老師,你好,我是小云朵班的陸傲。”
“好的。”值日老師翻了翻花名冊,“嗷嗷小朋友,你的扭扭車不能進去噢,讓爸爸和大爸爸把車帶回去吧,好不好?”
“好。”
陸傲一翻身,下了車,呼叫自己的“泊車大爸”:“大爸爸,麻煩你放學的時候,再把我的坐騎帶過來。多謝。”
陸行淵單手把扭扭車拎起來:“不客氣。”
江知魚笑著朝他揮揮手,又朝他拋飛吻:“嗷嗷,放學見!拜拜!”
“拜拜。”陸傲回過頭,小手在空中一抓,接住他的飛吻。
接下來幾天,陸傲都蹬著扭扭車上學放學。
聽著同學們夸張的驚呼聲,陸傲特別滿足。
忽然有一天,江知魚在扭扭車上加了一根繩子。
陸傲坐在車上,江知魚和陸行淵拖著他和車,大步往前走。
同學們更驚訝了。
“嗷嗷,你今天怎么不自己騎車了?”
“爸爸和大爸爸心疼我,非要拉著我。”
“哇!你好幸福啊!”
“那當然了。”陸傲吹了一下自己的小劉海。
“爸爸,你也拉著我走!”這是胖仔。
“二十分鐘的車程,我拉你?”這是扛著扭扭車走路過來,累得氣喘吁吁、不敢置信的胖仔爸爸。
“那你打車。”
“我找一輛貨拉拉來拉你算了!”
轉過街道拐角,江知魚停下腳步,走到陸傲面前,把他抱下來,自己一屁股坐了上去。
“輪到爸爸了。”
陸傲回頭看了一眼,確認已經過了拐角,同學們看不見了,才走到前面,拉起繩子。
“陸嗷嗷,加油!陸行淵,加油!”
江知魚在后面揮舞著雙手,陸氏父子在前面拉車。
陸傲咬著牙,回過頭:“江知魚,你也要自己蹬一下,不能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車上。”
“為什么?爸爸又不重。”
“你很重!像五指山一樣重!”
陸傲感覺自己就是被壓在山下的齊天大圣。
“胡說,爸爸輕得很。”江知魚反駁,“不信你問大爸爸。”
陸行淵頷首:“小魚不胖。”
“哪里不胖?我都拉不動他了!”
“那是你力氣太小。”
“嘻嘻。”江知魚露出八顆小白牙,笑得燦爛。
陸傲的小嘴巴抱怨著,但他始終沒有松開繩子。
他一直拽著繩子,努力往前走。
快回到家的時候,江知魚說:“我玩好了,現在輪到大爸爸了。”
“什么?!”陸傲震驚。
他抬起頭,眼睛瞪得圓溜溜的,看著身高190,身形高大,好似一座小山的陸行淵。
“我要拉他?!”
“對呀。”江知魚拍拍他的小肩膀,“嗷嗷不會沒有力氣了吧?那就爸爸一個人拉吧。”
“才不會!”陸傲撩起小短袖,露出自己的小肉肉胳膊,“來吧!”
陸行淵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江知魚說:“說好的一家人輪流,快上去。除非你跟我們不是一家人。”
在江知魚的命令下,陸行淵只好坐了上去。
江知魚和陸傲拽著繩子,努力往前:“咦——”
車子紋絲不動。
父子二人直接往前趴。
“咦呀呀呀——”
陸行淵默默地把腳放下,輕輕往前一蹬。
車子終于動了。
江知魚和陸傲一鼓作氣,大步向前。
“沖!”
他們來到永安街,經過烤鴨店、甜品店、漢堡店。
古德拜奶茶店門口,周朔抱著手,故意說:“哎喲,大爸爸還欺壓老婆兒子啊?這也太過分了吧?”
“胡說!”江知魚喘著氣,大聲說,“我們是自愿的!”
“對!”陸傲也大聲附和。
陸行淵坐在車上,翹了翹唇角,對周朔說:“沒辦法,老婆兒子太愛我了,經常帶著我玩。你老婆兒子玩的時候不帶著你一起嗎?”
周朔沉默了。
陸行淵最后補刀:“你好慘。”
“我……我去!”周朔大罵一聲,轉身離開,“小白,把你的車抬出來!”
樓上傳來顧白的聲音:“大爸爸,你要干嘛?”
“大爸爸要坐你拉的車,你拉不拉?”
“我拉不動!”顧白直接拒絕。
“那我要坐你的車。”
“請排隊。”
“什么?”
“請排隊,我和爸爸正在玩呢。”
周朔被他氣到沒話說,跑到奶茶店門口,看著陸行淵坐在車上,被老婆兒子拉進超市里。
陸行淵察覺到他嫉妒的目光,轉過頭,面無表情地朝他招了一下手。
——傍晚好,你的老婆兒子呢?他們還沒出來嗎?
周朔怪叫一聲,對著空氣揮拳。
氣死他了!
正巧這時,顧云帆牽著顧白,從樓上下來。
“大爸爸,你怎么了?”顧白問,“你被小狗咬了嗎?”
“沒事。”周朔恢復正常,捋了一把頭發,“怎么了?”
顧云帆把顧白帶到他面前:“我臨時有幾份文件要看,你陪小白玩一會兒。”
周朔雙手交疊,放在身前,認真鞠躬,向服務生一樣:“沒問題,老婆。交給我,老婆。請放心,老婆。”
顧云帆上樓去了,周朔和顧白面對著面,看著對方。
父子二人同時開了口——
“你想玩什么?”
“大爸爸,我們來玩醫生病人的游戲。”
“怎么玩?”
“我當醫生,你當病人,我給你打‘瘋狗針’。”
周朔沉默著,表情復雜地看著他。
顧白眨巴眨巴眼睛,一臉無辜,似乎不知道大爸爸在生什么氣。
“換一個。”周朔拎起兒子,“我當顧客,你當車夫,你拉著我走。”
“唔……我不想。”
“不想也不行。”
周朔把他們家的兒童車拿出來,坐到車上:“快。”
顧白握緊拳頭,大聲說:“小白,加油!”
周朔催促:“少廢話,快拉。”
顧白繼續給自己鼓勁:“小白,相信自己!我一定可以拉得動大爸爸……”
話沒說完,周朔一個激靈,撲上前去,捂住他的嘴。
“噓,小聲點。”
二樓臨街的窗戶被打開,顧云帆從里面探出頭,嚴肅問:“你讓小白拉誰?”
周朔朝他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拉車,我拉他。”
這還差不多。
顧云帆關上窗戶,周朔認命地把顧白抱到車上,任勞任怨地開始拉車。
顧白坐在車上,路過超市的時候,笑嘻嘻地朝收銀臺上的陸傲揮手:“哈嘍,嗷嗷!”
“哈嘍。”陸傲也朝他招招手。
唉,笨蛋的大人,總是被聰明的小崽崽玩弄于股掌之間。
*
陸傲在幼兒園里帶起了一陣騎扭扭車上學的風潮。
同學們在家里,磨了家長好久好久,家長才允許帶著他們騎車上學。
可就在下周一,所有小崽崽都騎著扭扭車來學校的時候——
陸傲蹬著一輛滑板車,閃亮登場!
他雙手握著車把,站在滑板車的“板”上,腳一收一蹬,就往前滑。
“哇!嗷嗷又換新車了!”
“爸爸,我不要扭扭車了,我要滑板車!”
“你不要得寸進尺哈,周末才買的扭扭車。”
“可是滑板車更酷!”
陸傲不愧是小反派,所過之處,引起各種矛盾與紛爭。
再下一個周一。
小崽崽們蹬著扭扭車、騎著滑板車,來到學校。
陸傲坐在一輛全黑的兒童跑車上,隆重登場!
陸傲穿著黑色T恤,戴著小黃鴨墨鏡,叼著棒棒糖,坐在駕駛座上,一手搭在車窗上,一手扶著方向盤,游刃有余。
顧白則坐在副駕駛上,規規矩矩地抱著兩個人的書包,他甚至系好了安全帶。
又酷又帥的小霸總,和他那單純善良的竹馬“小白花”。
車子以極慢極慢的速度往前行駛,比走路還慢,但是,這實在是……
太酷了!
“爸爸,我也想要……”
“不,你不想!”
“我就想!”
家長們不再試圖講道理,而是直接捂住崽崽們的眼睛,把他們抱起來,送進幼兒園里。
“你看錯了,你什么都沒看見。”
陸傲開著兒童跑車,在學校附近的人行道上轉了兩三圈。
顧白抱著書包,小聲提醒:“嗷嗷,我有點頭暈。”
陸傲的小手轉著方向盤,也不把車停下,只是命令他:“不許吐在我的新車上。”
他真的好霸道,也好冷漠。
比起顧白暈車,他竟然更在乎自己的新車。
江知魚也在后面喊:“好了,嗷嗷,可以停下了,你要上學了。”
“不!”陸傲嚴肅拒絕,“霸總是不需要上學的,我要帶著顧白兜風去了。”
“什么?”江知魚震驚。
陸傲問:“顧白,你愿意嗎?”
顧白用力點頭:“嗯嗯,愿意,我愿意和嗷嗷一起浪跡天涯。”
“什么?!”
這下子,不止是江知魚,周朔和顧云帆都驚呆了。
“big膽,竟敢在家長面前私奔。陸行淵,快,攔住他們!”
江知魚一聲令下。
下一秒,陸行淵默默地加快腳步,超過他的車,朝他的車伸出手。
陸傲睜大眼睛:“男人,你瘋了!你這是螳臂當車!”
又下一秒,陸行淵一只手按在兒童跑車引擎蓋上,直接把車子按住。
陸行淵把手伸進車里,擰了一下開關,把電源關掉,然后一手拎著一個崽崽,把他們從跑車里拎出來。
陸傲蹬著兩條小短腿,大聲控訴:“你這是攔路搶劫!”
顧白也跟著控訴:“你這是拆散一對有情人……好哥們!”
陸行淵根本不理他們,拎著他們,跟提著兩個小塑料袋似的。
風吹過,兩個小塑料袋就“嘩啦嘩啦”地亂響。
江知魚分別彈了一下他們的額頭:“不要吵,再吵讓大爸爸把你們丟到垃圾桶里。”
“噢。”兩只崽捂著額頭,不敢再發出聲音。
陸行淵徑直來到幼兒園門口,把兩只崽崽交給老師。
“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
今天值班的正好是橙子老師。
老師縮著手,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該從哪里下手。
陸行淵直接把兩只崽放在地上,像趕鴨子一樣趕進去。
橙子老師伸出兩根手指,捏住崽崽們的衣服,把他們揪進去。
“快進來,以后不許騎車來學校了。”
“不要!我還要帶顧白兜風呢!”
“老師,我就要嗷嗷載我上學!”
兩只崽一起哀嚎。
“這是我們之間的羈絆!”
“不可以,快進去。”
*
這一次,潮流還沒形成,幼兒園為了安全考慮,也為了小朋友們不再跟風攀比,直接頒布了“不許騎車上學放學”的禁令。
陸傲的車子們,只能留在他的小車庫里,等回家之后再騎。
這天放學回家,陸傲拿著一塊小抹布,仔仔細細地擦拭著他的坐騎。
“烏騅、的盧、赤兔,對不起,不能再騎著你們去幼兒園征戰了。”
顧白站在旁邊,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嗷嗷,別難過了,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車庫之中,氣氛沉重。
一片安靜里,他們頭頂忽然傳來一聲旁白:“此時此刻,嗷嗷和小白的心情,和當年項羽被圍困在烏江邊的心情,一模一樣。”
“和當年關羽敗走麥城的心情,一模一樣。”
“和當年劉備……”
“爸爸!”
“江叔叔!”
陸傲和顧白循聲望去,看見江知魚燦爛的笑臉,不滿地喊了一聲。
江知魚收斂了笑容,推開門,從外面走進來:“你們兩個干嘛那么難過?這件事情也是爸爸和大爸爸考慮不周到,讓你騎車去上學,結果害得大家都要騎車。”
“爸爸和大爸爸都已經在學校里檢討過了,你們兩個也別難過啦。”江知魚分別摸摸他們兩個的小腦袋,“在家里玩也是一樣的,對不對?”
顧白下意識說:“沒關系的……”
陸傲卻拉住顧白的手,別過頭去,用力跺了一下腳:“哼!”
有關系,他還在難過呢!
他已經在同學們面前出了風頭,現在又不讓他騎車,他可難過了。
江知魚直接問:“那爸爸和大爸爸要怎么樣才能讓你們兩個開心一點呢?給你們吃一包‘咪咪’,當做解藥可以嗎?”
陸傲想了想,摸摸自己的小心臟,小手在心口比劃了一下:“現在到這里了。”
“那再吃一盒‘好多魚’?”
“那可以了。”陸傲舉起小手,舉過頭頂,“現在到這里了。”
“下次不開心,可以直接告訴爸爸和大爸爸。需要什么解藥才能變開心,也可以直接告訴我們,不要自己憋在心里。只要是能辦到的事情,我們一定滿足。”
“嗯。”
“小白你也是,有要求就要提。”
“知道了。”
“走。”江知魚一手牽著一只崽,帶著他們出去,“車庫空氣不好,不要一直待在里面。”
江知魚皺起眉頭:“等一下,嗷嗷,你手里的小抹布從哪里拿的?怎么看著有點眼熟?”
“在四樓晾衣架上……”
“這是張爺爺的管家專屬小手帕!你這個小壞蛋,你竟然用張爺爺的手帕擦車!”
“我不是故意的啦……”陸傲默默地把手帕藏到身后。
小崽崽忘性大,把手帕還給張大爺,跟他道了歉,然后吃一包蝦條,最后蹬著車,在超市門口轉了兩圈,馬上就好了。
于是兩只崽又變成了晚飯能吃兩大盆的“超級無敵碳水小戰士”。
*
但是第二天早上——
陸傲背著小書包,站在超市門口,朝里面喊:“江知魚、陸行淵,快點,我要遲到了!”
“來了來了!馬上就好!”
再等了一會兒,小夫夫還沒出來。
陸傲等得有點不耐煩了,焦急地問:“好了嗎?你們兩個到底在干什么呀?我自己出發了,我可是從來沒有遲到過的優秀學生!我不能遲到的!”
“來了來了!等等我們!”
江知魚一邊喊,一邊從超市里沖出來。
陸行淵跟在他身后,推著一輛全新的……
二八大杠!
陸傲不由地張大嘴巴:“你們在干嘛?這是什么?”
“自行車。”陸行淵正色道。
“爸爸和大爸爸昨晚去市場看了半天,才買到這一輛全新的。”
陸傲說:“可是只有十分鐘的路程啊。”
“嗷嗷想騎車就騎車。別說是十分鐘,一分鐘也騎車,來。”
陸行淵扶好自行車,江知魚把陸傲抱起來,父子二人坐在車后座上。
原本鐵質的車后座,被包上了棉花坐墊,坐上去一點都不咯屁股,反倒還很舒服。
陸行淵翻身上車,順順當當地載著他們,朝幼兒園駛去。
路過奶茶店的時候,周朔被他們驚得連連后退:“你們一家又在搞什么名堂?幼兒園不是不讓騎車了嗎?”
江知魚理直氣壯地對他說:“小崽崽不能騎車上學,但是大爸爸可以騎車載小崽崽上學呀!”
他一手抱著陸傲,一手抱著陸行淵的腰,依偎在他背上:“老公,加油!我和嗷嗷永遠支持你!加油!”
陸傲也跟著喊了一聲:“大爸爸,加油。”
陸行淵忽然有了力氣,蹬車蹬得更賣力了。
臨走時,他回過頭,頗有深意地看了周朔一眼。
他一句話都沒說,但又好像什么都說了。
——幸福嗎?羨慕嗎?你有嗎?你能嗎?
——我幸福,你羨慕,你沒有,你不能。
——你好慘。
周朔被這一家人氣得臉通紅,回過頭,拿出自家的小電車鑰匙:“走,小白,大爸爸開車載你上學。”
“開車?”顧白驚訝,“可是開車連一分鐘都不要啊,車子剛剛啟動就到了。”
“對,就開車。再把你爸爸喊下來,讓他摟著我,喊我‘親愛的’。現在還來得及,我們馬上超過可惡的陸傲一家,對著他們炫耀一下。”
陸傲趴在江知魚懷里,伸出小手,看著灑落在自己手上的陽光,慢慢輪轉,像五彩的萬花筒一樣。
“爸爸,我們家是全幼兒園最酷的,對吧?”
“對。”
話音未落,一輛熟悉的綠色小電車,“呼啦”一聲,從他們身邊駛過。
顧云帆開車,周朔在副駕駛里轉過頭,大聲對他們說:“我們家才是最酷的!”
陸傲的小怒火“噌”地一下就起來了,他拍拍陸行淵的后背,大聲說:“大爸爸,超過他們!”
“好。”陸行淵應了一聲,兩條腿蹬得飛快。
“沖!”
平靜美好的日子,在一輛一輛車子的車輪旋轉里,在一道一道陽光閃爍中,就這樣過去了。
第63章 冬天來了 大爸爸的生日也來了
63
南方的小城沒有秋天, 只有春天、夏天和冬天三個季節。
十一月份的某一天。
白天的時候,還是艷陽高照,陸傲和顧白穿著小短袖和小短褲, 在超市門口“吭哧吭哧”地推著車,玩得滿身是汗,像兩只掉進水溝里的小狗。
結果到了傍晚,太陽剛一下山,溫度馬上就降了下來。
奶茶店里,周朔大聲喊道:“小白,回來擦擦汗!換衣服了!”
“不要。”顧白抹了把額頭上的汗,頭也不回, “我還不熱。”
周朔深吸一口氣, 耐著性子解釋:“起風了, 出了汗再吹風會感冒的。”
顧白堅持:“我身體強壯, 不會感冒的,大爸爸你放心。”
他吸了吸鼻子,對陸傲說:“嗷嗷,我們把小熊放在車上,然后推著它走, 假裝是小熊在開車……”
話還沒完,周朔的聲音最后一次傳來:“顧白, 我數到‘三’!”
忍無可忍, 無需再忍!
“一!二!三……”
顧白只好放下手里的小熊, 對陸傲說了一聲:“我馬上回來。”
然后轉身跑回去。
“我來了,我來了!大爸爸,你不要生氣!”
陸傲放下小熊,轉過頭, 正好撞上陸行淵高大的身軀。
陸傲淡淡道:“你不用數,我自己進去。”
陸行淵也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陸傲是個識趣的小霸總。
他來到收銀臺里,拿起掛在里面的小毛巾,先擦了擦臉上頭上的汗,又悄悄掀起衣服,把小毛巾塞進衣服里,擦擦后背上的汗。
最后,他放下毛巾,拿起已經晾好的溫開水,小口小口地喝著。
陸行淵單手把兒童車拎進來,又摸摸陸傲的小腦袋。
玩得太投入,他的頭發都濕透了,光用毛巾擦不干,就算擦干了也是臭臭的。
“休息一下,等一下直接洗頭洗澡。”
“好。”
就在這時,江知魚從樓上跑下來,推開白色小門。
“陸行淵,上來收衣服。天臺上風忽然變得好大,嗷嗷的小褲衩要被吹跑了。”
“什么?”陸傲震驚,“騰”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
那可是霸總的貼身衣物,怎么可以流落在外,為他人所獲?
陸傲迅速跑上樓梯,陸行淵緊隨其后。
“江知魚,在哪里?你竟敢不保護好我的小褲衩!”
“誰的小褲衩,誰自己保護,我又不是你的‘褲衩保安’。”
“本崽可以封你為‘褲衩保安’。”
“謝謝,但不需要。”江知魚無奈,“等爸爸我老了,會自己去當保安的,不用你給我安排,我還想多走幾年彎路。”
天氣炎熱,一家三口天天都換衣服。
陸傲有的時候還要一天換兩三套,只要出汗了就換,要是讓小孩子用體溫捂干衣服,太容易感冒了。
多開幾次洗衣機,多耗點電,也好過感冒。
四樓天臺上滿滿當當掛著一家人的衣服,大風刮過,吹得衣架上的衣服搖搖擺擺、晃來晃去。
有的衣服被吹起來,卷在了晾衣桿上,有的衣服直接被風吹到地上。
陸行淵大步上前搶救,江知魚撿起地上的衣服,遞給陸傲:“正好你身上都是汗,這些臟衣服你拿著,反正還要再洗一遍。”
“噢。”陸傲接過衣服,乖乖站在旁邊。
他回過頭,看向剛剛太陽下山的地方。
原本金燦燦的陽光,完全消失在山的那邊,連一點兒晚霞余暉都沒留下。
烏云密布,天色陰沉沉的,看起來馬上就要天黑了。
風越刮越大,呼啦呼啦的。
陸傲背對著爸爸和大爸爸,偷偷張大嘴巴,用小嘴巴去接風:“啊——”
“烏拉烏拉——”
“布魯布魯——”
對著風張開嘴巴,是每個小崽崽的本能。
好玩的游戲,陸傲下定決心,如果明天上學,還有這么大的風,他就把這個游戲告訴胖仔他們。
“略略略——”
“嗚嗚嗚——”
下一秒,一只手伸到他面前,拍了一下他的小嘴巴:“哇哇哇——嗷嗷小火車來……”
話還沒完,陸傲一撅小嘴巴:“yue——”
“嗷!”江知魚大驚失色,連忙收回手,“嗷嗷,怎么了?喝太多風了?怎么還吐了?快下去休息一會兒。”
陸傲抬起頭,一本正經地看著他:“江知魚,這就是對你欺負我的懲罰!”
原來他是假裝的。
地上沒有任何嘔吐物,陸傲也根本不想吐,他只是故意干嘔一聲,嚇唬爸爸。
很早很早之前,江知魚就這樣對他,拍著他的嘴巴,讓他發出“哇哇哇”的聲音,說他是小火車。
他想了很久很久,才想到這個破局的辦法。
陸傲雙手叉腰。
哼哼,他聰明吧?
“小壞蛋!”江知魚雙手抱著收下來的衣服,抬起腳,用腳尖輕輕踢了一下他的屁屁,“下去了,別在樓上吹風。”
“噢。”
一家三口一人抱著一堆衣服,朝樓下走去。
“幼稚的小霸總,雖然你嚇到了爸爸,但是你的形象也毀了。”
“才……才不會!”陸傲大聲反駁,“這里只有我們三個人,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他也不說,就不會有第四個人知道。”
江知魚故意說:“那可不一定,我可沒說我不會說出去。”
“爸爸!”陸傲不滿跺腳。
“再說了,大爸爸只聽我的話,只要我一聲令下,命令他把這件事情散播出去。第二天,小城所有人都會知道——”
“小太陽幼兒園、小云朵班的陸傲同學,在家里故意裝吐,嚇唬爸爸。”
陸傲不敢置信地看向陸行淵。
陸行淵忍著笑,微微頷首,對他說:“對,我都聽你爸爸的。”
陸傲問:“我可是你的親生兒子,你就沒有一點主見嗎?”
江知魚說:“那你也是我的親生兒子啊。”
陸行淵也說:“小魚是我老婆,不是親生,勝似親生。”
陸傲癟了癟小嘴巴,把掉到地上的臟衣服丟進洗衣機里:“哼!”
江知魚抱著衣服,朝房間里走去。
陸行淵道:“陸傲,不要再下去玩了,直接過來洗頭洗澡。”
“知道了。”
眼看著要變天了,晚上應該會更冷。
正好陸傲汗濕了衣服,要換一套。
小夫夫正好順便給他洗頭洗澡。
江知魚打開浴霸暖燈,陸行淵調試好花灑的溫度,用水盆接水。
陸傲熟練地脫掉衣服,穿上小泳褲,來到他們面前。
陸行淵讓他坐在面前的小板凳上,舉起花灑,讓溫水淋在他的小腦袋上,打濕他的頭發。
江知魚幫他揉搓揉搓,把每根頭發都打濕,然后擠了兩泵洗發水,用手搓開,糊在他的頭發上,用指腹揉搓他的小腦袋。
“閉上眼睛。要是洗發水進了眼睛,要馬上講出來。”
“知道了。”
“小嘴巴也閉起來。”
“嗯。”陸傲閉著嘴巴應了一聲。
洗完頭,又開始洗澡。
陸傲睜開眼睛,看著頭頂的浴霸暖燈。
“現在不是夏天嗎?干嘛要開這個?”
“剛剛還是夏天,現在可就不一定了。”
“唔……”陸傲不懂。
江知魚按著他的小腦袋,讓他把頭低下來:“不許一直盯著燈看,對眼睛不好。”
“噢。”
江知魚和陸行淵往他身上抹沐浴露,給他抹得滑溜溜的。
陸傲自己也張開小手掌,努力搓一搓。
忽然,江知魚說:“等天氣變冷,浴霸不管用了,你就不要淋浴了,每天晚上隨便擦擦身體就好了。”
“嗯。”陸傲想了想,“那我一整個冬天都不能洗澡嗎?”
“也不是不能洗。”江知魚和陸行淵對視一眼,忽然有點想笑,“你要是真的很想洗,爸爸和大爸爸就找一個陽光燦爛的下午,接一大盆熱水,放在太陽底下。”
陸傲好奇地看著他:“然后呢?用太陽加熱?那要加熱到什么時候?”
江知魚憋不住笑,用手臂捂住嘴:“然后你就脫光光,坐在太陽底下洗澡。”
“什么?”陸傲迅速捂住自己的小屁屁,“我不要!”
“哈哈哈!”江知魚一想到那個畫面,就忍不住大笑。
光溜溜的小崽崽,像一頭白白胖胖的小豬,在水盆里洗澡。
陸傲驚恐,看看江知魚,再看看陸行淵。
陸行淵也跟著笑了笑,解釋道:“爸爸和大爸爸小時候就是這么洗的,爺爺奶奶用大鐵盆接一大盆熱水,放在后院……”
江知魚一激靈,連忙用手肘捅了他一下:“閉嘴!”
陸傲眼睛一亮。
江知魚臉上的笑容,轉移到了他的臉上。
“哈!原來爸爸和大爸爸小時候就是這樣的,難怪爸爸這么清楚!”
“沒有的事,大爸爸小時候這樣洗澡,爸爸從來沒有過。”
“小魚……”
“你給我住口。”
“我是在逗嗷嗷玩,你怎么把我們的老底都掀出來了?”
陸行淵委屈巴巴地看著他:“我以為你只是在講過去的故事。我想告訴陸傲,爸爸和大爸爸的感情從小就很好,是可以一起洗澡的那種好。”
“這下好了,他又多知道一個我們的‘黑歷史’。”
“老婆,這不是‘黑歷史’,這是‘多姿多彩的歷史’。我只是想炫耀一下。”
陸傲笑得開心,露出八顆小白牙。
陸傲嘻嘻。
爸爸和大爸爸不嘻嘻。
江知魚最后說:“我決定,接下來五分鐘都不跟你講話。”
陸行淵懇求:“老婆,不要不跟我講話。”
江知魚冷漠道:“三分鐘。”
“不可以。”
“一分鐘。”
“不行,只能三秒鐘。三、二、一,老婆,時間到了,可以跟我講話了。”
“我不知道跟你講什么。”
陸傲抹著身上的沐浴露,臉上笑容慢慢消失,手上動作也逐漸變慢。
他忽然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你們到底是在給我洗澡,還是在打情罵俏哇?我都抹了十分鐘沐浴露了,皮都快被搓掉了!”
“噢噢,來了來了。”江知魚和陸行淵回過神,一個人拿起花灑,一個人拿起毛巾,幫他沖水擦拭。
今天,搓澡師傅江知魚和陸行淵,為小霸總服務不專心。
小霸總決定扣除他們的養老金,扣……
扣一塊錢!
每個人都扣一塊錢,那就是扣兩塊錢!
兩塊錢,就是一根“寶仔冰棍”,就是兩根棒棒糖,就是四包“咪咪”。
哼哼,一下子失去如此龐大數量的金額,爸爸和大爸爸肯定特別害怕吧?
小霸總超自信!
*
不出小夫夫所料,到了晚上,果然更冷了。
陸傲的床上,本來鋪的是草席,蓋的是小毯子,今天晚上肯定不行了。
吃過晚飯,江知魚和陸行淵就把陸傲床上的草席撤掉。
把原本蓋的小毯子變成鋪的,再加上一床小棉被。
晚上雖然冷,但還沒有那么夸張,這樣就足夠了。
“家里還有幾床棉花被,是爺爺奶奶自己種的棉花。不過收在柜子里,半年都沒拿出來了,要是明天還刮這么大的風,爸爸和大爸爸就把被子拿出來曬一曬。”
“嗯。”陸傲鉆進被窩里感受一下,“這樣很暖和。”
“是嗎?那今晚就這樣睡吧。”江知魚朝他伸出手,“走吧,下樓去看電視。”
“好。”
窗外大風呼呼吹著,一家三口窩在客廳沙發上,看著最新播出的男男偶像劇。
內含狗血虐戀、陰差陽錯、破鏡重圓、你愛我你不說、我愛你我也不說,等等多種元素。
江知魚和陸行淵抱在一起,看得眼淚汪汪,心都揪起來了。
兩個人恨不得沖進電視里,一個滑鏟,從頭到尾瘋狂作妖的反派鏟走,再把主角攻和主角受的腦袋按在一起,讓他們親八百個回合。
“陸行淵,考考你,如果我被人陷害,你誤以為我偷走了我們超市的機密文件,你會怎么辦?”
“我會把另一半機密也給你。”
陸傲吃著水果,皺起眉頭,問:“我們家的超市有什么機密文件?我記的賬本嗎?”
爸爸和大爸爸都沒有回答他。
江知魚繼續問:“如果我被人抓走,綁匪要一千萬,你只有五百萬,而我們家的超市正好值五百萬,你會怎么辦?”
陸行淵抱緊他:“我會馬上把超市賣掉,再把地也賣掉。因為臨時賣超市,肯定會被壓價,錢肯定不夠。”
陸傲幽幽道:“我們家的超市根本不值五百萬,沒有人會虧本買的。”
“那如果……”江知魚回過神,彈了一下陸傲的額頭,“小崽崽不許看這種東西,回去睡覺。”
“不要。”陸傲叉起一塊蘋果,塞進嘴里,“我就愛看。”
“你愛看?”江知魚有些驚訝,“爸爸還以為你不愛看這種……”
陸傲接話道:“我就愛看你們兩個小傻蛋傻乎乎的樣子。”
“……”江知魚沉默了。
陸行淵命令道:“回去睡覺。”
“才不要。”陸傲往后挪了挪屁股,在沙發上坐穩不動,“這種電視劇也就騙騙你們這種幼稚的大人,像我這種成熟的小崽崽,完全不會被欺騙。”
“是嗎?”江知魚表情復雜地看著他。
“演了這么多集,只要主角承認自己喜歡對方,不就好了?‘喜歡’有這么難說出口嗎?‘愛’有這么難說出口嗎?”
陸傲再次叉起一塊蘋果,下一秒,江知魚湊上前,把他的蘋果吃掉。
“你說得簡單。”江知魚咔嚓咔嚓嚼著蘋果,腮幫子鼓鼓的,說話也有些含糊不清。
“本來就很簡單。”
“那你現在說,‘我愛爸爸’,還有‘我愛大爸爸’,大聲說三遍。”
“我……”陸傲哽了一下,看著他們,小臉蛋忽然紅了,“這不一樣!”
“哪里不一樣啦?不都是‘愛’嗎?你不是覺得‘愛’很容易說出口嗎?說兩聲讓爸爸和大爸爸開心一下。”
“我……”陸傲轉過頭,指著電視,“快看,他們又和好了!”
江知魚笑了笑:“嗷嗷小朋友,不要轉移話題噢。”
陸傲深吸幾口氣,醞釀了好幾次,但終究說不出口。
對他來說,“愛”是個特別、特別、特別嚴肅的字眼。
他還沒辦法像爸爸和大爸爸一樣,每天把“親愛的”、“我最愛的老公/老婆/小崽崽”,掛在嘴邊。
他覺得那樣太輕浮了,太不穩重了,太……太隨便了。
他不知道要如何發出這個音節,他不知道嘴巴要做出什么形狀、舌頭要放在什么位置,才能發出這個字的聲音。
再說了,他……他還沒有完全愛上爸爸和大爸爸呢。
沒錯,就是這樣的。
他還要再等一會兒,等一個恰當的時機。
陸傲正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說服自己。
忽然,一只手摟住他的小肩膀,把他抓了過來。
江知魚和陸行淵若無其事地看著電視屏幕,將剛才的話題輕輕揭過。
“你不說,我們也知道。”江知魚翹了翹嘴角,“嗷嗷,你超愛爸爸和大爸爸的。”
陸傲的小臉蛋更紅了,但是難得的,他竟然沒有反駁。
他乖乖坐在他們身邊,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花了一點點心思,記住電視劇里的人物。
“爸爸,這個男的是壞人,對吧?”
“對。”
“那這個女的也是壞人?”
“嗯。”
“那……”
電視里的主角攻受要親親了,陸傲自覺舉起小手,捂住眼睛,躲到爸爸和大爸爸懷里。
雖然他說不出口,但他已經用行動表現出來了!
*
一家三口看了兩集電視劇,九點多就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是周一,陸傲要上幼兒園,而且要穿園服,參加升旗儀式。
雖然第二天還是出了太陽,但是經過一個晚上的大風吹,氣溫降了不少。
從30攝氏度,直接降到10攝氏度。
一夜之間,小城就入冬了。
陽光照在身上,不再是燥熱的感覺,而是暖洋洋的舒適感。
夏天穿的短袖短褲也不能再穿了。
陸行淵拿出一件小恐龍的綠色毛衣,江知魚拿出半個月前就領回家的冬季園服,是藍色的長袖長褲運動裝,上面同樣印著小太陽標志,給陸傲穿上。
吃完一大盆熱氣騰騰的水餃,陸傲剛擦干凈嘴巴,江知魚就拿出一罐香噴噴的寶寶霜,要給他抹上。
陸傲十分抗拒,繞著餐桌轉圈圈:“霸總從不知護膚品為何物!”
江知魚振振有詞:“霸總更要懂得保養自己。要是你出去談大生意,大家都油光水滑,漂漂亮亮的,你的臉蛋干巴巴的,被風一吹就往下掉皮皮,那怎么辦?”
“嗯……”
“容貌,是一個男人最大的財富!當年,大爸爸就是憑借著帥氣的容貌,才俘獲了爸爸的心!”
“看出來了。”
好吧,爸爸說的有道理。
陸傲走到他面前,乖乖閉上眼睛,視死如歸:“來吧!”
江知魚笑了笑,用指尖挖出一小塊、一小塊的“香香”,點在陸傲的額頭上、臉頰上和下巴上。
點好之后,他就用指腹把寶寶霜輕輕推開,薄薄的抹上一層。
寶寶霜冰冰的,但是爸爸的手暖呼呼的,滑滑的,很舒服。
涂完護膚品,江知魚牽起他的手,朝樓下走去。
“走吧,上學去。”
陸行淵扶著他們家的二八大杠,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老婆、兒子,上車。”
天氣還不算特別冷,就是風有點大。
但是,就算風再大,也有大爸爸在前面擋著!
江知魚和陸傲根本不怕!
陸行淵在前面蹬著車,江知魚抱著陸傲,躲在后面,給他加油。
“老公,加油!”
“大爸爸,加油!”
“叮鈴鈴”的鈴鐺聲,能驅散一切寒冷。
江知魚抱著陸傲,輕輕晃著腳,低下頭,幫他把小鼻子旁邊一點沒涂開的寶寶霜抹勻。
陸傲問:“爸爸,是不是等天氣再冷一點,我們就不能騎車上學了?”
江知魚說:“唔……那你要問大爸爸,看他肯不肯載我們呀。”
陸行淵聽見他們的對話:“可以,一直都可以騎車。”
不管是晴天,還是雨天,不管是公路,還是山路。
只要江知魚和陸傲想,那就可以騎車。
“多謝!”陸傲朝他抱了個拳,“等我的腿再長長一點,我就騎車載你,載你去環游世界。”
陸行淵輕輕笑了一聲。
江知魚反倒沒有動靜。
他低下頭,握住陸傲的左手,打開他的兒童手表。
“爸爸,你在干嘛……”
陸傲想把手收回來,反倒被握得更緊了。
“噓——”
江知魚點開兒童手表上的日歷,把日期劃到七天后,然后在上面寫字——
大……爸……爸……生……日……
后面還加了一個生日蛋糕的表情。
江知魚最后點了點屏幕,抬起頭,像一只小狐貍,狡黠地對陸傲眨了眨眼睛。
他們在大爸爸身后,快速交換了一個小秘密。
第64章 織圍巾 小魚給路圓圓織圍巾啦
64
大爸爸的……生日?
陸傲抬起頭, 看著前方陸行淵的背影。
冷漠無情的大爸爸,竟然要過生日了?
他收回目光,低聲問江知魚:“大爸爸也有生日啊?”
“廢話。”江知魚憋住笑, “大爸爸又不是從石頭縫里蹦出來的。就算是,也總有個日期吧?”
“噢,有道理。”陸傲又問,“那他打算怎么過呢?”
“那就要看我們怎么給他過啦。”
江知魚揪起他的小耳朵,小聲對他說:“爸爸想送大爸爸一塊手表。”
“兒童手表?老年人手表?大爸爸的年齡好像都不太合適。”
“不是電子表,是腕表,就是戴在手腕上的……噢,你的兒童手表也是戴在手腕上的, 我是說機械表、奢侈品, 懂了嗎?”
“懂了。”陸傲點點頭。
“爸爸再親手織一套過冬裝備給他, 手套、圍巾, 還有帽子。”江知魚問,“你覺得怎么樣?”
“很好。”陸傲微微頷首,“大爸爸這個‘戀愛腦’肯定會特別喜歡的。”
“那你呢?你打算送什么?”
“嗯……”陸傲思考。
“沒關系,慢慢想。等過幾天,爸爸再帶你去商場。”
“不用了。”陸傲表情嚴肅, “我已經想好了。”
“是什么?”江知魚好奇問。
“我回去就收拾行李,等到他生日那天, 我去顧白家里住一天。”
“啊?”江知魚迷惑。
陸傲豪氣地一揮小手:“本崽送他一天清凈!”
江知魚沒忍住大笑出聲, 拍拍他的小屁屁:“不許胡說八道, 必須要認真想……”
就在這時,自行車停下,陸行淵回過頭,問:“小魚, 你們在想什么?我可以和你們一起想嗎?”
“不可以。”江知魚直接駁回,“快騎。”
陸行淵卻不動,雙手握著車把手,兩條大長腿支在地上,垂著眼睛,難過地看著他。
江知魚抬手拍他:“快點走啦,嗷嗷都要遲到了。”
陸行淵更委屈了:“已經到了。”
“啊?噢。”江知魚回過神來,抱著陸傲,跳下車后座,“你在這里等我,不用停車鎖車了,我馬上回來。”
“好。”
陸行淵應了一聲,看著老婆兒子匆匆離開的背影,更難過了。
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份了,小崽崽們上學也上了快三個月,家長們逐漸形成了送孩子的固定時間,不會再像剛開學的時候一樣,一窩蜂堵在校門口,孩子都進去了,他們還圍著不肯走。
幼兒園門口人不多,江知魚牽著陸傲,快步向前跑去。
隔著一道大鐵門,里面已經排好隊的小崽崽們,揮舞著小手,大聲向他們打招呼。
“早上好,嗷嗷!”
“早上好,嗷嗷爸爸!”
“現在是小城時間,上午八點四十九分,嗷嗷和他的爸爸還有十秒鐘就要遲到了,十……九……八……”
“哈嘍,各位,早上好!”江知魚也朝他們招招手,像明星見面會一樣。
陸傲面無表情,被爸爸拉著往前沖,整只崽被顛來顛去。
終于,在最后一秒,江知魚成功把陸傲交到值日老師手上。
“準時到達!”江知魚摸摸陸傲的小腦袋,“好啦,上學去吧,多吃點飯,多玩點玩具。無聊的時候,就想想那個問題,嗯?”
“知道啦。”陸傲回過頭,朝他擺了一下手,然后轉身離開。
江知魚也朝他揮揮手:“拜拜,放學再見。”
目送陸傲走到小云朵班的隊伍里,目送陸傲和顧白手拉著手,向教室走去。
江知魚露出一個欣慰的笑容,然后轉身……
“嗷!”
不知道什么時候,陸行淵悄無聲息地來到他身后,貼著他站好。
江知魚一轉身,直直地就撞進他的胸膛里。
“嚇死我了……”江知魚捂著心口,連連后退。
陸行淵趕忙伸出手,扶住他。
“你在干嘛?不是讓你不要過來了嗎?”江知魚氣得照著他的胸膛,捶了兩下,“你是男鬼嗎?忽然出現嚇我一跳。”
“我不是鬼。”陸行淵低聲道,“我只是不想被小魚丟下,所以跟過來了。”
“啊……”
對上他可憐巴巴的眼神,江知魚也不好再多說什么,拉住他的手:“好吧好吧,回家了。下次要發出點動靜,提醒我一聲。”
“好耶。”陸行淵特別好哄,只要和江知魚十指相扣,馬上就高興起來。
江知魚故意問:“你跟誰學的‘好耶’?”
“跟小魚。”
小夫夫轉過身,剛準備回家。
就在這時,一個鬼鬼祟祟的男人,戴著帽子,兜著雙手,看見陸行淵停在路邊的自行車,眼睛一亮,見四下無人,正準備上手試試。
下一秒,陸行淵怒喝一聲:“干什么呢?!這是你的車嗎?!”
江知魚和小偷同時被他嚇得一哆嗦,小偷抬頭看見人高馬大、面色不善的陸行淵,拔腿就跑。
陸行淵牽著老婆,大步走到車子旁邊,仔細檢查了一下。
這明明就是他的車!老婆給他買的車!
后座的坐墊還是他親手縫的呢!
這是他們愛的坐騎,絕對不能讓小偷偷走!
檢查沒有問題之后,陸行淵才拍拍坐墊:“老婆,坐。我們回家。”
江知魚表情復雜地看著他:“別裝了,就剛剛罵小偷那個聲音挺好的。”
陸行淵清了清嗓子:“剛剛那不是我。”
“那是你的‘戀愛腦’副人格?噢,不對,‘戀愛腦’是你的主人格,‘大霸總’才是你的副人格。”
陸行淵默認了。
他翻身上車,慢慢地往前蹬。
江知魚追了兩步,跳上車去,坐在后座上,摟住他的腰。
自行車慢慢悠悠地往前走,載著小夫夫也慢慢悠悠地往前去。
小夫夫先去菜市場逛了一圈,買了點肉菜水果。
回到家里,把大包小包放好,兩個人又把柜子里的厚衣服、厚被子都拿出來,該洗的洗,該曬的曬。
——豪門霸總家庭的美好一天,從做家務開始。
*
周一上午十點,是小云朵班的戶外活動時間。
伴隨著歡快的音樂聲,橙子老師帶著八只小崽崽做操。
天氣變冷,每只小崽崽都穿著厚厚的衛衣或毛衣,像一個個小肉丸,在原地蹦跶蹦跶,滾來滾去。
就算不小心摔倒,也不會痛。
小肉丸只會從地上彈起來。
做完廣播操,老師就讓他們自由活動二十分鐘。
在活動操場上,只要不受傷、不破壞玩具,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橙子老師一聲令下,所有小崽崽都跟約定好了一樣,“呼啦”一下,朝滑滑梯沖去。
“嗷嗷,我們要當第一!”
顧白正興高采烈地說著話,一扭頭,忽然發現陸傲沒跟上來。
他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只見陸傲坐在蘑菇形狀的小矮凳上,一只手撐著頭,皺起小臉,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重大問題。
“嗯?”顧白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沖到滑滑梯上,從上面滑下來,玩了一圈,才跑到陸傲面前,“嗷嗷,你在模仿思考者嗎?”
陸傲抬起頭:“我本來就在思考。”
“噢。”顧白在他身邊的小蘑菇上坐下,“那你在思考什么呢?”
“我在思考——”陸傲頓了頓,“一個嚴肅的問題、一個正經的問題、一個……”
顧白掰著手指頭:“哇,一個腦袋,三個問題,嗷嗷你真厲害。”
“是一個問題。”陸傲無語,“陸行淵要生日了,江知魚讓我想想,要送他什么禮物。”
“那你想好了嗎?”
陸傲更無語了,看著他,沒有說話。
要是想好了,他現在會坐在這里嗎?
“噢噢。”顧白明白過來,“那我幫你一起想。”
兩只崽沉默地坐了一會兒。
“嗷嗷,你覺得手表怎么樣?”
“江知魚已經決定要送手表了。”
“噢。那手機怎么樣?”
“我沒有那么多錢,而且他的手機是江知魚給他挑的,連手機殼都是,他不會輕易換掉的。除非江知魚再給他買一個。”
“我知道了!”顧白忽然拍了一下小手,“我們不能從成年人的角度來想這個問題,我們應該從小崽崽的角度來想。”
有點意思。
陸傲好奇地看著他。
“如果是四歲的小崽崽,會送給自己的大爸爸什么禮物呢?”
顧白自問自答。
“一張手繪的賀卡,或者一只用橡皮泥捏的小動物,或者一個動畫片人物的鑰匙扣。”
“你確定要我送這些東西嗎?”
“當然了。”顧白自信滿滿。
“如果是江知魚送他這些,他肯定會很高興,但如果是我……”
“他也會很高興的。”顧白語氣篤定。
“那可不一定。”陸傲癟了癟小嘴巴,“他是‘戀愛腦’,又不是‘戀崽腦’。”
“那可不一定!”
顧白故意模仿他的語氣,陸傲生氣地看了他一眼。
顧白馬上恢復正常:“雖然你大爸爸平時不太愛說話,但是我看得出來,他也是很愛你的,和你爸爸一樣愛你。”
陸傲還是不信。
就陸行淵那個機器人,他只會對江知魚有好臉色。
昨天晚上,陸行淵還因為他睡覺的時候蹬被子,彈他的額頭,硬生生把他從美夢里彈醒了。
陸傲現在還在生氣呢。
“算了,先不想了。”陸傲站起來,“反正還有好幾天時間呢。”
顧白拉起他的手就往前沖,根本不給他反應的機會。
“那我們現在去玩滑滑梯!”
雖然陸傲嘴上這樣說,但是他玩的時候,還是板著一張小臉,一副嚴肅認真的樣子。
到底要送什么禮物呢?
真難辦。
與此同時,江知魚正躲在古德拜奶茶店里,拿著幾根毛衣針,對著一堆毛線發愁。
桌上擺著一杯奶茶,奶茶杯子前面,架著他的手機。
江知魚皺著小臉,把手機屏幕上的視頻進度條來來回回拉了好幾次。
“注意看這邊的針法,這邊要收針了,這條線不要再繞過去了。”
“注意看這邊的針法……”
“注——意——看——”
他甚至把視頻調到了0.5倍速。
但江知魚還是看不懂,他撓撓頭,一臉迷惑。
吧臺上做奶茶的周朔都看不下去了,放下手里的雪克杯,大步上前:“我聽都聽懂了,你還沒看懂?”
“沒有。”
周朔奪過他手里的毛衣針,繞了兩圈,再還給他:“就這樣。”
“喔!”江知魚恍然大悟,“不愧是會做小蛋糕的家庭主夫,太厲害了。”
“那可不。”
江知魚指了指桌上的奶茶杯:“給我續一杯奶茶。”
“滾吧你,在我這邊待了一個多小時,圍巾織了沒兩行,奶茶喝了兩大杯,回你自己家織去。”
“不行,你又不是不知道陸行淵,我一回去他就跟著我,像小狗……啊不,像狼一樣。”
出門在外,還是要給陸行淵一點面子的。
所以江知魚緊急改了口。
像小狗一樣,叼著自己最愛的玩具,從這里叼到那里,再從那里叼到這里,一定要時時刻刻都看見他才放心。
江知魚最后下了結論:“反正根本就瞞不過他。這次過來,還是我偷偷溜出來的,你幫我盯著點啊,要是……”
話還沒完,周朔直接看向門外。
“我正盯著呢。你的小狗……噢不,你的狼來了。”
周朔直接唱了起來:“是‘狼’給的誘惑,我唱起了情歌——”
江知魚迅速回過頭,只見陸行淵走到奶茶店的玻璃門外,馬上就要推門進來。
江知魚一激靈,跳起來,拿著圍巾毛線走到周朔面前,裝模作樣地說:“你看,這邊就是要這樣織的,明白了嗎?”
正巧這時,陸行淵推門進來了。
江知魚把毛線塞進周朔懷里,轉過頭,笑嘻嘻地說:“陸行淵,你來啦?周朔正讓我教他織毛衣呢。”
周朔的嘴角抽了抽,一臉震驚地看著他。
你擱這兒倒反天罡呢?到底是誰教誰啊?
陸行淵問:“小魚你什么時候學會織毛衣的?”
“家傳手藝。”江知魚伸出手,“爸爸和媽媽都會,所以我就會。”
“原來如此。”陸行淵又看向周朔。
周朔抱著一堆毛線,不知道該給誰,最后還是在江知魚的目光威懾下,抱進自己懷里。
“我的我的,我想給云帆一個驚喜,所以求江知魚教我,求求你們千萬不要說出去,拜托了!”
“噢。”陸行淵淡淡地應了一聲,很快又轉向江知魚,“小魚,我想問你,午飯你想吃土豆燉牛腩,還是番茄燉牛腩?”
江知魚害羞地笑了笑:“我可以都要嗎?”
“可以。”
“那你回去做飯吧,我再教教周朔。”
江知魚推著他的后背,把他推了出去:“拜拜,飯做好了再來叫我。”
“好。”陸行淵最后回頭看了一眼,乖乖回去了。
看著他回超市去了,江知魚馬上轉過身,一把從周朔手里奪回自己的毛線,繼續編織。
畫面一轉,周朔也搬了把椅子過來,坐在旁邊,和他一起織圍巾。
江知魚問:“你干嘛也要織?”
周朔振振有詞:“我剛剛都說了要給云帆一個驚喜,萬一話傳出去,被他聽見了,我又沒有東西給他,那怎么辦?”
“放心吧,陸行淵不會說出去的。他對你們的事情不感興趣。”
“老天爺在聽。”
“……”
兩個人沉默著,只有手上的毛衣針,啪嗒啪嗒,轉得飛快。
沒多久,陸行淵過來喊江知魚回家吃飯,江知魚把毛線往奶茶店二樓一丟,馬上就跟著回去了。
臨走時,他和周朔還裝模作樣地約定好,下午再來“教”他織毛衣。
接下來這幾天,江知魚一有空就往奶茶店跑。
陸行淵也不攔著他,只是在江知魚晚上回家的時候,纏他纏得更厲害了,恨不得把他揣在口袋里,隨身帶著。
*
毛線針上下翻飛,就這樣過了五天。
不知不覺間,江知魚織好了一條圍巾、一雙手套,還有——
江知魚坐在奶茶店里,在江爸江媽的視頻指導下,給毛線帽收尾。
他拿著毛衣針,湊近手機攝像頭:“爸爸媽媽,這樣對嗎?”
江爸江媽也擠在鏡頭前面,睜大眼睛,仔細看著:“對,就是這樣。”
“好了。”江知魚做完最后一個步驟,把幾根針抽出來,手舉著毛線帽,翻來覆去地看,“怎么樣?好看嗎?”
江爸江媽對視一眼,都憋著笑,沒有說話。
吧臺上的周朔抬頭看了一眼,實話實說:“難看。”
“我還沒有全部織完!”江知魚大聲說,“這是一頂番茄帽子,頭頂還有綠色的葉子沒織好呢。”
“要不要換個顏色?”
江知魚沉默:“那還是不要葉子好了。”
江爸江媽笑了笑,轉移話題:“小魚,爸媽看著這帽子怎么好像有點小啊?行淵戴得下嗎?”
“沒問題,絕對沒問題。”江知魚比了個“ok”,“前天晚上,我趁他睡著,特意拿繩子在他的腦袋上繞了一圈。”
“哈?他沒醒啊?”
“他醒了,但是裝睡。你們知道我怎么發現他裝睡的嗎?”
“怎么發現的?”
“我搬他的腦袋,毫不費力。他自己梗著脖子,使勁撐著,額頭青筋都突起來了,我就說他的頭怎么這么輕!”
“哈哈哈!”
江爸江媽和周朔一起大笑。
江知魚把帽子、圍巾和手套都裝進禮物盒里,看了一眼時間,連忙說:“爸媽,我要去接嗷嗷放學了,訂的手表應該到了,還要帶嗷嗷去買禮物。”
“好,你去吧。”
江知魚掛了視頻,把禮物盒放回奶茶店二樓,跟周朔打了聲招呼,就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了。
回到超市,陸行淵正坐在收銀臺前看店,閉目養神,老神在在。
聽見熟悉的腳步聲,他才睜開眼睛,循聲望去。
江知魚像一只快樂的小鳥,從門外飛進來,坐在他面前,捧起他的臉,在他的額頭上落下一個蜻蜓點水一般的吻。
親完之后,江知魚又飛進收銀臺里,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車鑰匙。
“說好的,今天風大,我去接嗷嗷,你留在家里看店。”
“好。”
“拜拜!我們可能會晚點回來,不用擔心!”
江知魚朝他揮揮手,轉著圈,飛了出去,飛進車里。
快樂的小鳥開著粉色的小耗子,“哧溜”一下,就沒影了。
陸行淵笑了笑,抬手摸了摸額頭,剛才江知魚親過的地方,把這個親吻保存好。
*
下午四點半,陸傲牽著顧白的手,跟著隊伍一起,來到學校門口。
還沒靠近,他就看見江知魚站在家長隊伍的最前面,踮起腳,用力地朝他招手。
“嘿,嗷嗷!爸爸在這兒!”
江知魚是第一個,直接就領到了小崽崽。
父子二人手牽著手,朝路邊停靠的小粉車走去。
陸傲說:“你今天真早。”
“那當然了,爸爸可是第一個,四點十分就過來了,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鐘呢,就怕排隊浪費時間。”
“然后你等得太無聊,就在外面吃了淀粉腸。”
“你怎么知道?”江知魚震驚。
陸傲指著他衣服上沾到的一點點醬汁,了然地看著他。
“哈,小崽崽的眼力就是好。那你也不能吃,這是垃圾食品。”
“我才不想吃呢。”
江知魚打開車門,把陸傲抱了上去,幫他系好安全帶,然后自己繞到車子前面,也坐在了主駕駛上。
江知魚一邊啟動車子,一邊問:“時間緊任務重,我們直接去商場,你想好要買什么東西了嗎?”
“還沒想好。”
“還沒想好啊?不是給你好幾天時間想了嗎?”
“但是我就是想不出來,我又不知道陸行淵到底喜歡什么。”
“他喜歡我和你。”
“……”陸傲無語。
“沒關系啦。”江知魚安慰他,“我們先去商場逛逛,說不定逛著逛著就知道了。”
“好。”
四點多快五點,正好是放學下班高峰期。
偏偏江知魚想去的那家商場離得有點遠,一路上都是車,公交車、出租車、私家車、電瓶車、自行車,把本來就不寬的三車道堵得水泄不通。
本來二十分鐘就能到的商場,走了半個小時還沒到。
江知魚緩踩剎車,車子在紅燈前穩穩地停下。
他指著不遠處的一棟建筑:“就在那兒,馬上就到了。”
陸傲等得都快睡著了,他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好……”
下一秒,一股巨大的沖擊力,從車后面沖過來。
“嘭”的一聲,那股力量懟著他們的車,往前猛沖一下。
父子二人都猛地往前一撲,然后又被安全帶勒住,用力摔回座椅上。
搖晃的瞬間,無數個支離破碎的光點在陸傲面前閃過。
等江知魚回過神時,他迅速回過頭,大喊一聲:“嗷嗷!你沒事吧?”
第65章 追尾 不小心出了事故QAQ
65
傍晚時分, 夕陽西沉。
小城高中放了學,高中生們成群結隊走出校門,來到永安街上。
買奶茶的買奶茶, 買炸雞的買炸雞,把整條街道都占領了。
就連海陸空超市里,也排起了長隊。
陸行淵獨自一人站在收銀臺前,熟練地接過學生遞過來的各種商品,掃描結賬。
忽然,有個學生問:“大老板,小老板和小小老板今天不在嗎?”
“嗯。十三塊八。”陸行淵頓了頓,補充道, “小老板去接小小老板放學了。”
“噢。”學生拿出零錢袋, 低頭拿錢, “稍等一下, 我有三個硬幣。”
后面的學生閑著無聊,掰著手指頭算了一下:“那也不對啊,小小老板不是四點半就放學了嗎?”
“喔!大老板,你不會惹他們生氣了吧?老婆帶著兒子走了,留下你一個人看店。”
“好慘噢, 我們自助結賬算了,你快去把老婆兒子追回來吧。”
學生們笑著起哄。
陸行淵表情嚴肅, 正色道:“周日是我生日。”
“哇!原來是去給你準備生日驚喜了啊!”
“好羨慕噢, 幸福一家人。”
“又幸福了, 大老板。”
陸行淵翹了翹唇角,從結賬的學生手里接過一大堆零錢,忍不住補充了一句:“他們從周一就開始準備。”
“從周一開始準備,要給你辦酒席啊?”
“恭喜恭喜, 三十大壽快樂。”
“喜報:他們超愛!”
學生們不斷吹捧,陸行淵翹起來的嘴角壓都壓不住。
沒錯,其實他早就知道了。
在小魚和陸傲在自行車后座上說悄悄話的時候,在小魚三天兩頭往古德拜奶茶店里跑的時候,在小魚前天晚上偷偷用繩子量他的頭圍的時候。
他就知道了。
小魚的演技很一般,陸傲也不怎么樣。
但他還是愿意配合。
陸行淵笑了笑,從柜臺里拿出一整盒紅色魔芋爽,打開盒子,放在收銀臺上。
“每人一包,自己拿。”
一瞬間,整個超市都沸騰了。
“就這個魔芋爽,爽!”
“紅色,是愛情的顏色,是父子情的顏色。”
“這就是大老板的生日紅包嗎?謝謝老板!老板大氣!”
“喜報:大老板超愛老婆兒子!全場發紅包一個!”
“‘美人’一包,我是‘大美人’,我要拿兩包。”
“滾開啊你,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學生們打打鬧鬧,嘻嘻哈哈地往前走,每個人來到收銀臺前,都要說一句:“大老板生日快樂!小老板和小小老板愛你一萬年!”
陸行淵翹起來的嘴角就沒有放下去過。
他拽下一個購物袋,把這個學生買的東西都裝進去:“十八塊五。”
“等一下,老板,我要用手機支付!”學生大聲宣布,然后從書包夾層里掏出手機。
“你竟然敢偷帶手機?”
“有什么不敢的?”
那個學生戳了戳屏幕,還沒打開二維碼,手機鈴聲就響了。
“稍等一下。”學生接起電話,退到旁邊,讓后面的人先結賬,“喂,媽?你到了嗎?要遲一點,為什么?”
“追尾了?你沒事吧?你現在在哪?”
聽見“追尾”兩個字,陸行淵面上神色一凝,微微側過頭。
“噢噢,不是你追尾,是前面的車。”
“那你現在堵在哪兒了?老百貨商場那邊?”
“好吧,那我去奶茶店坐坐,不著急,你慢點開。”
學生掛斷電話,拿著手機,走回收銀臺前。
陸行淵手上動作一頓,猶豫一瞬,最終還是決定遵從自己內心的想法,放下機器,轉身離開。
“有點事情,我喊老張下來結賬,稍等。”
張大爺就在樓上做飯,因為不知道江知魚和陸傲什么時候回來,也就沒急著炒菜。
陸行淵把他喊下來接手收銀臺,然后走到安靜的角落里,拿出手機,給江知魚打電話。
追尾、堵車、百貨商場。
一個字一個字、一個詞一個詞,落在陸行淵的心上,聽得他眉心一跳又一跳。
他不知道江知魚和陸傲會去哪里買禮物,但是小城就這么大一點,一個路口堵了,其他地方都要受牽連。
他心慌得厲害,還是決定打個電話問問。
陸行淵把手機貼在耳邊,無比期盼能夠聽見江知魚的聲音。
江知魚會接起電話,對他說:“歪,親愛的老公,前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堵車了,我和嗷嗷還要過一會兒才能回去呢。”
江知魚說不定還會把手機交給陸傲,陸傲會用他常用的那種嚴肅語氣,對他說:“喂,大爸爸,我們還要二十分鐘才能到家,我已經餓了,請準備好一包‘咪咪’,迎接我的駕臨。”
在漫長的“嘟”聲中,陸行淵似乎已經聽見了他們的聲音。
可等他回過神時,耳邊響起的,卻還是冰冷的“嘟嘟”聲。
三秒之后,設定好的電子音從手機里傳來:“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后再撥……”
小魚不可能不接電話的。
出事了!
陸行淵當即反應過來,把手機塞進超市圍裙里,然后沖到收銀臺前,拿起電動車鑰匙。
張大爺在他身后喊了一聲:“老板……”
陸行淵只來得及回復一句:“讓小王派人去老百貨商場看看。”
“是。”
陸行淵竭力控制著顫抖的手,把鑰匙塞進孔里,忽然想起電動車有限速,平時騎著都慢悠悠的。
于是他又從超市旁邊那個大大的斜坡沖進去,打開塵封很久的負一樓倉庫卷簾門。
下一秒,“轟隆”一聲,一輛全黑的摩托車從斜坡下沖上來。
*
今天是周五,現在又正好是五點高峰期。
學生要回家,上班族也要回家,到處都是車子。
又因為連環追尾,小城到處都在堵車,汽車根本走不動。
陸行淵的摩托車正好派上用場。
他騎著車,熟練地穿梭在汽車縫隙當中,飛速往前,只留下一地尾氣。
他一面往老百貨商場的方向趕,一面留著神,環顧四周,尋找自家那輛粉色小電車。
當初買車的時候,江知魚和陸行淵一眼就看中它的顏色,鮮艷亮眼,在一眾黑白灰之中,一眼就能認出來。
為了更方便辨認,江知魚還往車身上貼了不少貼貼紙。因為陸傲前陣子迷上了《汪汪隊》,所以現在上面貼了幾只全副武裝的小狗。
可是,原本無比熟悉的車子,陸行淵不用思考就能想出模樣的車子,現在卻好像從小城里消失了一樣,不論如何都找不到。
沒有,沒有,還是沒有。
陸行淵心急如焚,擰油門的手握得緊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幾乎快要把油門把手掰下來。
摩托車轟隆巨響,遠處傳來刺耳的警笛聲,小車司機坐在主駕駛上,煩躁地拍了一下方向盤,用方言罵了一聲。
下一秒,前方十字路口,紅綠燈下面,交通警示牌圍起來的地方。
一抹熟悉的粉色撞進陸行淵眼中。
一長串車子,黑的白的都有,一輛頂著一輛,在車道上串成一串。
幾乎每輛車的車頭車尾都爛了。
而那輛粉色小電車,在車隊最前面,直接被撞到了十字路口最中間。
一瞬間,陸行淵的心臟都停跳了。
前方警戒線和路障攔路,陸行淵騎著摩托車直接上了人行道。
他把摩托車熄了火,隨手一丟,就著急忙慌地要沖過去。
陸行淵目光鎖定粉色電車,他一邊觀察,一邊加快腳步,大步上前。
還好,只是車尾被撞壞了,車里也沒有人,沒有受傷的痕跡,更沒有血跡。
小魚應該帶著陸傲下車了,那他們現在在哪里?
被交警帶走了嗎?
不應該,人行道上站著這么多人,看起來都是追尾車上的司機或乘客,他們都沒走,小魚和陸傲肯定也不能走。
陸行淵從人行道上走過,搜尋的目光掃過一個一個陌生人。
不是,不是,都不是。
就在他即將踏上人行道的時候,交警伸出手,攔住他的去路。
“同志你好,這邊暫時不能通行。”
“你好……”陸行淵開了口,這才發現自己的嗓子干澀得厲害,隱約還有血腥味,“我是……”
下一秒,兩顆小炮彈從天而降,“哐”的一下砸進他的懷里。
“老公!”
“大爸爸!”
陸行淵頓了一下,愣愣地低下頭,看向自己懷里。
又下一秒,陸行淵伸出手,把灰頭土臉的江知魚和陸傲抱進懷里。
江知魚抱著陸傲,陸行淵抱著他們兩個。
江知魚和陸傲都把臉埋在他的懷里。
沒有人注意到,一滴眼淚,從陸行淵的眼中滑落,最后消失在江知魚的毛衣上。
*
“我開的車,我載著我兒子,準備去百貨商場。經過這個路口的時候,我看見紅燈亮了,就踩了剎車,把車停在中間車道等。”
“沒過幾秒鐘,忽然有車從后面撞上我們的車,把我們的車往前頂,大概頂了一兩米。”
“等車子穩定下來,我就趕緊抱孩子下車,讓后面那輛車的車主也趕緊下來,放好警示牌,然后走斑馬線到人行道上,準備打電話報警。”
夕陽漸漸西沉,交通慢慢恢復。
江知魚抱著陸傲,坐在路邊花壇邊,接受交警詢問。
從頭到尾,陸行淵都陪在他身邊,扶著他的肩膀,緊緊地握著他的手。
“結果我們剛到人行道上,又聽見一聲巨響,比剛剛還大聲,我回頭一看,后面一連串的車都撞上來了,我的車直接被撞到路中間。”
交警如實做好記錄,然后把文件拿給江知魚簽字。
“還好您帶著孩子及時下車了,第二次追尾比第一次嚴重多了,后面好幾輛車的安全氣囊都彈出來了。”
“這樣啊。”江知魚松了口氣。
“您是頭一輛車,所以是后面那輛追尾的車全責,我們現在去找后車車主。您留個聯系方式,等明后天事情有進展了,我們再聯系您。”
“好,謝謝。”
協助交警走完流程,江知魚抬起頭,紅著眼眶,委屈巴巴地看著陸行淵。
“嚇死我了。”
陸行淵握了握他的手,強自壓下不安的心緒,語氣鎮定:“還好沒受傷,小魚的反應很快、很快,也很厲害。”
小魚已經這么害怕了,他不能表現得更害怕,引起他的恐慌。
他要鎮定冷靜,要好好安慰小魚。
“要是我和嗷嗷遲一點下車,要是我和嗷嗷還走在斑馬線上的時候,就……”江知魚頓了一下,“那我們兩個就被砸扁了……”
“小魚,不會的。”陸行淵打斷了他的話,走到他面前,再次把江知魚和陸傲抱進懷里,牢牢抱住,一刻也不放松。
江知魚趴在他懷里,用力吸了吸鼻子。
陸傲被爸爸和大爸爸夾在中間,努力感受著熟悉的溫暖。
陸行淵摸摸他們兩個的腦袋,也沒有催他們,就這樣靜靜地抱著他們。
一家三口就這樣抱在一起,一直到天黑了下去,他們頭頂的路燈亮起,投下一片暖黃的燈光。
江知魚用力吸了吸鼻子,抬起頭,問:“陸行淵,你干嘛不接我的電話。”
“電話?”陸行淵疑惑,“我沒有接到……”
“提示音還是‘您所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你跟誰打電話呢?”
“我沒有。”
江知魚抹了把眼睛,直接掏他的口袋,拿出手機。
“我記得清清楚楚,我下午五點給你打的電話。”
江知魚調出通話記錄,放在陸行淵面前。
“我當時忙著抱嗷嗷下車,手機落在車上了,我就借后面車主的手機給你打電話,你怎么不接我的電話?你跟誰打電話呢?”
陸行淵看了一眼,低聲道:“給你,我在給你打電話。”
下午五點整,江知魚用別人的手機給陸行淵打電話,陸行淵又用自己的手機給江知魚打電話,就這樣,他們把電話打到一起,就這樣錯過了。
后來陸行淵又在騎摩托,一路上轟隆轟隆,噪音巨大,再加上他心神不寧,注意力一直放在公路上,他就沒聽見。
但就算是巧合,陸行淵還是誠懇地道了歉。
“對不起。”
在聯系不上他的十幾分鐘里,小魚一個人抱著陸傲,站在路邊,看著被撞出去這么遠的車子,肯定嚇壞了。
“不會再有下次了。”
“嗯……”江知魚打起精神來,“回家吧,嗷嗷肯定都餓了。”
“好。”陸行淵伸出手,要從他懷里接過陸傲。
但陸傲扭了一下身子,轉過身,兩只小胳膊抱住江知魚的脖子,直往他懷里鉆。
剛剛發生碰撞的時候,陸傲就好像被嚇到了。
江知魚把他抱到路邊,見他被嚇得忍不住發抖,便脫下身上的外套,給他裹上。
從剛才到現在,陸傲除了喊了一聲“大爸爸”,沒有再說其他的話。
見他還是害怕,江知魚連忙拍拍他的后背,溫聲哄道:“嗷嗷,沒事的,已經沒事了,別害怕。”
陸行淵也單膝蹲下,摸摸他的小腦袋:“沒事了。”
陸傲卻搖搖頭,梗著脖子說:“我才沒有害怕。”
他只是……只是……
追尾發生的瞬間,他的腦子里,忽然閃過一些血淋淋的畫面。
這些畫面是那樣的真實、那樣的恐怖,好像是他……親身經歷過的一樣。
可他并沒有受傷,江知魚也沒有受傷,他不知道這些畫面是什么。
他不知道。
江知魚和陸行淵都圍在他身邊,溫聲細語地安慰他。
“嗷嗷,沒關系的,在公路上開車,偶爾磕碰一下是很正常的。而且爸爸這么厲害,馬上就帶著你下車了,我們都沒受傷,有什么可擔心的?”
“對,霸總,別擔心。”
陸傲抬起頭,腦子里的畫面,漸漸和眼前的場景重合。
他用力甩了甩小腦袋,把可怕的畫面趕走,小聲說:“我們回家吧。”
“好,回家。”江知魚把他抱起來,努力讓語氣輕快起來,“回家吃飯咯。”
他又問陸行淵:“你是怎么過來的?”
“騎摩托車。”
“那我們……”
小電車已經被拖車公司拖走了,肯定開不了了。
陸行淵的摩托車雖然很大,但是也不能載小崽崽,而且……
“對了!”交警剛準備收工,忽然想起什么,追了上來。
“江先生的丈夫是吧?你好,你騎摩托車沒帶頭盔,要么罰款五十,要么拍照發朋友圈,集贊五十個。”
陸行淵身形一僵。
江知魚和陸傲對視一眼,沒忍住笑出聲,鼻涕泡泡都笑出來了。
*
【本人于今日下午五點,騎摩托車不戴頭盔,被交警同志當場抓獲。】
【特發一條朋友圈,提醒所有朋友——】
【騎車不戴盔,一定會吃虧。】
緊跟著是陸行淵一臉嚴肅,站在摩托車旁邊的九宮格照片。
九宮格的正中間,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陸行淵抱著陸傲,江知魚拿著手機,大聲說:“大難不死,必有后福。茄子!”
江知魚笑容燦爛,陸氏父子也勾起嘴角。
剛剛經歷車禍的陰霾,瞬間被驅散不少。
沒有頭盔,摩托車不能再騎,陸行淵就打了個電話,讓助理過來處理。
江知魚又有心理陰影,暫時不想坐出租車。
所幸這里離家里不遠,一家三口就準備走路回去。
還沒走出去幾步,夜風迎面吹來,江知魚沒忍住打了個寒戰。
他的外套給陸傲了,現在身上就穿了一件毛衣。
陸行淵低下頭,想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來給他。
但是直到這時,陸行淵才發現,自己身上還圍著超市的“爸爸樂雞精”圍裙。在超市搬貨,怕弄臟衣服,他經常會圍圍裙。
江知魚和陸傲交換了一個眼神,再次笑出聲。
陸行淵也跟著笑了笑,把圍裙摘掉,然后把身上黑色的套頭毛衣脫下來,塞到江知魚手里。
江知魚也不客氣,直接就穿上了。
陸行淵的衣服對他來說還是太大了,衣擺寬寬大大的,衣袖也長長的。
不過衣服上還帶著陸行淵的體溫,很暖和,也很舒服。
一家三口手牽著手,沿著人行道往回走。
走到一半江知魚喊餓,他們就在路邊便利店買了幾個面包,墊墊肚子。
又走了一半,陸傲走不動,就讓陸行淵背他。
路燈昏黃,陸傲趴在陸行淵的背上,一邊啃著豆沙面包,一邊悄悄觀察江知魚和陸行淵。
吃完面包,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牽住江知魚的衣袖。
他又伸出另一只手,一把摟住陸行淵的脖子。
生怕他們兩個下一秒就消失不見。
*
回到家里的時候,已經是六點多了。
張大爺已經做好了飯菜,也熬好了一鍋濃濃的壓驚姜湯。
一家三口,每人都喝了一大碗,出了一身的汗,才開始吃晚飯。
他們努力想把追尾的事情忘記,像往常一樣,在餐桌上聊天說話,活躍氣氛。
但只要他們安靜下來,那股恐慌的余韻,還是會悄悄升上他們的心頭。
攪得他們心神不寧。
所以吃完飯,再看一會兒電視,陸行淵就帶陸傲去洗澡,洗完澡就睡覺……
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情,江知魚和陸行淵本來想今晚陪著陸傲睡,但是陸傲心里煩得很,拽著被子拒絕了。
沒辦法,他們只能按照慣例,親親他的臉頰,對他說“晚安”。
他們不再提起追尾的事情,只是用晚安吻和堅定的眼神給他安撫。
“快睡吧。要是睡不著,就過來找爸爸和大爸爸,知道了嗎?”
“嗯。”
江知魚和陸行淵離開房間。
陸傲深呼吸兩下,把被子拽過小胸脯,乖乖閉上眼睛,努力不去想那些畫面。
可就算他不想,那些畫面還是會出現在他的夢境里。
側翻的車輛、破碎的玻璃,還有從車里流淌出來的鮮血。
夜深人靜的時候,陸傲揮舞著小手,猛地從床上坐起來。
走開!走開!
事情根本沒有這么嚴重,他們一家人都沒有受傷!
這些畫面都是假的,是假的!滾開啊!
陸傲甩了甩腦袋,忽然聽見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他連忙爬下床鋪,沖到門前。
打開門,只見陸行淵穿著睡衣,拿著兩盒藥片和溫水,急匆匆走進臥室里。
“大爸爸……”
陸行淵只來得及回答一聲:“爸爸發燒了,你不要過來,快回去睡覺。”
陸傲雙手握著門把手,掛在門上,猶豫一秒,最后還是跳了下來,跑進他們的臥室里。
他語氣堅定:“不要,我要和你們在一起。我可以幫你們端水,也可以幫你們擰毛巾。”
第66章 真相的真相 他只是愛他們愛得很痛苦而……
66
陸傲憑借自己的身材優勢, 一扭屁屁,直接從陸行淵腳邊擠進去,跑進他們的房間里。
陸行淵被他絆住腳, 腳步一頓,低下頭看著他。
陸傲抬起頭,毫不畏懼地看回去,再次申明:“我要和你們在一起。”
最后還是陸行淵敗下陣來:“把拖鞋和厚外套穿上。”
“好。”陸傲又從他腳邊擠出去,跑回對面自己的房間里。
陸傲穿上拖鞋,從床上拿起長長的厚外套,兩只小手揪著秋衣衣袖,塞進外套里。
這件外套還是江知魚的外套, 傍晚被追尾的時候, 江知魚見他在發抖, 就把衣服脫下來給他穿了。
所以……
江知魚是因為把衣服給他穿了, 才發燒的嗎?
最后,他拿起放在床頭的兒童手表,戴在左手手腕上。
不小心按亮手表,看見時間。
現在才凌晨兩點。
窗外黑洞洞的,看不見一點兒光, 大風呼呼刮過,卻吹不散黑暗。
陸傲沒有猶豫, 握緊小拳頭, 把自己房間的燈關掉, 跑到陸行淵和江知魚的房間里。
陸行淵正在喂江知魚吃藥。
兩個人坐在床上,陸行淵坐在江知魚身后,手臂圈著他的身子,把他扶起來。
江知魚腿上蓋著被子, 閉著眼睛,臉燒得通紅,整個人看起來迷迷糊糊的。
陸行淵把他扶好之后,就伸手去拿床頭的藥盒。
陸傲看見了,連忙擺著小短腿,跑上前,雙手捧起那個小黃鴨的陶瓷杯。
杯子里裝著溫水,摸著不燙。
陸行淵掰出兩顆白色小藥片,送到江知魚面前,又從陸傲手里接過杯子,一起送上去。
江知魚把藥片含在嘴里,喝了口水,一抬頭,直接吞下去。
陸傲看見床頭柜上放著水銀體溫計、退燒貼,還有一罐曬干的酸梅。
于是他抱起罐子,用小手把蓋子擰開,又遞了上去。
給。
陸行淵捏起一顆梅子,送到江知魚面前,低聲道:“謝謝。”
“不客氣。”
隱約聽見他們說話,江知魚才反應過來,抬頭一看。
他不由地睜圓眼睛,驚訝問:“嗷嗷,你怎么在這里?”
“來照顧你。”
陸傲穿著成年人的大衣服,本身就像一個小罐罐,懷里還抱著一個小罐罐,偏偏他說的話成熟得很,語氣也老成。
江知魚沒忍住笑了笑,說話帶著濃濃的鼻音:“沒關系的,爸爸只是有點感冒,吃點藥,睡一晚上就好了。”
“對呀。”陸傲用“過來崽”的語氣對他說,“感冒而已,我都經歷過的,很快就好了。”
“那你快回去睡覺吧,時間還很早呢。”
“不要。”陸傲放下罐子,爬到床上,和他們坐在一起。
看樣子是小屁屁黏著不肯走了。
“那……”江知魚還沒說話,忽然感覺嗓子一陣癢癢,連忙掩著嘴,別過頭去,咳嗽兩聲。
“陸行淵,你去樓下找兩個口罩。”
“我不怕。”
“我也不怕。”
陸行淵和陸傲幾乎同時開口。
“我怕。”江知魚捂著嘴,“你們兩個不戴口罩,我都不敢隨便咳嗽。”
好吧,原來是這樣。
江知魚堅持,陸行淵只好把外套拿過來,給他套上,又把枕頭拿過來,墊在他背后,讓他靠著。
離開前,陸行淵摸了一下陸傲的小腦袋:“照顧好爸爸。”
陸傲正色道:“放心。”
父子二人交換了一個不算太默契的眼神,陸行淵就下樓找口罩去了。
陸傲坐在床上,問:“江知魚,你想不想喝水?”
“不想。”
“那你想不想再吃一個梅子?”
“不要了,嘴巴里這個還沒吃完。”
“那……”
陸傲環顧四周,最后伸出小手,幫江知魚掖好被子,使勁拍了拍。
動作不太熟練,但是拍得很用力,生怕有一絲風漏進去。
江知魚想伸手去捏捏他的臉蛋,又怕把病菌傳染給他,最后只是捏了捏空氣:“嗷嗷,你怎么像奶奶一樣啊?”
陸傲也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小臉蛋,好像真被捏到了一樣:“你可以把我當做爺爺。”
“小壞蛋。”江知魚笑出聲。
“我才不是,我只是……”
他只是覺得,自己穿了江知魚的外套,害他感冒,有點愧疚而已。
他陸傲是位頂天立地、知錯就改的小霸總!
江知魚正生著病,腦子糊糊涂涂的,也沒有看出他的想法,只是說:“幫爸爸抽一張面巾紙,爸爸想把梅子核吐掉。”
“好。”陸傲滑下床鋪,來到床頭,抽出一張紙遞給他,又把垃圾桶推過來。
江知魚笑著夸他:“哇,嗷嗷真棒。”
“不要用這種跟小孩說話的語氣跟我說話。”陸傲雙手叉腰,嚴肅地看著他,“現在生病的是你。”
“知道啦。”江知魚用手捶著床墊,“嗷嗷,我要喝水,我現在要喝水……咳咳……”
“來了來了!不要哭,不要鬧!”陸傲連忙捧起水杯,送到他面前。
很快的,陸行淵就回來了。
他拿了個兒童口罩進來,給陸傲戴上,又端著水盆,去浴室打了一盆溫水,毛巾浸濕擰干,幫江知魚擦擦臉和手。
“現在感覺怎么樣?”
“感覺很幸福。”江知魚彎了彎眼睛。
“我的意思是……”
“好多啦。”江知魚笑著說,“身上沒那么燙了,頭也沒那么暈了。”
“嗯。”陸行淵垂著眼睛,用毛巾擦拭他的手心,像給小貓擦肉墊一樣,“那我們再觀察一下,要是過半個小時還發燒,就去醫院。”
“好。”
江知魚吃過藥,休息了半個小時,就躺下睡覺了。
陸行淵怕他冷,又抱了一床毛毯過來,給他墊在身下,穿著可暖和了。
江知魚躺在被窩里,被枕頭毯子和被子包圍著,像躺在精心搭建的小窩里。
“晚安,嗷嗷。”江知魚朝他們揮揮手。
陸傲撲上去,按住他的手:“不要把手伸出來。”
“噢。”江知魚乖乖把手收回去,“你也快回去睡覺吧。”
陸行淵道:“別擔心,我送他回房間睡覺。”
“好。”
“走。”陸行淵拍拍陸傲的肩膀,然后端起水盆。
盆里的溫水已經變涼了,陸行淵怕吵到江知魚,特意沒有在他們房間的浴室里換水,而是端到了陸傲的房間里。
“爸爸已經沒事了,你也快點睡覺吧。”
“知道了。”陸傲走到床邊,剛準備換衣服,想了想,最后還是調轉方向,來到浴室里。
陸行淵正背對著他,在浴室里裝新的溫水。
陸傲揪著衣袖,猶豫片刻,小聲說:“對不起……”
水聲嘩嘩,陸行淵似乎沒聽見。
陸傲提高音量,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這回陸行淵聽見了,他回過頭,疑惑地看向陸傲。
“因為我穿了爸爸的衣服,所以他才會感冒的。”
陸傲癟了癟小嘴巴,不敢去看陸行淵的表情。
陸行淵這個“戀愛腦”,心里肯定會討厭他吧?
但他也不是故意的。
可是下一秒,陸行淵關掉花灑,拍了拍他的肩膀。
“陸傲,這不是你的錯。”
“把不屬于自己的錯攬在身上,也不是霸總的行事作風。”
他連安慰小孩的話都硬邦邦的。
陸傲抬起頭,對上他嚴肅的目光。
總而言之,就是一句話——
“大爸爸和爸爸都沒有怪你。”
“嗯。”陸傲悶悶地應了一聲,“那我回去睡覺了,江知魚醒了,記得告訴我。”
“好。”
陸傲脫掉外套,爬回被窩里。
陸行淵看著他躺好了,才端著水盆,轉身離開。
他今晚不打算睡覺,就在兩個房間里來回走,幫江知魚擦擦臉和手,再照看一下陸傲,熬一熬就好了。
陸傲躺在黑暗里,望著漆黑的天花板,眨巴眨巴眼睛。
爸爸和大爸爸沒有怪他。
相反的,他能安全,爸爸很開心。
他和爸爸能安全,大爸爸也很高興。
但車禍里在他腦子里閃過的那些畫面,是怎么回事?
四歲的小腦袋,運轉起來還不是很順暢。
他思考著,思索著,調動全部的腦細胞思考。
最后,他拿起手表,給顧白發了一條消息。
他問:“顧白,前世……”
他頓了一下,只覺得嗓子干干的,聲音也沙啞著:“前世,我爸爸和大爸爸,不是因為飛機失事去世的,對嗎?”
仿佛有什么東西,即將破土而出。
*
現在還是凌晨三點,顧白肯定在睡覺。
陸傲的消息發過去,完全就是泥牛入海,得不到一點兒回應。
他握著兒童手表,將手表放在心口,感受著小心臟“撲通撲通”跳動的聲音。
陸傲閉上眼睛,努力將自己知道的事情,一樁樁、一件件事情,像串珍珠一樣,在腦子里串聯起來。
這一世,和前世不一樣。
前世,爸爸和大爸爸成年才互相認識,和對方結婚。
這一世,爸爸和大爸爸三歲就認識了對方,竹馬竹馬。
前世,爸爸和大爸爸沒有感情基礎,生下了他。
這一世,爸爸和大爸爸感情深厚,他是愛的結晶。
前世,爸爸和大爸爸經營著陸氏集團,他們家是豪門顯貴。
這一世,爸爸和大爸爸把陸氏集團改成知行集團,將集團隱藏在黑暗里,在小城里落腳,開了一家普通的超市,他們家是普通家庭。
所以……
爸爸和大爸爸,和他是一樣的。
他們也重生了。
他們在三歲那年就重生了。
他們愛著對方,也愛著他,所以他們從三歲就開始努力,努力學習,努力賺錢,努力工作,努力布局,努力想要保護他。
所以他們對陸傲的安全很上心,他們很在意陸傲。
不久之前,知行集團暴露的那天晚上,陸傲對顧白說,他知道了江知魚和陸行淵的驚天大秘密。
也就是這個秘密。
他當時并不想戳穿。
他還沒想好要怎么跟他們說呢,他還想用這個大秘密,換二十包“咪咪”呢。
可是現在,陸傲不由地想起了這個秘密。
或許,不止是這一世。
或許前世……
陸傲閉上眼睛,想著想著,不知不覺間,就睡了過去。
*
冬天日出遲、日落卻很早。
都早上七點半了,天色還灰蒙蒙的。
顧白從夢中醒來,伸出手,拿起床頭柜上的兒童手表,想看一眼時間,卻看到了陸傲發來的新消息。
顧白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整只崽都不好了。
“嗷嗷,你怎么知道……”
不行,不能這樣問。
“嗷嗷,你是不是知道了……”
也不能這樣問。
“嗷嗷,你……”
算了。
顧白下了床,連衣服都來不及換,就跑下樓去。
周朔正在二樓做早飯,見他下來了,疑惑地問:“今天不是周末嗎?你怎么還起這么早?不多睡一會兒嗎?”
顧白沖下樓梯,只留給他一個背影:“我要去找嗷嗷!”
“這么早?嗷嗷起來了沒有啊?”
“不知道!”
顧白一溜煙跑沒影了。
他從奶茶店的小門鉆出去,一下子就跑進了超市里。
張大爺正在一樓看店,陸行淵在二樓廚房里煮水餃、燙青菜。
他連忙問:“叔叔,嗷嗷呢?”
陸行淵回過頭:“陸傲還在睡覺,你找他有什么事?”
“我……”顧白握了握小拳頭,“我上去看看。”
“輕一點。”
“好。”
顧白輕手輕腳地爬上三樓,來到陸傲的房門前。
他輕輕推開門,房間里拉著窗簾,光線很昏暗。
他只能看見陸傲小小的身影,躺在床鋪上,似乎睡得正香。
那還是算了。
顧白把門關上,又跑下樓去:“陸叔叔,等嗷嗷醒了,我再來找他吧。”
“好。”
顧白像一陣風,刮過來、刮過去,一下子就沒影了。
陸行淵把水餃和青菜舀了一碗起來,自己先吃。
時間還早,讓小魚和陸傲多睡一會兒,不用著急。
*
但實際上,陸傲睡得并不安穩。
他再次被那個噩夢纏上了。
側翻的車輛、破碎的玻璃,還有從車里流淌出來的鮮血。
陸傲皺起小臉,掙扎著,揮舞著小手。
但他就像是被夢魘困住了一樣,不論怎么掙扎,就是醒不來。
他只能被迫看著夢境里發生的一切。
夢中畫面一轉,他回到了前世的那個家。
那個足足占了一個山頭的大莊園。
這個莊園不僅是他們的家,還修建了小型過山車、旋轉木馬,還有海洋球池。
像一個大型的游樂園。
可是這個游樂園里,只有江知魚、陸行淵、老張管家,還有他。
江知魚摟著他,拿著氣球,坐在旋轉木馬上。
陸行淵穿著黑色西裝,表演著新學的魔術。
老張管家則扮演游樂園的工作人員,為他制作兒童餐點。
夢境畫面泛黃變暗,在陸傲的夢里定格成照片。
明明是特別溫馨的場景,卻處處透露著古怪和不對勁。
緊跟著,淡黃的燭光閃爍,陸傲再次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大大的生日蛋糕。
蛋糕上寫著幾個大字——
【祝嗷嗷小朋友四歲生日快樂!】
這是前世,他的四歲生日。
透過燭光,陸傲看見江知魚和陸行淵溫暖的臉龐。
江知魚舉起雙手,歡呼一聲:“嗷嗷生日快樂,剛剛許了什么愿望呀?”
前世四歲的陸傲抿了抿小嘴巴,乖乖地說:“許愿……想去幼兒園玩半個小時。”
話音剛落,江知魚和陸行淵像是被定住一樣,不再動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才緩緩轉過頭,看著對方。
最后,還是江知魚說:“好呀!既然是嗷嗷的愿望,爸爸和大爸爸肯定全力滿足!”
陸傲還沒來得及高興,緊跟著,陸行淵給他切了一塊蛋糕,讓他先吃。
然后陸行淵牽起江知魚的手,把他帶出去了。
陸傲吃著蛋糕,聽見走廊上傳來他們爭執的聲音。
江知魚說:“不行,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嗷嗷長大了,嗷嗷需要社交,需要朋友,他需要去幼兒園,接觸其他人。”
陸行淵低聲道:“我知道。”
“就算劇情設定,嗷嗷三歲的時候,我們就得死,嗷嗷現在已經四歲了,劇情點已經過了,我們不也沒事嗎?就算那個破劇情存在又怎么樣?難道我們就怕它嗎?嗷嗷必須要出門,我們不能……”
陸行淵仍是道:“我知道。”
“我們不能一直把他關在家里,不可以這樣。”
“對不起。”
江知魚倒在陸行淵懷里,從哽咽,變成大哭出聲。
“我要帶他去,我一定要帶他去……”
四歲的陸傲很想跑出去,跟爸爸和大爸爸說,不要吵架,不要因為他吵架,他不想去幼兒園玩了,他不去了。
他也這樣做了。
他跑出去,拽了拽爸爸和大爸爸的衣擺,告訴他們,他不去了。
可爸爸和大爸爸卻像是下定了決心,摸摸他的小腦袋,告訴他,他們下個月就去。
下個月是十二月份,他們再不去,幼兒園就要放寒假了。
某天清晨,一長串車隊忽然出現在莊園門口。
爸爸和大爸爸帶著他,上了中間那輛車。
大爸爸親自開車,爸爸把他抱上安全座椅,坐在后排陪著他。
一家三口拍著手、唱著歌,高高興興地朝幼兒園出發。
他們來到集團名下的員工幼兒園,把陸傲帶進小班。
陸傲像一個普普通通的新學生,被老師牽著手,站在講臺上,靦腆地介紹自己。
一天下來,他在幼兒園里認識了很多新朋友。
雖然幼兒園的玩具不如家里的多,也不如家里的貴,但就是特別好玩。
陸傲在幼兒園里玩得忘乎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爸爸和大爸爸一直在不遠處,擔憂地看著他。
一直到傍晚放學,爸爸和大爸爸和普通的家長一樣,在校門口排著隊接他。
和早上一樣,他們帶他上了車,車隊朝莊園駛去。
陸傲攥著小手,小心翼翼地問:“爸爸,我明天還可以來幼兒園玩嗎?小白同學送了我一個史努比,我還要還禮呢。我保證,明天送完禮物就回來。”
江知魚點點頭,篤定道:“當然可以啦,明天一早,爸爸和大爸爸還送你來幼兒園。從今天起,你也要天天上幼兒園。”
“好耶!”陸傲舉起小手,“爸爸萬歲!”
“還有大爸爸呢?”
“大爸爸也萬歲!”
陸傲一雙漆黑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他坐在車上,興高采烈地跟他們分享,今天玩了什么、吃了什么。
“午飯吃了糖醋排骨,還有牛肉,沒有張爺爺做的好吃,但是也很好吃。”
“吃完午飯,我還午睡了,我都沒有睡著。因為太高興了,好想快點爬起來玩。”
“結果睡醒起來又要吃點心,我都不餓……”
下一秒,天邊傳來“轟隆”一聲巨響,地上輪胎爆開,發出“嘭”的一聲巨響。
又下一秒,車子失去控制,直直地沖向路邊,護欄被車頭撞散,車子朝山下滾去。
千鈞一發之際,江知魚撲到他面前,陸行淵又撲到他們兩個面前。
“嗷嗷,閉上眼睛!”
陸傲不想,但是爸爸直接捂住了他的眼睛。
車子一陣翻滾,天旋地轉。
陸傲連尖叫都不敢,他害怕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只敢小小聲地喊:“爸爸……大爸爸……對不起……”
“沒事,別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車子終于停下。
一根樹枝刺穿擋風玻璃,依次穿透江知魚和陸行淵的身體。
江知魚沒有力氣,擋在陸傲眼前的手,很快就被他推開了。
“爸爸……大爸爸……”
陸行淵已經沒了氣息,手臂卻還緊緊地抱著他們兩個,將他們護在身下。
江知魚尚有力氣,他滿身是血,低下頭,撿起擋在他們之間的的史努比玩偶。
似乎是因為主角光環,這個玩偶擋在陸傲身前,替他擋住了尖銳的樹枝。
江知魚擦了擦上面的血跡,在陸傲面前搖了搖,吸引他的注意力。
“嗷嗷,別怕。看,史努比。爸爸和大爸爸以后就變成史努比陪著你啦,好不好?”
“嗷嗷,忘記這件事情,好不好?”
“好不好?”
——忘記這件事情,好不好?
盡管陸傲當時用力搖著頭,哭著拒絕了爸爸。
但他還是在爸爸和大爸爸生前的安排下,接受了心理醫生的治療。
他忘了爸爸和大爸爸死在他的四歲,而不是六歲。
因為他接受的心理治療,為期兩年。
記憶力驚人的小天才,用這兩年,忘記了有關爸爸和大爸爸的全部。
他忘了爸爸和大爸爸死在從幼兒園回家的路上。
他以為他們死在惡意挑釁主角的飛機失事里。
甚至于,他忘了,他本來很愛很愛他們。
在接下來的二十年里,他一直在愛他們,他卻以為他在恨他們。
他恨他們隨隨便便就拋下自己離開,恨他們永遠不能回應他的愛,恨自己對他們的愛,像投進無底洞一樣,不管再多、再濃烈,也得不到他們的回應。
可是這不是恨。
原來,他只是愛他們愛得很痛苦而已。
前世的車禍畫面與這次的追尾畫面重合。
兒童房里,陸傲雙眼緊閉,從床上爬起來。
他像一只起死回生的小幽靈,沒有清醒的意識,沒有清明的神智。
他只憑借本能,憑借著心靈感應,默默地飄到爸爸和大爸爸的房間里。
房間里很暗,江知魚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陸行淵把早飯端過來,卻又不想吵醒他,再加上熬了一夜,便也躺在旁邊,閉目養神一會兒。
陸傲的到來,沒有驚動他們。
他默不作聲地飄上前,脫了鞋子,從床尾爬上去。
像一只遍體鱗傷的小流浪狗,歷經千辛萬苦,走遍千山萬水,終于找到了自己的家。
陸傲蜷縮著小小的身體,恢復成自己剛出生時的姿勢,躺在爸爸和大爸爸中間。
沉沉睡去。
第67章 說開 大爸爸的愛,和爸爸一樣多……
67
為什么陸行淵從不開車?
為什么江知魚這么喜歡史努比?
為什么前世他們會提前準備好那么多生日禮物?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要隱瞞身份, 留在小城?
一瞬間,陰云散去。
重生之后,陸傲想明白的事情、想不明白的事情, 甚至他根本沒有放在心上過的事情,在這一瞬間,統統有了明確的答案。
——是因為他。
因為前世出車禍時,是陸行淵開的車,所以他有了心理陰影,再也不敢開車。
因為前世出車禍的前一秒,陸傲還拿著一只史努比玩偶,所以江知魚以為他喜歡史努比。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史努比確實救過他的命。
因為前世……江知魚和陸行淵知道劇情的時候, 已經太晚了, 來不及了, 所以一朝重生,他們直接回到三歲,從三歲就開始準備。
沉睡的陸傲躺在大床上,躺在江知魚和陸行淵中間。
他分別向左右兩邊伸出小手,拉住他們的衣服。
好像抓住一根藤蔓、一根風箏線, 或是一根救命稻草,陸傲緊緊地抓著他們的衣服, 試圖離開那個過分悲傷的夢境。
他不要, 不要去上幼兒園了, 不要再出門了。
不要江知魚死掉,不要陸行淵死掉。
他不需要朋友,不需要社交,他只要爸爸和大爸爸。
他可以一直住在那個莊園里, 被關起來就關起來,他什么都不要了。
金錢、名譽、地位,甚至是天才的智商,他愿意放棄自己擁有的一切,只要他們一家三口能一直在一起,那就可以。
陸傲在夢里掙扎著,他緊閉雙眼,皺著小臉,使勁搖頭,用力揮舞雙手,蹬著雙腳。
拳頭和小腳砸在床墊上,發出“邦邦邦”的聲音。
睡在他右手邊的江知魚被他吵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回頭看去。
“陸行淵,你瘋了?”
陸行淵躺在左邊,指了指自己面前。
陸傲正奮力揮舞著小手小腳,每一招、每一式都不落空,全都落在陸行淵身上。
陸行淵低聲告狀:“他打我。”
江知魚沒忍住笑出聲,連忙伸出手,想按住陸傲。
但是陸傲不知怎么的,今天力氣特別大,他竟然還有些按不住。
陸行淵也來幫忙,但又怕弄傷陸傲。
一時間,小夫夫竟然拿他沒辦法。
最后,還是江知魚抓著被子,往前一撲,直接把陸傲壓在被子里。
隔著被子,他輕輕抱住陸傲,拍拍他的小胸脯,溫聲呼喚:“嗷嗷?嗷嗷?快醒醒,是不是做噩夢啦?”
陸行淵也跟著喊:“陸傲?霸總?霸崽?”
不知道喊了多久,喊得江知魚和陸行淵都有些著急,準備帶他去醫院了,陸傲的“小魂魄”才慢慢歸位。
他漸漸安靜下來,不再亂動亂蹬,緩緩睜開眼睛。
一睜眼,江知魚睡衣上的史努比,直接映入他眼中。
陸傲下意識抖了一下,然后猛地撲上前,掙開被子的束縛,直直地撞進江知魚懷里。
“爸爸!”
“嗷……”江知魚咳嗽幾聲。
好痛,心口好痛,陸傲的鐵頭撞到他了。
陸行淵上前,雙手按住陸傲的肩膀,想把他抱下來。
但陸傲像一張貼貼紙,牢牢地貼在江知魚懷里,撕都撕不下來。
他不僅黏住了江知魚,還把陸行淵也給黏住了。
他拉著陸行淵的衣服,用上吃奶的力氣,把他拽過來:“大爸爸也抱著。”
陸行淵沒辦法,只好伸出雙臂,抱住他和江知魚。
“這樣?”
“對。”
“嗷嗷,這樣的話,你就要被爸爸和大爸爸壓成小肉餅咯。”江知魚伸出手,想要捏捏陸傲的小臉蛋。
陸傲在他懷里把腦袋一扭,直接躲開他的手。
他怕江知魚發現自己的不對勁。
他只能把自己的小臉埋在他的睡衣里,清了清嗓子,竭力忍住哭腔,做出一副正常冷靜的模樣:“小肉餅就小肉餅,我不怕。”
江知魚笑了笑:“嗷嗷,你是一塊小貓餅、小鼠片……”
“不……不要說話!”陸傲大聲打斷他的話,“就這樣抱在一起。”
下一秒,似乎有溫熱的液體,穿透睡衣,印在江知魚的心口上。
江知魚閉上嘴,和陸行淵交換了一個眼神,兩個人更加用力地抱著陸傲。
面前是江知魚毛茸茸的史努比睡衣,背后是陸行淵寬厚有安全感的胸膛,陸傲被他們圍在中間。
小崽崽的整個世界,充滿了爸爸和大爸爸的氣息。
*
一家三口,緊緊相擁。
雖然陸傲極力克制,克制著不讓自己的肩膀抖得太厲害,克制著不讓自己的哭泣太大聲,但江知魚和陸行淵其實早就發現了。
就算還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他們也按照陸傲的要求,抱著他,一刻也不曾放松。
就這樣抱了半個小時。
最后,陸傲一甩小臉,在江知魚的珊瑚絨睡衣上使勁蹭了兩下臉,把臉上的眼淚鼻涕都擦干,才抬起頭來。
他梗著脖子,欲蓋彌彰:“我……我做了個噩夢。”
江知魚笑著問:“是什么夢呀?”
“夢見玩游戲輸了,我是最后一名。”
“是嗎?”江知魚摸摸他的腦袋,知道他不想說,也沒有再多問。
陸行淵道:“男子漢大霸總,做夢而已,不必害怕。”
“嗯。”陸傲哽咽著,點了點頭。
江知魚扭頭看了一眼時間,問:“該吃早飯了。你是想讓大爸爸把早飯端上來,和爸爸一起吃,還是自己下去吃。”
“和你一起。”
“好。”江知魚揪起被他弄臟的睡衣,“那爸爸先去換衣服,你也去刷牙洗臉。”
“嗯……”
江知魚和陸行淵剛準備下床,忽然,陸傲又拉住了他們的衣服。
“你們還沒有給我‘早安吻’呢。”
“好——”江知魚拖著長音,應了一聲,“爸爸還在生病,讓大爸爸代替爸爸,給你兩個吻,可以嗎?”
“當然不可以!”陸傲從床上站起來,“怎么可以代替?”
“那爸爸戴著口罩親你?或者你戴著口罩?”
“區區感冒,能奈我何?”陸傲朝他揚起小臉蛋,“親我!快點!”
“好吧。”
陸傲強烈要求,不依不饒。
江知魚沒辦法,只好屏住呼吸,抿起嘴唇,在他的小臉蛋上輕輕碰了一下。
轉瞬即逝。
緊跟著,陸行淵上前,也要親他一下。
但陸傲很不滿意。
“我要的不是這樣的!”陸傲跺腳,不知怎么的,就紅了眼眶。
他指著江知魚:“你親右臉。”
又指著陸行淵:“你親左臉。”
“你們兩個同時……”
話音未落,江知魚和陸行淵同時上前,柔軟的觸感貼在他的小臉蛋上。
畫面仿佛定格,陸傲插在腰上的手放下來,他轉過頭,看看爸爸,再看看大爸爸,不知道為什么,小心臟更難受了。
有一種悶悶的,好想哭的感覺。
他眨了眨眼睛,兩顆淚珠落下來,消失在毛毯上。
*
江知魚換了一套厚睡衣,還是史努比圖案的。
陸傲同樣換上了舒服的家居服,也是……也是史努比的。
他……他現在開始喜歡史努比了!
父子二人并排坐在床上,乖乖蓋著被子,等待開餐。
陸行淵搬了一張床上桌過來,又端來兩碗熱氣騰騰的餃子。
碗里不僅飄著十幾個餃子,還有一把小青菜、一個水煮荷包蛋。
營養豐富,味道也很棒。
江知魚笑嘻嘻地說了一聲:“謝謝老公。”
陸傲迅速跟上:“謝謝大爸爸。”
“嗯,慢點吃,鍋里還有。”
吃完早飯,陸行淵拿出水銀體溫計,甩了甩,讓江知魚夾在咯吱窩里,然后看了一眼時間,開始收拾碗筷。
“要是還發燒,就必須去醫院。”
“知道了。”
陸行淵端著托盤,轉身離開。
江知魚雙手合十,開始祈禱:“不要發燒,不要發燒。”
他握住陸傲的小手:“幫爸爸祈禱。”
“噢。”陸傲眨巴眨巴眼睛,擺出和他一樣的姿勢,“爸爸不要發燒。”
“哈哈哈!”
他照做,江知魚反倒笑了。
“今天怎么這么聽爸爸的話啊?你不應該板起小臉,對爸爸說‘霸總從不相信這些’嗎?”
“我……”陸傲哽了一下,“這還不好嗎?”
“當然好啦。”江知魚湊近他,用肩膀碰了碰他的肩膀,“那你能告訴爸爸,你到底做了什么夢嗎?”
“當然不能!”陸傲大聲拒絕。
他堂堂小霸總,夢見前世的事情,尚且忍不住落淚。
江知魚還在生病,怎么可以讓他想起前世的事情?讓他難過流淚?
陸傲板起小臉,嚴肅道:“爸爸,現在你最重要的任務,就是好好養病,不要管這么多,明白了嗎?”
“還是這副成熟的樣子最順眼。”江知魚笑了笑,“那你什么時候想把事情告訴爸爸和大爸爸,隨時都可以,好嗎?”
“嗯,我自有分寸。”
沒多久,陸行淵回來了。
江知魚拿出體溫計,自己先看了一眼。
陸行淵和陸傲都圍上去看。
陸傲疑惑問:“看哪里?我看不見?”
陸行淵指給他看:“這里有一條線。”
“噢。”陸傲皺起小臉,把水銀線對準的刻度數字念出來,“三十七度……五。”
“還是有點燒,小魚,我們去……”
父子二人看向江知魚。
江知魚往被子里一滑,直接躺了進去。
“我不想去醫院,再拿兩片感冒藥給我吃就好了。”
下一秒,陸傲和陸行淵同時開了口。
“不行!”
“可以。”
陸傲不敢相信地睜大眼睛,看向陸行淵:“你在說什么?他可是你老婆,他都發燒了,你還不帶他去醫院?你不帶他去,我帶他去!”
陸傲抱著江知魚的胳膊,要把他從床上拖起來:“走,爸爸,我帶你去。”
陸行淵按住他的腦袋:“打電話讓醫生來家里看看。家里現在只有摩托車,不能讓小魚坐在后座吹風。”
“噢。”
這還差不多。
陸行淵扶住江知魚的肩膀,把他從被窩里抓出來:“剛吃飽別躺下,再坐一會兒,要玩手機還是玩平板?放心,不會打針的。”
這或許是陸行淵話最多最密的一次。
陸傲忽然發現什么,大聲揭穿:“爸爸,你也怕打針!”
江知魚靠在床頭:“胡說,爸爸才不怕呢。”
他拍拍床鋪:“上來坐著吧。”
陸傲爬上床鋪,一家三口再次黏在一起,等待醫生到來。
*
不愧是知行集團的大霸總,陸行淵一個電話打過去,醫生馬上就來了。
熟悉的醫院,熟悉的醫生。
慈愛私立醫院,就是陸傲上次感冒住院的那一家。
他們還提供外出看診服務。
醫生還記得陸傲:“成熟的嗷嗷小朋友,又見面啦。”
陸傲小聲說:“我可不想和你們見面。”
江知魚提醒他:“嗷嗷,不可以這樣說噢。”
于是陸傲又改了口:“我不想和穿著白大褂的你們見面。”
醫生簡單給江知魚做了個檢查,確認是普通感冒,吃點藥就能好。
他們來的時候,簡單詢問了癥狀,也帶來了十幾種常見的感冒藥,當場就能開藥。
送走醫生,江知魚吃了藥,休息一會兒,有點犯困,就躺回被窩里,繼續睡覺。
陸行淵和陸傲都在床邊守著他,見他確實睡熟了,陸行淵才拿起地上的暖壺,準備再出去裝一點熱水,隨時備用。
陸傲回過頭,見他離開,猶豫片刻,也輕手輕腳地跟了上去。
燒水壺在樓下客廳里,正“嗡嗡嗡”地燒著水。
陸行淵提著暖壺,站在旁邊,看著升起的水蒸氣,似乎在出神。
忽然,他的身后傳來一聲:“對不起。”
不同的地點,熟悉的話語。
陸行淵回過頭,看向陸傲:“昨天晚上不是跟你說過了嗎?我們沒有怪你。”
陸傲認真地看回去,一本正經:“我說的不是爸爸感冒的事情。”
足足三秒鐘的沉默。
父子二人靜靜對峙著,望進對方深邃漆黑的雙眼里。
“我說的是……”陸傲頓了頓,“對不起,我不該……非要去幼兒園的。如果當時不是我非要去幼兒園玩,就不會……”
陸行淵卻說:“我說的是,所有事情,我們都沒有怪你。”
陸傲急急解釋:“我夢見了,我夢見了之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
“我們都知道。”陸行淵重復一遍,“沒有怪你。我沒有怪你,小魚也沒有怪你。”
一時間,陸傲不知道該怎么說。
燒水沒有那么快,父子二人在客廳沙發上并排坐著,誰都不看對方。
陸傲坐姿端正,兩只手放在膝蓋上,握成拳頭。
“我知道了,你們是重生的,對吧?”
“對。”
父子二人,一問一答。
“你們也是三歲的時候重生的,對吧?”
“是。”
“爸爸一重生,就趕去救你,所以這一世,所有劇情從一開始就不一樣了,對吧?”
“是。”
陸傲的小手握得更緊。
他扭過頭,看著陸行淵嚴肅的側臉:“對不起。”
陸行淵也轉過頭,看著他,正色道:“我說過了,不要再說‘對不起’。”
陸傲說:“但之前的事情,確實是我的錯。”
陸行淵卻道:“是我的錯。”
“如果我乖乖聽你們的安排,留在莊園里長大,就不會出事。”
“沒有保護好小魚和你,是我的錯。”
父子二人爭著搶著認錯,仿佛那是什么好東西。
陸行淵的手不自覺抖了一下,但很快的,他就用另一只手,死死按住了顫抖的手。
“前世,我和小魚夢見劇情的時候,你已經快三歲了,我來不及,我只能把你們帶回莊園里。”
“是我當時太過偏執,以為把你們關起來就能保護你們,結果弄得小魚很難受,你也很難受。”
“你當時年紀小,想出去玩,想交朋友,不是你的錯。”
“沒有保護好你們,是我的錯。”
陸行淵握緊拳頭,極力克制著顫抖的肩膀。
父子二人都在努力平復心情。
“我以為……”陸傲看著他,“你會很討厭我。”
陸行淵反問道:“我為什么要討厭你?”
“因為我害得爸爸感冒,又害得你們都……”
“你是我和我最愛的人生下的孩子,我為什么要討厭你?”
就在這時,“咔噠”一聲,燒水壺燒開了水,停下了。
整個客廳都安靜下來,陸行淵的聲音,傳到陸傲耳朵里,顯得越發清晰。
陸行淵拿起水壺,打開暖水瓶,把熱水灌進去。
滾燙的水蒸氣升騰而起,蔓延在他們之間。
陸傲的目光透過白霧,一瞬不瞬地看著他,小聲問:“你和爸爸的前世是怎么樣的?前世的你們,也是相愛的嗎?”
“當然。”陸行淵道,“你以為我們是家族聯姻?”
“嗯。”
“一開始是這樣的。”陸行淵的喉結上下滾了滾,他放下水壺,把暖水瓶塞好,“但不久后,我發現自己愛上了小魚。”
“只要看到他,我就會心跳加速。看見他的笑臉,聽見他的笑聲,就會跟著他一起笑。看見他哭了,我恨不得讓整個世界都毀滅。”
“我很愛他。”
“于是我去做了專業的心理矯正。”
陸傲疑惑:“心理矯正?”
陸行淵看著他:“你不是總說,我是機器人嗎?”
所以這個“機器人”,不是比喻,而是生理意義和心理意義上的。
“在醫學上叫做‘情感缺失’。”陸行淵淡淡道,“我沒有感受過愛,所以不知道該如何愛人,也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愛。”
“發現自己愛上小魚之后,我就努力去學,后來小魚發現了,他就開始教我。”
“他教我擁抱和親吻,教我喊他‘老婆’,喊昵稱。他教的比心理醫生好。”
難怪。
難怪陸行淵總是說,江知魚教過他,江知魚沒教過他。
原來,江知魚教他的是這個。
“后來我感覺我的病好了,我們就生了你。”
“你剛出生的時候,小魚把你放在我的懷抱里,讓我貼著你的胸口,感覺你的心臟跳動。”
“他說,這是我們的孩子。他讓我像愛他一樣愛你。”
“我本來想讓你姓‘江’,跟小魚的姓,可是小魚一定要讓你跟我姓。”
“因為他害怕我不夠愛你,想拉進我們之間的距離,想讓我們緊緊聯系在一起。”
“小魚教我學會愛,教我如何去愛人。”
“你是在愛里出生的,我們原本打算用愛撫育你,讓你在愛里長大。”
“我當然愛你。我對你的愛,和小魚對你的愛一樣多。”
陸行淵定定地看著陸傲,最后道——
“你沒有感覺到我對你的父愛,或者說,你感受到了,但你以為,我會因為小魚受傷生病,就遷怒于你,你對我的父愛動搖了。”
“那我只能說,你太小看大爸爸了,你把大爸爸看得太狹隘了。”
陸傲再次道歉:“對不起……”
“小魚教了我很多,我自己也學了很多,要給你泡奶粉,給你做輔食,要給你搭配衣服,帶你出門要照顧好你。我一直在學,一直在表達。”
“我們再相處相處,你再感受一下,不要再說‘對不起’了,也不要以為大爸爸會討厭你,好不好?”
陸傲用力點了點頭:“好。”
陸行淵最后問:“需要我親一下你的額頭嗎?小魚是這樣教我的,家人把話說開之后,就要親一口。”
“嗯……”陸傲抿著嘴角,想了想,最后還是抬起頭,大聲說,“要!”
陸行淵按著他的小腦袋,親了他一下:“好了。我們把暖壺提上去,看看爸爸醒了沒有。”
“好。”
“你有把你夢見前世的事情告訴爸爸嗎?”
“還沒有。”
“先不要告訴他,讓他安心養病。提起之前的事情,他肯定會哭的,對身體不好。”
“我知道。”
陸行淵提起暖壺,陸傲跟在他身邊,舉起小手,乖乖幫他扶著。
忽然,陸傲說:“最后一個問題。”
“問。”
“你和爸爸是什么時候知道我重生的?”
不等陸行淵回答,陸傲就自問自答:“是在我表現得很成熟的時候嗎?還是在我自稱霸總的時候?或者是你們發現我會寫字的時候?”
“是在……”
就在這時,父子二人的頭頂,響起篤定的聲音——
“在你開口說話的時候,在你從樓梯上摔下來的時候,在看見你的第一眼。”
兩個人抬頭望去,只見江知魚裹著厚厚的毯子,趿著棉拖鞋,站在樓梯口。
他歪了歪腦袋,眉眼彎彎地看著他們。
第68章 忘記? 前世的嗷嗷,過得好嗎?
68
江知魚披著毯子, 站在三樓樓梯口。
金燦燦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照在江知魚身上,為他籠罩上一層淡淡的金光。
像一位小天使。
陸行淵和陸傲站在樓梯上, 同時抬起頭,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小魚/爸爸,你什么時候起來了?”
“剛剛。哈!”
江知魚雙手抓住毯子一角,“嘩啦”一聲,展開翅膀。
“昨天晚上睡太久了,現在睡不著,我想去門口曬曬太陽。誰要跟我一起去?”
“我!”陸傲馬上舉起小手,邁著小短腿, “蹭蹭蹭”地跑上前, “我要去!”
他站在江知魚身邊, 江知魚一收右手, 就把小崽崽納入麾下……毯下。
江知魚揚起下巴,故意看向陸行淵:“那你呢?大老板,要和我們一起嗎?”
陸行淵提著暖壺,大步上前,走到他身邊:“我也要。”
他甚至故意彎了彎膝蓋, 好讓江知魚更好地摟住他。
“嘻嘻。”江知魚笑了笑,同樣把他攬住, “那走吧。”
一家三口像三塊小磁鐵, 只要看到對方, 就不受控制地貼在一起。
江知魚左擁右抱,摟著陸氏父子,大搖大擺地朝樓下走去:“hiahiahia,我是一只小蝙蝠, 你們兩個是我的獵物。”
陸行淵低聲糾正:“小魚,你不是小蝙蝠,你是小天使。”
*
今天是周六,小崽崽不用上學。
隔壁的小城高中雖然要上課,但也安安靜靜的,只有偶爾響起的鈴聲。
街上沒有什么人,天氣晴朗,陽光燦爛。
陸行淵把家里閑置很久的藤編搖椅搬出來,放在超市門口,仔細擦拭。
陸傲則抱來暖和柔軟的枕頭和毯子,鋪在上面:“爸爸,請坐。”
“好,謝謝。”江知魚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下,靠著椅背,輕輕搖了搖,“那你們兩個呢?”
“嗯……”陸傲想了想,舉起小手,“我知道。大爸爸,你等我一下。”
江知魚和陸行淵對視一眼,小夫夫都好奇地看著他。
小崽崽好像變懂事了。
只見陸傲跑進超市里,抱著一張小板凳出來,放在搖椅旁邊:“大爸爸,請坐。”
“多謝。”陸行淵不疑有他,在板凳上坐下。
江知魚又問:“小崽崽,那你自己呢?”
“我?”陸傲走到江知魚面前,輕輕拍拍他蓋在腿上的毯子,一本正經地說,“陸嗷嗷,請坐。”
然后他一把抓住藤椅扶手,手腳并用,費力爬到爸爸的懷里,挪動屁屁,找到最舒適的坐姿。
“好了,我也坐下了,我們一家三口都有自己的座位。”
哈,小崽崽沒變,還是這么霸道。
“哈哈哈!”
江知魚大笑出聲,不小心嗆了風,又是一陣咳嗽。
陸行淵伸手幫他拍背,拍著拍著,也離開了小板凳,默默地來到他身邊。
江知魚捂著嘴,一邊咳,一邊問:“陸行淵,咳咳……你在干嘛?”
“在幫你拍背。”
“我說你的腳、你的腿、你的身體,你在干嘛?別再擠過來了!”
江知魚好不容易停下咳嗽,下一秒就覺得自己身體一輕,陸行淵直接把他抱起來,往邊上挪了挪,自己也坐了上去。
還好搖椅夠大,小夫夫并排坐著,再抱著一個小崽崽,完全坐得下。
“你確定?”江知魚懷疑地看著陸行淵。
“買的時候,店家說承重五百斤。”
“那也不能和我靠這么近啊!我在感冒!”
“可以。”陸行淵伸出手,摟住他的肩膀。
“可以可以。”陸傲深以為然,“就是因為你感冒了,所以才要和你靠得緊緊的,讓你暖和起來。”
陸氏父子交換了一個默契的眼神,還擊了一下掌。
江知魚故意問:“那還有一張小板凳,給誰坐呢?搬出來不是浪費了嗎?”
“給……”陸傲環顧四周。
坐在收銀臺里的張大爺忽然感覺不太對勁,緩緩站起身來,想要悄悄離開。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陸傲大聲說:“給張爺爺坐。”
張大爺干笑兩聲:“張爺爺去做飯,張爺爺不坐了。”
說完這話,張大爺就快步逃走了。
但小板凳也沒浪費,小板凳變成小桌子,一家三口的水杯都放在上面。
每隔半個小時,陸行淵就往水杯里添點熱水,讓他們喝一點。
多喝水,感冒好得快。
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陸傲趴在江知魚懷里,打著哈欠,昏昏欲睡。
江知魚伸出手,讓陽光曬暖自己的手,然后摸摸陸傲的額頭:“困啦?”
“困了。”陸傲懶洋洋地點點頭,“我昨晚可是熬夜照顧你了。”
江知魚抱住他:“那再睡一會兒吧。在太陽底下睡覺,很舒服的噢。”
“嗯。”陸傲閉上眼睛,把臉埋在他懷里,開始醞釀睡意。
小崽崽要睡覺,于是全世界都靜音了。
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閉目養神,享受陽光。
忽然,陸傲悶聲悶氣地問:“爸爸,你剛剛說,你第一眼就認出我了,是真的嗎?”
江知魚語氣篤定:“當然是真的啦。”
“為什么?你為什么可以……”
“因為——”江知魚頓了頓,“在你真正回到爸爸和大爸爸身邊之前,你還不會說話呀。”
陸傲皺起小臉,疑惑地抬起頭。
不會說話?這是什么意思?
就在這時,他忽然想起,重生之后,他經常聽人說起類似的話。
他從樓梯上摔下來,江知魚驚訝地對他說:“嗷嗷,你會說話了!”
他第一次和爺爺奶奶打電話,爺爺奶奶欣喜地說:“哇,嗷嗷會講話啦?”
類似的情況,還有很多很多次。
所以……
江知魚笑著揉搓他的小腦袋,進一步解釋道:“在真正的你回來之前,你不會說話呀。”
“有的醫生說你是發育遲緩,有的醫生說你可能是有自閉傾向,爺爺奶奶說你可能是缺魂了。但是爸爸和大爸爸知道,你只是還沒找到回家的路而已,對吧?”
陸傲眨巴眨巴眼睛,努力運轉自己的小腦袋,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是這樣。
爸爸和大爸爸重生之后,生活在這個全新的世界里。
而他還在原來的那個世界里苦苦掙扎。
所以,就算爸爸和大爸爸在全新的世界的再次生下他,那個他卻不會說話,行為孤僻,看起來傻呆呆的,像一個小傻蛋。
直到他重生來到這里,他整只崽才完整,他才擁有清明的神智,他才會開口說話。
陸傲垂下眼睛,認真思索。
所以,在他重生的那一秒,在他喊出“爸爸”這個稱呼的那一秒。
江知魚就已經……
“所以……”陸傲大聲說,“所以你們從一開始就認出我了,對嗎?”
“對呀。”
“那你們帶我去測智商,也是為了測試我,看我是不是變聰明了?不對,那次測試明明就是心理測試,你們兩個是故意的!”
“嗷嗷,對不起。”江知魚解釋道,“當時你對爸爸和大爸爸很抗拒,我們不敢跟你坦白,想關心你的健康,只能用這種方法檢查一下。”
“對不起。”陸行淵也道,“我們想讓你開心健康地活下去,我們不確定你是不是想提起過去的事情。”
“哼!”陸傲低下頭,考慮到江知魚還在生病,所以他撞了一下陸行淵的胸膛。
陸傲嚴肅道:“你們兩個,不許跟別人說,我之前不會說話的事情,這有損我的小霸總形象,知道了嗎?”
“噢。”小夫夫交換了一個眼神。
原來他在意的是這個。
陸行淵解釋道:“天才晚慧,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也是正常的。”
“我不管,反正不許跟別人說。”陸傲堅持。
“好好好。”江知魚笑了笑,“以后爸爸和大爸爸見到人就說,我們家嗷嗷,從小就是個小天才,出生一個月就會講話,三個月就會認字,五個月就會背詩,讓嗷嗷聲名遠播,怎么樣?”
“可以。”陸傲頷首。
“哈哈哈!”
一家三口再次依偎在一起,陸傲問:“那你們兩個,是更喜歡我,還是更喜歡那個傻呆呆?”
“哪個傻呆呆?”江知魚想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噢,你是說之前那個不會說話的你啊?”
江知魚糾正他:“不可以這樣說。那就是你,爸爸和大爸爸生下來的小崽崽,有且只有你一個,一定會是你。”
“嗯。”陸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那如果天才的我和傻呆呆的我一起掉進水里,你們先救誰?”
“爸爸和大爸爸只有你一只崽,當然是救你啦。”
“那如果……”
“沒有那么多如果。”江知魚抱緊他,“不管有多少困難,不管要付出什么代價,爸爸和大爸爸會一直一直救你的,直到把你救下來為止。”
陸行淵頷首:“會一直救你的。”
“嗯。”陸傲滿意了,也緊緊抱著他們。
這時,江知魚問:“那你呢?你過得好嗎?爸爸和大爸爸離開以后,你過得好嗎?”
“當然……”陸傲哽了一下,從他們懷里跳下來,雙手叉腰,揚起小腦袋,“當然過得好啦。”
“我可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超優秀小崽崽耶,長大了就是門門滿分的超優秀學生,再長大一點就是……就是帶領集團走向巔峰的超優秀霸總!”
“不信的話,你們可以去問小白啊。”
或許陸傲沒有發現,他一撒謊,說話就有些不連貫,還喜歡用夸張的語氣詞。
“我可厲害了,其他人都稱我為‘基督山’!”
“基督山?”江知魚疑惑。
“就是‘基督山伯爵’。出自大仲馬的小說《基督山伯爵》,他又有錢,又有學識,還有人格魅力,我各方面都比他強,所以他們稱我為‘現代基督山’。”
“噢。”江知魚恍然大悟,點了點頭,“不好意思,爸爸是文盲。”
“這樣告訴你們吧,前世的我身高108,壽命188……”
“等一下,等一下。”江知魚再次打斷他,“你身高、壽命多少?你變成小妖怪了?”
陸傲反應過來,改了口:“是身高188,壽命108。”
“這還差不多。”江知魚笑了笑。
“我以后會比大爸爸還高。”
江知魚轉過頭,看了一眼190的陸行淵。
糟糕了,天才小崽崽好像不會數字比大小。
陸傲叉著腰,繼續說:“我很厲害的,我帶領集團創造了一個又一個的奇跡,我把集團做到了世界第一集團,我……我把集團市值抬到了萬萬億。”
“哇!太厲害啦!”
江知魚和陸行淵變捧哏,捧著臉,認真地看著他。
陸傲小手一揮,挺起現在還只有一塊腹肌的小肚肚:“我每天都健身、看書、打理公司的事務,過得自律又健康,到了88歲,還有八塊腹肌。”
“這么厲害啊?帥氣小老頭?”
“那當然了。”陸傲說,“我每年都拆你們給我準備的生日禮物,但是你們都沒料到,我能活到108歲吧?你們準備的禮物都不夠了。”
“太不好意思了。”江知魚雙手合十,“那這一次,爸爸和大爸爸每年都陪你過生日,不用再提早準備了,好不好?”
“好吧。”陸傲傲嬌地點了點頭。
但實際上,陸傲并沒有活到88歲。
他死在了自己風華正茂的28歲,并且在那天,一次性把所有禮物都拆開了。
可他不想在爸爸和大爸爸面前露怯,更不想讓他們難過。
所以他下意識就撒謊了。
其他人說的“基督山”,其實是“孤島上的基督山”,不僅是在形容他很有錢,更是在形容他很孤獨。
他絞盡腦汁,努力構思屬于他的完美生活。
“我沒有結婚,但是我……我還是有很多朋友的,特別多。我走的時候,我的下屬、我的朋友都圍在我身邊。”
但實際上,他一個朋友也沒有。
“雖然你們兩個很早就走了,但我是一只堅強懂事的小崽崽,我一直都在努力生活,努力學習,過得很開心。”
但實際上,他從來都不堅強,也不懂事,他一只崽,過得一點都不開心。
陸傲最后說:“后來生意忙起來,生活豐富多彩,我都沒怎么想起你們了!”
不是的,其實……他每天都在想他們。
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反話。
“長壽”對應“短命”,“開心”對應“悲傷”,“好友圍繞”對應著“形單影只”。
陸傲板起小臉,努力讓自己的表情堅定下來,認真地看著江知魚和陸行淵,想看看他們相信了沒有。
江知魚笑了笑,把他抱回來:“哇,嗷嗷太厲害啦!爸爸和大爸爸以你為榮!”
陸傲撲進他懷里,又拉住陸行淵的衣服:“雖然我一只崽也能過得很好,但你們兩個也是‘錦上添花’的‘花’,你們兩個也要陪著我,知道了嗎?”
——其實不是的。
陸傲在心里小小聲地說。
爸爸和大爸爸不是“花”,他們是他生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沒有爸爸和大爸爸,他會很難過、很難過,難過得死掉的。
你們不要聽陸傲嘴巴里說的話,要聽陸傲心里說的話。
——知道了嗎?!
“知道了。”
江知魚和陸行淵同時應了一聲,湊上前,貼了一下他的小臉蛋。
一家三口坐在搖椅上,曬著太陽,輕輕搖晃。
*
醫生開的藥,比他們自己囤在家里的感冒藥好。
江知魚吃完午飯,再吃了一份藥,燒就退得差不多了,說話也沒有鼻音了。
午后陽光更好,江知魚和陸行淵躺在搖椅上休息。
陸傲和顧白蹲在路邊玩。
本來顧白今天一早就想來找陸傲的,但是他過來的時候,陸傲正在睡覺,后來見他們一家三口在說話,就沒再來。
剛剛陸傲過來喊他,他才敢出來。
兩只崽蹲在路邊,拿著兩輛小小的賽車,讓它們比賽。
顧白抬眼,小心翼翼地看了陸傲一眼,鼓起勇氣,小聲問:“嗷嗷,你都知道了嗎?”
“嗯。”陸傲應了一聲,語氣冷靜。
“你都知道什么了?”
“我全都知道了。”
“那……”
陸傲抬起頭,箭一般的目光射向他,“嗖嗖嗖”扎在他身上:“顧白,你什么都知道,對吧?你知道前世我爸爸和大爸爸不是死在飛機失事里的,對吧?”
“嗯……”顧白低下頭。
“但你竟然一直瞞著我,不告訴我!”陸傲生氣,“之前我們是死對頭,你不告訴我就算了,現在我們是朋友,這么大的事情,你竟然還不告訴我!你根本沒有把我當成好朋友。”
“嗯?”顧白眼睛一亮,抓住重點,“嗷嗷,你已經把我當成好朋友了嗎?”
“你在聽什么東西?”陸傲拿著自己的賽車,站起身來,挺起小肚肚,“現在是我在審問你!”
“噢。”顧白撓撓頭,也站了起來,“對不起啦。我只是覺得,這種事情太沉重了,既然你爸爸和大爸爸安排心理醫生讓你忘記,我也不敢說……”
陸傲振振有詞:“這是我的事情,當然要由我做主。”
“我知道了。”顧白舉起右手,“我發誓,我以后不會再有事情瞞著你了。我請你喝熱奶茶。”
“那好吧。”
陸傲自己心里也清楚,讓他忘記是江知魚和陸行淵的決定,顧白確實不能決定什么。
而且,他那時候可討厭顧白了,就算顧白說了,他也不會相信。
但是現在……有奶茶喝耶!
他要喝!
顧白帶著陸傲,推開奶茶店的門。
“大爸爸,請給我和嗷嗷做一杯奶茶,謝謝。”
周朔無奈:“你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啊。”
顧白理直氣壯:“我用了‘請’和‘謝謝’禮貌用語啊。”
“但你的要求是一點都不客氣。”
周朔站起身,拿出奶茶杯子,給他們做熱牛奶。
“要加奧利奧碎嗎?還是加芋圓?”
顧白舉起小手:“我要奧利奧。”
陸傲也說:“我要芋圓,謝謝周叔叔。”
“不客氣。”周朔問,“你和你爸爸沒受傷吧?”
“沒事了。爸爸有點感冒,但是也快好了。”
“嗯。”周朔忽然想起什么,“對了,小白,你等一下出去看著,如果嗷嗷的大爸爸不在外面,你就進來喊爸爸。”
顧白問:“為什么?”
“你盯著就行了,我有東西要給江知魚。”
“什么東西?”
“你的問題太多了。”
周朔把牛奶加熱,加了一點點糖,最后加上他們要的配料,然后遞給他們:“慢慢喝,小心別燙到。”
“好。”
兩只崽抱著奶茶,走出奶茶店,坐在店門口的小板凳上。
顧白扭頭看了一眼:“陸叔叔還在。”
他轉回頭,問陸傲:“那你和你爸爸、大爸爸,現在把事情都說開了吧?”
“嗯。”陸傲拿著小勺子,認真挖掘沉在底下的芋圓小丸子,“我們之前約定好,如果要忘記前世的事情,一定要告訴對方,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顧白點點頭,“如果你決定要忘記那些事情,一定要告訴我,我們一起忘記。”
陸傲想了想,反正已經說開了,那么慘烈的事情,那么悲慘的前世,如果決定忘記,變成一個真正的小崽崽,似乎也不錯。
于是他對顧白說:“我現在就決定要忘記了。”
“真的嗎?”
“嗯。”陸傲點點頭,“我想做一只真正的小崽崽了。”
兩只小崽崽放下奶茶,坐在小板凳上,閉起眼睛。
陸傲說:“打開你的大腦。”
顧白點點頭:“打開了。”
“大腦屏幕是一片綠色的草原,草原上是藍色的天空,點擊‘手標’右鍵拖動,把我們前世的記憶全部選中。”
“選中了。”
“桌面上有一個回收站,把選中的記憶,全部拖到回收站里。”
“嗷嗷,有一個彈窗跳出來,問我們是否選擇全部忘記。”
“那我們就選擇……”
忽然,陸傲的話中斷了。
顧白疑惑地睜開眼睛。
他從板凳上站起來,舉起小手,好像在空中某個選項上用力點了一下,大聲說:“不!我選‘否’!”
他不忘記!
爸爸和大爸爸為他做了這么多,他不忘記!
他這么辛苦才回到爸爸和大爸爸身邊,他不忘記!
他和爸爸、大爸爸一起經歷過的前世,他不忘記!
就算前世再悲慘,那又怎么樣?那也是他的記憶,那也是爸爸和大爸爸對他的愛。
要是他忘記了,變成一個傻呆呆的小崽崽,那還有什么意思?那他還是他嗎?
他不需要做真正的小崽崽,他只需要做真正的陸傲,爸爸和大爸爸就會愛他!
陸傲有這個自信!
第69章 大爸爸過生日 嗷嗷把爸爸送給大爸爸!……
69
“不!我不忘記!”
陸傲一手叉腰, 一手指天,頂天立地,大聲宣布。
“哇。”顧白坐在小板凳上, 用力鼓掌,“嗷嗷好帥。”
陸傲自信地揚起小腦袋:“我就是我,不需要忘記!”
他已經想明白了,正是過去的經歷和過去的記憶,共同構成了現在的他。
如果他僅僅因為害怕,就選擇遺忘,選擇逃避,那他就不是他了。
這更不是他陸傲的行事作風。
爸爸和大爸爸早就跟他說過了, 他們有且只有陸傲一只小崽崽, 他們愛的永遠都是陸傲, 是完完整整的陸傲。
是永遠自信滿滿、偶爾端起架子、成熟又霸氣的小霸總陸傲。
陸傲走到顧白面前, 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也不用忘記。”
“我相信,你爸爸和大爸爸喜歡的,肯定也是完整的你、真實的你。”
“說不定,他們早就知道你回來了, 只是沒有戳破而已。”
顧白看著他,眨巴眨巴眼睛, 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他們做小崽崽的, 就是要自信!
不管他們是小霸總, 還是小傻蛋,只要他們是他們自己,爸爸和大爸爸就必須永遠喜歡他們,永遠愛他們。
這是規定!
兩只崽交換了一個堅定的眼神, 他們同時下定決心——
他們要保留前世的記憶!
緊跟著,兩只崽端起自己的熱奶茶。
“干杯。”
“這叫‘達成共識,歃血為盟’。”
兩只崽干了個杯,抬起頭,“噸噸噸”地往下灌。
“哈——”
一口氣喝完奶茶,陸傲像小恐龍一樣,張大嘴巴,哈出一大口氣。
小惡龍咆哮!
顧白也跟著他探出腦袋,張開嘴巴。
又一只小惡龍咆哮!
哈——嗷嗷嗷——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江知魚的聲音。
“你們兩個干什么呢?午飯都沒吃飽嗎?怎么還偷偷喝西北風?”
陸傲和顧白同時轉過頭,只見江知魚坐在搖椅上,打著哈欠爬起來。
“才沒有!”
陸傲用力跺了一下腳,猛沖上前,對他們說:“江知魚、陸行淵,我剛剛頒布了一個重要決定。”
江知魚好奇地問:“是什么?”
“那就是——”陸傲頓了頓,“我要做原本的我自己。”
江知魚故意說:“你本來就是你自己啊。”
“你們不懂,反正這是一個特別重要的決定。”
“噢。”江知魚點了點頭,“那為了慶祝這個重大決定的頒布,你和小白要來點水果嗎?”
“要!”
江知魚拍拍陸行淵:“快,親愛的,你老婆和你兒子,還有你兒子的好朋友要吃水果。”
陸行淵站起身來,摸摸江知魚的腦袋:“我去切。”
“我們要吃榴蓮草莓車厘子,青提山竹水蜜桃。”
“好。”陸行淵應了一聲,從收銀臺上拿起電動車鑰匙,就朝外面走去。
“誒!誒誒誒!”江知魚連忙伸出手,拉住他的衣擺,“你去哪里?”
“去買水果。還要問問醫生,你能不能吃這些東西。”
“回來回來,我只是隨口說說而已,把家里的蘋果和梨切一下算了。”
“不行。”陸行淵正色道,“小魚之前教過我的,說了就是想吃,就算說之前不想吃,現在說出來了也會想吃。”
江知魚疑惑:“我什么時候教你的?”
“第一年結婚紀念日,我問你,紀念日要不要吃蛋糕,你對我說的。”
“好吧。”江知魚認真感受了一下,確實有點想吃了。
“我現在去買,十分鐘就回來,你和陸傲乖乖在家里等我。”
“好,路上小心。”江知魚笑得眉眼彎彎,朝他揮揮手。
陸行淵拿著鑰匙,朝停在路邊停車位上的電動車走去。
“嘟嘟”兩聲,小綠解鎖。
忽然,陸傲問:“大爸爸,昨天那輛摩托車呢?全黑的那輛?”
陸行淵長腿一邁,坐了上去:“停在車庫里。”
“你就不能騎那輛嗎?那輛比較酷。”
“不能。”江知魚抱住陸傲,“摩托車太快了,不安全。”
“對。”
陸行淵點了點頭,插上鑰匙,慢慢擰動油門。
小電驢以極慢極慢的速度飄了出去。
誰能想到,昨天那個騎著全黑摩托漂移過彎的男人,是現在這個騎著小電驢,慢慢悠悠的賢夫良父。
陸傲看著他的背影,一時間沉默了。
真是一位百變大爸爸啊。
另一邊,顧白坐在小板凳上,看著陸行淵從自己面前飄過。
于是他回過頭,對著奶茶店里大喊一聲:“爸爸,嗷嗷大爸爸要走了!”
周朔一激靈,腳步踉蹌地從店里沖出來,捂住他的嘴巴:“你喊這么大聲干什么?”
“不是你讓我盯著他……嗚嗚嗚……”
“笨死了!每次讓你做點什么事情都搞砸。”
周朔暗罵一聲,然后抬起頭,對著陸行淵露出一個尷尬而不失禮貌的微笑,又朝他揮揮手:“再見,再見。”
陸行淵禮貌頷首,一扭車頭,轉過拐角。
周朔掐了一下顧白的小臉蛋,然后轉身走進店里,上樓拿了一個塑料袋出來。
江知魚已經等候多時了,見他來了,舉起雙手:“喔喔喔!這里這里!”
周朔把塑料袋扎得緊緊的,往空中一拋:“接好。”
袋子在空中劃過一個完美的弧線,最后被江知魚穩穩接住。
陸傲觀看了全程,疑惑地問:“爸爸,這是什么?”
“是給大爸爸的生日禮物啊。”江知魚站起身,牽起陸傲的小手,“走,趁大爸爸不在,我們找個地方把禮物藏起來,晚上給他一個驚喜。”
“好。”
父子二人上了樓,江知魚拿著袋子,四處尋找藏匿的地方。
枕頭底下——
“爸爸,枕頭被墊得這么高,不要說大爸爸,我都看到了。”
衣柜里——
“如果大爸爸要拿睡衣,一下子就被發現了。”
床底下——
“這里可以。大爸爸長得很高,他一般不會低下頭看。”
“你怎么知道?”江知魚問。
“我們身高188以上(含188)的高個子,都懶得看腳底,因為脖子會很酸。”
陸傲雙手叉腰,努力踮起腳,好讓自己顯得高一些。
“相信我,沒錯的!”
“好吧,那就信你一次。”
江知魚找出一個干凈的箱子,把他織的圍巾、手套和帽子整整齊齊的放進去,最后推進床底下。
他又把陸傲抱起來,高高舉著他,從門外走進來。
模擬陸行淵走進來的場景。
“怎么樣?看得見嗎?”
“完全看不見。”陸傲一揮小手,“其實就算大爸爸看見了,他也會假裝看不見的,他可是‘戀愛腦’耶。”
“有道理。”江知魚點點頭,把他放下來,“你已經看破大爸爸的原形了。走吧,我們趕緊下去,別被他發現了。”
“嗯。”陸傲跟上爸爸的腳步,忽然喊了一聲,“爸爸……”
“怎么啦?”
“你不是還在奢侈品店訂了手表嗎?你不打算去拿了嗎?”
“過幾天再去拿吧,車還沒修好,我又在生病。而且這段時間,大爸爸怕我們出事,都不會讓我們再單獨出門了,他其實很霸道的。”
“他這是不合法的!”陸傲憤憤。
江知魚直覺不對,皺起眉頭:“所以你想說什么呢?”
“我想說……”陸傲頓了頓,氣焰小了下去,聲音也變小了,扭捏道,“我還沒有給大爸爸買禮物呢。”
爸爸沒有手表,還有圍巾帽子。
他什么都沒有準備。
那也太沒禮貌了吧?
“噢,完蛋,我給忘了。”江知魚一拍腦袋,“要不然爸爸把圍巾給你?”
“不要,圍巾是爸爸織的。”
“那爸爸也教你織一條……好像來不及了。”
“那……”
這時,陸傲忽然想起顧白說過的話。
——“我們不應該從成年人的角度來想問題,我們應該從小崽崽的角度來想。”
——“如果是小崽崽的話,會送什么禮物呢?”
陸傲靈光一閃:“爸爸,我知道了,我自己解決!”
“好。”江知魚笑著說,“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可以隨時找我。”
“沒問題。時間緊迫,本崽先去準備了!”
陸傲“蹭蹭蹭”地跑下樓梯,江知魚跟在后面,看著他跑到顧白面前,對顧白說了什么,然后兩只崽就跑到奶茶店里面去了。
二十分鐘后,陸行淵騎著車回來了。
奶茶店柜臺上,周朔看見了,咳嗽兩聲。
陸傲和顧白連忙把桌上的東西收起來。
周朔無情吐槽:“‘古德拜奶茶店’,改名字叫‘DIY手工禮物驛站’算了。嗷嗷爸爸在這邊做禮物,現在你們兩個也在這里做。”
顧白笑嘻嘻地說:“好呀。”
他朝樓上大聲喊:“爸爸,大爸爸不想開奶茶店了,他想……”
“你給我閉嘴!”周朔一手提一只崽,把他們送到門外,“陸行淵不是買了水果回來嗎?出去吃,吃完了再回來。”
小城的水果市場,賣的基本都是應季水果。
現在是冬天,陸行淵沒買到榴蓮和山竹,但是其他東西買了很多。
“醫生說可以適量吃點水果,我問他適量是多少,具體到每種水果多少克,他就不答復我了。”陸行淵有點委屈,“我說我可以給他咨詢費用,他也不理我。”
“哈哈哈!”江知魚大笑,“所以你買了多少?”
“五箱。”
江知魚臉上笑容凝固:???
“什么?你再說一遍。”
“五箱。青提、水蜜桃和草莓買了一箱,車厘子買了兩箱。本來想著家里四個人,一人一箱的,但是數字不太吉利,就多買了一箱。”
陸行淵朝他笑了笑:“小魚多吃一箱。”
江知魚不敢相信:!!!
“你瘋了?我怎么吃得了兩箱?”
“慢慢吃,吃不了的我吃。”
“那你也吃不了呢?”
跟老婆說話的時候,陸行淵也沒閑著,洗了一盆水果,挑了個最大最紅的草莓,塞到江知魚的嘴里。
“好吃嗎?”
“好吃。”江知魚吃著水果,語氣明顯軟了很多,“但也不能買這么多啊。你忘了,我們家的家風第一可是勤儉節約,你平時精打細算的本事去哪里了?”
陸行淵勾了勾唇角,又往他嘴里塞了一個櫻桃,低聲道:“我剛騎車離開,就有點后悔了。看不見你和陸傲,有點心慌,想趕緊買好就回來。”
江知魚坐直起來,摟住他的肩膀:“別擔心。啊——”
陸行淵又捏起一個青提,送進他嘴里。
陸傲和顧白站在奶茶店門口,遠遠地看著他們。
“嗷嗷,我覺得我們還是先進去吧?那里好像并不歡迎小崽崽。”
“走吧,少兒不宜,我已經習慣了。”
*
陸傲和顧白在奶茶店里待了一個下午。
兩只小崽崽坐在靠窗的沙發上,曬著午后暖洋洋的陽光,擺弄著手上的花邊紙。
“嗷嗷,看,這里是這樣的。”
“我看見了。”
一直到太陽下山,張大爺在超市里喊陸傲回去吃飯,兩只崽才分開。
陸傲把忙碌了一個下午的成果裝進褲子口袋里,跟顧白揮手告別。
“古德拜。”
“拜拜,你大爸爸一定會喜歡你送的禮物的。”
“那是當然。”
江知魚在生病,晚飯做得比較清淡,但該有的營養還是有。
一盤小炒肉、一盤白切雞、一盤小青菜、一大碗蝦仁蛋羹,還有燉了很久的鴿子湯。
陸傲用蛋羹拌飯,吃了兩大盆。
江知魚不敢太補,只喝了半碗鴿子湯就不喝了。
陸傲抱著爸爸分給他的半只鴿子,啃得開心。
一家人吃完飯,按照慣例,看了一會兒電視,就準備洗澡睡覺。
陸行淵先洗,等浴室暖和了,才讓江知魚進去。
進去之前,江知魚扒著浴室的門,探出腦袋,對他說:“那個……陸行淵,你不用等我,早點睡。”
“我等你。”陸行淵道,“有事情就喊我。”
“沒什么事情,你早點睡嘛。”
陸行淵一頓,好像明白了什么:“好。”
江知魚這才滿意地笑了笑,鉆進浴室,準備洗漱。
陸行淵當然不可能真的睡過去,他就靠在床頭,一面看手機上助理發過來的文件,一面注意著浴室那邊。
萬一水太燙怎么辦?
萬一小魚摔倒怎么辦?
萬一小魚忘了拿衣服怎么辦?
作為家里的頂梁柱、小魚的依靠,他要隨時待命!
沒多久,浴室里水聲停下,門把手被人從里面按了兩下。
陸行淵放下手機,躺在床上,雙手交疊,放在身前,閉上眼睛。
假裝自己已經按照老婆的要求睡著了。
果然,江知魚在浴室門口擦了擦腳,然后蹬著棉拖鞋,歡天喜地地小跑上前。
“陸行淵?你睡著啦?”
他伸出一根手指,放在陸行淵的鼻子下面。
“噢,不對,你只是睡著了,不是……那個了。睡得還怪安詳的。”
“咳——”
陸行淵努力憋住笑。
江知魚換了手勢,戳戳他的臉,小聲喊道:“陸行淵?親愛的?老公?”
見陸行淵沒有反應,江知魚又趕忙跑到門口,拉開房門,喊了一聲:“嗷嗷、嗷嗷,快進來。”
“來了。”陸傲穿著奶牛睡衣,已經待命很久了,聽見爸爸喊他,他連忙攥著自己準備好的禮物,從外面溜進來。
“快快快。”
陸行淵閉著眼睛,不敢睜開,只聽見父子二人匆匆忙忙做準備,窸窸窣窣的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只聽見“吧嗒”一聲,臥室里的燈好像被關掉了。
緊跟著,江知魚搖晃著他的肩膀,語氣焦急:“陸行淵,醒醒!快醒醒!”
“嗯?”陸行淵努力裝出睡眼朦朧的樣子。
“你看啊,誰給你戴的圍巾和帽子?”
陸行淵伸出手:“小魚……”
江知魚握住他的手:“還有手套!”
“天吶!是誰給你圍的圍巾、戴的手套?哇,還是大紅色的圍巾,又喜慶又好看,還是我親手織的,針法平平整整。”
江知魚演技精湛,是他們家里最厲害的。如果他沒有自己說漏嘴,那就更好了。
陸行淵摸了摸厚實的圍巾:“小魚,是你。”
江知魚故意道:“不是我。”
“是我老婆。”
“哇,陸先生,你老婆對你可真好。”江知魚握著拳頭,假裝這是話筒,遞到他面前,“你有什么話要告訴你老婆的嗎?”
“有。”陸行淵翹了翹嘴角,“很感謝他,我很喜歡。”
“就這樣嗎?”
“我愛老婆。”
“你老婆也有一句話要告訴你。”
陸行淵翹起來的嘴角就沒放下去過,他定定地看著江知魚:“是什么?”
“那就是——”
“親愛的/大爸爸生日快樂!”
一大一小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江知魚舉起雙手。
陸傲原本躲在被窩里,聽見爸爸的暗示,馬上挪動自己的小身體,從被子里鉆出來,同樣舉起小手。
三秒之后,一家三口都感覺不太對勁。
陸傲高高舉起小手,站在床尾,疑惑地回過頭。
江知魚和陸行淵同樣轉過頭,認真地看著他。
江知魚小聲提醒:“嗷嗷,你爬錯方向了。”
爸爸和大爸爸坐在床頭,陸傲爬到床尾,從被子尾巴里鉆出來了。
陸傲哽住,試圖解釋:“被……被子里太黑了!我都分不清方向了!而且被子里悶悶的,你們兩個還磨磨蹭蹭的,我呼吸不到新鮮空氣,我頭都暈了!”
作為小霸總,本來是很有方向感的。
都怪他們!
陸傲掀開被子,重新鉆進去。
一個小小的突起,努力朝江知魚和陸行淵那邊移動。
陸行淵低聲道:“加油。”
江知魚嘴比心快:“噗噗噗——”
陸傲猛地從床上站起來,把整床被子都頂起來:“爸爸,你放屁!”
“沒有啊。”
“我都聽見了!哼!”
陸傲干脆站在被子里,往前走,走到陸行淵面前,把自己一直牢牢攥著的左手伸到他面前。
“生日快樂!這是送給你的!”
陸傲張開小手。
那是一個用花邊紙折的“東南西北”。
和陸傲去爺爺奶奶家之前,顧白送給他的那個一樣。
他特意讓顧白教他怎么折,雖然折法一樣,但是上面的圖畫是他自己畫的。
陸傲把“東南西北”展開:“大爸爸,這是我發明的抽獎活動。”
“你先選一個地方,然后說要幾下,里面會有給你的禮物。不論你抽到什么,我都會滿足你的愿望的,而且你有三次機會。”
陸行淵指著一角:“東邊,十下。”
“好。”陸傲乖乖擺弄玩具,“一、二、三……”
陸行淵看著上面的圖案,有些疑惑:“這是什么?紅蘋果?”
“噢,這是一個小紅嘴巴,抽到這個,代表爸爸要親大爸爸一口。”
陸氏父子轉過頭,看著江知魚。
江知魚也迷惑了:“這不是你送給大爸爸的禮物嗎?怎么要爸爸親一口?”
陸傲理直氣壯:“規則就是這樣的!”
“好吧好吧。”江知魚按著陸行淵的臉,親了一口。
“大爸爸還有兩次機會。這次要哪邊?”
陸行淵指著剛剛治過的地方:“東邊,十下。”
江知魚抗議:“不可以這樣,你已經知道‘東邊十下’是親一口了,換一個!”
“那就東邊,十二下。”
江知魚再次抗議:“你擱這兒卡bug呢?你這是惡意騙親吻,嗷嗷主辦方,我覺得應該取消他的抽獎資格!”
“沒錯,大爸爸,你必須換一邊。”
陸行淵笑了笑:“那這次北邊,五下。”
“一、二、三……”陸傲歪著小腦袋,認真地看了看,“恭喜你,這次你抽中了爸爸抱你一下。爸爸,上!”
江知魚無奈:“所以你準備的禮物,就逮著爸爸一只小肥羊薅羊毛,是吧?”
“是爸爸你說的,需要幫助,隨時喊你。”
陸行淵笑著,朝江知魚張開雙臂。
江知魚撲上前,小夫夫擁抱在一起。
“還有最后一次機會。大爸爸,這次要選哪邊?”
“南邊,八下。”
“好的。”
陸傲按照流程操作,然后大聲說:“大爸爸,恭喜你,你抽中了本次活動的終極大獎!”
“是什么?”江知魚雙手合十,目光期待,“是你親自為大爸爸洗水果嗎?還是你親自給大爸爸下廚,煮一碗面條?”
聽他這么說,陸行淵也不由地有些期待:“是什么?”
“那就是——”陸傲一條小短腿踩在陸行淵的腿上,高高地舉起“東南西北”,“今天晚上,小崽崽和你們一起睡!”
“本崽陪你們兩個睡覺,開心吧?”
江知魚看破一切:“是你想和我們一起睡覺吧?你不想回自己房間睡覺了?”
“就算是吧。”陸傲豪氣大方地承認了,“顧白都經常和他的爸爸、大爸爸一起睡,我也要!”
“那就——”江知魚伸出手,一把抱住他,把他抓進被子里,“小崽崽,進來吧!”
“啊呀,江知魚,不要戳我的癢癢肉!不要戳我的胳肢窩!”
“不要,就要戳你的‘嘎雞窩’,嘰嘰嘰——陸行淵,堵住那邊,不許小崽崽逃跑!”
一家三口鬧騰了好久,一直鬧到十點多,才并排躺在床上,準備睡覺。
可就在這時,江知魚設定的鬧鐘響了。
陸傲揉了揉眼睛:“爸爸,你要起來偷東西嗎?”
“才不是呢。”江知魚關掉鬧鐘,從床頭柜上拿起一根蠟燭形狀的燈泡,“陸行淵,生日快樂,快起來許愿吹蠟燭。”
“好。”陸行淵很是配合,面對著江知魚的蠟燭,雙手合十,閉上眼睛,虔誠許愿。
江知魚說:“真是不好意思啦,本來還想給你買蛋糕、買龍蝦的,但是沒辦法,只能用這個湊合一下,過幾天我們再出門。”
“不要緊。”陸行淵道,“不需要蛋糕,也不需要龍蝦,只要我們一家三口在一起就好,我們平安就好。”
窗外冷風呼呼地吹,一家三口穿著毛絨睡衣,挨挨擠擠地坐在軟乎乎的床上,蓋著暖和的被子。
暖黃的燈光,映在他們的臉上。
第70章 春天在這里(有修改) 嗷嗷表演節目,……
70
冬日清晨的第一縷陽光, 照在大床上。
江知魚懶洋洋地翻了個身,伸長手,一把抱住旁邊的陸行淵, 扭動著身子,往他那邊挪。
他“呼嚕”了兩聲,黏黏糊糊地喊:“親愛的,早安。”
陸行淵結實的手臂橫在他的腰上,寬厚的手掌扶著他的腰背:“早。”
“嘻嘻。”江知魚傻樂兩聲,閉著眼睛,揚起小臉,“來一個早安吻。”
“好。”陸行淵笑了笑, 勾起唇角, 湊上前去。
下一秒——
一只小手按住陸行淵的嘴巴, 推開他的臉。
另一只小手揪了一下江知魚臉蛋上的肉。
彌漫在小夫夫中間的粉色泡泡直接破掉。
“啊……”江知魚捂著臉, “陸行淵,讓你親我,沒讓你咬我,你鐵齒銅牙啊?”
陸行淵委屈巴巴道:“老婆,不是我。”
“那……”
“是我!”陸傲從他們中間鉆出來。
小霸總橫空出世!
“噢, 是你啊,小崽崽。”
江知魚這才想起來, 昨天晚上陸傲和他們一起睡的。
他給忘了。
江知魚捂住他的眼睛:“少兒不宜, 不許看。”
“就看!”陸傲扒開他的手, 但是在扒開前一秒,江知魚和陸行淵就飛快地貼了一下對方的臉頰,作為早安貼面禮。
陸傲察覺到不對勁,抬起頭, 質問道:“你們兩個在干什么?”
“沒干什么呀。”江知魚摟著陸行淵,若無其事地和他挨在一起,又轉移話題,“小崽崽,昨天晚上和爸爸、大爸爸一起睡,睡得香嗎?”
“一點都——”陸傲頓了一下,大聲說,“不香!”
“啊?為什么?”江知魚疑惑。
“我根本都蓋不到被子!”
“怎么可能?你不是睡在中間嗎?爸爸和大爸爸也不搶被子啊。”
“就是因為我睡在中間,你們兩個又這么高。”
陸傲平躺在床上,演示給他們看。
陸傲躺在中間,江知魚和陸行淵側身躺在旁邊,被子被他們兩個撐起來,像一個懸空的小帳篷,小小只的陸傲根本蓋不到被子!
“哈哈哈!”江知魚大笑。
陸行淵道:“后來你一巴掌把我拍醒,我不是給你拿了小被子嗎?”
“那……”陸傲嘴硬,“那不一樣。而且還有——”
“還有什么?”
陸傲繼續控訴:“大爸爸一直伸手要抱爸爸,爸爸也一直往大爸爸那邊湊,我被夾在中間,都快被擠扁了。”
江知魚解釋道:“沒辦法,爸爸和大爸爸習慣了抱在一起睡覺。”
“還有還有,你們兩個身上特別熱,我想把手伸出去涼快一下,每次我剛伸出去,大爸爸就把我的手塞回被子里。”
陸行淵弱弱道:“我怕你冷。”
“還有還有還有,大爸爸……”
“好了好了,不要再‘還有’了。”江知魚捂住他的小嘴巴,“那現在怎么辦呢?你今天還要和我們一起睡嗎?”
“要!”陸傲毫不猶豫。
“還要啊?那剛剛那些問題怎么解決嘞?”
“不知道!”陸傲理不直氣也壯。
“那就是要一起睡?”
“對!”陸傲堅決。
就在這時,陸行淵忽然伸出雙手,托著小崽崽,直接把他托起來。
“你干嘛?”陸傲驚恐,“我沒有不和你們一起睡,別把我端走!”
陸行淵托著他,高高舉起,越過江知魚,把他放在床鋪邊緣。
“你睡在這里。”
“啊?”陸傲迷惑。
“你睡在這里,就蓋得到被子了,我們也能抱住你。”
江知魚翻了個身,抱住陸傲。
陸行淵伸長手,抱住他們兩個。
好有道理啊!
原來這才是一家三口最完美的睡覺姿勢!
江知魚說:“等吃完早飯,爸爸和大爸爸去買個床邊護欄,就不怕你睡著睡著掉下去了。”
陸行淵淡淡道:“不用買,把蚊帳掛起來就好了。”
更有道理了!
江知魚不由地驚嘆道:“陸行淵,你今天好聰明啊!”
陸行淵翹起嘴角,心滿意足地接受老婆的夸獎。
陸傲補充一句:“和我一樣聰明,自信的表情也和我一樣。”
江知魚無奈:“他是你爸,禁止倒反天罡。”
陸行淵摸摸老婆和兒子的腦袋,準備起床。
他披上外套,把江知魚今天要穿的衣服拿過來,塞進自己睡過的、還有余溫的被窩里,又去對面兒童房,拿來陸傲的衣服,一起放進去。
然后他先去浴室洗漱,江知魚和陸傲繼續躺在床上犯懶。
“爸爸,原來你過的生活這么好,大爸爸都不幫我暖衣服。”
“是嗎?”
“他只會把冰涼的衣服,無情地塞進我的被窩里,讓我自己暖。”
“那你天天跟我們一起睡,大爸爸天天幫你。”
“好。”陸傲恨鐵不成鋼,用力捶了一下床鋪,“小崽崽就是要和爸爸、大爸爸一起睡覺,我之前不知道這個道理,竟然錯過了好幾個月,太可惡了。”
沒多久,陸行淵從浴室里出來了。
江知魚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從床上坐起來。
“起床!”
*
平靜的周末,平靜地度過。
今天是周日,小城高中不上課,永安街也就沒什么生意。
吃完早飯,大人們自帶小板凳,聚在超市門口,聊天吃水果。
陸行淵昨天買了五箱水果,他們一家三口肯定吃不完,干脆拿出來大家一起吃。
陸傲和顧白則坐在收銀臺前,臺面被清理干凈,上面擺著二十四色水彩筆和蠟筆。
一崽抱著一本掛歷,像抱著畫板一樣,把掛歷反過來,在背面的白紙上認真畫畫。
反正今年只剩下一個月了,掛歷都沒用了,江知魚就摘下來給他們畫。
陸傲一手扶著尺子,一手握著水彩筆,“刷”的一下,在紙上畫出一條完美的直線。
顧白專心地畫一棟房子,隨口問:“嗷嗷,你大爸爸喜歡你送他的生日禮物嗎?”
“喜歡,特別喜歡。”陸傲繼續畫線,“他恨不得原地再過一次生日。”
“哇!”
“哈哈哈!”
曬太陽的大人們聽見這話,毫不客氣地大笑出聲。
“大老板,沒想到你是這樣的大爸爸。”
“嘖,天天過生日,那江知魚不得把全城的毛線都買斷啊?”
“只因為老公超愛圍巾,小老板一擲千金,把全城毛線買斷,哇!超愛的!”
“等一下!”周朔忽然發現什么,看著陸行淵,“你今天……”
“我就說你好好的,戴個大紅色的帽子干什么?擱這兒cos圣誕老人呢。”
陸行淵面不改色,把脖子上長長的圍巾解開一半,掛在江知魚的脖子上。
小夫夫圍著一條圍巾,挨在一起。
行動勝過一切言語。
周朔的面色沉了下去。
緊跟著,陸行淵又伸出手,把手上戴著的大紅色手套摘下來,拿起一顆櫻桃,送到江知魚面前。
江知魚張開嘴巴,一口吃掉:“謝謝老公,好甜。”
甜的不止是櫻桃。
周朔的臉更黑了。
陸行淵說了一聲“不用謝”,然后把手套重新戴好。
“再來一個。”
“好。”陸行淵又摘掉手套,喂江知魚吃一個,再次戴上。
“還想吃。”
周朔徹底無語了:“在座都知道你老婆給你織了手套,但你也不用摘摘戴戴、戴戴摘摘,沒完沒了吧?”
陸行淵看了他一眼,懶得理他,繼續戴手套。
“這手套跟了你真是受苦啊,被你戴一上午,跟別人戴好幾年一樣,馬上就起球了。”
陸行淵眉頭一皺,抬起頭,準備把手套摘下來,揣進口袋里。
江知魚按住他的手:“別擔心,起球就起球,起球了我再給你織。”
周朔癟嘴:“那我可不教你了。”
“我自己會了!”江知魚自信滿滿,拿過手套,給陸行淵戴上,“戴好,我們一人一只。”
陸行淵乖巧地應了一聲:“好,謝謝老婆。”
周朔終于敗下陣來,他身子一歪,躲到顧云帆身后:“老婆救我。”
顧云帆拍拍他的肩膀:“我也救不了你,都叫你不要惹‘戀愛腦’了。”
另一邊,顧白畫好了房子,現在開始畫人物。
“先畫一個我,再畫一個嗷嗷,把嗷嗷畫得霸氣一點,嗯……”
顧白不知道該怎么畫,干脆扭過頭,現場觀察一下。
陸傲握著筆,只留給他一個嚴肅認真的側臉。
顧白湊近一些,認真觀察:“嗷嗷的眼睛大大的,臉蛋肉肉的……嗷嗷,你在畫什么?”
“畫一個表格。”陸傲放下筆,拿起掛歷,“大功告成!”
“這是什么?”
“我和爸爸、大爸爸一起睡的評分表。”
“啊?”
陸傲指著表格第一行、第一列:“昨天晚上是我第一次和爸爸、大爸爸一起睡覺,我的評價是——”
“非常滿意。”顧白指著上面的五顆星星說。
“是‘非常不滿意’!滿分是一百顆星星。”
江知魚和陸行淵回過頭:“也沒有那么差勁吧?”
陸傲振振有詞:“這是為了鼓勵你們再接再厲,努力為我創造完美的睡眠環境、營造良好的睡眠氛圍。”
“你們還可以開發一些其他業務,比如講故事哄我睡覺、表演節目哄我睡覺、唱歌……唱歌就算了。”
“反正這是針對你們設立的激勵制度。”
“大餅制度。”江知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你這個萬惡的小資本家,爸爸要把你掛在臺燈上。”
小夫夫轉回頭去,不再理他。
陸傲輕輕“哼”了一聲:“爸爸和大爸爸對我的態度不好,扣一顆星。”
江知魚一擺手:“隨便扣,扣到負數也沒關系。”
結果還真被江知魚說中了。
第二天早上——
陸傲穿著小奶牛睡衣,一個翻身,掉下床去,然后被壓在床邊的蚊帳兜住。
他生無可戀地躺在蚊帳里,蚊帳擠壓著他肉肉的小臉蛋、肉肉的小肚子,讓他動彈不得。
“扣分!今天的體驗太差了,我要給你們扣分!扣到負數!”
江知魚從浴室里探出腦袋,看了一眼:“哈哈,嗷嗷,你是一條被網兜網住的小胖頭魚,嘀嘀咕咕說什么呢?”
陸行淵放下毛巾,大步上前,把他從蚊帳里救出來。
陸傲還在念念叨叨:“扣分……扣分……”
*
天氣越來越冷。
很快的,就到了十二月。
舊的一年即將要過去,新的一年即將到來。
小太陽幼兒園按照慣例,開始籌備一年一度的元旦文藝匯演。
但是陸傲和顧白一直只在學校里排練節目,道具什么的,也全部放在學校里。
回到家里,兩只崽守口如瓶,一個字都不提。
不論江知魚如何用零食引誘,不論陸行淵如何給他們設下陷阱,兩只崽都不為所動,只有一句話——
“你們兩個演小動物?”
“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那你們兩個演植物?”
“到時候就知道了。”
“不會跟我和大爸爸小時候一樣吧?”
“都說了,到時候你們就知道了!”
陸傲一擺尾巴,飛速游走。
好吧。
江知魚和陸行淵只能把疑惑深深埋在心里,靜靜等待那一天的到來。
終于,“到時候就知道”的那個“時候”,它到了!
陸傲從書包里摸出兩張邀請函,交給他們。
“十二月三十一號,上午九點,請準時到達。”
“沒問題。”
之前開學典禮的時候,小夫夫就去過學校了。
這次再去,也是輕車熟路。
兩個人都沒有過分打扮,也就是買了幾件新衣服,買了兩雙新鞋,剪了個頭發,做了個造型。
他們本來想買西裝和皮鞋的,但是天氣太冷了,就買了毛茸茸的冬衣和棉鞋。
沒關系,這個造型也很帥,更別提,他們出門前還噴了香水!
正巧這時,胖仔路過他們身邊,深吸一口氣:“嗯,是烤冷面的味道。”
江知魚糾正他:“是香水,嗷嗷爸爸和大爸爸精心挑選的香水,專門買來撐場面的。”
陸行淵補充道:“奧迪36號木質香。”
陸傲和顧白手拉著手,從他們身后默默飄過:“應該是迪奧吧?”
胖仔堅持:“就是烤冷面!香香的,超多醬,我的最愛!”
陸傲和顧白又飄回來:“你的最愛不是漢堡包嗎?”
江知魚一把抓住他們:“你們兩個演的不會是小幽靈吧?飄來飄去的?”
“才不是呢。”胖仔大聲說,“他們兩個扮演的是……”
“胖仔!”陸傲和顧白同時捂住他的嘴巴,一左一右鉗住他的小肉胳膊。
把泄密者帶走!
沒關系,打扮得不好沒關系,香水不夠香也沒關系。
江知魚和陸行淵還帶了應援牌、熒光棒和全新的高清相機。
一定能夠留下小霸總最霸氣的樣子!
幼兒園里按照抽簽給各個班級的節目排序,小云朵班的節目被排到了倒數第二個。
陸傲說:“這就叫做壓軸!”
排在后面還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們不用著急去化妝,可以坐在禮堂里,觀看其他班級的節目。
直到來到禮堂,在老師安排好的位置上坐好,江知魚和陸行淵拿起夾在椅子里的節目單,才知道小云朵班的節目名字叫做——
《春天在哪里》。
春天,鮮花,小鳥,鳥語花香。
江知魚皺起眉頭,懷疑地看向陸傲:“嗷嗷,你是不是演……”
“保持安靜。”陸傲一把捂住他的嘴巴,“專心看節目,要尊重其他小朋友的演出。”
“唔……”
江知魚將信將疑地放下節目單,抬頭看向舞臺上的小崽崽們。
現在是小月亮班表演的《小跳蛙》合唱節目,一只只小跳蛙站在臺上,大聲唱歌:“快樂的一只小青蛙!哩哩哩哩哩哩呸呼繞嗝兒!”
其實是“leap frog”,但小崽崽們好像不太會英文,所以唱成這樣。
不過沒關系,也好可愛啊!
江知魚雙手捧臉,剛用星星眼看了一會兒,忽然感覺眼前一黑。
陸傲又捂住了他的眼睛。
“干嘛哇?不是讓爸爸專心看節目嗎?”
“那……”陸傲小聲說,“那你們也不能一直看別的小崽崽啊,我才是你們親生的。”
“唔……好吧。”
江知魚用手肘碰碰陸行淵,小夫夫同時轉過頭,看向陸傲。
三、二、一!
小夫夫在心里默數三下,然后轉過頭,看向舞臺上。
一、二、三!
又過了三秒,小夫夫再轉回頭,看向陸傲。
江知魚和陸行淵像兩株《植物大戰僵尸》里的向日葵,很有節奏感地轉動著腦袋。
三二一,一二三。
哼哼哈兮,哼哼哈嘿。
不知道過了多久,江知魚捂著脖子,倒在陸行淵懷里:“不行了,脖子好酸。”
陸行淵幫他捏捏,陸傲小聲提議:“那你們可以一直看著我啊,就不用轉頭了。”
“有道理。”江知魚深以為然,捏捏他的小臉蛋,“嗷嗷太聰明啦。”
“那當然了。”
沒多久,橙子老師和李子老師悄悄潛入禮堂,蹲在座位旁邊,拍拍小云朵班所有崽崽的肩膀,提醒他們。
“小朋友們,跟老師走吧,我們該去換衣服化妝啦。”
陸傲從座椅上滑下去,向江知魚和陸行淵道別:“再見,爸爸。再見,大爸爸。等我們再見的時候,我已經在舞臺上了,接受閃光燈的照耀了。”
“好,再見,加油!爸爸和大爸爸會在臺下認真看的!”
爸爸和大爸爸都伸出手,和他擊掌。
陸傲和顧白、胖仔手拉著手,在老師的帶領下,排隊離開禮堂。
江知魚和陸行淵的目光一直追隨著他,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目光。
兩個人抬起頭,看向臺上,耐心等待。
“陸行淵,我有點緊張了。”
“別緊張,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表演。”
“這可是嗷嗷第一次登臺表演啊,還有上百位觀眾在臺下看他,重要性堪比在維也納金色大廳表演。如果嗷嗷以后要當明星,這就是他事業路上的第一步。如果嗷嗷當了明星,我們兩個就變成孤寡老人了,為了嗷嗷的事業,我可以承受。”
“小魚,別說了,我也有點緊張。”
小夫夫緊緊握著對方的手,挨在一起,心提到了嗓子眼。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終于,他們聽到了報幕員的聲音。
“一年即將結束,春天就要到來。”
“接下來的節目是,小云朵班為我們帶來的——”
“《春天在哪里》。”
“讓我們鼓掌歡迎!”
雷鳴般的掌聲響起,江知魚和陸行淵想要松開手,卻發現兩個人的手纏在了一起。
“快松手,陸行淵,別抓著我了,把相機拿出來。”
“小魚,是你抓著我。”
小夫夫好不容易分開,江知魚用力鼓掌,陸行淵拿出早就調試好的相機,對準舞臺。
“小魚,不好,相機壞了,沒有畫面。”
“你這個傻蛋,鏡頭蓋都沒掀開。”
江知魚手忙腳亂打開鏡頭蓋,陸行淵按下錄像鍵的瞬間,幕布正好拉開。
還好沒有錯過一分一秒。
舞臺布景,已經換成了覆蓋著皚皚白雪的小山坡。
山坡是用紙板剪的,上面蓋著一大塊雪白的塑料布。
幕布完全拉開,胖仔小朋友圍著圍裙,戴著頭巾,提著籃子,從臺下走上來。
他邁著輕快的步伐,一蹦一跳地往前走,把舞臺踩得震天響。
他一邊走,一邊環顧四周,問:“春天在哪里呀?”
下一秒,剛剛還覆蓋著積雪的小山坡后面,跑出來兩棵碧綠碧綠的“小草”,扎在地上。
他們一起回答:“春天在這里!”
胖仔繼續往前走,也繼續問:“春天在哪里?”
又下一秒,兩朵紅色的“小花”從山坡后面跑出來,扎在小草旁邊。
“春天在這里!”
臺上的胖仔提高音量,第三次問:“春天在哪里?”
臺下的江知魚也疑惑地問:“嗷嗷在哪里?”
就在這時,一紅一藍兩只矮墩墩小蘑菇,也跑了出來。
陸傲穿著大紅色的寬松小罩袍,罩袍把他的小身體籠罩起來,變成一個小水桶。
他腦袋上頂著一個用紙板做成的、大大的、圓圓的蘑菇頭,蘑菇上還有白色的小斑點。
陸傲抹著紅撲撲的小臉蛋,還化了眼妝和睫毛,眼皮布靈布靈地閃著紅色亮片。
旁邊那個藍色的小蘑菇,就是顧白,和他一樣的妝容打扮,只是顏色不一樣。
兩只崽從山坡后面跑出來,一邊跑,一邊喊:“春天在這里!”
喊完之后,他們就來到小花和小草旁邊,和他們蹲在一起。
最后一只小崽崽扮演蝴蝶,揮舞著布做成的翅膀,跑了出來:“春天也在這里!”
所有小崽崽到齊之后,他們馬上變換隊形,手拉著手,站成一排。
音樂響起,小云朵班全體合唱《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哪里呀?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那青翠的山林里。”
“這里有紅花呀,這里有……”
陸傲左手牽著顧白,右手牽著胖仔,和他們一起,一邊張大嘴巴唱歌,一邊慢慢悠悠地搖頭晃腦。
與此同時,橙子老師和李子老師躲在紙板山坡后面,悄悄伸出手,把蓋在山坡上的塑料布扯掉。
白雪融化,匯聚成一條小小的河流,在他們的腳邊圍繞。
山坡顯露出原本生機勃勃的綠色,上面長著小草、開著小花,也長著搖頭晃腦的小蘑菇。
臺下傳來驚嘆,江知魚也舉起了熒光棒:“哇!嗷嗷真棒!小白真棒!小云朵班真棒!”
一曲結束,小云朵班全體崽崽彎腰鞠躬,禮貌謝幕。
“謝謝大家。”
兩個老師扛起紙板,大聲說:“向右轉!準備下臺!”
陸傲戳了一下胖仔:“胖仔,你轉錯了,這邊是左邊。”
胖仔眼淚汪汪:“我知道,但我還想多表演一次。嗷嗷,你知道的,這是我第一次做主角。”
陸傲點點頭,拍拍他的肩膀:“我懂,這也是我第一次做蘑菇。”
他原本以為,當蘑菇是一件有失霸總威嚴的事情,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還不錯。
陸傲來到后臺,江知魚和陸行淵好像開了瞬移,已經在這里等著了。
見他來了,江知魚忍不住摸摸他的蘑菇頭:“太可愛了,嗷嗷,爸爸本來還以為你是演花的,沒想到你演蘑菇,真是創新。”
陸行淵也欣慰頷首:“演技很好,很像一只蘑菇。”
陸傲哽住,你不如不要夸。
“霸氣不失可愛,威嚴夾雜童趣。”
這句評語還差不多,有內涵。
陸傲挺起小肚肚,他又可以了!
江知魚和陸行淵向老師申請了,不給陸傲卸妝,一家三口一起出去拍照。
陸傲提出要求:“拍照可以,爸爸和大爸爸也要演花。”
“沒問題。”江知魚和陸行淵對視一眼,同時舉起雙手,托著下巴,“這樣可以嗎?”
“嗯……”陸傲想了想,拉著他們,跑到小禮堂那張模糊的照片前面。
他指著照片上戴著花花頭套的江知魚和陸行淵:“我要和三歲的爸爸、大爸爸一起拍照。”
“你可真是個小機靈鬼啊。”
陸傲揚起小腦袋,看著照片。
仿佛有一瞬間,時空交匯。
三歲的陸傲,和三歲的爸爸、大爸爸,在美好的春天里,完成了一次會面。
原來,春天在爸爸和大爸爸的眼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