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 51 章
“沒有吧。”
也不是說蘇以安對孩子漠不關心, 只是這種事情一般都是老一輩人主張操持,年輕人沒到人生這個階段,也不可能專門去關注這些。
沒有經驗可談。
再加上蘇以安基本接觸不到小孩子, 沒有朋友結婚生子請他去婚禮或者滿月酒, 謝不辭要是不告訴他, 他都不知道還有抓周這個流程。
說到這個, 也讓蘇以安第一次意識到, 生了個孩子是件需要專門讓家長知道的大事。
就是——
他該帶雪團去看看他爸的意思。
以前想法挺幼稚的,覺得要是真的會出什么事,孩子這條人命是謝不辭背的,或者運氣好還能直接一勞永逸的讓謝不辭背兩條人命。
幾乎與當年他爸生下他時是一模一樣的情況,他爸被算計背上幾千萬的債,也沒想過用報復性的行為把他扔進鐘家。
蘇以安一直覺得,這是他爸不愿意示人的傷疤, 所以他從來沒問過。
真的到了現在這份上,他好像也明白了,這不光是責任不責任的問題。
雪團也算是徹底磨平了他對謝不辭的怨氣。
“那個……我又說錯話了?”
“要不把抓周這個流程省掉?咱兒子總不能一周歲了連辦都不辦一下吧?”
“或者你直接告訴我你是怎么想的也行。”
謝不辭對怎么給孩子辦周歲宴其實沒什么具體的想法, 只是想起之前他媽說他抓周的時候鬧笑話才回憶起還有這么個流程。
而且親兒子一周歲, 蘇以安就算不是很愿意, 他也還是要辦的。
因為有一定辦給豪門圈子里那些看人下菜碟的人看的成分在。
無論如何面子上都不能過不去。
在跟蘇以安開口之前,謝不辭也專門思考過,如果他運氣特別好,蘇以安愿意把走得親近一些的人喊過來,他要怎么表現一番。
所以流程還是要專門商量。
“我以為你會直接交給管家呢,也沒什么必要特意來告訴我。”
“這咋能一樣呢。”
雖然確實絕大部分都是管家在操持, 但謝不辭也依舊沒少操沒用的心。
“你要是覺得我不夠上心,我自己安排也行, 就是沒法跟你保證效果。”
話是實話,除了說的時候有點子心虛。
“嗯……好像確實不需要你上心到什么都要親力親為的份上。”
現在離雪團的生日還有一段時間,確實沒那么著急。
只是年下了,各方各面的事情都堆到一起,重要的事情就需要專門提上日程。
吃過早飯謝不辭就被派到樓下去辦出院手續,留沈伊在病房里跟蘇以安交代些注意事項。
綜合考慮過后,還是決定什么藥都不開。
樓下窗口辦手續的人很多,謝不辭光是排隊就排了將近半個小時。
趁著排隊的間隙,他還專門聯系了一下之前就查到過電話號碼的他家對門那間房的房主。
客套了兩句,得知對方在國外有一段時間了,便開始跟人家商量要把那房子也買下來。
蔣澤這兩天才專門教過他的,人和人之間要有一定的距離感。
小別勝新婚這句話能傳下來就說明是有一定道理的。
謝不辭思考過后覺得這話簡直至理名言。
長時間湊在一起住在一起早晚會厭倦,隔得太遠,他又不放心,畢竟蘇以安不相信他,距離上逃出他可以只要有心就能見到的范圍,又總會讓他有一種老婆指不定什么時候就沒了的不確定感。
對門就剛剛好。
而打電話跟房主商量把房子買下來的過程中,謝不辭還打聽到,蘇以安沒有跟人家簽租房合同。
房租倒是沒少交,直接就是一年的。
于是多嘴問了一句以后,謝不辭便得知,房主的男朋友,是方明之。
那蘇以安最開始知道他住對門也沒立馬搬走的原因不就出來了嗎。
多給房租是不想因為這個欠人情,短時間內又找不到比這里更合適更安全的住所。
順帶著,還不小心戳破了謝不辭想悄悄變成蘇以安房東的幻想。
手續辦好以后,謝不辭還專門打電話給家里的司機,讓人家在住院部樓底下等著,他乘電梯上樓去幫蘇以安拎行李抱孩子。
他沒太注意自己排了多長時間的隊,等在走廊里聽見病房內傳來說話聲先是一愣。
隨后在門口清晰的聽見了沈伊跟蘇以安的交談:“反正你就算今天去遷戶口,年前也不可能拿到簽證,過年這種靠熱鬧撐起來的節日,我也不想讓你自己一個人,顯得那么凄慘。”
“我爸媽對你沒有意見,帶你過去的話,可以少喊點人,再不濟,我單獨跟你過也行。”
沒聽見蘇以安的回應,謝不辭就要坐不住了。
他以為沈伊那么忙,最多也就是囑咐幾句,再跟蘇以安嘮兩分鐘。
畢竟沈伊是主任,后面還有一大堆病人等著呢。
這樣謝不辭才敢慢慢悠悠的排隊。
結果一個沒注意,家差點被偷了。
他走進病房,把手里拿的一大堆繳費憑證的紙質單子隨便扔在床頭柜上,朝沈伊開口:“都自己過自己的了,沈醫生什么立場邀請我孩子爸跟你過年啊,這多冒昧。”
“孩子爸肯定要跟孩子一塊過,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哈。”
說完他還湊到沈伊跟前,特別自來熟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他要是真想跟你過,何至于掰扯半個小時也沒答應你。”
“這種事情強求不來的道理,我不講沈醫生也明白的對吧?”
謝不辭還專門在醫生兩個字上加重了語氣,就好像生怕沈伊聽不出他在陰陽怪氣一般。
沈伊有些欲言又止的看向蘇以安,隨后謝不辭也象征性的回頭往病床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我又不是不會找地方過年,我都沒急你們急什么?”
蘇以安把雪團遞給謝不辭抱,然后自己起來找厚外套穿。
緊接著謝不辭特別有眼色的把把沈伊推出了病房外,自己也抱著孩子出去,還順手輕輕關上了病房門。
“你再說他就要急了,這不還沒到過年日子呢嗎,他不想談就先別說。”
謝不辭覺得他們吵吵嚷嚷了這么多年不是一點好處都沒有。
起碼蘇以安要跟沈伊保持禮貌,有的話不能說太直白,跟他就完全不一樣了。
就比如現在,蘇以安是不是想罵他,謝不辭都不用細看就能猜到。
沈伊確實很忙,沒時間跟謝不辭拌嘴就被走廊里的護士喊走。
可能惦記著走廊里沒那么暖和,蘇以安也沒讓謝不辭帶著孩子等很長時間,換了個外套就出來了,什么也沒拿。
因為病房里的日用品什么的,基本都是從他就住院開始,謝不辭重新給買的。
沒有意義重大一定要帶走的東西,連兩件隨身的衣服都沒有。
后面回去路上,兩人一句話也沒說,雪團在謝不辭懷里也安安靜靜的。
今天天氣不算很好,雖然沒到陰沉沉那份上,卻也看不見太陽。
到了小區以后,兩人就在走廊里分道揚鑣。
孩子被留在了謝不辭手里。
想著蘇以安可能是需要自己安靜一會,謝不辭也沒再打擾。
回過頭關上自己家門,謝不辭就給蔣澤打了個電話過去。
本意是想問問這種情況,他應該怎么做才能不招人煩的拉進一下他倆之間的關系,結果蔣澤以為他是查到了之前A國地下藥廠想殺了蘇以安那老板是誰,專門過來質問。
所以謝不辭打的第一個電話直接被掛掉。
他發問號過去,然后收到蔣澤的回復:[這種事情我也很難辦,你給我打電話沒用。]
謝不辭反問是什么事,蔣澤才重新把電話撥回來。
但開口也避重就輕,只問謝不辭原本找他是想說點什么。
“本來沒什么正經事,但你這個反常的行為讓我覺得,咱倆可能需要好好說道說道。”
蔣澤猶豫了半天,然后告訴謝不辭,什么事情都等先過個好年再說。
知道謝不辭極有可能拿憑什么壞人能過好年這套說辭來反駁,所以蔣澤在謝不辭張嘴之前解釋:“跟蘇以安有關的事,你也不能不問他不跟他商量。”
“你當然可以私下悄悄辦點什么,再掛上替蘇以安出口氣的名頭,但是你確定你摸清他所有亂七八糟的圈子嗎。”
“你能保證不會再給他造成傷害嗎。”
謝不辭沒法反駁。
蔣澤很了解他,知道他聽見這種消息一定會脾氣上頭沖動辦事。
背后想害死蘇以安的人囂張,都囂張好幾年了,現在才說等不了這幾天嗎。
其實說到底,也無非是連蔣澤都看不過去,想讓蘇以安先消停幾天過個好年。
而且雪團的生日在年后,差不了幾個月。
話題有些沉重,兩人都對著手機屏幕沉默了半天。
謝不辭嘆了口氣,繼續下一個話題:“那你有沒有什么好方法,能讓我說服他來跟我們一塊過年?”
他問完了以后,蔣澤給了他一個特別簡單直白的辦法:“把嘴閉上。”
除了一兩句可有可無的囑咐,什么都不要說不要問。
然后謝不辭不理解,反問道:“哪有追人不靠嘴的?”
“你家雪團不會說話,跟你表達情感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能接受你就讓你抱,不能就不讓碰,你過去就哭。”
“你不知道孩子喜歡什么不喜歡什么,再加上孩子挑食,然后你一張嘴,就是孩子又沒告訴我我應該怎么做。”
“他不告訴你,你就看他餓死唄?”
謝不辭沒遲鈍到聽不出來這話是反話的程度,然后撓了撓腦袋,有些不確定的回問:“我沒說呀,他不會說話,那我就挨個試嘛。”
“那么多種蔬菜水果,那么多的零食品牌,再不濟,還有那么多不一樣的廚子,總有一個能對得了孩子的口味吧?”
說到這,蔣澤還以為他開竅了,沉默了幾秒等著他繼續往下說。
結果等了半天都沒等到下文,反倒他沒開口謝不辭還有點懷疑自己:“不是這個意思?那我應該怎么做?”
……
“就是這個意思。”
蘇以安不相信他不愿意跟他說話,不也是同樣的道理嗎。
他不說,謝不辭就去看。
都住對門了,隔得那么近。
看蘇以安有沒有點外賣,有沒有出去買吃的,看他自己選吃什么的時候買什么買的比較多,也不算多困難的事情。
要是覺得這種不靠譜,那就謝不辭帶著孩子吃什么,到了飯點也去給蘇以安送什么。
男人一張嘴,光說不做的多了去了。
換個思路想想,謝不辭老老實實的做點什么,把嘴閉上,不就超越了百分之八十的競爭者了嗎。
但話都說到這份上了,謝不辭也還是不明白:“那我去送飯他也不會接受啊。”
“……接不接受是他的事,送不送是你的事。”
其實蔣澤沒好意思直接埋汰,要真嘴快一點,估計就該直接讓他干過什么自己心里有點數了。
追人總得拿出點追人的誠意來吧。
掛掉電話,謝不辭看了眼時間。
剛好快到午飯點。
他立馬給雪團沖了奶粉,然后在孩子吃飯的時候,湊到旁邊。
開口就是忽悠:“寶寶,你肯定想見你爸爸對不對?”
“咱一會到對門去,你把提前準備好的吃的遞給他,然后抱著他脖子替我哄哄他行不行。”
雪團抬頭看了謝不辭一眼,搓了搓手里抱著的奶瓶,思考了幾秒才搭理他:“帶我找爸爸。”
“對,一會就帶你找你爸去。”
覺得孩子很上道不需要刻意教,謝不辭也沒跟雪團多嘮叨。
在轉過身準備去安排一下給蘇以安送什么飯吃的那一瞬間,謝不辭忽然又意識到了什么,重新湊回孩子身邊。
“兒子哥,咱做事能有點分寸嗎?”
“你應該是不討厭我這個爸爸的對吧?那你可別抱著你親爸就不撒手,咱提前說好,我都折騰這么大一圈了,不能讓我老婆孩子都落不到吧?”
這種時候,太有可能蘇以安一高興就把孩子抱走了。
然后他就會變成一個可以存在但沒啥用的打款機。
除了每個月固定打錢的日子,蘇以安都不會跟他說話。
或許最壞的打算應該是,到了打錢的日子他非要手動檔,蘇以安不跟他說話他倆就一直較勁。
于是兩個月以后,他就可以直接接到蘇以安委托律師的電話,聽見律師用公事公辦的語氣告訴他,再不給蘇先生打孩子的撫養費,他們就會采取一些法律手段來維護權益。
“你別不說話啊。”
“你跟我保證。”
這會雪團看都不看他一眼,還想嫌他吵一般轉過身子去,拒絕跟他交流。
“不是哥們?你可以跟我整表里不一的渣男那一套,你好歹騙我一下子啊。”
雪團還是不搭理謝不辭。
也好像根本不怕謝不辭不讓他見蘇以安一樣,依舊看都不帶多看他一眼的。
“真的,咱倆商量商量。”
“你看我也不是對你不好或者虐待你了,換那些亂七八糟的后爸,還不如我呢對吧?”
這下謝不辭知道變通了,孩子不看他,他就圍著椅子轉一圈,轉到孩子面朝的方向去。
只是后面的規劃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謝不辭就聽見走廊里轉來關門的聲音。
這兩天天氣都不好。
回來的時候是陰天,但天氣預報說有暴雪,指不定什么時候下。
謝不辭毫不猶豫的抓起掛在門口鞋柜子上的外套的,又給雪團拿了套上了厚衣服,然后追出房門。
只是這屬于意外情況,他還是不可避免的沒趕上跟蘇以安坐同一趟電梯。
有暴雪,謝不辭肯定是不放心蘇以安自己一個人出門的。
但他更不放心蘇以安隨便喊個看起來就不靠譜的二愣子說要陪著蘇以安一起去。
謝不辭抱著孩子著急忙慌的走到樓下,結果在單元樓門口看見手里拿著煙好像專門在等他的蘇以安。
煙不是點著的,見謝不辭出來,蘇以安也沒什么特別的反應,只把煙收進口袋里。
見他欲言又止的,謝不辭率先開口:“想去哪,我帶你。”
謹記著蔣澤跟他講過的那句閉嘴,謝不辭什么都沒問,只把雪團交給蘇以安,然后自己上樓找車鑰匙。
蘇以安沒拒絕他,但也一個字都不想跟他多說。
最主要的是,連目的地都沒直接跟他講,只在車子駛出小區時拿左拐右拐給謝不辭指路。
路途不近,謝不辭主觀上覺得,起碼走了四十多分鐘。
而且越走越偏僻。
覺得可能是蘇以安想回以前的老家看看,謝不辭也沒多說什么。
到了地方,蘇以安還專門喊謝不辭下車,抱著孩子坐后排待著。
不說去干什么,也不讓謝不辭跟著。
第52章 第 52 章
這地方看起來挺普通的, 算不得荒得很有標志性,卻也找不出什么建筑。
甚至連個小賣部的牌子的平房都看不見。
而且蘇以安下車連一分鐘都沒有就消失在了謝不辭的視線范圍內。
怕這里不太安全,謝不辭專門給方明之發了定位過去問這是什么地方。
然后覺得外面有點冷, 不方便把雪團帶下去找人, 謝不辭就又打電話問方明之能不能也過來一趟。
得到的回復是, 蘇以安他爸葬在這里。
謝不辭仔細觀望了一下, 這算不上墓園, 也不是那種荒郊野外的墳地,沒有隆起的土堆。
剛打電話的時候就說過,方明之離這里不近,起碼也需要一個小時的車程。
可能跟運氣也帶點關系,今天的天氣真的很差。
上午他們從醫院回家,還只是看不見太陽,這會呼嘯的寒風像是卷著刀片一樣, 刮在臉上生疼。
現在沒開車窗,風聲被隔絕在外不少,但卷起來的沙塵和碎石砸在車窗上, 那噼里啪啦的聲音還是讓人難以忽視。
雪團可能還沒這么直觀的感受過惡劣天氣, 抓著謝不辭的袖子不松手, 低著頭縮進謝不辭大衣里不敢往車窗外看。
饒是如此也還是小聲拽著謝不辭問:“我爸爸呢?”
“我也有點想知道他在哪。”
這樣的天氣在外面待一個小時,鐵打的人也得凍出點毛病。
而且保不齊什么時候就會來點雪澆下來。
這雖然地理位置偏僻了一些,但還不算離開他們那座城市。
對謝不辭來講,喊點人過來算不得什么難事,只不過解決不了問題。
蘇以安是去看他爸的,不愿意人打擾, 雪團怕這種六級大風的天氣,身邊不能沒有熟人, 不能兩個爸爸都不在。
謝不辭一邊哄著雪團,一邊給蘇以安發消息。
有心理準備對方一條都不會看不會回,干等著卻也還是坐立難安。
在這一個小時的時間里,謝不辭刷新了無數遍手機上的天氣信息,看什么時候會下雪。
可越是這種時候,天氣預報準不準越得看命。
雪比方明之先到。
剛看見糊到車窗上的小雪花時,雪團還問謝不辭那是什么。
問可不可以給爸爸看看,問爸爸什么時候回來。
這已經是謝不辭印象里,雪團跟他說話最多的一次了。
雪團問他的每個問題,他都很耐心的回答,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孩子說著話,商量著等方明之來了,讓雪團和方明之待在車上。
車上有暖風,有之前專門給雪團準備的小毯子,也有前陣子怕忽然降溫而專門留下的厚衣服。
他不用擔心會凍到孩子。
但蘇以安穿得不算厚。
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刮著六七級的風,穿什么謝不辭都覺得他肯定會冷。
而且雪越下越大。
方明之比最開始說的一個小時能到還早了些,可能是郊區本來人就不多,又怕謝不辭跟蘇以安亂說話發生什么矛盾。
謝不辭都沒注意到方明之是什么時候到的,他這輛車的后座車門就已經被拉開了。
“他什么時候下車的,過去有多久了?”
“就給你打電話那會出去的。”
方明之帶了傘,還拿了灌滿熱水的保溫杯,厚衣服和暖手袋之類的東西。
他聽見謝不辭的回答先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皺了皺眉,想開口說些什么,但應該是覺得跟謝不辭說純屬浪費時間,于是把保溫杯和暖手袋留下,囑咐了一句好好看著孩子,就要拉開車門走下去。
謝不辭在他下車之前把人拽住,緊接著開口:“我都跟雪團商量好了,讓你帶他,我過去看看。”
見方明之猶豫,他又繼續道:“你要是不來,那這車上不是也只有我跟孩子嗎,這么長時間過去,他難道想不到我會進去瞅瞅嗎。”
蘇以安住院的那段時間里,陪床的只有謝不辭,而且蘇以安不愿意任何人探望,方明之是有印象的。
雖然不清楚兩個人之間發生了什么,但覺得這好歹也算是個他們開口解決問題的機會。
所以方明之也就沒多說什么,接過孩子,然后給謝不辭指了路。
從車上下去,謝不辭立馬就感覺到了里外的溫差。
寒風吹過來,冷得他都打了個哆嗦。
大片大片的雪花吹到臉上,瞬間被體溫融化。
這樣的雪路寸步難行,哪怕不是在山上。
順著方明之指的方向東拐西拐了好幾個彎,謝不辭才看見蘇以安那單薄的身影。
蘇以安坐在雪地里,一動不動的,雪花覆蓋在他深色的衣服上,走近了看就能發現,頭發上的雪花融化了以后又重新凍成冰碴。
這么大的風,舉傘也沒什么實質性的用途。
謝不辭幫他拍了拍身上的雪,把帶過來的外套披在他身上,還專門站在了能幫他擋風的方向。
原本是想開口勸他帶他回去的。
可真的見到人了,謝不辭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在醫院那幾天,于蘇以安而言一定是壓抑的,而且他倆之間的關系實在算不上好。
翻譯一下就是,蘇以安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而且謝不辭能感覺到,蘇以安很不開心。
因為連謝不辭下來找他,孩子是誰在帶都沒有問。
謝不辭記得,很多年以前,他們還沒鬧得那么僵的時候,蘇以安喝醉的時候跟他說過。
如果重病一場可以徹底擺脫某個階段無論如何都排解不掉的壞情緒,那病得也挺值的。
謝不辭雖然不太理解,但他知道,安慰不了什么的時候,能給一些陪伴也是有作用的。
只是今天的風,真的很大。
大到就算謝不辭專門扶著,那金屬制的傘骨也在堅持一小段時間以后,光榮的被刮斷。
謝不辭知道這種天氣沒法打傘,卻還是固執的覺得,他起碼應該給蘇以安擋擋雪。
他剛拉開羽絨服的拉鏈,準備把傘扔掉拿自己的衣服蓋在蘇以安身上,就聽見蘇以安用已經有些沙啞的聲音跟他開口:“不用了,走吧。”
謝不辭伸手把人拽起來,拖著已經被凍到有些僵硬的身體扶著蘇以安往后走。
見蘇以安沒有主動跟他說話的意思,還不太放心的詢問:“你還好嗎。”
“雪團不是不能待在兩個爸爸都不在的密閉空間嗎,你怎么說服他的?”
其實也沒怎么說服,等方明之的時候,謝不辭一直在對著孩子碎碎念,也不管孩子能不能聽懂,只一遍又一遍的重復,他很想下車去看看蘇以安。
還在掛掉電話等人過來的時候,跟雪團保證,一定會把他親爸爸帶回來。
“我也不知道他哭鬧沒有,是方明之在看著他。”
頂著風雪的路真的很難走,再加上在這樣的溫度下,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四肢都會不太聽指揮。
以至于回車上的那段路他們走了很久。
“在樓下單元門那里,你是專門在等著我嗎。”
蘇以安偏過頭去看了謝不辭一眼。
可能這種氣氛,就不太適合開玩笑,所以謝不辭難得得到了正經回答:“我沒覺得你會跟下來。”
“我原想著,應該帶雪團來看看我爸,但是我知道天氣不好。”
“主觀上很想來這一趟,卻又不太想一個人過來。”
然后想在樓下抽支煙冷靜冷靜再決定要不要去,結果煙剛拿出來,一回頭就看見謝不辭抱著雪團出現在他身后。
他想問謝不辭要帶孩子去哪。
卻還沒等他問出來,謝不辭便率先開口問他想去哪,說他可以帶他過去。
嗯,正好。
那會蘇以安沒顧上跟謝不辭解釋,也沒準備讓雪團跟他一起下車。
他知道風很大,知道很有可能下雪。
但是年下了,那種無家可歸的焦慮他沒法跟任何人講,于是就都演變成了他非要來看他爸這一趟的執念。
“年前會有晴天的,我們還可以再來一趟,帶著雪團。”
謝不辭抓住的重點是,蘇以安想帶孩子來看看他爸,所以這算是他沒過腦子脫口而出的一句話。
因為在他的觀念里,這是件很輕松就可以完成的事情。
卻沒想蘇以安把這個當成了承諾。
謝不辭說的是我們可以再來一次。
也許人在情緒敏感的時候就是會拿著顯微鏡去放大身邊人的一舉一動。
就這一瞬間,蘇以安甚至覺得,謝不辭會說人話的時候,也沒那么招人討厭。
回到車上,雪團剛看見蘇以安就哭著要他抱。
本身孩子在方明之手里也還算聽話,卻一看見蘇以安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剛從外面回來,身上帶著寒氣,蘇以安沒立馬把雪團接過來,孩子就哭得更兇。
“把沾了雪的外套脫掉。”
方明之把提前準備好的小毯子蓋到蘇以安身上,又給他重新拿了衣服,還不忘囑咐著:“雪團有點怕惡劣天氣,剛開始哄哄還有用,看見你就誰說話都不好使了。”
雪團抱住蘇以安的脖子就不撒手,小孩一直待在車里,全身上下都是暖和的,他把臉埋在蘇以安頸窩那一瞬間,蘇以安的眼淚就立馬不受控制的往下落。
以前的愛都明碼標價,次拋月拋。
所以蘇以安從來不知道,原來這個世界上還能有這么熱烈純粹的愛,存在于小孩子身上。
謝不辭想伸手替他擦擦眼淚,又顧及到剛回來他手上也是涼的,只得悻悻收回,再無可奈何的補充一句:“雪團很擔心你。”
也不知道這句擔心雪團聽懂了沒有,蘇以安不說話,他就拿小臉蹭了蹭蘇以安。
方明之拍了拍蘇以安的肩膀,覺得他不會開口,才朝謝不辭囑咐:“回去再說吧。”
第53章 第 53 章
擦不干凈的雪在車內融化后又會打濕新換上的衣服, 凍在蘇以安頭發上的冰碴化成水以后順著五官輪廓流下來,又滴到雪團的衣服上。
所幸這會街上已經看不見什么車了,返程比過來的時候快一些。
雪依舊在下, 只是風小了些。
可能有經常這樣崩潰的因素在, 蘇以安沒用多長時間就平復好了情緒。
幾十分鐘緩不過來外面吹了那么久的冷風, 所以回了家以后, 蘇以安還是整個人都是冷的。
這次從電梯出來, 謝不辭先是到對門給蘇以安燒了洗澡用的熱水,把蘇以安推進浴室以后,一邊給孩子換被打濕的衣服,一邊忽悠著孩子他親爸絕對不會走。
然后趁著蘇以安洗澡的間隙,打電話喊了他家保姆送飯過來,又專門讓人家給熬了姜湯。
覺得需要做兩手準備,謝不辭還給沈伊打了電話, 讓沈伊給送點感冒藥退燒藥什么的。
吃不吃單說,反正不能沒有。
自從雪團被送到他手上以后,謝不辭都覺得自己行動能力強了不少。
后面蘇以安穿著厚睡衣從浴室里出來, 雪團還是只讓他抱。
但謝不辭能看出他無精打采的, 伸手試了一下他額頭溫度, 不出所料的感覺到比自己額溫高了不少。
于是謝不辭把保姆過來熬好的姜湯端到蘇以安面前,又連哄帶騙的勸著他吃了點東西,才放他回臥室睡覺。
只是蘇以安自己也知道肯定會生病,一開始就不是很愿意抱雪團。
他倆之間不知道為啥,忽然有種莫名其妙的相敬如賓。
蘇以安連跟他說話都變得客客氣氣:“我睡會,你看著點孩子, 不行就帶著他看會動畫片。”
謝不辭聞言,舉在半空中準備把雪團接過來的手先是一僵, 隨后意識到蘇以安可能發燒有點神志不清也就沒多計較。
不就是顯得不太熟嗎。
往好處想想,至少蘇以安還能認得他。
“哦,那你別關臥室門了,我一會過去看看你。”
他有心理準備蘇以安身體不好,這么凍一下肯定會病得很嚴重。
所以帶雪團在客廳看電視的這段時間里,謝不辭也是隔十分鐘就往臥室跑一趟。
剛開始確實只是發燒而已,也沒顯得病得很嚴重,以至于蘇以安說懷著小孩不想吃藥,謝不辭也沒多說什么。
但天一黑下來,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想不明白這算是什么原理,好像和雪團最開始生病的時候是一樣的,白天看起來都還好,一到晚上就忽然加重。
起初蘇以安剛搖搖晃晃從臥室出來的時候,謝不辭只當他是要上廁所,特意過去扶了一把,然后很有分寸感的守在外面。
直到衛生間內傳來嘔吐聲,謝不辭才意識到不對勁。
他進去看的時候,蘇以安就算什么都吐不出來,也還是對著洗手臺干嘔了半天。
怕蘇以安因為發燒昏昏沉沉的沒法支撐身體重量,謝不辭還專門伸手扶了一把。
但觸碰到蘇以安撐在墻邊那只手的一瞬間立馬慌了神。
他們這小區暖氣很足,蘇以安說睡覺之前,他還專門給換了厚被子,也洗了熱水澡不會出現再被凍到的情況。
結果到了現在還是渾身滾燙。
衛生間的燈是暖黃色的,導致蘇以安整個人都因為發燒燒成紅的,謝不辭最初也完全沒有察覺。
“你需要我給你叫個救護車過來嗎。”
謝不辭從沒見誰發高燒到這種程度的。
這完全不是吃不吃藥的問題,后面也許還會有更嚴重的癥狀,他都怕現在不送人去醫院,再晚點就得直接送去搶救了。
“不用吧,我睡會就好了。”
“嗯,再睡就睜不開眼了吧?”
蘇以安盯著謝不辭看了好幾秒,才后知后覺的像是思考明白他在說什么一般,認真的開口反駁:“睜不開眼那不就是死了嗎。”
“你咋不盼人好呢。”
說這兩句話的生活異常沙啞,光是聽著都讓人覺得難受。
不過都已經到一本正經說這種話的份上了,不用想就知道病得一定不輕。
謝不辭翻出口袋里的手機打了救護車電話,然后半拖半拽的把蘇以安帶到客廳,給他套上了厚外套。
覺得救護車上不能沒人跟著,他還專門把離開沒多遠的方明之又打電話叫了回來。
雪團可能也察覺到了蘇以安狀態很差,老老實實的坐在沙發上,沒吵著讓蘇以安抱,只安安靜靜的攥著蘇以安溫度不太正常的手指。
見謝不辭看向他,還抓著蘇以安的手朝謝不辭晃了晃。
因為語言比較匱乏,孩子著急的憋了半天,也只說出了三個字:“燙燙的。”
“咋辦?”
第54章 第 54 章
這能咋辦啊?
其實謝不辭也有點慌神, 手忙腳亂的,這會他也不太清楚要怎么跟雪團解釋。
他自認為他已經很有常識了。
沒腦子一抽就跟有病的是他一樣搞公主抱那一套,把人抱到樓下, 一腳油門踩八十邁的往醫院跑。
起碼他知道救護車會比他開車快, 沈伊或者沈伊的同事比他專業比他靠譜。
還賊善解人意的沒搞開車左拐右拐給病人造成二次傷害那一套。
“嗯……”
謝不辭還沒開始忽悠, 雪團就像知道他要說什么一樣, 立馬語無倫次的反駁:“我要爸爸。”
“不跟叔叔。”
這會蘇以安也扒拉了一下謝不辭, 跟著附和:“他說他不想跟叔叔,你這爸爸怎么當的,孩子都告訴你了你還不聽。”
“他……算了你說得有道理。”
謝不辭也覺得把雪團留在家里或者交到別人手里不太安心,況且雪團對他倆依賴性挺強的,索性也就沒再堅持。
救護車來得很快,去醫院的路途沒有多長。
雪團確實不哭不鬧的,沒給謝不辭添麻煩, 甚至話都不說。
因為信息素功能障礙這種病特殊,所以蘇以安被帶到醫院的時候,直接就交到了沈伊手里。
緊接著謝不辭就抱著孩子, 在醫院走廊里看著一堆護士在病房里進進出出的, 不知道在忙什么。
謝不辭能感覺到雪團也比較焦躁, 一直攥著他大衣的袖子揉來揉去。
雖然孩子沒說話也沒鬧,但蘇以安這個狀態,再不懂也不會一點都察覺不出來發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
反正抬頭看見沈伊舉著病歷本一言不發的站在自己面前時,謝不辭緊張得半天沒敢先開口。
他覺得沈伊肯定得罵他兩句。
“燒到將近四十度?你給他扔冰窖子里去了?”
“……”
謝不辭沒好意思說,冰窖子好歹還有個棚能擋擋雪呢,他這直接露天。
“我長話短說, 病得這么嚴重,肯定要先退燒。”
“再牛的醫生, 也沒法保證一定能方方面面都兼顧到,所以我只能挑成分比較安全不會導致信息素功能障礙病程加速的藥用。”
“也就是,你們家老二,不一定健康的意思。”
謝不辭聽見這話心情還挺復雜的。
他知道蘇以安在家不吃藥是不想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問題。
蘇以安覺得,他的跟孩子的,需要單算。
可能懷雪團的時候沒那么多講究,不會特意注意到,他身體狀況差孩子也落不到什么好。
沈伊已經是很負責又專業的醫生了。
又聽了幾句囑咐以后,謝不辭便帶著雪團進了病房。
還是原來那間。
剛出去一天就又回來了。
后面蘇以安一直昏昏沉沉的,總是白天退燒,臨到傍晚又忽然嚴重,反復了好幾次。
一天當中也沒有幾個小時是清醒的,還因為有孕反吃不下什么東西,輸液瓶掛在旁邊一掛就是一大串。
等蘇以安好得差不多了的時候,已經臘月二十九了。
馬上就到新年。
醫院里人少了很多,走廊里也安靜。
沒病到特別嚴重那份上的,都不會選擇在醫院過年。
蘇以安和雪團都是安靜的性格,誰都不說話,就顯得更冷清。
謝不辭覺得,要是把他扔在這里,只有一臺吵鬧還沒什么意思的電視嘰嘰喳喳的陪著他,他會被憋的發瘋。
而且病房里那盞小窗戶看什么視角都不好。
就導致雪團只能聽見放煙花的聲音。
沒見過這場面,還被嚇哭了好幾次。
本來最好是要等情況穩定一點以后再考慮出院的,但謝不辭很清楚,如果蘇以安留在醫院過年,那他不會走,沈伊同樣也不會。
緊接著就會出現,他跟沈伊暗戳戳較勁的場面,只要表面上稍微出現了一丟丟不和諧,話術就只有一個——
大過年的,沒必要這樣。
也不說慫,主要是,跟情敵一起過年,很破壞三口之家的氣氛。
后在謝不辭據理力爭的掰扯了半天,終于把蘇以安騙回去過年。
他們的關系還沒進展到那一步,謝不辭就沒強求蘇以安跟他回家過年,沒想著見家長。
辦好了出院手續,謝不辭專門喊了司機過來把他們從醫院送回小區,途中一直沒讓雪團離開自己肢體能接觸到的范圍。
因為只有孩子跟著他,才能防止蘇以安把他從1501轟出去。
雖然知道蘇以安喊一句雪團就會跑親爸那頭去,這么做的意義不太大,但謝不辭也還是固執的想找一點心理安慰。
年三十的晚飯肯定要準備得隆重一些。
謝不辭不會做飯,細問一下,蘇以安廚藝也就那么回事,最多只能烤個蛋糕,還好多年沒碰過了,手藝退化得也差不多了。
原計劃去買點熟食,再兩個人一起努力的炒兩盤看起來能端上桌的菜,把年夜飯該有的都走個流程擺出來。
但因為介懷著之前頭牌哥跟蘇以安一塊逛過超市,買熟食這流程一定要兩個人一起去,最好還是把孩子也帶著。
美其名曰,沒坐過超市購物車的童年是不完整的。
出院以后天色還早,街上挺熱鬧的,路邊掛了不少燈籠,超市外面專門拎出來賣的對聯那塊圍了不少人。
以前謝不辭從來沒進到過這么有煙火氣的場合,隨著人流都走到了超市門口,他還覺得有些不真實感。
見他東張西望的,蘇以安拍上謝不辭的肩膀,湊到他耳邊問:“你覺不覺得,咱們兩家顯得冷冷清清的,還看不見過年氣息呢?”
謝不辭聽得懂他的暗示。
過年氣息,那不就是得見點紅色嗎,眼前這有現成的。
他往距離他們只有幾步遠的賣對聯那小攤販那邊望了一眼,隨后看向蘇以安:“你跟我說句實話。”
“你是真覺得我們需要對聯,還是只單純的想看我跟菜市場大媽砍價或者搶最后一副?”
蘇以安一點也不見心虛:“這種沒有意義又不重要的問題,一定要問嗎。”
其實謝不辭也不是一定要得到一個答案。
都已經是追老婆的狀態了,那老婆想要什么節目上就完了唄。
但是他這種架他吵不贏啊,而且當街,他都不敢想會有多丟人。
就算很清楚見不到熟人,謝不辭也還是怯場。
于是便開始找借口暫時推脫:“我是想說,對聯這種不那么必需的東西,一定要在進超市之前買嗎。”
“一定。”
“等你從超市出來,人家都已經賣得差不多了。”
因為家家戶戶都知道提前準備,所以年三十當天的對聯不一定是搶手的東西,只是蘇以安知道謝不辭拉不下臉來,想故意難為他一下。
“哦這樣。”
“那我……盡力?”
第55章 第 55 章
“我覺得, 區區兩幅對聯,沒有拿不下來的道理。”
“謝哥你說呢?”
謝不辭干笑兩聲,沒敢接這一看就是蘇以安專門為了把他架起來才講的話。
但表面上卻云淡風輕的, 還滿不在乎的開口反駁:“不就是買個對聯, 又不是沒錢, 這有什么好拿不下的, 看好了啊。”
“做人還是要大大方方的。”
蘇以安沒拆穿他。
然后謝不辭緊張得攥著手機的手都冒出了不少汗, 走這幾步路的過程中心里還一直重復默念著他覺得正常買東西流程里要說的話——
你好阿姨,我要兩幅對聯,請問我應該付多少錢。
以前幾乎沒干過自己買東西這種事情,謝不辭磨磨蹭蹭的走到攤位,結果剛開頭的那句你好都沒說完,就被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的小孩給擠到了一遍。
隨后謝不辭就聽見了旁邊小孩清脆的聲音:“阿姨我媽又讓我過來,這回我要三幅。”
謝不辭看著那只剩薄薄一層的包著塑料膜的紅紙, 剛想再開口,又聽見有剛從超市出來,看起來是攤主熟人的人過來搭話。
打斷別人說話是不太禮貌的行為這種觀念根深蒂固, 于是他就像塊木頭一樣現在旁邊等。
街上吵吵鬧鬧的, 等攤主注意到謝不辭擱那站著, 已經是幾分鐘以后的事了。
剛招呼著問謝不辭要買什么,旁邊就又有新來的插隊。
大媽嗓門挺大的。
不是謝不辭沒敢開口,是他那點音量,在大街上實在是不夠看的。
眼看著攤位上的對聯越來越少,再來倆插隊的他就買不上了,謝不辭急得差點喊阿姨都嘴瓢。
直到順利搶到最后兩幅, 謝不辭的腦子才開始后知后覺的復盤。
幸好,那小孩沒把他開口買東西的勇氣撞散。
然而在蘇以安的角度看就是, 謝不辭緊張得走路都快同手同腳了,讓他買個東西像是要給他上刑一般,好不容易下定決心挪過去,還被一莽莽撞撞的小孩搶先。
隨后謝不辭欲言又止了半天,都快急了也還要等人家說完了再說。
每一步行動都完全在蘇以安意料之外。
就在蘇以安覺得他說不出來什么了,思考著要不要過去幫他一把的時候,謝不辭用能吸引街上百分之八十人的音量,對著擺攤的那看起來只有三十多歲的女人,喊了一句阿姨。
人家攤主看見他以后,那眉毛皺的,都快系上了。
買完了拿著對聯回來的時候,謝不辭那個走路的勁,高興得恨不得就差蹦起來了。
“怎么樣我就說吧,買個對聯而已,又不是什么難事。”
蘇以安還沒說話,雪團先抬頭看了一眼謝不辭,然后對著他,脆生生的喊了一聲:“阿姨。”
謝不辭:?
“你背后跟孩子說我什么呢?”
他覺得雪團不會無緣無故學他,況且隔了那么遠,能聽見又能聽明白的只有蘇以安。
“我還沒來得及說呢。”
“我不信。”
在謝不辭的印象里,雪團還不到一周歲呢,話都說不利索,再咋聰明也不可能無師自通學會陰陽怪氣。
肯定是蘇以安提前教的。
這個想法一旦冒出頭來,謝不辭立馬變得理直氣壯:“親生的也不知道教點好。”
因為確實還沒來得及吐槽什么,蘇以安也不甘示弱:“你也知道喊阿姨不對勁啊?”
“還把自個當小孩呢?啥輩啊。”
蘇以安不清楚情商是不是天生的,他也理解不了謝不辭怎么二十好幾的人了還能對著人家喊出阿姨來。
謝不辭好像也意識到了這稱呼不太對勁,支支吾吾道:“那我……?”
“你平常犯錯都怎么解決?”
說到這個謝不辭就比較有經驗了。
作為眾所周知不怎么服管教的熊孩子,教多了謝不辭也聽不進去,以至于他從小到大犯錯誤的解決方法都只有一個:給錢。
給錢不好用的話,那就多給點。
謝不辭他爸教育他,不能犯用錢解決不了的錯。
后面他媽又專門補充過,不能做喪良心的事情。
所以謝不辭就變成了那種,把錢撒出去才能渣得理所應當的孩子。
然后就著蘇以安這個問題,謝不辭還專門好好思考了一下才斟酌著開口:“這種街邊大姨……”
話說一半意識到稱呼不對又立馬改口:“街邊大姐,給個五百塊?”
說完謝不辭還特意觀察了一下蘇以安的表情。
見蘇以安神色復雜,謝不辭又試探性的加價:“那就一千?”
蘇以安沒搭理他,自顧自的往商場里面走。
謝不辭跟著進去,動作麻利的存包,然后追著蘇以安進商場。
雖然他不清楚蘇以安是覺得無語還是怎么樣,但他很聰明的猜到,蘇以安不認可他的處事風格。
兩人沉默著走過一排排的貨架,全程沒像任何一起結伴逛超市的人一樣有任何商量。
謝不辭這種有問題當時就要解決的性格,忍受不了這種詭異氣氛。
這會他也顧不上周圍是不是人很多,湊到蘇以安身邊低聲講話:“你哪里不認可我的處事態度你明示一下呢?”
“咱倆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也不是第一次見識到你怎么解決問題,這有什么好說的。”
蘇以安沒想跟他較真,說話的語氣也是平和的。
因為很明白都是成年人,看不慣的東西,要么強迫自己接受,要么就遠離這個人。
沒什么好較真的。
“那你因為什么不開心?”
蘇以安反問:“你也要這么教育雪團嗎?”
這下換謝不辭沉默。
他對怎么教育孩子這一點還沒思考過怎么規劃,總覺得孩子還小,這種事情不著急。
而且謝不辭很清楚自己全身上下一堆臭毛病,很難保證他自己教育孩子,會把孩子帶成什么樣。
蘇以安繼續道:“不管遇到什么事都是用錢擺平,我都不敢想孩子以后會變成什么樣。”
謝不辭并不是個負責任的,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蘇以安也沒法確定他現在對雪團好,是不是因為沒見過小孩子三分鐘熱度。
再或者,也許還有一直被他拒絕,拿不下他永遠不死心的因素在。
往壞了想想,以后雪團得不到謝不辭的注意,被隨便扔給為了錢事事順著孩子的保姆,周圍人都奉承著孩子。
再加上不管遇上什么都用錢解決的處事風格。
那不早晚養成社會敗類嗎。
謝不辭也許沒太強烈的概念,但蘇以安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底層人。
除了在重大疾病與天災人禍面前,錢顯得不是那么萬能以外,剩下的,沒有什么是多給點解決不了的。
到時候學得像謝不辭一樣亂搞,也許還會比謝不辭更惡劣一些,拿有多少個人為他生過孩子當做炫耀的資本……
蘇以安不是杞人憂天的性格,眼下是開心的,他不會亂想一大堆有的沒的。
但氣氛都到這了。
“怎么教育孩子,可以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
說這話時,謝不辭想表達的是,雪團是蘇以安生的,怎么教育孩子蘇以安也是有話語權的。
而且謝不辭從來沒想過還會到了他倆需要考慮孩子教育問題的時間點,他還追不回來他老婆。
不過蘇以安跟他不在一個頻道,以至于他倆現在像是在吵架一樣。
蘇以安那話剛說完,就吸引了一大群八卦的目光。
“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你再給找個半吊子沒一點正型的后爸,孩子一輩子都看見頭了。”
“這啥邏輯啊?”
覺得他倆思想多少帶點差異,謝不辭再說話之前,腦子里轉了好幾個彎去思考要怎么才能解釋明白。
這會這會還招來了熱心的大姨勸架。
從蔬菜區那邊穿過一大群人的大姨目標特別明確的小跑著過來,將謝不辭和蘇以安拉開,然后苦口婆心的規勸:“行了行了,小兩口有什么架非得在這大過年的關頭吵。”
“你看看,你有這么漂亮又聽話的孩子,怎么不知道知足呢?”
“人家小伙子也一看就是那種賢妻良母型的,alpha不能那么沒有良心,對老婆好一點,好不容易走到一起,哪有什么真過不去的坎。”
好心大姨一過來勸架,就像給其他聽著八卦一直沒敢過來說話的人打了個沖鋒槍一樣。
大家都開始七嘴八舌的議論。
“我離得近我也聽見了,你這是想用錢把老婆打發走啊。”
“孩子還不給留,人家死心塌地的跟著你還給你生孩子,是為了圖你的錢嗎?”
“誰看得上你那倆錢啊,跟你談感情的時候你張嘴就是錢,有你后悔的。”
別的都還好,最后一句直接實打實的戳謝不辭心窩子上了。
他以前跟蘇以安睡過,自以為是補償,留下了錢,卻從沒問過蘇以安的想法。
所以,在這種時候提錢,顯得他太自以為是了。
謝不辭有些慌張的想開口解釋,但越是著急越說不出什么有用的來:“我不是,我沒有……”
他剛說完,最開始那過來勸架的大姨就朝他后背上拍了一下:“咋的,你面子比老婆還重要啊?男子漢大丈夫,憋半天就說這么一句出來?”
“拉拉個臉給誰看呢?說點軟話還不會啊?”
這會雪團見人有點多,也不懂發生了什么,抱著蘇以安脖子回過頭看謝不辭。
就在大家都安靜了等著謝不辭的時候,雪團先晃著小腦袋在兩個人之間看了好幾圈,然后對著謝不辭重復了一遍大姨剛對她的評價:“拉拉個臉。”
謝不辭一愣。
當著所有人的面拿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觀察了一下自己的表情。
隨后得出結論:“這不挺正常的表情嗎。”
勸架的大姨恨鐵不成鋼:“那是重點嗎,你這孩子怎么這么不會說話,你再說不出正經的來,我看人家小伙子挺不錯的,一會我介紹給我兒子了。”
“我也不是那個意思啊。”
謝不辭想跟蘇以安說點什么,但他視線剛落到蘇以安身上,只見對方扭頭就走。
一點面子都不給。
他匆匆忙忙的去追,還能聽見后面對他七嘴八舌的囑咐:“記得說點好聽話。”
“大過年的別給找不痛快,不然來年財運都不好。”
“家里有老婆就好好的,安安穩穩過日子,少整那虛頭巴腦的。”
謝不辭拖長音回了一句知道,就追到了蘇以安屁股后面。
然后他眼看著蘇以安稱了不少種類的熟食,還買了各種五顏六色看起來就很新鮮的蔬菜。
極速版的采購完所有需要采購的東西,蘇以安把購物車推到謝不辭面前,示意他過去結賬。
因為是目的性很強的活動,所以解決完問題就可以立馬回家。
雖然看起來都是蔬菜酸奶這種食品類東西,但什么都拿一點東西也不少。
現在是傍晚,天已經開始擦黑了。
他們回家的路上,剛好透過車窗看見第一波放的最早的煙花。
車停到小區樓下,兩人并排走進單元門,又進了電梯。
蘇以安沒明確表示不讓謝不辭進他家家門,謝不辭也特別懂事的沒亂說話,接下了這臺階。
打開家里的燈,蘇以安先是把雪團放在沙發上,給找了玩具讓他自己先玩。
然后在冰箱里翻出了好幾盒速凍餃子遞給謝不辭:“沒有能招待你的東西,我也不會包,你要是覺得委屈你可以回家。”
“不回的話,要吃就自己去煮。”
蘇以安自己一個人的話,很少走形式主義。
以前自己過年,他都是家里囤好了吃的,手機扔到一邊,電視也不打開,待在陽臺上自己平時最喜歡的角落,蹭別人放的煙花看。
再用那一瞬間的靈感,畫一幅畫。
就不顯得過得有多孤獨。
謝不辭倒是不太在意這些,還特別粗神經的問:“我煮的話,你吃幾個?一起煮了算了,炒兩個菜,一會到飯點了再煮。”
“那就三個吧,不喜歡速凍餃子,隨便吃兩口就行。”
謝不辭把多拿的餃子重新放回冰箱,給雪團找了動畫片,把蘇以安拖進廚房,然后翻手機里提前找好的菜譜。
這會他還有點后悔,在醫院就顧著焦慮了,也沒想著給整個煙花秀什么的浪漫表演。
白白浪費了個這么好的在老婆面前表現的機會。
他倆一個人在水池那邊洗菜,另一個對著菜譜找調料,除去沒什么話可說,表面上異常和諧。
“咱倆嘮兩句?”
“你跟我講講你是怎么打算雪團和咱倆老二的唄?”
謝不辭覺得蘇以安也很糾結,他不會在雪團辦周歲宴之前離開,但他總覺得蘇以安其實早就打算好了,只是什么都沒讓他知道而已。
“你要是不想要雪團,我可以隨時帶走。”
他知道蘇以安一直搖擺不定,所以特別善解人意:“那你想聽聽我是怎么想的嗎。”
第56章 第 56 章
“不是很想。”
謝不辭本來都醞釀好了一大堆的煽情語錄, 結果蘇以安短短四個字就打斷施法。
“你要是不說,我還能將把雪團留給你當做是條后路,你說完了沒準咱倆今天晚上就得干一架, 再接下來就是我把你轟出去, 這個年誰也別想過好。”
他倆之間有明顯的思想差異, 所以蘇以安這個設想沒有任何問題, 甚至只要謝不辭一個用詞不準確, 就可以導致這種場面的發生。
在謝不辭的觀念里,之前蘇以安受了那么多的苦,見他沒跟見仇人一樣,也沒恨不得躲他八百米遠,那就是感情復雜,不至于到要拼個你死我活或者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
可能詞匯比較匱乏,他就只能用一句又愛又恨來概括。
“你……我有點想知道, 你恨我到什么程度。”
蘇以安接過謝不辭遞來的胡蘿卜,放到菜板子上,拿出旁邊廚具架子上的刀, 接話時頭都不抬:“恨你倒是談不上。”
“我不恨任何人, 包括我爸重病, 我出不起他透析的錢的那會,鐘家人對我落井下石的各種做法在你們看來都玄幻到有些難以接受,在我這里也依舊沒到恨誰這個階段。”
在蘇以安的思想里,其實就只有簡單的一句話。
人都是會死的。
無論是誰出現在他身邊,都早晚會走到老死不相往來那一步。
包括階段性的朋友,酒醒就消失于人海的床伴, 和膩了就再也不會有說話機會的老板。
各有各的目的才湊在一起。
所以遇到什么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沒有什么可怨天尤人的。
除了謝不辭。
謝不辭就跟因為蘇以安上輩子造孽而纏上他的厲鬼一樣, 見色起意說喜歡他,高中拉拉扯扯了三年還不算完,出去上大學了兩個人不在一個學校也依舊不安生。
其實細算起來,他倆這都算磁場不合上不得臺面的小打小鬧。
連真的討厭都算不上。
但蘇以安就是不服。
他自認心態很好,起碼沒有因為各種旁人聽起來就兩眼一黑的遭遇報復社會。
可只要是人,就都有卑劣的一面。
不管謝不辭是不是真的無心又不知情,對他造成的傷害都是實打實的,而且謝不辭本人也知道自己脫不開干系。
就導致蘇以安特別不平衡。
在知道懷了雪團又打不掉的時候,萌生出了裝出一副愛謝不辭愛得要死要活的樣子做給所有人看,然后扔下孩子這爛攤子讓謝不辭糟心一輩子的想法。
他覺得他該勇敢一把。
活下來了他不憋屈,沒活下來雖然沒報復成,但起碼他也不在了。
不虧。
于是他這么想,也就理所當然的這么做了。
“那我在你心里是個什么樣的人?”
聽到這蘇以安手上切胡蘿卜片的動作還停頓了一下。
“自私自大,人傻錢多,又暴躁又囂張,腦子還不太正常。”
“我腦子哪里不太正常了?”
原本謝不辭想反駁你腦子才不正常這種話,話都到了嘴邊,又想起蔣澤讓他有事沒事把嘴閉上的勸告,只能生生咽回去。
“那我總得有點優點吧?”
“比如……”
“哦,你不說這個我還沒想起來,你這人還自戀得讓人很無語。”
嗯,也行吧。
蘇以安沒亂說。
趁著沉默的間隙,謝不辭沉思片刻,隨后才把所有洗好的菜都放到面板上,自己站到蘇以安身側。
“其實,雪團也并不一定非得留給你或者留給我。”
話音剛落下,蘇以安手中的刀就重重拍在面板上。
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謝不辭有那么一瞬間腦子都是空的,緊接著他就聽見蘇以安的聲音:“你他媽要是敢送孤兒院或者把我兒子賣給人販子,我就跟你拼命。”
“不要他你也去死。”
“不是,我是說……”
越急越容易語無倫次,謝不辭也不太明白為什么明明是表明心意的場面,畫風忽然就要變成拋妻棄子的家庭倫理大戲。
“這個孩子不能咱倆一起養嗎。”
“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再跟任何人曖昧不清了,凌望那是以前亂七八糟的桃花債,那不算。”
蘇以安沒再看他。
低下頭重新把注意力放在菜板子上。
豪門的婚姻,從不由自己做主。
蘇以安自己承認,他找不到任何各方各面都很合適的伴侶,長期關系這種可有可無的東西,他確實可以不要,但雪團和他家老二的親爹都是謝不辭,這是無論如何都改變不了的事實。
就算謝不辭幸運,有些人生大事還沒完全與利益掛鉤,他有自己做主的能力與權利。
但那又怎么樣。
他們兩個人本身就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你跟我解釋干什么。”
他來能湊到一起,爛也不是一個人爛。
年輕的時候雖然各玩各的,可一起玩的那段時間大家都看得見。
誰又比誰好到哪去了。
今天一高興說今天不喝了,明天指不定誰來一句你心心念念那小頭牌又缺錢了,就又夜不歸宿。
他們兩個不合適。
生搬硬湊只會兩敗俱傷。
“我會處理好所有亂七八糟的人際關系,我不給雪團找任何后爸。”
這下蘇以安正色,他偏過頭,面無表情的看向謝不辭:“你的承諾無非就是上嘴唇碰一下下嘴唇。”
“帶著劣根性的海王收心,你相信嗎。”
“我要不是懷著孩子玩不了,我說我再也不玩了,你信嗎。”
“我信。”
謝不辭這話說得異常鄭重。
似乎是覺得程度不夠,他又一字一頓的重復了一遍:“我信。”
總被奉承也是有好處的。
像此時此刻,謝不辭一點漂亮話都不會說。
他知道蘇以安不是那樣的人,知道蘇以安只是無法完全在這個圈子里抽身。
身不由己而已。
爛人遇見得太多了,就很難再相信這個世界上還有好人了。
這會又對上了蔣澤跟他講過的另一句話:行動遠比承諾有用。
“哦,那隨便你。”
“你不要以為你很了解我。”
謝不辭沒立馬接話,腦子里飛速回憶著蔣老師的知識點:
大多數omega都是口是心非的,尤其像蘇以安這種人死了嘴還硬著的。
謝不辭不是一點打算都沒有,只是苦于不知該怎么跟蘇以安開口。
他們的關系擺在那里,不管商量什么都會導致氣氛很奇怪。
“我很認真的跟你講,你先別急,我就說兩句。”
今天大年三十,初一那是要走親戚的,豪門也不例外,只不過家里有錢的更多的是搞形式主義。
很久之前謝不辭他媽就告訴過他,因為之前他總亂搞弄出來一大堆爛攤子,這個孩子他必須想辦法給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解釋清楚。
“就是……雪團戶口在我名下,圈子里七嘴八舌的議論了好一陣子,我原想著,明天帶他去串個親戚,收點壓歲錢。”
“完事給他新開個卡,把錢存進去,到時候等他成年了就給他,不管是他想創業還是怎么樣,我都會尊重他。”
蘇以安沒有發表意見。
他們兩個人就算身體距離這么近,也依舊像是隔了很遠。
謝不辭見他沒什么表示,覺得沒有提前跟他商量,現在通知也不太禮貌,就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開口:“……畢竟你也是孩子爸,你不太放心的話,就也跟著一起去?”
“你在問我嗎?”
“啊?那不然呢?”
以前過年走流程這種事情他們家管家都會提前安排好,不需要謝不辭操心,包括朋友之間相處,大家都會因為他家有錢對他各種包容,就導致他是真不懂這些亂七八糟的彎彎繞繞。
他本意是想告訴蘇以安,跟著去最好,不愿意的話,那就再安排。
“你要是真的想讓我去,在剛定下來的時候就應該跟我講,而且你來邀請我,你不應該拿出誠意來嗎。”
“見著點熟人不尷尬嗎,我空著手去啊?”
“既然沒有這個打算,為什么說這種話的時候要把我帶上?”
謝不辭真的很直腦筋,蘇以安話里的刺就差懟到他臉上扎了,他也才剛看出來蘇以安好像有那么一丟丟的情緒不對。
他不知道該怎么接話,也不明白這種情況做什么才是對的。
所以腦子和嘴各干各的活。
腦子再回憶蔣澤跟他講過的各種技巧,嘴卻開口就是一句:“其實你要是沒那么介意的話,我也可以跟你求婚。”
見到蘇以安有些震驚有些疑惑的表情,謝不辭才后知后覺的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么,立馬補救:“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對,也不是跟你鬧著玩,就……”
這會謝不辭根本不知自己在胡言亂語什么,但說都說了,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想說什么都要一次性講完了。
反正頭都打了,蘇以安一定會因為這件事跟他有更深的隔閡,還不如趁著機會把話說開。
“我是認真的,我沒有再想用什么下作的手段逼迫你了。”
“我又不是沒見過孩子,這有什么可三分鐘熱度的,你愛雪團我就不愛了嗎。”
“要是真的對他不上心,我就該在保姆那件事情里就撒手不管,生病的孩子最麻煩了。”
越說越覺得不對勁,但謝不辭根本抓不住重點,他都做好準備要等蘇以安來罵他,再順著蘇以安的話往下解釋了,結果蘇以安什么都不說。
兩人又開始面對面的大眼瞪小眼。
直到蘇以安開口打破僵局:“你要是準備好了,那我也沒什么可說的。”
“跟你有關的,我心情好懶得搭理就算了,心情不好能說出點什么來,你自己尋思著。”
他答應得有些突然,以至于謝不辭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什么反應。
沒等謝不辭再說什么,蘇以安就徑自走出了廚房。
事情順利得有些不太對勁。
謝不辭有種不出意外就一定得出點意外的直覺。
第57章 第 57 章
后面晚飯也吃得馬馬虎虎。
看起來是挺豐盛的, 標準的北方年夜飯,滿滿當當一大桌子,還有各種燉菜。
賣相都挺不錯的。
因為做了一半謝不辭就發現, 這玩意自己整, 那簡直是毫無懸念的既不好看也不好吃。
然后在經過了他倆瞎忙活半天的努力之后, 兩人一致決定, 趁著外面還有飯店沒關門, 趕緊點外賣。
所幸他們運氣也不算差,找了附近好幾家飯店,拼拼湊湊的倒是也把菜品湊齊了。
但是很不幸的是——
選的這幾家飯店,都不那么好吃。
沒有到難以下咽的份上,卻無論你怎么努力都喜歡不起來。
不上不下不好不壞的卡在那里,最讓人難受。
吃得很痛苦,倒掉還覺得浪費。
電視里放著春晚節目, 笑笑鬧鬧的確實不會顯得房間寂靜,兩個大人加個孩子擠在同一個沙發上,真的很有一家三口的溫馨氛圍。
可能雪團從來沒見過兩個爸爸這么和諧的挨在一起的場面, 有些新奇的湊在兩人中間東看看西看看。
連手里的玩具啥時候掉的都沒注意。
謝不辭的注意力完全不在電視節目上。
這會窗外斷斷續續有人放煙花, 屋里開著大燈, 他偏過頭就可以看見蘇以安的側臉。
知道十二點家家戶戶都放煙花,小區里也會熱鬧個十幾分鐘,謝不辭想著反正要早起,還不如通宵。
但孩子不到十點就已經困得自己在沙發上坐不住了。
蘇以安沒把謝不辭轟到對門,只虛掩上臥室門帶著雪團回了臥室。
兩個人都各懷心事。
謝不辭覺得要帶蘇以安回家至少要拿出些誠意來,不說要準備得多隆重, 至少不能讓蘇以安站在他旁邊名不正言不順的被那些看不慣他的親戚戳脊梁骨。
因為未婚先育,真的不怎么好聽。
但這種不痛不癢的暗戳戳埋汰幾句, 只要蘇以安不離開他身邊,他都能解決掉、
問題是——
凌望。
這種活動,說好聽了叫串串親戚辦個宴會,說不好聽了就又是小型聯誼。
別人家謝不辭不清楚。
他們家幾輩人傳下來,那有戰友情誼的只會越來越多。
這也是過年的節目。
所以,大家網狀關系一撒下去,人是一定少不了的。
說不準哪家一聽見點風聲,就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把凌望給請過來了呢。
謝不辭雖然亂玩,但至少很有原則的為了避免尷尬不會碰圈里人。
凌望是個意外。
就說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
他倆要是再撞上,保不齊又會演變成一場災難。
按照謝不辭最近追老婆遇上的一系列抓馬事件來看,他根本不需要去問凌望有沒有被邀請。
問了也沒用。
就算沒有,也沒人敢說凌望就一定不會來砸場子來截胡。
十二點整。
就算臥室關了燈,謝不辭也能從門縫里看到從窗戶那邊透過來的光亮,
他們住在十五層,看煙花的視角極好。
雪團被這噼里啪啦的放爆竹的聲音吵醒就開始哭,謝不辭怕蘇以安一個人哄不過來,就自覺走進臥室幫忙。
但蘇以安只讓他去把窗簾拉開。
雪團看見煙花的彩色光亮便止住了哭聲,只是依舊因為害怕緊緊摟著蘇以安的脖子。
熱鬧了一陣就重新恢復了寂靜。
不出意外,凌晨四五點的時候,還會有好心的鄰居斷斷續續的再放一波來喊他們起床。
高檔小區也不例外。
謝不辭說,以前他回家過年,哪怕不確定這個小區里有沒有人住,也會專門在自己早起的時候,來這邊放倆炮仗。
就怕住在這的人聽不見聲響顯得可憐。
這小區有專門放煙花的地方。
他這么想,肯定也得有幼稚的老板這么想。
誰早起不帶怨氣啊,一年到頭也就這么一個日子口不挨罵,那不得多放點?
第二天一早,確實天還沒亮,臥室里便三個人都醒了。
特殊的日子,完全不需要鬧鐘。
謝不辭提前去對門找給雪團準備好的衣服,然后又換上了高定西裝。
蘇以安不需要謝不辭提前給準備衣服什么的,做小情人的,根本不缺像樣的衣服穿。
而且蘇以安囤起來的衣服都是很經典的款式,放了幾年也不算過時,再加上他本身就有一張很抗打的臉,只會顯得衣服更高級。
外面的天還是全黑的。
越長大,就越對過年沒有概念。
尤其是在對親戚沒什么感情,也沒什么只有在這種日子才能吃到的東西,和只有在這種時候才能見到的人的情況下。
謝不辭和蘇以安特別有默契的沒有提做造型的事情。
還帶著雪團一起,上了車就睡。
只是人只要離開了舒適環境,就很難再睡得著。
尤其是冬天這種穿多少都冷的狀態下。
以至于謝不辭還有點悲春傷秋。
途中還看著前面一直都沒說過話的司機那背影,帶著那要跟路邊的狗都喝兩杯的勁搭話:“兄弟你大過年的還要過來上班,你煩不?”
他這話一說完,蘇以安就明顯感覺到司機坐著的姿勢僵硬了些許。
隨后司機吞了口口水,有些不自然的接話:“您不用這么問,這是我的工作。”
謝不辭還想再說點什么,但話還沒說出口,就被蘇以安拉住:“你要是睡不著,你就抱孩子,我能睡。”
“少整那沒有用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對人家有多大意見,想找茬給人家辭了呢。”
不好說是謝不辭腦回路清奇,還是有階級差距思想確實不太一樣。
這司機蘇以安認識,很久之前是給高中學校開校車的,后來因為兒子上大學,才來這邊城市發展。
家境一般,家里供著兩個孩子上學,標準的上有老下有小的溫飽家庭。
后面來謝不辭家干司機,除了離家遠了一些,比以前開校車掙的多多了。
而且謝家從來不虧待員工,不管是公司里的還是保潔廚師一類的,開的工資比其他豪門高很多。
所以跑這一趟,沒準人家一天掙了一個月的錢。
大年初一,還只跑早晚。
開心都來不及呢,有啥好煩的。
謝不辭把雪團接過來,才想起好像出門之前沒給孩子沖點奶粉。
這車是從他家別墅開過來的,不是謝不辭最常開的那輛,車上也沒有給孩子準備的零食。
飯都沒讓孩子吃上。
只是起的太早了,車上有暖氣,雪團也昏昏欲睡的,很聽話很老實的誰抱就跟著誰。
到了謝不辭家別墅,他們還沒從車上下來,謝不辭就看見他爸媽專門站在門口等著他們回來。
這會他才想起,這不是他的車。
帶著蘇以安來見他爸媽,也沒想著給蘇以安準備點什么。
空著手過來,他家人雖然不會覺得有什么,但情理之中好像有點過不去。
不過知子莫若母,謝夫人就像早就料到會出現這樣的場面,于是在蘇以下車以后,立馬熱情的拉住他的手。
“這是阿姨第一次正式見你,也沒什么好給你準備的,大過年的,這就算是阿姨的一點心意。”
“跟謝不辭沒什么關系,你別多想。”
蘇以安收到紅包還有點手足無措,先愣愣的喊了一句阿姨好,然后就開始組織語言想著把紅包退回去。
說是紅包,可人家的紅包都是紙包的。
謝夫人給的這個,真的是沉甸甸的一個包。
像是那種,老式紙包糕點的包法,只是估計提前就準備了,樣式弄得很精巧,也一看就包了十好幾萬進去。
而且蘇以安接過來的時候第一下差點沒捧住,然后就從包裝外面摸到了藏在中間的銀行卡。
是真的給了好大一筆錢。
謝夫人也知道蘇以安不太好意思收下,在對方拒絕之前,率先把人帶進屋,然后讓謝不辭接過紅包替蘇以安帶著。
進屋以后也不忘給雪團一個,當做是新年的壓歲錢。
但雪團會喊爺爺奶奶,不會說新年快樂或者過年好之類的,蘇以安現場教也沒教明白。
一家人都聚在客廳,桌上擺著各種干果水果和糖。
蘇以安還在那專門招待客人的擺盤里,看見了話梅和葡萄干。
他知道謝不辭家沒人喜歡這些東西,以往這兩種東西從來不會出現在他們家桌子上。
這是專門用來招待他的。
從他答應跟謝不辭回來到現在,連十個小時都沒有。
謝夫人也注意到了蘇以安的目光,專門把話梅和葡萄干那小盤放到蘇以安面前,還朝他笑了笑。
“確實是專門為你準備的,但不是匆匆忙忙。”
“之前就覺得該見一見你,所以朝你朋友問了你的口味喜好,想專門請你來家里吃飯。”
“不過我去找你的話,既會讓你覺得不自在,又會像是為了處理雪團的事情專門逼迫你。”
蘇以安有點不知道該說什么。
謝夫人比謝不辭有情商多了,還溫柔細膩,方方面面都能考慮到。
而且跟他交流,不揭他任何傷疤,可以恰到好處的將氣氛維持在所有人都不會覺得尷尬,又不會冷場的狀態。
很符合蘇以安對大家閨秀豪門太太的刻板印象。
聊了幾句以后,家里就開始斷斷續續的進來一些過來串門的親戚。
拎著大包小包的禮品。
而所有人進門的第一眼,看見的都是謝不辭懷里的孩子和幾乎沒出現見過的蘇以安。
來得最早的是謝不辭的姑姑一家,帶著個四五歲的小孩。
小孩從一進門就開始盯著蘇以安看,在身旁的家長催促著他喊人打招呼的時候,他才向蘇以安開口:“你是誰呀?”
第58章 第 58 章
雖然知道童言無忌, 但這話還是很難回答。
蘇以安的身份本來就很尷尬,之前要跟沈伊聯姻鬧得沸沸揚揚以后,圈子里的人幾乎就都知道了蘇以安是鐘家的私生子。
而同樣眾所周知的, 還有謝家跟鐘家不對付。
所以他不知道怎么開口。
因為無論說什么, 都能被外面一人一口唾沫星子淹死。
然后好巧不巧的, 蘇以安不敢說話, 謝不辭還怕自己又哪句話沒說對冒犯蘇以安, 也站在旁邊不知道怎么介紹。
理論上來講,姑姑是爸爸的親妹妹,已經屬于很近的親戚了,這么多年來關系一直很好,不需要顧忌那么多。
但小孩這話一問出來,連帶著謝不辭姑姑一家都把視線聚集到了蘇以安身上。
姑姑是個溫婉的女人,注意到謝夫人給謝不辭使了好幾個眼色, 謝不辭都沒get到,便主動走到蘇以安面前。
“你是雪團親爸爸對吧?”
“我大侄子是什么東西我們都知道,他從來不帶人回家。”
緊接著就又是時間倉促沒什么好準備的, 然后再往蘇以安手里塞個紅包的流程。
而且謝不辭的親戚, 給紅包都挺大方的。
除了謝夫人覺得給張銀行卡或者支票輕飄飄的顯得沒有分量取了不少現金以外, 大家給的都是大額支票,或者空白支票。
串親戚的過程中,因為跟謝不辭同齡的都還抱不上孩子,老一輩的人又都喜歡孩子,雪團就顯得異常受歡迎。
不知道是極少進這樣的場合不太自在還是起得太早沒休息好,蘇以安從頭到尾都給謝不辭一種在強打精神的感覺。
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各種行為都得體得讓人挑不出毛病, 但謝不辭能從信息素中明顯感覺到他很煩躁。
不過好在,這一天過得挺順利的。
沒有極品遠親話里話外的看不上蘇以安處處刁難, 也沒有發生什么看起來就很讓謝不辭頭疼的意外。
而且雪團也挺給面子的。
不管誰逗都能咿咿呀呀的跟人家聊兩句,收到紅包的時候,不會說新年快樂也會朝著人家喊謝謝。
再加上長得可愛,給謝不辭那群從小就認識卻沒經常見面的老哥們搞得五迷三道的。
然后謝不辭帶著雪團和蘇以安準備自己開車回小區的時候,發現好兒子別的沒學會,就記住了一句偷小孩。
這是謝不辭頭一次酒都擺面前了,還一滴都不沾。
他簡直覺得自己忍耐力堪比和尚。
在回家路上,蘇以安還抱著孩子在車后座替謝不辭算了算今天一共收了多少錢。
今天見到的每個親戚都很大方,估計有謝夫人提前打過招呼要把雪團帶給大家看的原因。
各種類型的高端玩具和紅包沒少收。
但給雪團的和給蘇以安的是單算的。
“給雪團的壓歲錢我算過了,加上你爸媽的,有個大幾百萬。”
“看得出來挺重視的,我再給添一點,然后壓歲錢單獨存起來。”
“還有你讓我收下的那些說是給我的,一會我都給你送到對門,大概算了算,應該也有個幾百萬。”
本來過年這個時間街上車就很少,再加上到了晚上,這一路上幾乎暢通無阻。
因為中午沒什么時間休息,雪團上了車就開始睡,這一天下來把孩子累得,連外面有放煙花的聲音都沒被吵醒。
謝不辭在等紅燈的間隙聽著蘇以安算的賬,前面都挺正常的,他也沒什么意見,直到聽見蘇以安要把今天收下的錢給他送到對門,才專門回應。
“給你的你就拿著唄,還專門給我送到對門干嘛。”
他以前從來不帶任何人回家,身邊誰跟著他,他都不會讓除了特別親近的那幾個朋友以外的人知道。
所以哪怕今天謝不辭都把蘇以安當成是自己男朋友介紹,該給的見面錢也沒一個人少給。
因為蘇以安是雪團親爸爸。
似乎是怕前一句話沒什么說服力,謝不辭還特意解釋了一下:“我不缺這點,雪團還不到一歲,也沒必要那么著急給他存錢。”
“況且,給都給你了,你就拿著唄。”
后座許久沒傳來回答。
就在謝不辭以為蘇以安跟孩子一塊睡著了的時候,才聽見蘇以安重新開口:“我不缺錢了。”
謝不辭不知道該怎么理解這句話,只知道蘇以安的語氣里透著他光是聽起來就覺得沉悶的疲憊。
他不想氣氛變得更壓抑,于是故作輕松的安慰:“那誰會嫌錢多呢,大不了就留著養咱倆二寶用唄。”
“孩子要喝奶粉要玩具,衣服也需要買得很勤,再大一點要上學,后面還會有補課班興趣班,孩子需要社交,社交就得花錢。”
雖然沒養過孩子,但謝不辭還沒忘自己是孩子的時候到底能有多費錢。
“一定需要那么高的生活質量嗎。”
今天收到的這大幾百萬,存到銀行里,足夠一個不嫖不賭的普通人,在二三線城市買套房子,然后生活富裕,可以不工作輕輕松松的過一輩子。
可能階級差距一輩子都無法跨越。
哪怕蘇以安已經在富人圈里摸爬滾打了這么多年,也還是沒法理解謝不辭思考問題的方式。
“算了先不說了,有點累,一會你帶雪團去對門睡,明天見。”
路上花費的時間不算多。
到了小區單元門樓下,除了比較重要的隨身物品,剩下亂七八糟的東西都被扔在了車上。
因為怕車里的溫度和外面差得太多,蘇以安給雪團又多裹了兩條小毯子才把孩子遞到謝不辭懷里。
今天晚上就沒有那么吵了。
回到家謝不辭輕手輕腳的把孩子送進臥室,換下西裝,簡單洗了個澡,然后輕手輕腳的去對門看了一眼。
今天一整天都感覺蘇以安臉色不太好,加上懷孕初期都比較辛苦,他身體底子還差。
放他一個人住,謝不辭實在放心不下。
謝不辭打開房門進去的時候,屋子里沒有一盞燈是亮著的。
摸黑走進去,蘇以安已經換好睡衣在臥室睡著了。
他伸手試了試對方額頭的溫度,見沒什么異常才回自己家臥室和孩子一起睡。
第二天一大早。
謝不辭是被他媽的電話鈴聲喊起來的。
他眼睛都還沒睜開,就聽見他媽喊他帶上孩子趕緊回家。
重點是帶上孩子。
意思就是把孩子留下,他就可以走了。
剛起床人也不是很清醒,謝不辭還以為他媽喊他回家是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于是他匆匆忙忙都起身收拾東西,雪團也在還頂著有些迷茫的表情看向謝不辭的時候,被稀里糊涂的套上新衣服抱出家門。
謝不辭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拿著手機和車鑰匙。
電梯都按了,他才恍惚意識到了什么,而后一直罷工的腦子才終于開始轉彎。
因為——
謝不辭在兩家中間的這條走廊里,聞到了信息素的味道。
蘇以安的。
味道很濃,不是平時正常社交距離的那種若隱若現的感覺。
他還不太好形容。
讓他猜的話……大概又是……發情期?
第59章 第 59 章
因為對信息素功能障礙這種病了解很少, 所以謝不辭下意識緊張。
他趁著電梯上樓的空隙打電話給沈伊,然后在電話還沒接通的這幾秒鐘里,跟雪團商量先進對門看一眼爸爸, 然后今天就等著跟爺爺奶奶過。
雪團對蘇以安的依賴性很強, 基本謝不辭剛開口就得到了拒絕的回復。
現在是早上八點十分。
很尷尬的時間。
大過年的, 串親戚已經開始了, 嘮上以后看手機會顯得特別不禮貌, 所以電話響了好久都沒有人接。
謝不辭幾乎沒什么處理意外情況的經驗,每次遇上這樣的事情都會手忙腳亂。
整個人都發蒙。
他輸密碼進了蘇以安家,然后把孩子放在客廳沙發上,自己去臥室。
臥室的門本身就是虛掩著的,床頭柜上還放著一杯正冒熱氣的水,應該是蘇以安在他進門之前就起來過。
水邊還有瓶包裝上印了一大串不知道是哪國語言的藥,沒開瓶, 謝不辭覺得蘇以安是想等水涼一點再吃。
床上只有縮成一團的被子,和枕頭上露出來的幾縷頭發。
謝不辭拍了拍被子,然后坐到床邊。
“怎么了這是?”
“你不舒服怎么不知道打電話把我從對門喊過來?”
回應謝不辭的, 是蘇以安帶著被子往床內側縮了縮的動作。
覺得可能是自己信息素的味道讓他更難受, 謝不辭還主動翻了翻床頭柜, 給自己整了個信息素抑制貼。
還沒等他伸手去把被子掀開一點,手機屏幕就重新亮起。
謝不辭低頭看了一眼。
是沈伊打回來的電話。
接通以后謝不辭還沒開口,就能從電話那頭的語氣中聽出沈伊的焦急:“他怎么了?你倆現在在哪?”
“在小區里,我在他家。”
緊接著謝不辭又急得前言不搭后語的敘述了一遍事情經過。
但理論上來講,信息素功能障礙這種病,在初期確實是沒什么明顯癥狀的, 也從來沒人說過會沒有發情期,只不過是抑制劑的效果越來越差, 直到被完全免疫。
“那我應該怎么辦?”
“我也不知道。”
得到沈伊的答復以后兩人都對著手機沉默了幾秒。
沈伊最多只能跟謝不辭講,不要讓蘇以安用帶抑制成分的藥物。
但讓人沒有抑制劑生生扛過發情期好像也挺殘忍的。
然后謝不辭就開始亂問:“這種病就真的完全不能治嗎?把腺體切除也不行嗎?”
醫學文獻上記載,腺體切除以后壽命會減少百分之四十。
只是減少壽命,沒說切除后活不下來。
“你好聰明啊兄弟。”
“你覺得你能想到的,那幫坐在實驗室里對著細菌病毒研究大半輩子的教授考慮不到嗎?”
“有用的話,還至于這么多人對著這一種病頭疼嗎。”
“我學了那么多年,我比你還著急呢,你快少說兩句吧。”
沈伊后面跟謝不辭講,病情還沒惡化到那個程度,還不至于完全沒法接觸信息素。
就算他倆是情敵,沈伊也還是很理智的告訴謝不辭,如果蘇以安不抗拒的話,可以拿信息素嘗試著安撫一下。
謝不辭知道沈伊專門學這個學了很多年,病例稀少,也沒什么參考文獻,再加上沈伊對蘇以安有點不太單純的心思,蘇以安要是真的出點什么事,沈伊比任何人都急。
而且說話的這會功夫,沈伊已經在籌備往回走了。
只不過出了城走得比較遠,最快也得四五個小時才能回來。
掛掉電話,謝不辭又皺著眉給他媽打電話,讓她找人過來接孩子。
老婆孩子都是需要照顧的,他就是有三頭六臂,也還是會力不從心。
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以后,謝不辭放下手機,喊了蘇以安兩聲。
見對方沒給自己回應,才試探性的拽了兩下被子。
但他的手剛碰到被子,蘇以安就往床內側縮,躲他遠一點。
“你躲著我,是因為我在這,我的信息素會讓你不舒服嗎?”
被子里傳出來的聲音有些模糊不清,還答非所問:“你把孩子帶到哪去了?”
“孩子在客廳,一會我媽會親自過來接他,你不用擔心他。”
從最近的相處來看,謝不辭發現,雪團其實算不得粘人小孩。
誰帶他其實沒多大區別,只是他跟蘇以安比較親近,能察覺到蘇以安有想拋棄他的想法,他才一定要其中一個爸爸帶著他。
“你先去看孩子,等有人把他接走再回來,我沒什么事。”
話雖然是這么說,但信息素濃度真的很高。
謝不辭一伸手,就摸到了被子上的潮濕感,不難猜到捂在被子里要出多少汗,且蘇以安扒拉他的那只手皮膚都泛著微粉色,就讓這句沒什么事顯得異常蒼白。
“你真的可以不用守在我這。”、
話是這么說,可謝不辭還是不太愿意離開。
哪怕知道他留在臥室他也做不了什么。
打破僵持的,是雪團在客廳喊爸爸都聲音。
孩子本來懵懵懂懂的自己坐在沙發上玩玩具,不知道兩人在臥室里干什么才沒人管他,卻也依舊很懂事的不專門喊人。
直到聽見敲門聲。
謝不辭出去開門,見他媽站在門口,拎著大包小包的吃的,還像早就料到了他會很震驚一般,主動解釋:“我就知道你不靠譜,本來想讓你把孩子送過來,但掛了電話越想越不對勁。”
“你肯定磨磨蹭蹭的,所以從掛掉我給你打的電話開始,我跟你爸就已經在往這邊趕了。”
謝夫人主動進屋抱起雪團,還對著謝不辭囑咐:“我知道現在去看小蘇有點不太方便,你把人照顧好了。”
“還有,管好你那張爛嘴,你要是敢在這種時候亂說話給人家添堵,你就等回來挨抽吧。”
她消息很靈通,也覺得謝不辭知道顧及老二不會隨便亂來,就只強調了讓他說話注意分寸。
送走了謝夫人,謝不辭又重新折回臥室。
他先是伸手試了試床頭柜上那杯水的溫度,隨后才打開旁邊那瓶藥看了看。
“你放床頭的水晾得差不多了,這什么藥?一次吃幾個?”
藥從外觀上看不出什么來,是那種瓶裝的膠囊,青灰色銜接的,瓶子一打開就讓謝不辭覺得這不會是什么正常的東西。
誰好人家膠囊用青灰色的殼。
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毒藥呢。
顏色太鮮艷可能會讓人有種毒蘑菇感,可太灰暗還是會讓謝不辭不放心他吃。
蘇以安從被子里爬出來。
被子里有些悶,加上屋里暖氣很足,蘇以安爬出來的時候,被額頭上汗水打濕的頭發都有些貼在臉上,因為姿勢原因,皮膚上有好幾道被睡衣壓出來的那一條一條的痕跡。
寬松的衣服還隨著他的動作往下滑,領口處露出好大一片皮膚,順著謝不辭的角度往下看,可以看見他完美的鎖骨線條。
這會謝不辭還蠻正人君子的,不光給蘇以安拉好了睡衣領口,還特別認真的替他把扣子一顆一顆的系好。
“那就是之前吃過的藥。”
這話一出,謝不辭腦子里立馬開始冒出無數個想法。
他試想過無數種可能,偏偏認為,只需要蘇以安否定他一個念頭就可以了,于是只開口問了一句:“之前吃過的,也不止這一種吧?這治什么的?”
“抑制劑濫用后遺癥。”
這個名詞他倆都不太陌生。
市面上常見的抑制劑都不太可以孕期使用,雖然有孕期特制抑制劑,但拿藥特別麻煩,藥店禁止售賣。
必須要專門的醫生開過處方,辦好幾道手續,才能取得到。
拿不到,還必須要用,就會有黑產業鏈隨之產生。
也不算是覺得不可思議,只是謝不辭之前從來沒敢細想過,忽然把血淋淋的口子撕開擺到他面前,他還挺心情復雜的。
而且抑制劑里的通用成分長期使用會損傷神經,留下一系列失眠偏頭痛和精神紊亂等會影響正常生活的問題。
但他們這邊抑制劑管控力度很大,A國那邊也因為治后遺癥這種藥不好賣而走預定制。
藥品在出廠時就標上了名字,那誰想動點手腳簡直輕而易舉。
謝不辭有些說不出話來,喉嚨干澀,對著蘇以安那雙無波無瀾的眼睛,只覺得心里更五味雜陳的。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近到只要誰稍微往前湊一點,就可以感覺到對方呼吸的氣息。
誰都沒有再說話。
兩道視線交錯的那一瞬間,蘇以安伸手攬住了謝不辭的脖子。
隨后在謝不辭毫無防備時,另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湊上前去,給了謝不辭一個侵略性極強的吻。
那清新的信息素的味道忽然湊的極近,沖擊著謝不辭各項感官。
他身體有些僵硬的把蘇以安圈進懷里。
一吻結束,還安撫性的拍了拍蘇以安的后背。
玩了這么多年了,是什么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以至于謝不辭到現在才猛然意識到在高中那會蔣澤就跟他說過的,喜歡和愛有什么區別。
他現在希望蘇以安好好的,希望他無病無災,不再因為錢亂入亂七八糟的圈子里受苦,不愿意他們兩個只是單純的身體欲望關系。
但謝不辭低下頭,恰好撞見蘇以安那雙水汪汪的眼睛。
就那么認真的看向他,不帶著什么情欲,卻讓謝不辭莫名覺得他好委屈。
謝不辭單方面認為,這個吻里,不帶一點蘇以安想跟他做的意思。
最多最多,只能算作是不知道該怎么對抗疾病的無奈之舉。
所以,如果謝不辭不來,最后蘇以安自己抗不過去,也還是會選擇抑制劑。
他沒看到針管的包裝,所以沒往那方面思考,但蘇以安抗拒讓他們知道是什么藥導致他生這么難以研究的疾病,也不太可能就這么大大咧咧的把藥瓶放在床頭柜上。
謝不辭揉了揉蘇以安的頭發。
他說不出什么安慰的話來,也苦于不是專業醫生,沒什么可以為蘇以安做的。
于是只能安靜坐在床邊,起一點點聊勝于無的陪伴作用。
蘇以安沒有強求他,也沒跟他說話。
但抓著他衣服的手給西裝攥出了好幾道很難熨平的褶皺。
謝不辭不清楚要怎么樣才能讓他冷靜一些,連安撫性的信息素都要收斂著。
他覺得蘇以安可能一整晚都沒怎么合眼。
因為床頭的手機剛亮屏提示提示電量低,恰巧謝不辭剛進門的時候,看到充電器放在客廳電視柜上面。
而且蘇以安身上的衣服和被子都是潮濕的,就算睡著了肯定也睡得不踏實。
所以哪怕謝不辭只是抱著他在床邊坐了一會,他就安靜了不少,還趴在謝不辭肩膀上有些昏昏欲睡。
怕換了衣服和床單再把人折騰感冒了,謝不辭脫下外套,跟著蘇以安一起鉆進被子里。
見現在也沒發生什么意外,謝不辭就又給沈伊發了消息。
但緊接著又覺得哪里不對勁,把床上他覺得還沒睡著的人又重新喊起來:“你上次發情期用了多少抑制劑?”
“就剛回來把雪團送到我手上的那一陣,染藍色頭發的時候。”
本來身體上不舒服時間久了,情緒就比較難控制,都要睡著了再被喊起來只會更暴躁。
但蘇以安沒什么力氣開口罵他,只敷衍的回應:“不記得了,不要喊我。”
謝不辭還想再問點什么,不過還是很識時務的保持安靜,直到收到沈伊的新消息才放下心來:[他還能睡應該就沒多大問題,你別亂跑,等我回去再說。]
發完這條消息沒過多久,沈伊又跟特別不放心他似的,又補了一條過來:[你需不需要我喊個沒那么門外漢的人過去?]
這下謝不辭會的很快:[不用。]
沒多大問題可是主任醫師親口說的,那還有什么需要擔心的,別整一大堆外人來打擾他們的二人世界。
他倆不打嘴架的寧靜時光有多難得,只有謝不辭自己知道。
后面還有蔣澤給他發的消息,跟他講季文璟明天就回來,問他要不要一塊出來吃個飯,他們順帶給雪團塞點壓歲錢。
以前知道季文璟要回來的時候,都是謝不辭和蔣澤一起開車去接,然后晚上三個人一起吃頓好的,再喝個大酒。
雖然蔣澤喊他,他也沒法離開蘇以安這,但他拒絕和根本沒問他完全不是一個概念。
本來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轉念一想,又暗罵自己怎么這么矯情,玩了這么多年了,還整得像認為人家倆人搞小團體孤立他似的。
謝不辭問他倆定的是什么時候。
大過年的,大家看起來都很忙。
后面他們在小群里一起商量,定的是三天以后的晚上一起吃飯。
定好以后,見蘇以安睡得還算安穩,謝不辭就點開蔣澤的小窗,打幾個字還瘋狂加感嘆號,像生怕蔣澤不知道他有多激動一般:[我跟你講,他親我了!!!!]
[他之前自己說過的,大家都是出來玩的,睡了就睡了,親嘴就太曖昧了。]
[這次是他主動親我的!]
不管是在什么狀態下親的,不管蘇以安是不是清醒的,反正能有這個行為,就夠謝不辭開心好幾天。
畢竟,他們第一次滾到一起的時候,蘇以安就算是被人下過藥,也帶著要跟他打架的氣勢,不可能親他。
還有喝得不省人事那次,也除了真做之外,沒有任何親密舉動。
所以在蘇以安的認知里,睡了就睡了,但擁抱和親嘴都是親密度拉滿的禁區。
這可是他追老婆路上的飛躍性進展。
畢竟之前的那些老板,就算出了大價錢,也最高只能獲得不痛不癢親一下臉的待遇。
聊天框備注那一欄的對方正在輸入閃爍了好幾次,都沒見蔣澤發來新消息。
于是謝不辭又開始對著聊天窗口一頓輸出:[怎么樣,是不是很為我高興,我就說我們是有感情基礎的。]
蔣澤想著他算不得當事人,可能也給不了太多有用的建議,就只平靜的回應了一句:[有進度就好,但別太主觀了。]
這種情況,最容易當局者迷了。
偏偏謝不辭還是個死性不改的。
就在蔣澤以為,連這種開局都能轉向順風,謝不辭肯定得有很大改進的時候,蔣澤沒潑他冷水,他轉頭就潑蔣澤冷水:[那你覺得,我什么時候才能把人追到手?]
[周歲宴行嗎,我怕他周歲宴以后就走了。]
眾所周知,蘇以安是個主意很正的。
前面表現得越順從,謝不辭越怕他盤算著要搞個大的。
富人圈里魚龍混雜,蘇以安能切斷跟所有老板的聯系,自己一個人安安穩穩的把孩子生下來還不讓任何人提前知道。
一定盤算了很久很久。
最主要的是,這段時間里,不管蘇以安有多困難多無奈,雪團都是健康又聽話的小孩。
反正,謝不辭不太相信雪團是不摻任何主觀感情的,報復他的工具。
然后謝不辭正自信著呢,就收到蔣澤的回復:[什么時候能追到人你不問他你問我?我說話這么好使呢?]
這是隔著屏幕都能感受到的無語,隨后緊接著謝不辭又收到第二條消息:[那哥們我寵你一把,年后民政局有人上班你倆立馬就金婚,然后百年好合,二寶出生父子平安,直接幸福一輩子就完了。]
知道是抽象,可謝不辭還是覺得挺感動的,連著道謝都說得真情實感的。
蔣澤的回復也一點都沒讓他失望,一個大牡丹上朝著加油和感嘆號的表情包,和三個看起來就陰陽怪氣的玫瑰。
好土,還賤得好有個人風格。
放下手機,謝不辭還準備仔細思考一下后面應該做點什么,或者干脆制定一個詳細的追老婆計劃表。
可因為冬天屋里暖和就容易讓人昏昏欲睡,謝不辭沒躺幾分鐘就又睡著了,宏圖大計連個雛形都沒看見,就被忘得一干二凈了。
還是沈伊回來以后的敲門聲把謝不辭喊起來的。
謝不辭睜眼的那會還完全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而且蘇以安睡覺很老實,只有他把人當抱枕,擺各種奇奇怪怪的姿勢,起床以后身上的襯衫全是褶皺。
他輕手輕腳的起身,簡單整理了一下衣服,才離開臥室給沈伊開門。
他倆見面也是相顧無言。
不穿白大褂的沈伊氣場就柔和了很多,就算謝不辭能感覺到他挺著急的,也沒有在醫院看見人那會那么強的壓迫感。
沈伊進了臥室以后先是給蘇以安測了體溫,看見數值正常才松了口氣。
“他有沒有亂吃什么藥?”
“沒用過各種亂七八糟的抑制劑吧?在發情期碰到信息素是什么反應,有沒有明顯的抗拒行為?”
“發情期初始癥狀是什么時候開始顯現的?具體都有什么癥狀?”
本來剛睡醒腦子就不太能轉的過來,沈伊這一大長串問題甩過來謝不辭一個也回答不上來,只能硬著頭皮打斷。
“哥……我沒你那么專業,我不知道。”
謝不辭感覺到了沈伊可能有點不知道槽他點什么好。
空氣安靜了好幾秒,沈伊才又重新開口:“那你跟我講講,你知道什么。”
說到這個,謝不辭立馬就請出了那一直擺在床頭柜上的藥瓶。
“他說這是治療抑制劑濫用后遺癥的藥,之前市場上就有人說這是一塊好大的肥肉,有不少人在研究這個。”
“但抑制劑本身就是管控藥,在咱們這查的特別嚴,別的國家也沒有放開過,所以你先看看藥有什么問題。”
“也許拿這個找人應該挺好找的?”
因為不想學外語,出門玩不想帶翻譯,所以謝不辭真的不太能認出來寫著藥品說明的是哪國文字。
沈伊卻越看眉頭皺得越深。
“如果這說明寫的是真實且完整的成分內容的話,這絕對是能把人吃死的東西。”
“你查吧,我大概已經猜到這些亂七八糟的藥是誰在故意賣給他了。”
“誰啊?”
謝不辭完全沒意識到他倆不熟且富人圈里沒有證據不能亂說話,問題直接脫口而出。
“你直接告訴我,我有目的的去查不是更快嗎。”
沈伊也不慣著他:“那你跟蔣澤關系那么好,他也許都查完了,為啥也沒告訴你是誰。”
說起這個,謝不辭才意識到到底哪里不太對勁。
隔著這么大的事情出去吃飯,真的能吃好嗎……
而且蔣澤說的是年后等雪團生日以后再告訴他,為了防止他沖動做事再給蘇以安帶來什么麻煩。
可是會是什么樣的人,才能讓蔣澤讓沈伊都不敢跟他開口?
圈子里幾乎沒有誰勢力大到能讓蔣澤不敢背后議論,或是沈伊家抗衡不了。
那都對他支支吾吾難道是因為……
“你們都不開口,該不會是我身邊哪個特別熟的人搞背刺吧?”
第60章 第 60 章
沈伊沒回答他。
但最主要的是, 謝不辭連模棱兩可的否定答案都沒得到,那基本就可以理解成他猜的大差不差了。
跟他關系很好或者很熟的老板……
他前陣子談生意確實遇見了不少。
那些合作對象,就算沒熟到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那個程度, 也起碼可以稱作是他爸的老朋友。
從這里面找, 要是真讓他找到了, 怎么處理這大麻煩, 就夠謝不辭頭疼很久。
“其實我只要知道是什么藥, 藥里有什么成分就可以了。”
“是誰見不得他活著,目前來講沒那么重要。”
謝不辭能感覺到沈伊是在變著法的安慰他,但他一點都沒被這話安慰到。
“行了別想了,蔣澤不告訴你自有他的道理。”
“尋思點有用的,之前零零散散的用了不少藥,我說過這孩子不一定健康,產檢最好做勤一點。”
萬一有什么意外導致這孩子留不下, 也好提前有點準備,把風險留在可控的范圍。
很多話,沈伊站在國內唯一一個能給蘇以安看病的醫生的立場, 都沒法直說。
蘇以安現在情況還算穩定, 沈伊也沒在他倆面前多留, 跟謝不辭講清楚要委婉一點告訴蘇以安。
畢竟看起來,不說是不是想留下孩子,起碼不會過分介懷孩子沒法打掉這碼事。
沈伊離開之前,謝不辭還出去送了送他。
臨關門時,謝不辭眼看著沈伊按了電梯,才猶豫著詢問:“兄弟你跟我講句實話, 你還喜歡他嗎。”
沈伊根本沒回頭看謝不辭,視線一直注意著不斷閃爍的電梯樓層。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
“明明我們都喜歡他, 為什么我不爭不搶的讓你跟他單獨住在一起。”
“我是個醫生,我要保證他活著,我要想辦法讓他恢復健康,沒有比這個更重要的,我不會像你那么幼稚,在這種時候談喜不喜歡。”
沈伊在A國留學的時候就知道,蘇以安爸爸去世以后,他就一直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只有方明之一個關系特別好的朋友,對方還一門心思追求理想。
大多數時候都遠在另一個國家的朋友,比不上對門鄰居。
結果對門還是謝不辭這么個不靠譜的。
所以在A國,沈伊就各方各面都想著幫蘇以安一把。
最開始是覺得他很可憐,后面相處下來發現,也挺喜歡他的。
電梯門打開,沈伊就徑直走了進去,臨下樓,還對著謝不辭囑咐了一句:“不管怎么說,你看起來都比他能點得到的男模靠譜。”
“這種病發情期不規律,記得別讓他自己一個人待著的時間太長。”
沈伊不想嘮叨謝不辭。
因為謝不辭真的僅僅只是比男模靠譜了一點。
矬子里面拔將軍的選擇罷了。
電梯都已經快到一層了,謝不辭還在對著那已經關上的門愣神。
沈伊說的:你看起來比男模靠譜。
謝不辭聽見的:蘇以安連男模都沒點的在等著他,蘇以安覺得他能甩男模十萬八千里。
而且這個觀點,還得到了沈伊肯定。
回了臥室,謝不辭發現蘇以安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的,裹著被子縮在床角,見謝不辭進來,只是抬頭看了一眼,也不跟他說話。
像個被拋棄在街邊的小動物。
謝不辭走進去,坐到床邊,怕蘇以安會冷還專門伸手試了試他手指尖的溫度。
還好,是溫熱的。
“先吃點東西再繼續睡嗎?”
“不是很想吃……胃疼。”
蘇以安說話的聲音無精打采的。
其實身上哪里都不舒服,但他懶得跟謝不辭形容。
整個人都昏昏沉沉的,頭重腳輕,有種說不出的疲憊感。
后頸處的腺體傳來陣陣酸脹,連帶著小腹也一直隱隱作痛。
而且最讓他難以接受的是,本來就睡不好,離了alpha信息素就更睡不踏實。
他分不太清自己到底是特殊時期需要alpha信息素還是單純因為情緒狀態不好,最近這段時間謝不辭又看起來像個人,而依賴謝不辭。
所以始終有他難以控制的負面情緒。
謝不辭出門倒了杯熱水進來,因為覺得熱水加涼水會有奇怪味道,所以就倒剛燒好的水放到床頭柜上晾著。
“你還有哪不舒服嗎,要不要跟沈伊講一下?”
“我覺得他還沒走遠,叫回來也用不了多長時間。”
蘇以安沒直接回答他,反而反問道:“你們在外面聊什么了。”
倒不是說有什么好避諱蘇以安的,謝不辭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不愿意跟蘇以安談論沈伊。
因為真算起來,他跟沈伊比,幾乎沒有任何競爭力。
他也不想聽蘇以安給沈伊比較高的評價。
“有秘密?”
“那倒也不是。”
“就交代了一大堆的醫囑,然后說要去化驗一下那瓶膠囊的具體成分。”
蘇以安沒接話。
那膠囊本身是他翻行李箱的時候找出來的,抑制劑上次已經用完了,也沒剩什么存藥,翻了半天也就找出來一瓶這個。
最后放棄了隨手扔在床頭柜上。
謝不辭不問,他也就沒解釋。
但謝不辭向來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尤其是沒什么可聊的還硬要嘮這一塊。
“你看你現在也沒什么事情,不睡覺不吃飯的。”
“能不能講講你為啥拒絕沈伊?”
謝不辭和沈伊,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應該怎么選。
就沖沈伊不渣不亂玩這一點,誰好誰壞就已經一目了然了。
覺得一直得不到答案謝不辭肯定就一直不會死心,蘇以安還大發慈悲的給他解釋了兩句:“沈伊本身是很好的人,可是他跟我們不是一類人。”
“我知道真的嫁給他他會善待我,但我也明白他其實沒有多喜歡我。”
謝不辭有些不可思議。
當時說好訂婚,蘇以安又來回來去的反悔。
沈伊知道蘇以安生過孩子,也知道在商量訂婚宴之前他倆就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搞出了第二個孩子。
就到這份上,也沒見沈伊放棄。
所以謝不辭就一直覺得,沈伊特喜歡蘇以安。
“不信?”
“我說了呀,他本身是很好的人,他對所有人都好,我不否認他很成熟,他能分清自己的感情,可他對我,一定是可憐多于喜歡。”
“你們所有人都覺得我很可憐,不管有沒有把這個態度帶到我面前來。”
“我理解不了你們為什么從來沒有人意識到,我根本不需要你們可憐。”
說來可笑,蘇以安一直都知道,他想要的是愛。
是那種不需要他刻意去討要就可以輕而易舉得到全部的愛。
沈伊給不了。
從剛認識那會蘇以安就意識到了。
有的人,真的只能一輩子都做朋友,再往前一步都只能換來互相束縛互相傷害。
不過不光是沈伊給不了,可能他就注定得不到所求。
之前說訂婚那會,蘇以安也不是沒有動搖過。
只是覺得人不能太缺德,沒有禍害好人家孩子的道理,所以拒絕的立場從來沒變過。
謝不辭哦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懂了多少。
但他抓重點的方式就是很不一樣。
他覺得蘇以安是在表達,沈伊可憐他被他感覺出來了,所以他對沈伊永遠有芥蒂,也根本不可能再接受沈伊。
于是開始瘋狂復盤自己有沒有什么讓蘇以安給他判死刑的行為。
謝不辭還特意粗略的計算了一下。
太多了,數不過來。
他不想破罐子破摔,可也絕對不會沒有眼色的主動去問,讓蘇以安重新翻一遍他的舊賬。
后面為了防止聊到一些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忽然急眼的話題,謝不辭特意翻出之前管家發給他那份雪團周歲宴的流程給蘇以安看。
從邀請賓客名單開始。
這種活動,謝不辭不想讓蘇以安缺席,所以最開始就強調過只請一些不發邀請函于情于理都過不去的人。
剩下可有可無的氛圍組都不讓來。
還把名單都給蘇以安看了一遍。
蘇以安只瞥了一眼,都沒把手機接過去,就開口回復:“沒什么問題,該請就請,不用擔心亂七八糟的。”
這話一出來,謝不辭心里立馬警鈴大作,立馬低下頭看名單里有沒有什么老早之前就跟蘇以安有什么瓜傳出來的人。
蘇以安要是懟他罵他,那還好說。
不搭理他也只能說明是心情不好或者是身體狀態不太好。
雪團的周歲宴,親爸不可能一點都不上心。
那張嘴就是沒問題,意見都懶得帶一嘴……
又踩到紅線了?
“那你想請誰?”
“方明之,我老師,就沒了。”
沒有提起什么學長或者同門,連長輩都只能請老師過來。
謝不辭有些替他心酸、
蘇以安之前跟他講,手里有錢的omega混得再差也不會差到哪里去。
可是人是群居動物,沒了家,就像無根浮萍一樣。
他忽然就不想小心翼翼了,與其自己私下去查到底是誰跟蘇以安不太對付,還不如他現在就直接問:“這名單里面,你不喜歡誰?”
“你可以直接告訴我,還沒有發邀請函,不需要你顧忌什么。”
“我都不認識,我能看不慣誰?”
“你能不能別跟有病似的,這話讓你說的,恨不得全世界都是我仇人。”
謝不辭一愣。
……哦,原來不是那個意思。
話音落下謝不辭立馬松了口氣。
提心吊膽了這么長時間,終于沒作死就挨罵了。
這下蘇以安正常多了。
“那你對抓周有沒有什么意見,比如放上些什么,搞點子承父業的流程這樣?”
蘇以安聞言皺著眉看向謝不辭:“你要是抓周的時候敢往我兒子面前放酒瓶,你就他媽有多遠滾多遠,孩子我帶走自己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