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鎮國將軍府外。
“陛下駕到。”一道尖細的嗓音沖破這劍拔弩張氣氛。
緊接著,無數禁衛軍上前開出一條路,百姓之中本就驚異混亂,眼下,更是無措,不遠處,一頂赤黃色轎攆緩緩出現在眾人眼中。
百姓連忙下跪。
謝觀清正盤算著事,忽然聞此,目光微變,回眸。
轎攆之上的人,身穿龍袍,俯視著此時一切,眉眼冷淡,不怒自威。
這便是當今陛下魏安。
魏安目光從謝觀清身上劃過又落到聞溪身上,最后落在一旁的魏循面容之上,魏循也正瞧著他,雙手環抱于胸前,眸中竟全是惡劣笑意,眉頭微微挑著,像是挑釁。
人之眾多,唯他不跪。
魏安雙眸幽沉,踩著太監的脊背下轎,又看向謝觀清,“何事在皇城腳下如此喧嘩?甚至擾了國師大婚。”
聞言,謝觀清微愣,心下不知為何有些跳動不安,但他還是答道:“回陛下,鎮國將軍府通敵叛國,眼下,臣正命人搜查全府。”
“胡說八道!”在謝觀清話落一瞬,一人便從后方走出來。
“我聞寂之共有二子,皆投身于戰場之上,為國盡忠,如何通敵?為何通敵?又何以要通敵叛國?我鎮國將軍府眾人行事光明磊落,國師可不要含血噴人!”
“阿爹!”聞溪在看到聞寂之的一瞬間,心頭的委屈害怕一下子就出來了,無法克制,眼眶含了淚。
時間好像過了很久,好像是很多很多很多年她都沒有見過這樣的阿爹了,一身鎧甲,眉眼冷肅,卻又在看見她時溫了眸子。
真的是阿爹。
阿爹真的回來了。
聞溪淚水克制不住,她想朝阿爹跑去的。
“我們小溪怎么又哭鼻子了,這般軟弱,怎么做小大人呢。”耳邊,是含笑寵溺的話語。
聞溪淚水猛然一頓,抬眸看去。
只見,面前不知何時站了個人,亦是一身戎裝鎧甲,那雙眸是極致的溫柔與心疼,半分不參雜任何假意。
聞溪嘴巴一癟,要哭:“阿兄。”
“阿兄在呢。”聞淮伸手為聞溪擦去面頰上的淚水,唇角笑意漾開:“莫怕,受了的委屈,阿兄自當為小溪討回來。”
聞溪輕輕點頭。
聞淮緩緩直起身子,下意識朝魏循看了一眼,魏循卻是微微動了身子,見狀,聞淮摸了摸鼻子,搖頭輕嘆一聲。
“陛下。”聞寂之沉聲道:“國師今日與臣之小女成親,卻在今日帶兵而來,分明是早有準備,意圖構陷臣,還請陛下為臣與臣之小女做主。”
“……”
謝觀清早在瞧見聞寂之時就驚呆了,怎么可能?聞寂之何時入的城?他怎么不知?按照計劃,此時的聞寂之與京羽衛已經被射殺于城外。
怎么可能會出現在城中?還是與魏安一同出現。
忽而想到……
聞溪剛剛說什么?
“我阿爹此時就在宮中。”
謝觀清不禁瞪大了眼,朝她看去,面色如常,剛才不是吐血快要昏迷了?他給金嬤嬤的藥物不過是讓人渾身無力的,她又為何會吐血?
腦中靈光一閃而過!
聞溪一直在引導激怒他,甚至是在眾人面前演戲!
可是為什么?
她怎么會提前知道今日?
謝觀清一下子變得慌亂,又很快調整好心緒,圣旨是魏安下的,而鎮國將軍府中的信,他的人也一定拿得到,就算聞昭察覺了不給,以那三人的功夫,定然能制住一個病中瘦弱的聞昭。
此一局,準備良久,不能輸,昨夜之卦亦指示,他會贏!
“陛下,臣已經讓人前去搜查,是與不是一會便可查明。”
正在此時,鎮國將軍府內,忽而傳來一聲女子驚叫。
謝觀清面色一變,想要先行進入查看,聞溪一直觀察著他,當即阻止:“陛下面前,國師這是想做什么?”
“聞溪!”
“半年不見阿清,阿清何時這般了,竟想要對女子動手。”聞淮擋在聞溪身前,溫柔雙眸依舊含笑:“若是想要切磋,找我才是,何故要欺負小溪。”
“也不對。”聞淮笑出聲:“小溪武功是阿爹教的,比我都還要厲害些許,你若真要同她動手,我怕你打不過。”
聞溪滿臉嫌惡:“我才不屑于同臭乞丐動手,臟死了。”
謝觀清攥緊的拳頭不停顫抖,是氣急,額頭青筋又爆起,一向能隱忍克制的人,唯獨在聽到乞丐二字時爆發。
“國師這是做什么?”聞寂之攥住謝觀清想要朝聞溪而去的手,“構陷我便也算了,如今還要對我女兒動手。”
“是與不是構陷,將軍心里清楚。”
“啪。”聞寂之揚手,巴掌落在謝觀清面上。
“清白不清白,我心里更清楚。”
推開謝觀清,聞寂之又跪地:“陛下恕罪,臣一時未忍住。”
“……”
“無妨。”沉默良久的魏安緩緩開口。
“啪。”又是一聲。
魏安皺眉看去。
聞淮亦是跪下:“請陛下恕罪,臣亦是沒忍住。”
“……”
被人如此構陷,的確是難忍住。
“殺人了!”府內,驚叫又此起彼伏。
聞昭頭發散亂,渾身是血的跌跌撞撞出府,一眼看見聞寂之與聞淮,愧疚之情更甚,一時不穩,滾落階梯。
聞淮與聞寂之面色皆是一變:“阿昭!”
聞淮忙扶起聞昭,瞧著她面上血跡,心疼不已,聞昭淚水盈眶,死死咬唇,卻也知此時不是該感傷愧疚之時,她看向魏安:“陛下,國師的人在鎮國將軍府中,肆意傷人,意圖栽贓鎮國將軍府一個通敵之罪。”
“血口噴人!”謝觀清道:“臣只是讓侍衛跟隨進去搜查通敵罪證,絕沒有讓人傷人。”
“國師所說的罪證可是這封信?”聞昭問。
謝觀清盯著聞昭,心下難安,聞昭的話已經表了態。
魏安身邊的大太監上前,接過信遞給魏安,魏安打開信封查看,面上始終不見任何神色變化,旁人亦是猜不透信中內容。
魏安忽而問謝觀清:“這是通敵罪證嗎?”
謝觀清咬牙道:“臣是聽說,鎮國將軍府書房內有一封鎮國將軍與敵國來往的信件。”
“聽誰說。”
“陛下。”謝觀清皺眉,已經看不透今日的魏安。
明明先前……
魏安將信仍在地上,“你自己看看。”
謝觀清撿起來,大概掃了一眼,臉上血色消失殆盡,而最讓他震驚的還是魏安。
“沒有證據便敢帶兵而來,你做事何時如此魯莽了?好端端的大婚也鬧成這般。”魏安語氣聽不出喜怒。
聞溪袖中拳頭緩緩收緊,陛下此話什么意思?如此的輕飄飄?這是不追究謝觀清的罪責嗎?如果今日成,鎮國將軍府的下場也會被如此的輕飄飄說一句嗎?
她看得出,聞寂之與聞淮亦是能。
謝觀清當即也是反應過來,忙道:“是臣魯莽,還請陛下恕罪。”
“呵。”忽然,一聲冷笑響起。
魏循語聲慵懶:“國師不是說,手中有圣旨?”
魏安看著他,手指輕輕摩挲著拇指的玉扳指,眼眸微微瞇起。
跟在他身邊多年的大太監見狀,忙將頭垂的更低,魏安這是生氣了。
“圣旨何在?”謝觀清將這話還給魏循,他不是愛裝糊涂嗎?此刻,他也裝,讓他嘗嘗憋屈的滋味,反正,陛下又絕不會承認,這個虧他吃定了!
魏循淡淡指了指自己腳下那破碎不堪,難以看出是什么的東西,“這圣旨下的蠢,我撕碎了。”
話是對魏安說的。
“……”
謝觀清道:“王爺休要胡說,我今日從未見過什么圣旨,若真有圣旨,王爺竟敢撕毀,也太狂妄膽大了些。”
“你眼瞎當然瞧不見。”
“……”
魏循看向百姓,聲音緩慢而冷:“誰瞧見了本王撕毀圣旨?若敢說謊,或是沉默者,夜里可要關緊門窗。”
赤裸裸的威脅。
百姓還有什么不敢說的,紛紛顫抖著異口同聲道:“我們都看見永親王撕碎了圣旨。”
“……”
魏循不禁挑眉,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百姓齊聲之后便是長久的沉默,魏安瞧著魏循,眸中怒意顯現出來,卻是問:“你為何在這?”
昨夜他與他說的話,他是一點沒聽進去!
“我聽說今日這有場戲,便來瞧瞧。”魏循笑的意味不明:“不想,果真有,的確有趣。”
“你既是在,為何不出面解決,讓事情鬧成這般樣子,還毀了一樁婚事。”
“我若都解決了,你還能過來嗎?”魏循輕哼:“至于這婚事……”
“陛下。”聞溪接過魏循話頭:“經此一事,臣女不愿意再嫁給謝觀清,還請陛下收回當年的賜婚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