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生日
殷恪罵謝行之的時候尚有些猶豫, 罵完了之后,卻感覺神清氣爽。
對啊,他有什么好猶豫的呢。
他垂下眼, 薄薄眼皮能隱約看到血絲,神情莫測。
于謝云初, 謝行之的態(tài)度很明確, 如果謝云初執(zhí)意進入謝家公司的話,他必定不會讓謝云初好過;于他自己, 謝行之都雪藏他兩年了,殷恪想, 他也只會這一招了。
所以撕不撕破臉, 好像也并沒什么區(qū)別。
殷恪一直小心翼翼藏著的鋒芒此時銳利地伸出了尖刺, 冰冷而生人勿近,刺得謝行之臉色瞬間鐵青。
他心中一陣難過,卻很快被憤怒蠶食了理智,猛得一拍桌子, 震得桌子上的玻璃杯哐啷倒了好幾個, 撞在一起,叮叮當(dāng)當(dāng)奏出了一曲吵鬧的小調(diào)。
楚言玉一壓謝行之的手腕,語氣輕緩譏諷,謝行之幾乎能從他那雙漂亮的黑曜石眼睛里瞧出一點高高在上的輕蔑來。
“你跟一個小明星計較什么,追人也不是這么追的。”他眼里的瞧不起不知道是對著誰, 謝行之卻總覺得刺眼。
他一直不喜歡這個楚家的少爺,心狠手辣,利益至上, T市沒幾個人在他手上能討到好。
只不過大家族合作,楚謝兩家也總有避不開的利益往來, 被迫維持著表面上的和諧。
“殷先生。”楚言玉松開摁著謝行之的手,一個一個把震倒的玻璃杯扶起來,一副溫柔模樣,連說話都是慢腔細語的,溫潤得很,“云初勝任不了這份工作的,你勸他放棄吧。全T市所有的權(quán)貴,現(xiàn)在只認謝行之。”
現(xiàn)在只認謝行之。
多么輕飄飄的語氣,多么淡定的表情。
殷恪一撩眼皮轉(zhuǎn)過了身,表情冷淡輕松,沒受任何影響:“你也如此嗎。”
他相信,以楚言玉的城府,對謝行之的了解只會比他更深。
楚言玉掃了一眼謝行之,顯然沒打算怎么給合作伙伴面子,笑得眼角嘴唇都微顫了起來,長睫就像柔軟的蝶羽,在下眼瞼打下一片寂寥的陰影:“那得看誰給的多了。”
“這不就對了。”殷恪學(xué)著對方的譏諷,嘴唇微勾起,視線打在楚言玉扶著玻璃杯的手上,“權(quán)貴們認的是錢。”
他分明在對著楚言玉說話,謝行之卻覺得無比膈應(yīng)。
他煩躁地扯了扯西裝領(lǐng)帶,知道殷恪是在暗諷自己,氣得左手握緊了拳,差點要再次砸到玻璃茶幾上。
謝行之,謝家的繼子,畢業(yè)于國內(nèi)最高學(xué)府T大,優(yōu)秀卓越。這么多年千嬌萬寵,叱咤風(fēng)云,從來沒有人敢忤逆他。
包括謝云初。
對了,謝云初也是,遇到殷恪之后就好像失去神智一樣,再也不聽話了。
除了明面上和謝家沒有親緣關(guān)系,這么多年以來,他有哪個地方做的不好?
謝行之突然站起身,一把拽過殷恪的衣領(lǐng),死死地往自己身前扯。殷恪看起來單薄修長,身上的力氣可不小,并不任憑他抓,只是神色陰鷙地扣住了謝行之青筋畢露的手。
蘇梨白驚慌失措地雙手扶著謝行之的手臂,轉(zhuǎn)而冷冷地盯著殷恪,嘴唇翕動:“你有病嗎?”
“……”見謝行之發(fā)瘋,殷恪反倒有種樂見其成的感覺,蘇梨白這么多年對他的敵意和不待見居然源于這么個人。
他用力一拽謝行之的手,撫平了自己皺巴巴的衣領(lǐng),丟下罕見失態(tài)的謝行之,揚長而去。
殷恪的心底微微升起了快感,他今晚并沒有說什么,卻把謝行之殘缺的微弱的自尊都丟在了地上,狠狠地踩上了幾腳。
這種快感結(jié)束之后,絲絲密密的后怕從后心襲來,他倏然有些許恐慌。
再不濟,謝行之也是現(xiàn)在謝家的管理層,隨便再封他兩個綜藝三部劇也都輕輕松松。
殷恪正想著,手機電話響了。
是謝云初,他的心放下了一半。
其實除了許百惠和謝云初,沒什么人給他打電話,沈蘊川一般也就只是給他發(fā)信息。
殷恪不知怎么心有點虛,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領(lǐng),等了半分鐘才接聽了電話。
謝云初在那頭問他今晚吃什么,殷恪淡聲說隨便。今天晚上和蘇梨白吃晚飯,他并沒有提前跟謝云初說。
殷恪自己也知道,這次和蘇梨白一起吃飯,估計落不了什么好結(jié)果,只是沒想到蘇梨白是為了謝行之約他。
而謝行之,居然是讓他去勸謝云初放棄參與公司的管理,實在也是挺好笑的。
他沒說不回家吃晚飯,謝云初便會等著他——反正兩人作息也都不算健康,八九點吃飯都是照常的事。
“煮點粥喝吧,胃有點疼。”他不經(jīng)意間略帶了撒嬌,瞎編了一個理由,放軟了語氣,“我還得半個多小時到家,不著急。”
“累不累。”謝云初自然是不著急,他帶著耳機,手指飛快地敲擊著電腦鍵盤,在準(zhǔn)備和楚氏的合作,“我和楚氏的合作談成了。”
楚言玉白天莫名其妙給他打了個電話,說楚氏可以吃虧,但以后等謝云初掌了權(quán),至少得把這一個億吐回去。
這種大餅謝云初是不介意畫的,當(dāng)即就答應(yīng)了。
“是嗎?”殷恪道,今天小陳請假了,他自己開的車,“有什么想吃的嗎,我買給你吃。”
他并不關(guān)心謝云初和楚氏的合作,也不太想摻和。
少爺?shù)那奥访悦#ㄒ坏膬?yōu)勢就是和謝平國的血緣關(guān)系,所有的一切,一個明星并不能幫上忙,謝云初只能自己走。
而且他不希望,謝云初什么事都和自己說。
殷恪是一個隱私觀念很重的人,他很注重劃分自己的領(lǐng)地,這也是為什么一直不愿意讓謝云初住進自己家的原因——他連自己家的貓都不愿意讓別人摸。
甚至于招待客人的茶葉,都是因為自己從來不喝茶。
后來為什么態(tài)度松動了,大概是怕謝云初一個人應(yīng)酬又出什么事,自己在還能控制一下吧。
謝云初興沖沖道:“我想吃陳記!”
陳記是T市最有名的甜點品牌,價格昂貴,離市中心開車得要一個小時,排隊還得排上一個多小時。
“你就折騰我吧。”殷恪可沒那么閑,并不答應(yīng),“吃點別的吧。”
“我就知道你會這么說,”謝云初語氣放松自然,“其他的我都不想吃了,我煮個粥吧。”
他從沈蘊川那里得知殷恪喜歡吃甜點,專程讓朱助理去買了陳記的糕點和蛋糕。
微醺的夏風(fēng)吹散了春意,慢慢悠悠地晃過了一年初,此時已經(jīng)是六月之初。
他們已經(jīng)認識三個月了。
他掛斷電話,開始淘米煮粥,一個小時后,馥郁清甜的粥香彌漫在空氣中,可殷恪還沒到家。
此時時針已經(jīng)晃晃悠悠指向了九點五十分。
歲月悠久,人生漫長,卻從來比不上等待。
已經(jīng)盛好的粥散了熱氣,可憐巴巴地窩在飯桌上,殷恪早已經(jīng)給他發(fā)了消息“有點事,晚點到家”。
可他沒想過這么晚。
謝云初這幾天一直很忙,不工作的時候很少熬到十一點以后,十一點半的時候,就已經(jīng)頭點桌子開始打瞌睡了。
等到分針即將指向十二點時,他早已趴在飯桌前夢會周公去了。
門悄無聲息地開了。
謝云初平日里并不會給殷恪提過分的要求,都舍不得他忙一下,怎么可能讓他花這么久工夫去買陳記的甜品。
遇事不決找沈蘊川,這二貨對各種八卦顏色和訊息十分之了解,殷恪直接甩過去一個電話。
沈蘊川就像是有備而來,一聽他說謝云初要吃陳記的甜品,就“嗷”了一嗓子,裝模作樣地想了好幾分鐘,直到殷恪差不多忍無可忍想掛電話的時候。
楚言時輕喘氣奪過了手機:“今天是謝二的生日。”
“謝謝。”出于禮貌,殷恪道了聲謝,這時楚言時突然呻吟出聲,沈蘊川又奪回了手機,說了聲拜拜就掛斷了電話。
哪怕殷恪看起來一塵不染,在娛樂圈這個染缸里混跡了幾年,自然能聽出對面在干什么。他臉色青紅交加了一分鐘,一掉頭,任命地去排陳氏的隊去了。
生日一年只過這么一次,還能怎么樣呢,高興最重要。
得虧陳氏晚上不怎么排隊,不一會就買到了新鮮出爐的糕點。可惜蛋糕需要提前定做,殷恪沒辦法,跑社交軟件上找跑腿去另一家買了一個。
他緊趕慢趕著回家,可算是踩著十一點五十八分的點到了家。
殷恪的額頭沁出微微薄汗,指紋鎖應(yīng)聲而落。
整個客廳安靜寂寥,只有微微燈光灑在餐桌上,照著餐桌一旁的人影。
孤單又寒磣。
殷恪輕手輕腳地走上前,抱起謝云初往臥室走,誰知剛走到沙發(fā)的地方,謝云初就醒了。
他一下子把殷恪撲到了沙發(fā)上,細軟的發(fā)埋入殷恪的懷里,嗓音微微發(fā)抖:“你怎么才來,差點就……”
他嘟噥道:“錯過我的生日了。”
殷恪低頭看了眼謝云初,又看了看表,溫聲道:“十一點五十九分五十秒,生日快樂,金主。”
謝云初算是發(fā)現(xiàn)了,殷恪總喜歡在這種時候跟他玩cosplay,他的牙咬上殷恪漂亮精致的鎖骨,留下一個細細的印子。
“你去哪了?”
他還困著,并不清醒,嘴唇耍流氓一樣,慢慢移動到了殷恪的肩頸和喉結(jié),笨拙緩慢地親著,一直蹭到了他的下巴,卻遲遲不好意思往上去了。
“去給你買生日蛋糕了。”殷恪摸了一把他的頭發(fā),從他的角度看下去,能看到謝云初微微顫動的長睫,帶著潮濕和溫馴地撩著殷恪的下眼瞼。
殷恪略低了頭,視線恰巧碰到了小少爺紅潤的嘴唇,微微張開,像是誘惑一般等著他采擷。
第42章 傷身
殷恪感覺到了幾分燥熱, 他緩慢而輕柔地伸過手,捂住了謝云初的眼睛。
對方的長睫打在他的掌心,帶來了一股濕熱的潮。
殷恪垂下頭, 嘴唇蹭上了謝云初高挺的鼻梁,慢慢地親上了他的嘴唇。
兩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曖昧的潮熱氣滾上眼瞼, 慢吞吞地四散了開來。
咕嘰慢條斯理地從貓窩從爬出來,用一雙寶石藍眼睛幽幽看著沙發(fā)上交纏的人。
然后冷艷地扒拉倒了玄關(guān)的長頸花瓶, 哐啷啷落了一地碎片。
謝云初:“……”
他從殷恪的身上爬起來,摸著黑要開客廳的燈, 一不小心踩到了貓爺?shù)奈舶? 咕嘰一蹦三尺高, 又恰巧碰掉了茶幾上的玻璃燈。
一地亮晶晶。
一室安靜。
殷恪的臉上薄紅迅速褪去,坐在沙發(fā)上和謝云初大眼瞪小眼,這操蛋的生日可算得到了一個出乎意料地收梢。
然后謝云初和殷恪都看到了餐桌上彼此買的蛋糕和甜點。
謝云初的聲音堵在了喉嚨里,接著很緩慢的一個字一個字說了出來:“你這么晚回來, 是為了去買陳記的甜點?”
他的眼里晶瑩, 黑色的杏仁型眼睛微微睜大:“三個多小時,就為了買一個糕點?”
“我又不愛吃甜食。”他咕噥道,蹲下身撿起碎瓷片,開始收拾咕嘰弄亂的一地殘骸。
殷恪握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動作:“明天讓鐘點工阿姨收拾就行了, 你想吃蛋糕嗎,不想吃我放冷藏。”
“我可以,先吃你買的嗎?”謝云初被他的動作帶起身, 笑盈盈道。
劉媽從來不讓他夜里吃東西,這么多年也就養(yǎng)成了一個習(xí)慣, 這還是第一次主動要吃什么。
殷恪點點頭,看著一地狼藉,又看了看一邊舔爪子的咕嘰,真想把這長毛的貓祖宗提腿撂門外。
蛋糕店沒給蠟燭,不過也沒什么所謂,謝云初二十五歲了,插上蠟燭足足得插二十五根。
他乖乖坐在餐桌前,殷恪垂眸掃了他一眼,讓他去盛粥。
粥還在電飯煲里溫著,謝云初點點頭,老老實實地進了廚房。
他剛睡醒,還懵著,動作很慢很慢,殷恪看著他的背影走進廚房,動身進了雜物間。
沈蘊川前些年給殷恪過生日,洋洋灑灑帶了一兜蠟燭,到現(xiàn)在還沒用完,他找找說不定能找?guī)讉。
生日蛋糕插上蠟燭,才叫體面完整的生日,不是嗎?
謝云初嘴上總是不說,別人安排什么就受著,這種性格,也實在過于溫軟,容易受傷。
謝云初盛好了粥,沒看見殷恪的影子,摸索到了雜物間。
對方正巧拿著火機,火苗在黑暗中撲閃,他小心翼翼地試著蠟燭還能不能用。
蠟燭似乎是泛潮,也可能是燭芯發(fā)霉了,怎么都點不燃。
謝云初的心軟了一塊,歡喜都快要溢出來,站在門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他總是這么容易滿足,買一次蛋糕,找一次蠟燭,講一點溫暖柔和的話,安慰一次他的難過,他就能把這些好放在心尖上存儲著,一直想著,一直惦記著。
殷恪如有所感,抬頭看他,搖曳的紅光映照著他的臉,他那雙桃花眼總是不笑,白費了一雙含情眼。
他一邊看著,還不忘挨個試手里的細蠟燭,點了一根又一根,卻總也點不燃。
就像他努力拍的那么多場戲,永遠狀況頻出,永遠不能火起來。
蠟燭一根一根地被擱置,他手里的蠟燭越來越少,逐漸只剩下最后一根。
殷恪嘆了口氣,略有些遺憾和不信任地掃向手里的蠟燭,嗓音濕啞:“可惜了。”
火苗蹭的一下竄的很高,著了他手里的蠟燭。
火焰發(fā)著亮,照明了他的眼睛和嘴唇,灼熱而有力量,就這么一點一點跳動著,像蓬勃的心臟。
撲通,撲通。
黑夜寂寥無聲,兩人只能聽到彼此心臟的跳動聲,和外頭風(fēng)鼓噪的聲音。
拂過樹葉,拂過人心。
殷恪點燃了蠟燭,很快地吹滅,走出了雜物間。
他好像很喜歡揉謝云初的頭發(fā),路過他身邊的時候,總仗著身高高上兩公分,一攬人的頭肩,把人直接拖摟到了餐桌前。
青年動作利索地插上蠟燭,一彎腰把旁觀的貓撈到了餐桌上,給它和謝云初分別帶上了生日帽。
其實細算下來貓主子的生日不是這一天,但他是這天撿到咕嘰的,也姑且能算是生日。
兩人一前一后買了蛋糕,反而余下來兩個生日帽,一個給貓,一個給鏟屎官。
鏟屎官乖巧地把爪子放到桌上,偏頭問殷恪:“它也過生日嗎?”
“我兩年前撿到的它,一般這時候都會買個蛋糕。”
也沒別的意思,貓是不可能吃蛋糕的,主要是殷恪自己喜歡吃。
他喜歡吃,會找各種理由買蛋糕吃,給咕嘰過生日這個理由也不算奇怪。
謝云初打了個哈欠,看著生日蛋糕上燭火搖曳,雖然還提著興趣,很激動地面對這一切,可生物鐘早已叫囂著他困了。
殷恪看出了他的困倦,堅持讓他許愿,把著他的手切好了蛋糕,給他喂了一口,就抱著人上床睡覺了。
咕嘰抖擻了脖子,把頭上的生日帽蹭了下來,冷冷注視著陷入深眠的鏟屎官,自己也睡了。
第二天,鐘點工阿姨看到了一地的零碎和桌上被生日帽毀了的蛋糕,沒說什么,只是暗示了殷恪好幾遍下次注意一點。
“傷身體。”鐘點工阿姨是過來人,也并不封建,語氣十分曖昧。
謝云初的臉爆紅。
殷恪從來不會因為自己沒做過的事臉紅,輕輕蹭了一下謝云初的大拇指,不知怎么來了逗他的興趣,道:“怎么,你還挺期待?”
金主自然是期待的,可是殷恪沒提,謝云初自己也不好意思說。
而且他總覺得,他和殷恪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很不適合提這些。
殷恪逗完了這一句也沒后文了,《逐星》播出之后,水花不算小,他的微博粉絲都漲了三百多萬,平臺一直暗示主演們能不能聚在一起開個發(fā)布會,利用一下長尾效應(yīng)。
這種好事許百惠上趕著同意,推了一個綜藝也要讓殷恪參加。
恰逢《天窗》播出,綜藝里嘉賓們看了《逐星》的電視劇,雖說剪輯完之后只剩下了片段,反倒更勾起了觀眾的好奇心。
作為一部好幾年前的片子,《逐星》確實有很多地方不完美,但莫名很對觀眾的口味,熱度居然比播出時候的最高熱度還高。
論壇甚至疊了一層又一層的話題樓。
平臺專門租了一個巨大的場地,把主演們匯聚一堂,進行采訪和慰問。
由于好幾年過去了,演員們的咖位發(fā)生了變化,那幾個主演甚至只有殷恪最糊,最不濟也是一個四線明星。
殷恪再次被安排到了角落的位置。
可出乎主辦方意料的是,直播一開始,彈幕就在指責(zé)主辦方安排的站位。
【不是,殷恪不是主演嗎?】
【劇粉,這主辦方這么看人下菜碟的嗎?】
不應(yīng)該是這樣啊,主辦方慌了,按理來說,像殷恪這樣咖位小的明星,幾乎是沒有粉絲為他打抱不平的,就算有,也絕對不會這么團結(jié)一致地抨擊主辦方的行為。
主持人渾然不覺,還在對著臺本提問。
他問了一圈又一圈,遲遲跳過了殷恪,直到有個演員看不過去,把話題扯到了殷恪身上。
那是一個女明星,殷恪幾乎已經(jīng)不記得她的名字,只記得她柔柔弱弱的,演戲的時候經(jīng)常挨導(dǎo)演的罵。
姑娘此時顯然已經(jīng)可以獨當(dāng)一面,長睫毛很翹,語調(diào)秀美溫和:“其實我們都是綠葉,林逐星才是《逐星》最重要的角色。”
“今天殷老師也來到了現(xiàn)場,不如問一下殷老師拍完戲的感受?”
她已經(jīng)說得這么明顯,主持人不好再忽略殷恪,只好勉強把話題拋到殷恪身上,道:“殷老師這么多年沒有新的作品,《逐星》對你來說一定很重要吧。”
他這話犀利又刁鉆,不給人回復(fù)的余地,殷恪猶豫了一下,桃花眼微微勾起,并不表現(xiàn)出怯場:“這么多年一直有在拍戲,但是《逐星》對我來說是特別的。”
殷恪略放低了面前的麥,身體前傾,語調(diào)是一如既往地清潤綺麗,像盛夏的碎冰,溫涼舒適:“拍攝《逐星》的時候,導(dǎo)演讓我去打游戲,去體會林逐星的一腔熱血和競技精神——可惜我那時候,
“每個月吃飯都成問題,還要養(yǎng)我的貓,每天拍完戲都去打零工,我甚至搬過磚。”
他以前從來不在大眾面前賣慘,高傲又有自尊心。
可是這些年自尊心并沒給他帶來什么好事,反而是無盡的排擠,雪藏和針對,是沒有發(fā)到手的紅包,和刻意安排的角落位置。
殷恪淡棕色的眼珠子潮濕,里頭情緒藏得復(fù)雜,此刻剝開在大眾眼里,像一朵孤傲殘翅的蝶。
“我哪有時間打游戲啊,導(dǎo)演說,我給你每個月加五百塊錢,你給我下班之后打游戲。”
他的神情依舊冷淡,不像是講述自己的故事,
“對,我那時候的薪酬,是按月計算,而且要拍完戲才發(fā)。我很開心,我去打游戲,去玩各種位置。”
殷恪垂下眼睛,不再看攝像機:“我其實根本感受不到林逐星的一腔熱血和好勝心,
“但我不敢跟導(dǎo)演說。我就去演,演著演著,我發(fā)現(xiàn),我好像就是林逐星。
“一腔孤勇,滿心熱愛。林逐星是我這輩子最重要的一個角色。”
他從來沒一次性說過這么多的話,這是這輩子第一次。
第43章 爆火
主持人本想著提個問題走個過場, 不料殷恪一口氣說了很多話。
他沒有辦法直接打斷,也只能默默聽殷恪說完,然后接上話:“林逐星真的是我很欣賞的一個人物了, 在電子競技的賽場上馳騁自我,一往無前。”
殷恪點點頭, 他說完了自己想說的, 又歸于了安靜,知道主持人不想引他的話題, 也就沒怎么延伸。
【殷恪以前這么慘的嗎?有點心疼了】
【哪個小明星不是這么過來的?】
殷恪不知道彈幕在討論什么,他賣了一波慘, 安靜地垂下眼睛, 專注地盯著眼前的麥, 像是在發(fā)呆。
他的長相在娛樂圈并不常見,天生帶著點銳利的傲氣,又不怎么愛說話,輪廓清晰美好, 漂亮得像只該放在拍賣會上的古董瓷瓶。
哪怕是最近播出了《逐星》和《天窗》, 早幾個月更是和蘇梨白捆綁上了熱搜,也很少有人攻擊過他的長相。
【他長得這么帥,怎么也沒火,是演技太差了嗎?】
【前面的能不能不要隨便定義別人,我都不想說什么……】
彈幕向來如此, 隨隨便便就能吵出一場世紀大戰(zhàn)。不過還好劇粉和路人粉占多半,很快就把讓人不舒服的彈幕壓了下去。
這荒謬的發(fā)布會好不容易結(jié)束,殷恪就一眼看到了闖到后臺的許百惠。
這姐向來護短, 在直播間關(guān)注到殷恪的位置和主持人刻意的忽略,整個人就已經(jīng)炸了, 扔了手里的工作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趕到了現(xiàn)場。
然后把主辦方指著鼻子一頓罵。
主辦方這事做的確實不地道,但其他明星咖位在那,殷恪不火,把他放到c位也沒什么熱度,于是就笑呵呵地受了許百惠這一通脾氣——反正直播都直播完了,還要怎么樣。
殷恪站在一旁,看著許百惠大戰(zhàn)主辦方,還非常懂事地讓小陳給她遞上了杯水。
自家藝人都不在意,一個經(jīng)紀人在意那么多干什么,許百惠直接泄了氣,也懶得和主辦方計較了,拽著殷恪就往角落里拉。
“你也真是的,人家給你安排什么你就聽著,你是主演,c位肯定由你來坐啊。”許百惠道,她語氣疲憊,眼底的黑眼圈很重。
他們算下來得有半個月沒見面,殷恪卻發(fā)現(xiàn),年輕氣盛的女人耳鬢,有了幾根淺顯毛糙的白發(fā)。
藏在黑發(fā)里,看不分明。
許百惠手底下帶了好幾個明星,都很爭氣,野心勃勃,也就殷恪一個,不爭不搶,空有一副上好的皮囊,自己卻把握不住。
“百惠姐。”殷恪嘴角彎起一個略帶年輕氣的笑容,表情鮮活又無辜,仔細看他的眼睛,能看出里頭微溢出的真摯,“我在c位,不一定有那么多人看。”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殷恪不是涉世未深的孩子,殷紅葉年輕的時候沒少給兒子講娛樂圈的腌臜事和爾虞我詐,殷恪自己也懂。
主辦方的安排看似對殷恪很不公平,其實給了他一個炒作的機會和話題,他睫毛微顫,眼睛里是藏不住的鋒利和野心,直直對著許百惠的眼睛,轉(zhuǎn)瞬即逝。
許百惠幾乎要疑心自己看錯了。
“對了,《華妝》要播了。”殷恪唇角的笑意加深,他對林玉蟬這個角色很有自信。
美強慘的人設(shè),背負了血海深仇最后卻因所謂情義道義而放棄復(fù)仇,這種多面的,凄慘又復(fù)雜的人設(shè),往往是各大熱搜詞條的常客。
就看公司愿不愿意花錢宣傳了。
許百惠能聽出來他的言外之意,卻不知道藝人這個消息是從何而來:“你怎么知道《華妝》要播了。”
按理來說,這些電視劇播出消息捂得一個比一個嚴實,通常要放很多煙霧彈才堪堪透出點消息。
更何況是《華妝》這樣的大ip。
殷恪怎么如此肯定《華妝》的檔期呢。
經(jīng)紀人心里的疑問殷恪看的出來,卻沒打算跟許百惠說原因。
謝云初這段時間忙也忙在《華妝》要播出了,他作為一個掛名的副導(dǎo)演,也被安排了不少任務(wù),有天熬夜熬得難受,才說漏了嘴。
比起《天窗》《逐星》這種綜藝和普通的小成本網(wǎng)劇,《華妝》的一個男n號則重要得多,這幾個月來,許百惠一直盼星星盼月亮等著《華妝》播出。
見殷恪不愿意說消息來源,許百惠將信將疑地看了他一眼,又吩咐小陳注意好他接下來幾個月的行程別誤事了。
然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湊到了殷恪耳邊,語氣不太好:“你是不是和謝二爺在一起了。”
經(jīng)紀人這消息實在知道的有些太遲了,殷恪含笑朝著許百惠的方向看,語氣玩味莫測:“怎么了,當(dāng)初你不還建議我跟了他嗎,怎么現(xiàn)在不樂意了。”
他一直沒瞞著許百惠這些事,只是許百惠忙,也不太關(guān)注,今天頭一回記起來問殷恪,誰知藝人就這態(tài)度。
“誰有你這么明目張膽的……”許百惠說,“聽小陳說你倆同居了?”
“我是演員,不是愛豆。”殷恪無奈,提到謝云初,他的眼角眉梢都軟了下去,“我總會公開他的,如果他能一直愿意喜歡我的話。”
“不過我不知道。”殷恪拿過小陳手里的咖啡杯,自己喝了一口,被苦得皺了眉,心說小陳這是沒放糖。
小姑娘沒想到他動作這么流暢,很抱歉地對上了殷恪的視線:“這杯是給百慧姐準(zhǔn)備的……”
許百惠喝咖啡從來不放糖,女強人像是感受不到苦味一樣,上次誰給她遞了杯加糖的咖啡,這姐姐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至于殷恪那杯,小陳想給藝人改善一下伙食,點的奶茶外賣,許百惠來了,萬萬不敢拿出來示眾。
殷恪嘴里的苦味濃得化不開,他幽幽接上了剛剛的六個字:“不過我不知道,金主的新鮮感能維系多久。”
他總覺得,他們是在戀愛的。
哪怕沒有人明確地提過,哪怕他總逗謝云初說對方是“金主”。
“我不管這些,”許百惠也算是見慣了圈里那些臟事,表情嚴肅起來,叮囑了他一聲,“我不管謝云初怎么想,你不許給我動真心。”
一個無依無靠的漂亮小明星,三兩句話就這么被勾搭走了。現(xiàn)在兩人濃情蜜意滿腦子都是對方,等到新鮮感散盡的時候,少爺娶妻生子,還有殷恪什么事?
H國再怎么通過同性戀可婚的法律,對于這些家族來說,傳承總是必要的。謝平國對兒子養(yǎng)個金絲雀沒什么興趣,但不代表,他會接受唯一的子嗣和男人結(jié)婚。
不過她想這么多干什么呢,許百惠覺得有點好笑,這兩人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頂多就是感情正濃,離結(jié)婚官宣還早著呢。
感情的不定數(shù)那么多,不至于這么早操心。
經(jīng)紀人于是說:“那你和他同居別被拍到了,你現(xiàn)在事業(yè)上升期,哪怕不是愛豆,也要注意一點私人感情。”
殷恪心里有數(shù),點點頭:“放心吧,我現(xiàn)在出門都比較注意,不會被狗仔拍到住處的。”
許百惠依舊將信將疑。
殷恪明明是很讓人放心的性格,怎么這么些天,總有種莫名的離經(jīng)叛道呢?她的左眼皮跳了跳,不甘心地走了,總有種不太好的預(yù)感。
半個月后,隨著《華妝》的播出,殷恪的知名度一夜打響,不少網(wǎng)友看完林玉蟬這個角色就摸到了殷恪微博底下。
長相貌美,能力強大,還是個癡情種,這種人設(shè)不知引得多少女孩子追捧。甚至由于殷恪劇里雌雄莫辨的扮相,不少男粉也摸到了殷恪的超話。
林玉蟬最后退隱戲份播完當(dāng)天,殷恪的微博粉絲破了一千萬。
在公司的包裝加持和謝云初的推波助瀾下#林玉蟬本年度最出圈的角色#成功登頂微博熱搜,一時間,殷恪的代言和劇本接到手軟。
火有時候就是一瞬間的事,同時,殷恪的隱私遭到了泄露,他居然有了傳說中行徑最惡劣的私生。
這事是謝云初發(fā)現(xiàn)的。
他從公司回來,正順手給超話簽到,開開心心地看著超話的粉絲破了一百萬大關(guān),興奮地截了個圖,就發(fā)現(xiàn)幾個帶墨鏡裹得嚴嚴實實的女孩蹲在了樓棟角落。
謝家有很大一部分的產(chǎn)業(yè)涉足娛樂圈,謝云初知道私生的存在,他當(dāng)即打電話讓殷恪不要回家,動用鈔能力給殷恪人工搬了家。
金主一邊心慌一邊開心自己有了作用,快快樂樂地做好了飯,給殷恪發(fā)了新家的地址。
他卻沒料到,人紅是非多。
小陳一個人已經(jīng)維護不了秩序,曾經(jīng)殷恪所欣喜的遇到粉絲這件事,已然成了家常便飯,這群打著熱愛旗號的剛開始喜歡他的新粉無處不在。
公司無奈給他配備了兩個保鏢,但仍然無濟于事。
前仆后繼的記者擠進前排,拿著話筒對殷恪進行采訪提問,林玉蟬的剪輯視頻傳遍了每一個視頻網(wǎng)站。
恍如隔世。
但他沒時間開心了。
由于小陳第一次跟著這么火的明星,根本不知道這種狀況怎么解決——至于殷恪,他也是第一次火,兩人被一群粉絲記者堵在公司樓門口,進退兩難。
有記者語速飛快,盯著殷恪的眼睛,問道:“最近有人說你是在模仿蘇梨白,這是真的嗎?”
這人來勢洶洶,問的問題也十分犀利,幾乎要把殷恪問懵了。
他原地站了幾秒,沒想好怎么回答,小陳機靈,一把推開記者,語速飛快:“有什么問題請和公司約檔期,藝人不私下回答問題。”
這都是什么玩意?!
第44章 熱搜
小陳和保鏢護送著殷恪離開現(xiàn)場, 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小陳欲言又止,想要說什么。
小陳向來很愛沖浪, 就算她沒發(fā)現(xiàn)相關(guān)的帖子,許百惠也會提點她一下。
殷恪心里有數(shù)了, 沒問, 自己點開了微博,果然, 緊跟在林玉蟬熱搜詞條之下的,是#殷恪模仿蘇梨白#的詞條。
蘇梨白的公司或是蘇家看樣子是買了熱搜, 點進詞條, 蘇梨白的死忠粉們正在報團申討殷恪。
【娛記小二:扒一扒這些年殷姓男星模仿蘇梨白的行徑——
yk營銷美貌還沒營銷夠嗎?@殷恪
說來也是巧合, 蘇梨白的粉絲名叫梨花白,yk的粉絲名叫小酒窩。
蘇梨白進圈以來兢兢業(yè)業(yè)勤勤懇懇,殷老師也是立上這個人設(shè)了?
出道以來就碰瓷蘇梨白,踏踏實實地演戲不好嗎】
評論炸開了鍋。
殷恪上下扒拉了幾下評論, 他的粉絲名一直都叫小酒窩, 從出道開始就這么叫——原因也是因為殷恪的小名酒酒。
至于營銷美貌,殷恪解約重簽以后所有的營銷宣傳都是公司打理,他還真沒怎么關(guān)注公司怎么營銷。
不過論長相,蘇梨白是偏溫柔寡淡的鄰家哥哥類型,殷恪卻是精致明麗的樣貌, 哪怕不怎么做大表情,也不愛笑,那一雙桃花眼鑲在臉上, 就已經(jīng)足夠漂亮。
他和蘇梨白又怎么能撞了賽道?
殷恪跑龍?zhí)椎臅r候,蘇大少爺還不知道在哪個國家旅游享福呢, 怎么就成了“出道以來一直碰瓷蘇梨白”?
要不是蘇梨白第一次見他就和他不對付,殷恪說不定已經(jīng)忘了這號人了。
不過還好,由于《華妝》的熱播,評論區(qū)兩極分化,并不是很偏袒地幫蘇梨白說話,殷恪的幾個長久的粉絲慢慢冒頭,居然也笨拙用心地開始學(xué)習(xí)控評。
只是微博這種地方,實在是烏煙瘴氣,粉絲聞著風(fēng)向標(biāo),掐架對罵,整個評論區(qū)熱氣騰騰,看得殷恪忍俊不禁。
【請君梨花白:不是這哥又碰瓷我們梨白?】
[回復(fù)]【你酒窩很甜:怎么每條黑酒的評論下面都有你,一定要給你家主子招黑嗎,你slbpph啊】
[回復(fù)]【吃瓜少女永遠十八:什么是slbpph】
殷恪也想問。
[回復(fù)]【你酒窩很甜:姐姐你關(guān)注一下@殷恪我就告訴你】
另一邊,謝云初遲遲收不到殷恪的消息,恰巧手頭工作做完了,習(xí)慣性的打開了微博,就看到了高高掛起的#殷恪模仿蘇梨白#的熱搜。
少爺立馬抄起手機,手速飛快,挨個評論區(qū)下面控評,順帶宣傳了一下自家正主。
見路人小姐姐遲遲沒回話,謝云初有點破防,飛快地打了兩行字回給路人小姐姐。
[回復(fù)]【你酒窩很甜:我們家小殷年輕帥氣性格好,常年拍戲,演技好又敬業(yè),真的不關(guān)注一下嗎?】
[回復(fù)]【你酒窩很甜:算了算了,不關(guān)注也告訴你啦,是蘇梨白披皮黑的意思!】
他推銷正主推銷得真摯熱情,殷恪恰好刷出了他的回復(fù),并不知道這是誰,隨手點進“你酒窩很甜”的主頁,賬號主頁干凈整潔,只有殷恪一個人。
而超話簽到已經(jīng)簽了快半年了。
是老粉啊。
粉絲掐架歸掐架,并不妨礙熱搜掛了半天就掉,這熱搜恰好給《華妝》推波助瀾了一下,當(dāng)晚,《華妝》的詞條占據(jù)了各大文娛榜熱搜。
此時殷恪正在吃飯。
謝云初真的很喜歡做飯,再忙也要換著花樣做飯。殷恪有一次很想給他打下手,謝云初直接把他在綜藝上嚯嚯廚房的剪輯視頻扔在了他眼皮底下。
謝云初最近很愛看手機,飯吃了一半就興沖沖地打開微博指給他看,說《華妝》取得了多么大的成績。
說林玉蟬有多么火爆。
他笑得明媚,一為這是他參與拍攝的電視劇——雖然只待了幾天就走了;二,也是最重要的,這是他親愛的人,打的第一場翻身仗。
自此以后,雖然殷恪的咖位只是個小小的三線,但加上他的庇佑和幫襯,至少不會再有人敢隨隨便便地欺負他了。
像《時光旅行》那種臨時通知播不了的事,再不會發(fā)生了。
這潑天的喜慶,一睜眼算是天降的熱度,終于暫且不負殷恪這么多年的努力。
謝云初的杏眼睜得很大,視線直直對上了殷恪眼里揶揄松懶的笑意。
對方顯然也止不住得開心。是了,再內(nèi)斂穩(wěn)重的人,遇到這樣的事,又怎么能不開心呢。
窗外微風(fēng)刮過落葉,世界靜謐卻心跳喧囂。
殷恪仿佛能聽到謝云初極重的,一下一下鮮明的心跳聲,他忍不住想伸出手碰謝云初的鬢角和眼睛。可惜手還沒伸出去,心跳聲就被一簇接一簇的敲門聲打斷。
殷恪看向門口,沒說話。
這處是謝云初的一處私宅,謝云初不住謝宅又不和殷恪住在一起的時候,就待在這。只是謝云初藏了私心,沒告訴殷恪。
這人向來藏不住事,殷恪又是玲瓏的人。謝云初神色略有異常,殷恪便已經(jīng)懂了他未竟的話,抱著在一邊舔爪子的咕嘰窩進了臥室。
這房子很大,隔音不太好,關(guān)上門都能聽到外面的交談聲音。
是蘇梨白。
蘇少爺?shù)穆曇粢恢焙苡斜孀R度,清潤又帶著細微的尖刻,只要不對著鏡頭,總是傲慢而高高在上。
謝云初沒想到蘇梨白是來興師問罪的。
《華妝》的男三號給了殷恪,但蘇梨白卻沒拿到男二號。
播出之前整個《華妝》的演員和配置都是公開可見的,只是蘇梨白一直沒有注意。待到《華妝》播出之后,他才后知后覺意識到這個角色給了殷恪。
而男二沒給他。
蘇梨白跑過來興師問罪,謝云初卻沒表現(xiàn)出什么心虛來,本身殷恪那個角色就是自己試鏡憑本事拿的,蘇梨白有能耐買那么多熱搜,怎么沒能耐自己去爭取個角色。
雖然謝云初是這么想的,但畢竟是合作伙伴的少爺,嘴上可不能這么說。
他走進廚房拆了餅陳年的普洱茶,隨便摳了一點下來,學(xué)著殷恪的樣子濾了兩遍茶,接著端出了廚房,用茶水招待著蘇梨白。
“二爺,”蘇梨白可不受他的好,把茶往前一推,并不打算喝,細眉吊捎著,神色疲冷。
他最近瘦了不少,也沒演什么戲,面相比上一次酒局見面要刻薄了不少。
“《華妝》的男三號你都可以給殷恪那個素人,為什么不能把男二號給我?”他直截了當(dāng)?shù)乇茊枺还找唤z彎。
謝云初一邊鄙夷他的急功近利,一邊掩下嘲諷,輕飄飄道:“你想要這個角色,應(yīng)該先求過我哥了吧。”
他平日在殷恪面前隨和嬌憨,面對其他人,卻不免顯示出幾分少爺態(tài)來——謝云初嬌生慣養(yǎng)地長到這么大,可沒幾個人敢拒絕他的茶,這么告責(zé)他。
哪怕是灌少爺酒灌了一瓶的楚言玉,沒有謝平國的授意,也不會輕易和謝云初過不去。
“我哥都許不下來的角色,你覺得問我有用嗎?”謝云初冷笑道,“與其在這怨天尤人,買熱搜蹭熱度,不如好好磨煉演技,還能出人頭地。”
蘇梨白也是慌不擇路,才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來找謝云初的麻煩。沖動過去之后,他的心態(tài)穩(wěn)了下來,表情收了收,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他只喝了一口,就被苦得放下了茶杯,然后雙手覆著謝云初的左手,語氣懇求:“你知不知道行之哥去哪了,我找不到他了。”
這人像是抽風(fēng)一樣跑來質(zhì)問他一個莫須有的角色,抽完風(fēng)又開始賣慘,謝云初輕慢地收回手,黑眼珠里是薄薄厭惡。
蘇梨白第一次買殷恪黑熱搜的時候,謝云初和殷恪還不熟,并不知情,后來當(dāng)了殷恪一段時間的大粉,過去的陳年舊事都了解了。
他和蘇梨白認識了很多年,一直都不太喜歡他——這人滿腦子情情愛愛,為人囂張,除了謝行之看不起任何人。
現(xiàn)在涉及到殷恪,一而再再而三的,謝云初自然不會對蘇梨白有什么好感。
這漂亮青年像是感知不到別人的厭煩情緒,半個小時了也沒有走的意思,只是拿一雙還算好看的眼睛看謝云初。
看得謝云初起一身雞皮疙瘩,實在受不了了,勉勉強強開口:“你怎么惹我哥了。”
謝行之這個人,就算是對待不喜歡的人和事,只要是對他有利,裝都能裝出一副斯文敗類的在意,這么些年拿捏蘇梨白早就成了習(xí)慣,怎么可能突然放棄蘇家這個助力。
而且是在謝云初逐漸滲入公司的時候。
蘇梨白眼角似乎掛了淚,又似乎只是錯覺,整個人凄凄慘慘道:“我買了殷恪的黑熱搜,行之哥罵了我一頓,不理我了——他以前從來不罵我的……”
……
買黑熱搜這事,謝云初也不想理他。
他冷而淡地垂下眸子,不知為什么,蘇梨白一提起謝行之,他就又嫉妒又惱,哪怕他以前再怎么在意這個哥哥。
他也不得不承認。
只要殷恪的事牽扯到謝行之,他就嫉妒到心絞痛。
謝云初好像又成了那個風(fēng)流瀟灑的謝二爺,在圈內(nèi)圈外說一不二,語氣難得囂張:“我沒辦法幫你,你自找的啊。謝行之在意殷恪,你又不是不知道。”
蘇梨白的聲音小,殷恪尚且聽不分明,只是謝云初這話突然加大了聲音,仿佛不是說給蘇梨白聽的,倒是把儲存良久的不開心一股腦傾瀉了出來。
故意講給殷恪聽。
謝云初嘴上沒提過,可心里,恐怕介意死了那個優(yōu)秀的年少有為的哥哥。
殷恪抱著貓,琥珀棕的眼睛對上布偶貓的玻璃眼珠,一貓一人皆沉默。
這時,蘇梨白發(fā)瘋一樣站起來,拽住謝云初的衣領(lǐng):“行之哥是不是在你這?”
謝云初冷冷地拿手攥住蘇梨白的手,感情費這么大勁是懷疑謝行之來他這里了。
“我他媽和謝行之早掰了,你來我這找什么呢?”謝云初心里生起了股沒來由的憤怒,他和謝行之自從上次鬧開就沒再聯(lián)系,唯一的交集就是謝行之總會給他的日常工作使絆子。
連蘇梨白都覺得謝行之找不到人會去弟弟那,只有謝行之,從來看不起他這個草包廢物的弟弟。
蘇梨白卻不信他的,松開了拽著謝云初衣領(lǐng)的手,朝著各個臥室奪步而去,沒有給別人任何反應(yīng)的時間。
要是讓他知道殷恪和謝云初已經(jīng)同居了,指不定要鬧出什么幺蛾子!
第45章 瞎說的
蘇梨白快要摸到門的剎那, 謝云初反應(yīng)了過來,起身拉住他。
他自己的家,要是由著蘇梨白亂來, 那成什么了。
蘇梨白看起來囂張,其實本質(zhì)就是個脆皮, 長時間不鍛煉, 手腕骨又細又薄,
哪怕炸了毛, 也掙不開謝云初的力道。
謝云初只是冷冷地看他,并不心虛, 他除了糊弄殷恪和謝行之糊弄不過去, 對其他人, 演技實在算不上差。
蘇梨白不去看他的眼睛,垂著眸子往門縫和角落看去。
可惜房門質(zhì)量很好,門縫只透了一點暗光,怎么也看不清里頭是不是真的有人。
“你追著我哥追了這么多年, 自己鬧騰也就算了, 能不能不要讓別人都陪你鬧。”謝云初冷聲說,他這話也是提醒。
他和蘇梨白沒什么交情,但畢竟是從小就認識的,看他一直追在謝行之身后,追得一點尊嚴也沒有了, 總也有看不過去的時候。
可惜他實在是煩蘇梨白,嘴里的話并沒好氣:“你是蘇家的少爺,別人也是人, 殷恪更是無辜。”
“你能不能弄清楚啊。”謝云初微微皺眉,語氣冷怠, 他早就想說了,“是謝行之喜歡殷恪,不是殷恪喜歡謝行之,你能不能搞清楚一點。”
蘇梨白的嘴角起了一個刻薄嘲諷的笑。少爺自己不開心,也看不得別人幸福美滿,眼角眉梢都微提起,口上并不積德:“你真那么堅信殷恪對謝行之沒想法?”
謝云初知道對方不過隨口一說來惡心他,可不知為什么,他的心依舊顫了一下。
確實,從小到大,沒人不更喜歡謝行之。
哪怕謝平國,他親生的父親,對待這個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繼子,總要露出更多的信任與關(guān)照。
況且殷恪面對謝行之,其實是一種防備又放松的狀態(tài),從《天窗》綜藝兩個人的互動就能看出來。
但謝云初心里怎么想的歸他自己,對待外人,他還是那個瀟灑富貴的謝二爺。
他掩蓋掉眼里細微的失落,嗤了一聲,并不上蘇梨白的套:“我不信我男朋友,信你啊?”
本來被兜頭扣了口大鍋,殷恪是不太高興的,謝云初那傻子,平時就容易多想,受人撩撥之后還不知道在想什么。
誰知被“男朋友”三個字直直撞開了心口,露出了里頭正跳動著的漂亮心臟,頓時失了神。
他總覺得謝云初的所謂愛都是少爺?shù)幕孟牒托难獊沓钡南矚g,說不準(zhǔn)什么時候就沒了。
現(xiàn)今他還能保持一副好看出挑的皮囊,待十年二十年,總會有層出不窮的漂亮小明星等著少爺篩選。
可謝云初和每個人談到殷恪的時候,都果斷而認真的給他冠上了男朋友的稱號。
殷恪心下一陣明晰的欣喜,修長冷白的手指微收了力。咕嘰感受到了鏟屎官的走神,傲慢地歪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窗外綽綽約約的廣玉蘭樹,滿足地低低“喵嗚”了一聲。
謝云初油鹽不進,蘇梨白也沒辦法,只好無功而返。
等他走后,殷恪慢悠悠打開門,臉上表情似笑非笑,嗓音是一如既往的好聽,只是此時多了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男朋友?”
“啊不是,”謝云初以為他不開心了,撇撇嘴,很不甘心地收回了話,“我為了堵他瞎說的。”
“我明明都很小聲了,你居然還能聽得見,”他碎碎念,邊收拾了桌上蘇梨白沒怎么動的茶,“這茶我故意沒怎么濾,苦不死他。”
“瞎說的?”殷恪吃吃笑了聲,那笑聲里是說不出的寵:“好吧,那就是瞎說的。”
“不是不是!”謝云初一下子轉(zhuǎn)過身,頭上的毛都炸開了一兩簇,鼻尖上墜著一點水珠,大概是動作太快灑了茶葉。
“隨口說的啊,我知道的。”殷恪低低地笑,笑都止不住。
那是謝云初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么蓬勃又張揚的笑容。笑得他整顆心都化了。
他往前邁了一個很小很小的步子,偏秀氣的眉眼染上比對方更濃的笑意,試探一般的,大膽地湊進了對方的懷里。
然后親了親殷恪的下唇。
“不是隨口說啊。”
“那就不是吧,”殷恪的笑意止不住,抽開身,只是止住了這個純粹的親吻,往玄關(guān)走去,“今下午有個慈善晚宴,我先走了。”
謝云初根本來不及多說幾個字,殷恪的身影就已經(jīng)消失在了門口。
他懊喪地把蘇梨白喝過的茶倒了,又拿清潔劑清洗了好幾遍,這才想起來——他好像也收到了慈善晚宴的請柬。
少爺有錢,收請柬什么的,可沒少收,只是平時懶怠,從來也不去。
他直接一個電話撥給了朱助理,讓朱助理幫他找那份不知道被塞到公司,家還是哪里的請柬。
這慈善晚宴本來沒邀請殷恪,估計也就看《華妝》火了,拉殷恪來充充人頭。
這種富二代們都不怎么參加的晚宴,卻成了三流明星們趨之若鶩的地方。
殷恪本來不太想來,他拍了這么多戲,可惜拿不到什么錢,也就只有《華妝》正兒八經(jīng)地給他發(fā)過片酬,到現(xiàn)在房貸還沒還完。
他去慈善晚宴,一認識不了什么人,二者也沒錢拍什么東西。上次去酒會還是半年前沈蘊川拉著他去的。
可許百惠神神秘秘地說有什么大佬要來,讓他把握住機會。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不去也得去了。
慈善晚宴的地點在明輝大酒店的禮堂,里頭裝修金碧輝煌,一排一排的頂燈和裝飾華美的玻璃掛在天花板上,整個會場觥籌交錯。
陌生的眼熟的名流權(quán)貴們都來到了會場,殷恪甚至看見了不少二線明星。
他對名流和人脈一直不怎么關(guān)注,注意力都在擺臺上的香檳和精致漂亮的小蛋糕上了。
可惜他沒吃幾個,許百惠就陰魂不散地站到了他身邊,一把搶過殷恪手里的小蛋糕,怨氣都藏不住:“我不帶你你是不是光想著吃甜品去了?”
枉她辛辛苦苦給殷恪拉資源,這位爺就是這么不求上進地報答她的?
殷恪心虛地將另一只手的小蛋糕往身后藏了藏,臉上卻毫不心虛,淡定道:“待會空腹敬酒容易醉。”
許百惠被他這一通說辭卡住了腦子,沒好氣地瞪殷恪一眼,施施然走了。
她這次破天荒穿了禮服,化了妝,像是見什么人一樣。
不過這種場所一般許百惠都在幫襯自己手底下那幾個一二線明星,偶爾關(guān)照一下殷恪已經(jīng)是不容易,殷恪幾乎不擔(dān)心她再次打攪自己吃蛋糕。
許百惠剛剛?cè)ジ蛩阏f什么事,還沒說出口就被殷恪堵了,提著裙擺走了兩步才想起來,又邁著細高跟原路走了回去。
殷恪看著去而復(fù)返的經(jīng)紀人,默默咽下了最后一口甜食,神色毫無變化:“怎么了百惠姐。”
許百惠可能是忙,并不和他多說什么:“朱助理那邊又問我了,你想不想演《北央大帝》。”
一而再再而三,謝云初怎么總是執(zhí)著于把《北央大帝》這個ip給他演?
這個ip的火爆程度遠超《華妝》,抓住了能給殷恪帶來好一波熱度,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沖沖一線。
“我不去。”但是他不想要謝云初的資源,如果他要了謝云初的資源,那當(dāng)初和謝行之的矛盾豈不是都成了笑話?
而且他并不想用利益來衡量他和謝云初這段短暫而幸福的關(guān)系。
“男一號。”許百惠沉聲說,“謝總說這個項目安排到了他手上,選角他有話語權(quán)。”
殷恪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謝云初瘋了。
《北央大帝》的男一號,是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長相堅毅,五官硬朗,和他這種漂亮的相貌簡直八竿子打不著。
如果殷恪真的參演了《北央大帝》,去飾演男一號的話,有一個好的劇本說不定也能火起來,但定然是害了《北央大帝》這個ip。
他究竟想不想和謝行之爭了?
就別說謝云初和謝行之長得那么像,就算他猜錯了多想了,以謝行之的手腕和能力,在謝平國百年之后獨占公司不是問題。
謝云初究竟想干什么?
“不可能。”
隔了將近半年,境遇,關(guān)系,身份都發(fā)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可殷恪的答案依舊沒變:“不可能。”
他又重復(fù)了一遍,心說等晚宴結(jié)束了得好好問謝云初一聲。
如果謝云初真的滿心滿眼都是他,以至于耽誤了正事的話,他們恐怕就要分開了。
現(xiàn)在殷恪并不缺資源,而且北央大帝的男一號也確實不那么適合殷恪。許百惠見他態(tài)度堅定,也不上趕著惹人煩,把話帶到了就走了——她手底下的幾個都是惹禍精,另外一個不看著老是亂說話,許百惠實在不放心她自己一個人待著。
這個慈善晚宴不怎么正規(guī),保安更是離譜,掃一眼請柬就讓進了,一點防范意識都沒有。
許百惠走后,殷恪也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并沒有看見幾個有名的權(quán)貴,心說許百惠神神秘秘地把他騙來也不知為的什么。
有幾個熟悉的陌生的面孔上前搭訕,幾乎都是圈里的明星。
他實在不想面對這些應(yīng)酬,只一個人坐在角落,手里拿著一杯香檳。
就在這時,一個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侍者沖上前來,把一杯透明的不知名液體,直接倒在了殷恪臉上!
殷恪往旁邊一躲,意外中手指撞到了吧臺,一陣劇烈而短促的疼痛在他的大腦中炸開,隱約只能聽見男人沙啞粗糲的聲音。
“就你也配搶我們梨白的角色?”
第46章 警告
謝云初慢騰騰地晃悠進宴會大廳, 左顧右盼地找他家小明星,找了半天都沒找到。
他懊喪地垂下頭,余光卻看見了角落里一個人喝酒的殷恪。
殷恪長得漂亮出挑, 藏在角落里,也總是耀眼奪目。
謝云初快步走上前去, 想去給殷恪一個驚喜——對方驚不驚喜他不知道, 反正這就是驚喜。
就看到一個穿燕尾服的侍者端著一杯酒,朝殷恪的方向走去。
謝云初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香檳酒最多也就倒二分之一,這個侍應(yīng)生拿著滿杯的透明液體, 明顯是不懷好意。
他大腦一瞬間宕機了, 接著飛快地沖上前去, 想要擋住殷恪。
可惜來不及了。
他眼睜睜看見對方手里濃稠的液體從空中落了下來,幸好殷恪反應(yīng)極快,一側(cè)身躲了開。
有幾滴不小心濺到了他的西裝禮服上,禮服迅速發(fā)黑變焦, 一眼看出是高腐蝕性的濃硫酸。
謝云初只見過在電視劇里女配潑女主硫酸的, 哪里見過這個場面,人直接傻了。
侍者沒潑到還不甘心,眼見著杯中還有一個杯底,又要掙扎著往殷恪身上撲。
謝云初飛快地反應(yīng)過來,迅速跑上前去, 一腳踹倒了侍者。他這才看清對方是一個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胡子拉碴,面色陰郁瘋狂。
“……”謝云初沒心思理他, 蹲下身查看殷恪的狀況。
萬幸他反應(yīng)實在是快,沒被潑到, 只是衣服上多了幾個灰點。
殷恪的小拇指劇烈的疼,像是骨折了,嘴唇蒼白得要命。
他看著謝云初那副擔(dān)心極了的模樣,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少爺?shù)募绨颉窍肴嘀x云初頭發(fā)的,可惜公共場合有很多雙眼睛盯著,并不方便。
“怎么會這樣啊,這些人……”謝云初罵了一聲。
殷恪的眉色冷了下來,并不打算跟謝云初說男人剛才的話。
這分明是警告。
如果真是蘇梨白粉絲干的,粉絲總不至于傻到自己把正主供出來吧。
發(fā)生了這么大的事,周邊很快圍上來一堆人,幾個明星交頭接耳地議論著,許百惠并沒有出現(xiàn)。
她向來不喜歡看這種熱鬧,在不知道是殷恪的情況下不來倒也正常。
不過殷恪演完了《華妝》,知名度高了不少,自然有通風(fēng)報信的去許百惠面前賣個乖。
許百惠匆匆地趕來,臉色都變了,她上去踹了一腳半癱在地上的男人,鳳眸冷厲兇悍:“誰派你來的?”
這男人仗著殷恪不能說出蘇梨白的名字,拿一雙眼袋很深的眼冷冷地看著周圍的人,一言不發(fā)。
他手腕上也沾了點濃硫酸,自己卻感覺不到疼一樣,遲遲地笑了起來。
什么都問不出,許百惠有點反胃,她朝著主辦方賠了個笑:“謝總,我剛剛有些沖動了,能不能報警。”
謝總?
殷恪眼皮發(fā)沉,小手指疼得沒了知覺,微微抬起視線,看到了一個長相古板冷漠的中年男人。
他的眼睛是杏型的,和謝云初像極了。
謝平國。
謝云初也沒想到自家便宜爹來到了酒會,愕然地抬起頭,視線對上了謝平國審視的目光。
他的神態(tài)永遠都是這么高高在上,令人厭惡。
殷恪不知道謝云初對他爹的想法和怨懟,只覺得渾身都緊繃了起來,他第一次見謝平國,居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不用報警。”謝平國語氣淡漠,并不給殷恪過多的眼色。
在他心里,殷恪就是一個戲子,再怎么翻騰,也掀不起什么水花。以后謝云初是一定要聯(lián)姻的,和楚家姑娘也好,蘇家姑娘也罷,總不會和殷恪在一起太久。
謝云初當(dāng)然知道謝平國在想什么,表情冷淡,嘴唇悄悄湊到殷恪耳邊,開始預(yù)判謝平國接下來的話:在我的地盤上,就老老實實的。
“在我的地盤上鬧事。”謝平國眼尾的紋路深深皺起來,表情卻沒多大變化,“也不問我的意見。”
oi,猜錯了。
謝云初實在是沒把自己老爸放在心上,殷恪卻不能這樣,他心說謝平國怎么跟□□老大一樣,同時碰了碰謝云初的手,示意他別這么明目張膽。
地上的男人啐了殷恪一口,明明是地上的蛆蟲,表情卻還那么洋洋得意。
殷恪不太想管什么狗屁的帶節(jié)奏了,他桃花眼一彎,眼皮掀起來,語氣淡卻吐字異常清晰:“你說我搶了蘇梨白的角色,我怎么不知道。”
一片嘩然。
這竟然是蘇梨白的粉絲!
場面一下子不對勁了起來,在場的人們神色各異,除了幾個膽子大或者情商一般的人還舉著手機拍照,其他人都默契地安靜了下來。
蘇家就是料著他不敢說出來,才這么惡心他。
可惜殷恪長這么大,服過軟,對資本彎過腰,就是沒屈服過輿論。
他本來今天被謝云初叫了男朋友,心情好,又沒受到實質(zhì)性的傷害,都不打算追究蘇梨白那點破事了。
男人沒想到他會直接說出來,表情當(dāng)即就變了:“你在胡說什么,你不要亂說。”
眾人看著他的表情,也都明白了大概。
蘇家的大小姐蘇明懷本來在抱著胳膊看戲,一聽到弟弟的名字,表情瞬間變了。
她踩著高跟鞋走上前,嬌艷地笑了一聲:“你說話注意一點,不要亂說話。”
潑人硫酸可不是什么小事,況且在現(xiàn)在的飯圈里,粉絲行為偶像買單幾乎成了潛規(guī)則,這頂帽子蘇梨白要是接了,那可就是一輩子的黑料了。
大小姐和謝平國一樣,也看不起殷恪,偏頭吩咐助理帶著殷恪上樓換身衣服。
她的語氣不咸不淡,聲音不高不低,恰巧能讓在場的人都聽見。
這話里話外的威脅都能聽出來,殷恪低低笑了聲:“不用麻煩了,煩請謝二爺帶我換身衣服吧。”
他的表情恭謹溫和,又像是調(diào)侃陰陽:“我不太認識你,如果您想認識的話,我也不是很介意。”
這是正常人被潑硫酸嚇到之后的反應(yīng)?
蘇明懷被他堵得啞巴了一下,卻不過半秒,就大方地笑道:“確實很想認識一下,我叫蘇明懷,蘇梨白的大姐。”
她笑著看了眼周圍:“這是蘇家的事,各位如果方便的話,還請不要外傳。”
她雖是笑的,眾人也都聽出了威脅,紛紛刪了照片和視頻,也算是配合。
緊接著,謝云初就要帶殷恪上去換衣服——他的西裝被腐蝕了幾個小洞,蘇明懷見狀,立刻跟了上去。
還打算偷看殷恪換衣服的謝云初:……
他不太高興地看了一眼蘇明懷,面上還是那副年輕氣盛的少爺模樣。
謝云初向來脾氣古怪,和別人都處不太來,蘇明懷除了有點莫名其妙,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小情侶沒有了醬醬釀釀的時間,殷恪換衣服換得很快,晚宴被攪和成這樣,殷恪也待不下去了,穿了一身便服。
明輝酒店有謝云初固定的房間,里頭不少衣服。
殷恪就比謝云初高上兩三公分,而且骨架挺薄的,謝云初的衣服他差不多都能穿。
少爺?shù)囊鹿穸际切┌譼黑色長褲,殷恪隨便找了一套穿上,就出了房間。
蘇明懷踩著高跟等著,雙臂交疊著抱在一起,上下打量著殷恪:“看起來也不大啊,怪不得一點心機都沒有。”
殷恪心里有數(shù),知道女人是指他直接把話說出來的事。
他正要開口,謝云初就忍不住嗆了回去。
謝云初在不喜歡的人面前一直都是一副乖戾少爺?shù)哪樱K明懷這種假模假樣的人,也跟他當(dāng)不了朋友。
“心機深老得快。”他嗤了一聲,“蘇姐姐,你們蘇家做錯了事,怎么好像都是別人的錯呢?”
“別把人當(dāng)傻子,我們家混娛樂圈也有二十年了,我怎么沒聽過粉絲膽子這么大呢?”
這些事都是潛規(guī)則,架不住少爺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出來,把蘇明懷的話都堵了干凈。
蘇明懷臉上的笑繃不住了,語氣冷了下來,也不再和他們委婉:“這事從來沒發(fā)生過,懂了嗎?”
她的眼神從殷恪身上滾到謝云初身上,柔柔道:“云初啊,你不要管這么多,不好。”
滾。
“這些人手機都拍爛了。”謝云初嘴角的笑意嘲諷,“你告訴我什么都沒發(fā)生過?”
謝云初替殷恪把他能說的不能說的都說完了,殷恪實在沒話說,默默站在謝云初身后,當(dāng)一個漂亮高挑的背景板。
“到時候保安會一個一個查他們的手機。”蘇明懷臉上的笑就像假的一樣,除了剛剛的剎那,就沒怎么變過,“這就不勞您費心了。”
“唉不是,我拿濃硫酸往你臉上潑一下。”謝云初挑眉看著蘇明懷,他已經(jīng)很久沒在殷恪面前表現(xiàn)出這樣的差脾氣了,可今天發(fā)生的事,讓他實在忍不住,“你躲開了就是沒事發(fā)生,躲不開就是我有本事,行不行?”
“阿初。”謝平國正好上來,聽見了謝云初說的什么,開了口,“你不要管這么多事。”
從謝云初很小的時候,謝平國就是說一不二的,他說了什么,謝云初暫時還不敢還嘴抵抗,只好收斂了眼里的嘲諷,喪氣地垂下頭。
這事也同樣事關(guān)晚宴的名聲,謝平國不會坐視不理的。
謝云初心里也清楚,只是逞一時口舌之快。
謝平國于是轉(zhuǎn)身看向殷恪,那雙肖似謝云初的眼里罕見帶了慈祥,語氣溫和道:“小殷,如果有視頻流出來,麻煩你發(fā)聲明說你聽錯了。”
謝云初幾乎要被自家親爹的無恥震驚到了,杏眼微微睜大:什么狼狽為奸的資本家!
殷恪的眼睛看向了謝平國的方向,沒回應(yīng)。
第47章 對峙
幾雙視線都落到了殷恪的身上, 出于禮貌,他笑了笑。
謝云初對他很了解,清楚殷恪會答應(yīng)下來, 可他不想讓殷恪服軟。
見殷恪不怎么說話,謝平國微微笑道, 語氣中的威脅愈加明顯:“阿初啊, 最近和楚家的合作進展還挺順利的吧?”
為了和蘇家的關(guān)系,為了利益, 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當(dāng)做籌碼,來威脅別人。
殷恪對他僅存的尊重突然一絲不剩了,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 語氣禮貌又疏離:“當(dāng)然。”
一語雙關(guān)。
謝平國聽懂了他的意思, 謝云初的進展當(dāng)然很順利,他當(dāng)然會發(fā)布聲明。
謝云初咬了咬后槽牙,這么多年來,謝平國對于他的事都是能讓步就讓步, 把自己兒子寵的沒天沒地。
他還以為, 謝平國真的愛他呢。不曾想這些狗屁的偏愛在利益面前一文不值。
可他卻開不了口。謝云初垂下眼睛想,他就是個天然的慫貨,自己又沒能力,連愛人都保護不了。
見殷恪這么快服軟,謝平國也不是什么不講道理的人, 道:“我記得《北央大帝》那個劇要開拍了,那個男三號好像挺適合你的,你想不想去?”
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的事常有, 殷恪一般都會收下這顆甜棗——可惜今天,他服軟不是因為對面是謝平國。
而是因為, 謝平國是謝云初的父親。
他搖搖頭,道:“我最近空不出來檔期,謝謝您。”
謝云初三番五次要給殷恪角色對方都不同意,這次殷恪又拒絕了。他狐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青年,不是很理解他的想法。
但殷恪吃了虧,從謝平國這里占不到便宜,總要和蘇家討一討的:“蘇姐姐。”
謝云初依舊是那副不講理的模樣,少爺做派,天真任性:“我們小殷吃了虧,總要賠點精神損失費吧。”
蘇明懷達到了自己的目的,看了一眼謝平國,對方?jīng)]有阻止的意思,于是從善如流地點點頭:“當(dāng)然,改天我親自上門道歉。”
殷恪正和謝云初住在一起呢,她怎么上門道歉。
謝云初行事全憑心意,除了聽父兄和殷恪的話之外,并不給其他人面子,想什么自然就說什么:“倒也不必,你們家今晚不是拍了一對瓷杯,還挺好看的。”
“還真是少爺,一出口就是三百萬。”蘇明懷涼涼地陰陽了一聲,臉上的笑容差點又崩了,“阿初,”
她要說什么,謝云初自然不會讓她說,直接打斷了她的話:“蘇梨白重要還是那對瓷杯重要?也不用你現(xiàn)在就給,改天寄給我就行。”
蘇明懷咽下了罵人的沖動,求救一般看向謝平國。
中年人不怒自威,此時臉上沒有表情,無疑是默認了:“小殷這次確實受了委屈,阿初啊,手里有權(quán)有勢,才能保護得了自己人。”
謝云初心說這不是廢話,神情冷漠地看向蘇明懷:“就要個杯子而已,你也是真摳。”
蘇明懷:“……”她沒法,只好勉強地點了點頭,心里已經(jīng)盤算著回去狠狠罵蘇梨白一頓。
平時任性就算了,哪怕私下里把殷恪綁了教訓(xùn)他一頓,也比鬧成這樣強吧。
怎么進娛樂圈時間也不長,人都變傻了?
她正想著,蘇梨白姍姍來遲。
這次晚宴蘇梨白也來了,他是來找謝行之的。可惜謝行之像是故意躲著他一樣,蘇梨白找遍了都沒有找到。
鬧劇一發(fā)生,蘇明懷就已經(jīng)差人通知了自家這個不靠譜的弟弟。
蘇梨白平時擠兌殷恪買點熱搜就算了,并沒有那個膽量真的對殷恪下手,當(dāng)即就匆匆趕了上來。
可惜少爺情商也不很高,一上來也沒看清形勢,上下打量了幾眼殷恪確定他沒受什么傷,就飛快開了口:“和我沒關(guān)系。”
殷恪看向他的眼睛。
蘇梨白的眼睛是黑色的,在燈光下隱約能看到一點淺棕色,里頭的情緒有緊張和憤怒,就是沒有撒謊的心虛。
殷恪一開始懷疑是蘇梨白找人動的手,此刻卻不太確定了。
他無意再追究,真相也不重要,懶懶地掀起眼皮看了蘇梨白一眼:“是嗎,沒事,反正也不會傳出來。”
蘇梨白臉色微微變了,他干不出這樣的事,也就不愿意背鍋。
事情的來龍去脈他都弄清楚了,明眼人都會覺得是蘇梨白搞得鬼,而放在網(wǎng)上,網(wǎng)友們定會說他管不好自己的粉絲。
他相信自己的粉絲不會干出這么不理智的事情。
“你什么意思殷恪,”蘇梨白沉下聲,壓不住脾氣,“不是我干的。”
殷恪:“不是說了,我不會外傳,就算是有人爆出來,我也會發(fā)布聲明。”
“他媽的就不是我干的。”蘇梨白快要跳起來,表情憤怒,面相都變了,“你什么意思啊。”
“我還想問你什么意思呢?”謝云初不讓殷恪說話,拉住了他的手。
殷恪不能與別人結(jié)怨,又是個三線小明星,待會說錯了什么,又該被蘇家抓到把柄了。
謝小少爺就不用在意這些,他在外人面前向來不是好惹的主:“你們蘇家在這高高在上欺負人,欺負完了又開始說不是你干的。”
他跟蘇梨白也認識這么多年了,清楚蘇梨白的德行,這人壞得不徹底,不至于撒謊。
蘇梨白爭不過他,但最煩別人污蔑自己,咬了咬后槽牙:“我至于干這種事嗎?”
“那破熱搜你買了幾遍了,你就這么想看殷恪死?”謝云初抱著胳膊,渾身的少爺氣被匪氣取代,“不就是謝行之喜歡殷恪不喜歡你嗎,你就破防成這樣?”
破防是少爺學(xué)的新詞,謝平國沒聽懂。
但他也不需要聽懂,小輩的口角紛爭,傷不了兩家的和氣。
他和和氣氣地朝蘇明懷點了點頭,伸出了手,示意她離開別摻和。
蘇明懷被迫跟上謝平國的腳步,一起下樓了。
他爹走了,謝云初更肆無忌憚。
小青年倚靠在情人身上,黏黏糊糊的像只小章魚,神色冷淡卻囂張:“謝行之就是不喜歡你,怎么著了?
“殷恪出不了名,混得不好,他也不喜歡你。”
與其總是在意個別人的喜歡,倒不如優(yōu)化自己,把最好的一面展現(xiàn)給粉絲看。
況且蘇梨白營造的是寵粉人設(shè),女友粉占比極大,要是那些女友粉知道蘇梨白就是個雄競的戀愛腦,不知道得什么反應(yīng)。
后面的話謝云初沒說,他懶得理蘇梨白。
這人雙標(biāo)得厲害,自己戀愛腦就可以,看到別人戀愛腦就哀其不幸。
蘇梨白被他說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聲音驀然啞了:“不是我做的,我喜歡誰,你管我。”
謝云初慢慢察覺到不對勁起來,對方的眼眶微微發(fā)了紅,似乎是要哭了:“而且那就是黑粉干的,肯定不是我的粉絲干的!”
“……”他犯不著去心疼一個仗勢欺人的家伙,只是覺得蘇梨白可悲。
為了謝行之,失去了自我,付出了一切。
謝云初也是發(fā)了狠脾氣,哪怕這事不是蘇梨白做的,也和他有關(guān)。
謝云初沒法想象,要是殷恪反應(yīng)不快,要是那個男人重新潑他的時候沒被自己踹倒,整杯濃硫酸潑到殷恪身上,他得多么疼。
他不會因為一句“沒事”就原諒那些妄圖造成傷害的人。
蘇梨白的淚差點流下來,或許是覺得自己狼狽,揉了一下眼睛,轉(zhuǎn)身就離開了。
喧囂終于散盡,所有的利益和人情也都遠去,謝云初終于來得及好好檢查殷恪的身體。
他的眼眶也紅了,語氣慢慢地泛上了哽咽:“都怪我……是我保護不好你。”
殷恪無奈地看向他,神情溫柔:“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這還是謝云初頭一次在殷恪面前哭。
他情緒一直都很好,更不會哭。
“剛剛你受委屈了,都怪我沒能力。”謝云初撇撇嘴,“我真不想讓你這么憋屈。”
他的話完全發(fā)自真心,任性又天真,殷恪被他逗得笑了,摸了摸謝云初的眼睛:“我沒有受委屈,只要你站在我這邊,就夠了。”
我只需要你。
謝云初呆呆地看著他那雙漂亮的眼睛,和女媧親手造物一般的臉,有些遲鈍和不確定地微微張開嘴。
殷恪這是,在和他表白嗎?
殷恪不知道少爺?shù)哪X回路,刮了一下謝云初的鼻子:“況且更受委屈的應(yīng)該是蘇梨白吧。”
“他一哭,你又心疼上了?”謝云初語氣里帶了酸味,很不理解。
“這事不是他做的,背了這么大一口鍋,確實夠慘了。”殷恪的視線落在走廊的盡頭,“他那么喜歡謝行之,多可憐。人還是不能太在乎別人。”
謝云初當(dāng)場就炸了毛,跳起來撲到殷恪的身上,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黑眸對上了殷恪的眼睛,對方的睫毛濃密,褐色的眸清透,像是夏天玩的玻璃彈珠。
“我最在乎你。”
“我知道啊。”殷恪一低頭,嘴唇蹭了一下對方的唇,“我一直都知道。”
謝云初耳尖紅了,他真是夠沒出息的主,被人哄一下,都能羞成這樣。
氣氛逐漸曖昧起來,殷恪的電話卻沒眼色地響了起來。
謝云初遺憾地松開了殷恪的脖子,讓他接電話。
是許百惠的電話。
許百惠最近給他打電話都沒什么好消息,殷恪猶豫了一下,按了接聽鍵。
這姐的語氣擔(dān)憂,停頓了一下,才說出口:“《逢春》本來定檔了,謝總那邊說有幾個片段不好,說先不上。”
殷恪不小心觸碰到了免提,謝云初也聽到了許百惠的話。
不是,他好歹是個要風(fēng)得風(fēng)要雨得雨的少爺,怎么談個戀愛這么難?
第48章 接吻
謝云初正要發(fā)作, 許百惠就說出了接下來的話:“謝先生想約您面談。”
《逢春》無疑是殷恪很重要的一部劇,銜接了《華妝》,如果能直接定檔收視率一定不低。
謝行之好久沒出現(xiàn)在他和殷恪的生活中, 謝云初還以為對方安分了,沒想到居然是攢了一筆大的。
他從來都是這樣, 只考慮自己的喜好, 無論做什么都不留余地。
凡是不服從他的,不敬畏他的, 謝行之總有一萬種方法來讓人屈服。
謝云初奪過手機,語氣差得要命, 他平時在人前都是一副冷淡高貴的少爺模樣, 此時已經(jīng)算得上失態(tài):“許小姐, 謝行之還說了什么?”
許百惠聽出了謝家二少爺?shù)穆曇簦瑧B(tài)度軟了下來:“謝總其他的什么都沒說。”
《逐星》《時光旅行》,這次又把算盤打到了《逢春》這里,一直用這一招惡心殷恪, 謝行之還真是不厭其煩。
這些節(jié)目或多或少都有謝家的投資, 卡著檔不播出對謝家的損失也是不可估量的,謝平國不知道是不關(guān)心這些還是放縱這個繼子,總之謝云初是啞口無言。
他手底下的公司蒸蒸日上,卻并不能和謝行之手里的抗衡。
在謝平國眼皮底下,謝行之不會對弟弟做什么, 但周圍的商業(yè)大亨和富家公子都只認謝行之的人脈,對謝云初友好也是因為他頭上有謝行之和謝平國的庇護。
他懊喪地踹了一腳墻角,覺得這少爺生活也真是憋屈得可笑。
“要不你去見一下謝行之?”謝云初不太甘心地抓了一把頭發(fā)——他的頭發(fā)因為方才踹人的時候動作激烈弄得有些凌亂, 這會抓了一把,顯得更凌亂了。
殷恪伸手捉住他的手, 謝云初的手很涼,大概是剛剛嚇的,現(xiàn)在都沒緩過來。
他一直不說,表情卻一點都不正常,殷恪指腹摩挲著他的手心,溫和地彎了笑眼:“沒事,我到時候和他談。”
謝行之搞成這樣,殷恪不想和他見面也沒辦法了。
謝云初心知肚明,就算這次殷恪不去見謝行之,謝行之也會無數(shù)次用各種各樣的方法逼殷恪。
可他一想到殷恪要和體面斯文的哥哥見面,心下就涌起了難以抑制的酸澀。
“酒酒。”他低頭看殷恪握著自己手的手指,那雙手指漂亮修長,仿佛從來沒經(jīng)歷過蹉跎,合該擁有這世界上最體面的幸福和溫柔。
殷恪順著他的視線看下去,緩慢地將謝云初冰涼的手指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十指相扣。
他的另一只手撫上謝云初的眉心,安撫一樣地吻了吻謝云初的眼睛:“不要怕,沒事的。”
他不清楚謝云初這么些天總?cè)粲腥魺o的不安是源自哪里,至少現(xiàn)在,他只想讓謝云初安心。
“我會去見他,解決完所有事。”他近乎堅定地說完了這兩句話,又想起了什么,補了一句:“我不喜歡他,這么久都不喜歡,以后更不喜歡。”
謝云初不知為什么覺得他這話像是渣男——“我要喜歡他早就喜歡了,還有你什么事?”
但他無疑是心安了不少,悶悶垂下頭,倚靠在殷恪的胸口,帶著微弱的鼻音道:“我很快就能保護你了,相信我。”
殷恪眉眼柔和的愛意像是泡了酒,濃郁醉人,謝云初卻沒看見。
“我一直都相信你,你是最棒的金主。”
“哎,”謝云初要服了殷恪的惡趣味,他總喜歡在這種時候提“金主”兩個字,就像提醒謝云初他們此時的關(guān)系不是戀人一樣。
“你又不要我的資源,能不能不要成天把金主兩個字掛在嘴邊。”他語氣有些不樂意,一抬頭對上殷恪含著笑意的眼睛,自己也傻傻跟著笑了起來,什么不樂意又都拋到腦后了。
“不是跟你說了嗎,檔期不合適,你要是送我什么金子銀子,我肯定要。”
“你可真俗啊。”謝云初白了他一眼,知道殷恪是在開玩笑,也不落他的話頭,“就喜歡金子銀子?”
“不啊,我還喜歡今天晚宴上那個藍寶石戒指,”殷恪擺擺手,“可惜拍了三千萬,少爺拍不起。”
長這么大,謝云初還是第一次被一個小明星嘲諷身價,瞪大了杏眼往他身邊湊得更近,誰知一不小心絆了個跟頭,一下把殷恪撲在了墻上。
酒店的地毯光滑,這種平地摔的工夫也就用在談戀愛上了,倒是不必專門練。
謝云初比殷恪矮一點點,想看到殷恪的眼睛,就必須踮起腳尖。
如果有個服務(wù)生此時經(jīng)過的話,就能看到一個西裝筆挺的少爺,正勉強壁咚一個長相漂亮,身穿家居服的青年。
“啊喲。”摔的時候大概撞到了什么地方,謝云初驚呼一聲,可憐巴巴地紅了眼眶。
殷恪并沒看到哪個棱角敢碰瓷金貴的小少爺,好整以暇地盯著謝云初的黑眸,就這么任由他抵著。
這樣的場景謝云初就沒有一次玩得過殷恪,這次像是吃錯了藥,干脆利落地摟住人的脖子,一墊腳親了上去。
猝不及防。殷恪“嗚”了一聲,被他莽撞得往旁邊側(cè)了一下。
謝云初柔軟的嘴唇緊緊貼著他的,木頭一樣貼了一小會,依稀記起接吻不是這么接的,猶豫地伸出了木訥的舌頭。
說是木訥,完全是殷恪的第一感受,他的手別扭地放在謝云初的腰上,清晰的感覺到謝云初的舌頭不安分地伸入了自己的口腔,似乎在想辦法撬開他的牙關(guān)。
殷恪并沒使力氣,只是放松,可惜謝云初或許是太稚嫩,只用一腔莽撞實在撬不開心上人的牙關(guān)。
他努力試了一會,估摸著也就有個半分鐘,嘴唇就酸了。
他能感受到殷恪揶揄的視線落在自己的頭上,也正是這道目光,讓謝小少爺軟下來的情緒又硬了起來,非得撬開對方的牙不可。
“不是,”謝云初絕望地閉上了眼睛,只覺得嘴唇處又麻又羞澀。
由于角度問題,他的長睫毛恰巧微微掃過殷恪的鼻側(cè),發(fā)著癢。
殷恪自己張開了口。
謝云初感覺到那層桎梏消失了,急不可耐地探了進去,和殷恪的唇舌攪在了一起。
周圍的房間不知道住沒住人,清潔工隨時可能從樓梯道走上來打掃衛(wèi)生。這一對被壓迫的,不被認同的情侶就這么大膽地接著吻,像是要把彼此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親愛的審核同志,他倆在酒店走廊里捏,好像脫不了衣服……只是單純接吻,求放過)
可惜謝云初的實力還是不行,親了一會就累了,松開了攬住殷恪的手臂,兩人緊貼的嘴唇分開,彼此唇周只留下一點晶瑩,還尚有粘連。
“怎么了。”殷恪的聲音也略微發(fā)啞,方才的親吻他顯然也動了真情。
“我累了。”謝云初虛虛地靠在殷恪的身上,略有疲憊。
殷恪抬起他的下巴,棕眸對上謝云初的,輕笑了一聲:“是累了,還是不想親了。”
怎,怎么可能是累了。謝云初“哼”了一聲,“我才不累。”
殷恪自動忽略了他的話:“喝醉的那次,你還想在上面,就你這個體力,怎么在上面?”
“我不累,”謝云初重申了一句,男人的面子大過天,就算以后殷恪真的愿意讓他碰了,就算以后他謝云初真的在下面了,他也要守住自己的面子,“我才不累!”
“那就是不想親了?”殷恪垂下眸子,略有些遺憾。
不愧是演員,眼眶當(dāng)即就紅了。
謝云初明知道他是演出來的,虛榮心還是得到了滿足,撇撇嘴:“更不是了。”
“那你說,喜歡和我接吻。”殷恪盯著他的眼睛,眼眶微露出一點紅色,大有謝云初不答應(yīng)就要哭給他看的架勢。
殷恪平日里清冷高傲,對所有人都不假辭色的那副樣子去哪了?
謝云初詫異地瞪大了眼睛,臉沒出息得紅了,這話太羞恥了,他說不出來。
他說不出來,殷恪自有辦法逼他說,這人就是天生的演員,只是平日里不愿意演。
他的眼眶紅得發(fā)深,眼里委屈極了:“真的不愿意說嗎?”
謝云初哪里見過殷恪這副模樣,這個被無數(shù)人喜歡的小明星此時眉眼專注,只有他一人,正撒著嬌。
他從來拗不過殷恪,更何況在這種情況下。他微微咬著唇,勉強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我喜歡和你接吻。”
說之前覺得羞恥,說出口之后,反倒沒那么別扭了。
殷恪追問:“和誰?”
“和……”謝云初臉漲得通紅,閉上了眼睛,說不下去了。
殷恪終于沒有逼他,左手掌捂住了他的眼睛,右手稍稍一用力,兩人的身位就翻轉(zhuǎn)了。
他向來是學(xué)習(xí)的天才,也就接過兩次吻,就能游刃有余地侵占謝云初所有的領(lǐng)土和理智。
謝云初只能感受到眼睛上溫?zé)岬氖郑妥炖锝焕p的舌頭。
他喜歡和殷恪接吻。
舒服,放縱,愛意潺潺。
殷恪的吻并不粗暴,像他這個人一樣清淡溫柔,謝云初能嘗到他嘴里的芒果味道,大概是偷吃了一整塊芒果味的蛋糕。
清甜極了。
可是他的手卻那么溫暖,和他這個人表露出來的完全不一樣。
都說人的四肢通向心臟,殷恪的心臟,是否也因為接吻而緊張蓬勃地跳動著呢?
這里小情侶正在接吻,樓梯道卻出現(xiàn)了一個隱約的身影,像是清潔工。臃腫肥胖。
一道蒼老卻尖銳的女聲直直傳過來,影子倒映出拖把的形狀:“誰在那里。”
他們終于想起來這是在酒店走廊,迅速地分開唇舌,快速對了個眼色,雙雙拔腿往另一邊跑去!
第49章 糾結(jié)
他們跑得踉蹌, 堪堪跑到拐角,拿著拖把的中年女人左右找了一會,沒看到人影, 低低罵了聲“見鬼”。
兩人對視了一下,大抵此情此景太過滑稽, 竟然默契地一齊笑了出來。
謝云初扶著墻縫, 手指微微屈起,彎折著貼在墻上, 嘴唇紅潤潤的。
他親完了,占完了便宜, 又想起了白天受到的憋屈, 貼在墻上的指尖發(fā)了力, 泛了一點白:“我一定會查出今天是誰做的。”
“我先去見見謝行之吧。”殷恪用手握住了他的手指,將他的手從墻壁上拿下來,“其實我能躲過那杯硫酸,未必是反應(yīng)快。”
一杯液體潑出去, 正常都是躲不開的吧——殷恪當(dāng)時又在喝酒, 哪有那么快的反應(yīng)。
“一來他表情怪異動作明顯,二來……”殷恪搓了一下謝云初的拇指,“我一開始以為是粉絲不熟練,但……現(xiàn)在看來,他是故意動作停滯了一下。”
“你是說, ”謝云初冰雪聰明,當(dāng)即瞪大了眼,“是有人在威脅你, 然后嫁禍蘇梨白。”
“恐怕是,”殷恪點點頭, 猜測差不多準(zhǔn)了七八成,“我傾向是謝行之。”
他在圈內(nèi)雖然比較清高,但挺會來事,遇到前輩老師也都很有禮貌,除了蘇梨白沒怎么得罪過人——而且圈內(nèi)人都很愛惜自己的羽毛,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小矛盾是不會做的。
“謝行之!”謝云初驚訝了一下,有點不敢相信,可回想起這段時間謝行之病態(tài)偏執(zhí)的種種行徑,又覺得情理之中了,“他……”
“他知道我能猜出來,”殷恪說,“他就是為了威脅我。”
“為了威脅你,”謝云初隱隱約約有寫難受,為了殷恪,又好像為了一直仰望哥哥的自己,他語速放得很慢,杏眼里盛著擔(dān)憂,“他不怕一不小心潑到你身上?”
如果殷恪沒躲開,如果那個人手再快一點……謝云初不敢想。
“毀了我的事,他又何止做了這一次。”殷恪笑道,他已經(jīng)不太在意了,“雪藏和潑硫酸,有什么區(qū)別。”
一個是精神上毀掉他,一個是身體上毀掉他,仔細算算,后者甚至比前者拉胯多了。
而且,他嫁禍給蘇梨白……為什么。謝云初突然想……
從小到大喜歡謝云初的人很多,富家公子,長得又好,很招人喜歡,謝云初一個都不喜歡。
哪怕他平日里年輕氣盛,冷漠囂張。對于喜歡他的人,他總還是感激和禮貌的。
他見證了蘇梨白跟在謝行之身后,一連許多年,從剛剛長牙到二十不惑,再到現(xiàn)在在演藝圈遍地開花。
他都是圍著謝行之轉(zhuǎn)的。
謝云初一直記得,蘇梨白當(dāng)時去演戲,也是因為謝行之天天往R市跑,那會大概是看上了殷恪。謝云初不去好奇哥哥的私人感情,蘇梨白哪能不好奇呢。
蘇家的少爺,有錢有閑,大抵是調(diào)查了干干凈凈。然后不知道他腦子里長了個什么,居然以為謝行之喜歡的是明星,要死要活了好幾天,終于說服蘇家長輩把唯一的兒子送進了娛樂圈。
謝云初以為,對于這樣的人,謝行之至少是慈悲包容的。
殷恪對這些不了解,他只知道蘇梨白喜歡謝行之,見謝云初發(fā)呆,摸了摸他的腦袋:“想那么多也沒用,我們回家吧。”
謝云初腦子熱熱的,在他天真幼稚的少爺心里,愛情,感情都是純粹而浪漫的。都是希望對方一直好的。
他沒法理解謝行之那種扭曲的愛情觀。更不理解謝行之栽贓蘇梨白的行為。
他這么想的,也就這么問出口了,反正殷恪無所不知:“那他為什么要嫁禍給蘇梨白?”
“《華妝》的男二號沒給蘇梨白,你以為是因為導(dǎo)演是陳老?他再鐵面無私,哪比得上資本手腕。”殷恪垂下眸,握著謝云初手指的手緊了緊,他一直不太想和謝云初聊這些,“我猜,是因為蘇梨白當(dāng)時買了我的黑熱搜。”
謝云初雖然少爺脾氣,但總給他一種不諳世事的感覺,或許無論發(fā)生什么,都不會讓他對這個世界有一絲厭憎。
他用最大的善意擁抱世界,殷恪不想擊碎他的幻想,可是他總是問。殷恪也總自私地想把自己的軟弱和無能都告訴謝云初。
仿佛只有這樣,他才能有人可以依靠。
“所以是說,這次也是因為蘇梨白買了……他這是在警告蘇梨白,不是你!”
“也是我,”殷恪拍了一下他的腦袋,“想這么偏干什么,是警告我順便警告一下蘇梨白,行了,做好你自己的,別天天想著替我出頭,你再差,也是謝董唯一的親兒子。”
他最后一句話說的不太確定,謝云初沒聽出來,只是憤憤:“那老東西一直以謝行之為驕傲,誰還記得我才是謝家大少爺。”而不是所謂的謝二爺。
憤憤歸不平,家還是要回的,怕被拍到,兩人一前一后的回了家。
殷恪還在路上,就收到了謝云初的信息。
“等半小時再回來。”
過了一會。
“等一小時再回來。”
就這么拖拖拉拉的,殷恪直到下午七點鐘才被允許回家。
一回去,就驚喜地收獲了一個和謝云初長得賊像的小男孩。
殷恪對于謝云初的感情史從來沒打聽過,反正就謝云初這吻技,恐怕也沒談過戀愛,誰知道就這幾個小時,他連孩子都有了!
謝平程和殷恪對視了一下,兩人大眼瞪小眼,殷恪頭一回不知道說什么好。
謝云初在廚房,他真的很喜歡做飯給殷恪吃,明明自己才是所謂金主,卻整得像個賢夫良父。
油煙機聲音很大,殷恪蹲下身子,捏了捏面前娃娃的臉:“你是誰啊?”
“我是……”小奶娃年紀小,看上去也就三四歲,說話也不周溜,斷斷續(xù)續(xù)的打著磕絆,“我是程程。”
“你是謝云初的私生子?”殷恪摸著下巴,“謝云初應(yīng)該也二十五六了,有個三四歲的私生子也很合理,去問問他什么時候吃飯。”
“我不是……”程程不知道什么是“私生子”,只是覺得這不是好詞,撇撇嘴,那雙和謝云初如出一轍的杏眼微微瞪大,很不服氣的模樣:“我是程程!”
“好好好,”殷恪松開了摸程程的手,注意到了墻角萎靡不振的咕嘰。
這祖宗向來沒天沒地,頭一次被治得這么服帖,這是怎么了。殷恪順手撈了一把貓咪,貓順著他的衣服袖子爬進了他的懷里,終于得以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這個外來物種。
逗了一會貓,謝云初端著盤子出來了,他們的晚飯很簡單,炒個菜,煮點粥——大部分時候殷恪都不讓他炒菜,嫌麻煩。
“程程你又欺負咕嘰。”謝云初走上前摸了一把程程的頭發(fā),又笑盈盈地看殷恪的眼睛,“你回來了?快來吃飯。”
殷恪沒動,指了一下站著的奶娃娃,“這是你私生子?”
“不是私生子,”程程磕磕絆絆地否認道,語氣軟糯可愛,像小湯圓。
“那是什么,婚生子?”殷恪樂,“你可別嚇我,我還盼著和謝少爺去R國扯證呢。”
“云初……應(yīng)該叫我小叔叔。”程程叉腰,“對,小叔叔,可是他總是不叫。”
謝云初不想叫。
他那個四十多的爹,娶了繼室之后一直沒再要小孩,反倒是謝老爺子,新娶了個三十來歲的漂亮女人,不到兩年就生下來一個比謝云初小二十歲的小兒子。
那會謝云初還在上大學(xué),得知了這個噩耗,一個月沒敢去看望謝老爺子。然而那些大人的惡趣味實在可惡,在謝平程的滿月宴上,謝云初還是被迫叫了小男孩小叔叔。
這是他唯一一次和程程叫小叔叔。
后來程程長得越來越像謝云初,甚至還有一堆狐朋狗友開玩笑說這是謝云初的私生子。
“這么像。”殷恪放下貓抱起程程,逗他玩,“我還以為你把我支走,是偷偷私會誰呢。”
“怎么可能,”謝云初矢口否認,“殷奶奶又要去旅游,這次誰都不愿意幫她帶孩子了,讓我?guī)兔商臁!?br />
“殷奶奶?”殷恪隨口問道。
“哦,就是我爺爺新娶的老婆,叫殷紅竹。”謝云初道,“殷這個姓確實少見。”
那可是挺少見的。差輩分了這都。殷紅竹和殷紅葉,一聽就是姐妹花的名字。
殷恪天馬行空地想,還好自己不需要和這么小的孩子叫小叔叔。
他看著謝云初,糾結(jié)了一下要不要告訴他這個亂糟糟的關(guān)系。
第50章 (二合一)我,我嗎?
謝云初自己卻聊了起來。
“殷奶奶有個姐姐, 是那個特別出名的大明星殷紅葉,可惜自從大明星結(jié)婚以后,殷奶奶就沒怎么見過她了。”
“啊……”殷恪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
殷紅葉對于殷恪父親的愛, 大概是世間難有,真正做到了結(jié)婚當(dāng)天彼此說過的。
無論貧窮還是富有, 健康還是疾病, 我都要和你相守到老。最熱愛舞臺的明星離開了熒幕,陪著丈夫負債累累, 用光自己所有的積蓄給丈夫還錢。
知情人都說殷紅葉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戀愛腦,長相明艷, 心氣高傲, 卻毀在了一個這樣純粹的人渣身上。
每每聽到閑言碎語, 殷紅葉總是倔強地不說話,然后慢慢地往窗外看:“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愛。”
“可是那些粉絲,追求者,給你的愛不比他少半分。”年輕的妹妹如是說。”
殷恪早已不記得父親的姓名, 他死得太早了, 早得殷恪差點覺得,自己的人生中從未有過父親。
美人靠著窗,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眼里母愛潺潺——“那不一樣,紅竹, 不一樣。”
殷紅竹不知道這有什么不一樣的。但那是她唯一見到姐姐,對這個外甥表露出母愛的時候。
后來殷紅葉太過特立獨行,和所有親人斷交, 只有一個她恨透了的兒子陪著她,點滴藥水滲入她的身體里, 曾經(jīng)高傲的天鵝骨瘦如柴。
她一輩子就在乎過兩件事,愛人和美貌,最后不過四十來歲,就全都失去了。
殷恪一度以為,她沒有親人。他也偶爾提過小姨,問女人殷紅竹怎么樣了。
女人總是冷漠,拿一雙棕色的眼睛看他,無喜無悲:“死了,病死了吧。”
原來沒有人死,原來死了的只有殷紅葉。
見殷恪長久不說話,謝云初敏感地戳了戳他的手背:“怎么了殷恪。”
“沒事,就是名字和我的一個故人很像。”
那是故人,不是媽媽。
“這樣嗎?”謝云初聽不出他語氣的滯澀,拉著他的胳膊讓他快吃飯,小程程屁顛屁顛地跟在兩個大人身后,像個可愛的小尾巴。
小尾巴開開心心地喝完了粥,抱著謝云初的胳膊要去游樂場。
大晚上去哪里給你找游樂場!謝云初叉著腰,指著小團子的鼻子,橫眉冷對:“老實點,不然把你送給你爹。”
謝老爺子養(yǎng)娃比謝平國還苛刻,程程最怕地就是被送回去,撇撇嘴,眼眶一紅,哇一聲哭了。
那張肖似謝云初的臉對著謝云初哭,謝云初就好像看到了小時候的自己。
他或許是長大了吧,心腸變得很硬,無端覺得這個孩子無理取鬧了起來。謝云初皺起了眉頭,竟然哄也不哄程程,收拾碗筷把碗扔進了洗碗機。
殷恪無奈,他走上前去拿過謝云初手里的抹布,幫他把灶臺擦干凈,捏了一下他的后脖頸,才走回去哄娃去了。
程程哭了一會,見沒人理他,開始抱著咕嘰玩,可憐的貓毛軟軟地塌在身上,亂七八糟。
殷恪心疼他的貓。
這主子被嬌養(yǎng)著長大,就跟殷恪親兒子一樣,方才貓被折騰了一番殷恪已經(jīng)不太舒服,現(xiàn)在看程程這副模樣,煩了。
這都是孩子的天性,頑劣,年紀大一大的人,看孩子開心,自己也就開心。
殷恪從程程懷里抱走貓。小少爺不給他抱,死死箍著貓,拿一雙圓溜溜的眼盯著殷恪看:“我想和咪咪……玩一會。”
“你不可以欺負小動物哦,”殷恪嘆了口氣,小孩子確實討厭,性格乖僻又難帶,還總是惹是生非,他和謝云初確實都不適合要孩子。
“我沒有……欺負它,我在和它玩。”程程說。
他確實是在和咕嘰玩,可咕嘰不想和他玩,寶石藍眼睛里是幽幽的抑郁。
“它想休息了,年紀大了,我們讓它休息好不好?”殷恪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有耐心過,“聽話好不好。”
咕嘰:“……”你才年紀大,你全家都年紀大。
程程不為所動,殷恪的血壓要上去了,程程卻依舊沒有松手的意思,剛見面的可愛被壓了下去,這拗性子和謝行之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他最近怎么老想起來謝行之。錯認為謝云初和謝行之像就算了,怎么又覺得程程和謝行之像呢?
他搖搖頭,還是不肯相信這個荒謬的想法,正巧謝云初出來,看見程程又在鬧貓貓。
咕嘰可是他親生的兒子,誰來也不能欺負,今天下午一而再再而三說了很多遍,只要謝云初一看不見,謝平程就開始鬧貓貓。
咕嘰不得安生,偏偏又懶得叫,被幾個兩腳獸搶來搶去,哄來哄去,擺爛地舔了一下前爪。
“謝平程,你皮癢了?”謝云初忍無可忍,提溜起程程的后頸,黑眸暗沉如水,“說了多少遍不要折騰貓,我抓你頭發(fā)你樂不樂意啊。”
提溜著,他的手突然僵住了,停頓了一下,求救一般看像殷恪:“我覺得,他好像發(fā)燒了。”
發(fā)燒的祖宗還這么能鬧騰,殷恪探出手,試了試程程的額頭。
滾燙。
“你奶奶,不會是……”殷恪陰謀論,“不想照顧生病的小孩,才送過來了吧。”
“很有可能。”謝云初扶額,“她因為姐姐的事情只看中錢,老頭跟她說生個孩子給她一個億,她麻溜生了。”
“一個多少?”
“一個億。”
一個億別說帶小孩了,讓他生都行。
但這時候一個億倒也有一秒鐘是沒有小少爺重要的,兩個沒帶過娃的一個抱孩子,一個開車,大半夜匆匆趕去了醫(yī)院。
奶娃娃并不像生病的樣子,除了臉蛋有些紅,有點熱乎,還在嘻嘻哈哈地笑。
謝云初沒自己來過醫(yī)院,沒頭蒼蠅一般不知道干什么,殷恪熟練地去兒科排了號,又跑去一樓大廳掛號。熟練得好像,他來過無數(shù)次,走過無數(shù)次流程。
小家伙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點有氣無力了,歪在殷恪懷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偶爾蹭蹭殷恪的胸口,瞇著眼睛流眼淚。
醫(yī)院的走廊安靜,只有小孩子偶爾的啼哭聲,和慢慢吞吞的咳嗽聲。
謝云初把手機撥給殷紅竹,跟她說寶貝兒子發(fā)燒了。
殷紅竹慵懶沙啞的聲音沒有隨著年紀變化,不知道是跳傘還是蹦極,耳邊的風(fēng)嗡嗡響:“什么?”
醫(yī)院里謝云初不能大喊大叫,咬咬牙,低聲:“你兒子高燒不退!”
殷紅竹聽不清楚,直接給他播了視頻過去,謝云初手忙腳亂地接聽,對面女人看不清年齡的臉就占據(jù)了手機屏幕。
“怎么了?”
謝云初面無表情地將手機攝像頭對準(zhǔn)殷恪懷里的小孩。
“噯等等,不是你抱的孩子?”殷紅竹樂呵呵,一點也不管自己的小孩難不難受,“誰啊。”
“殷奶奶,你又八卦。”謝云初無奈,他似乎和殷紅竹關(guān)系很好,把手機往上挪了挪,對準(zhǔn)了殷恪的臉。
殷恪下意識別開頭。
“這殷恪,我對象。”
“酒酒?”
手機兩側(cè)的人幾乎是一口同聲,殷紅竹的話順著大洋飄了過來,女人低沉暗啞的聲音更顯得粗糙,“是你嗎?”
殷恪其實長得和殷紅葉很像,頂頂漂亮明媚,桃花眼,棕眼睛,睫毛很長。兩個人最像的不是樣貌,是周身那股入世卻清冷的氣質(zhì)。
圈里認識殷紅葉的人很多,和她私交很好的人也不少,比如陳俊坤導(dǎo)演。陳導(dǎo)演第一次遇到殷恪,也只是說了句都姓“殷”。無數(shù)人前仆后繼的追捧她,卻從來沒有人能認出她的孩子。
殷紅竹解下了身上的降落傘背包,手指隱約發(fā)顫:“是你嗎?”
謝云初還沒見過殷紅竹這樣,他愣了一下,視線在手機里的美人和殷恪身上來回切換。
這是什么情況。
只見殷恪遲疑一下,點了點頭。
他的視線落到了殷紅竹的臉上,對方看不出年齡,臉上幾乎沒有皺紋,眼睛是和殷紅葉一樣的棕色。骨相漂亮得很。
殷紅竹的手機掉了,她再也拿不穩(wěn)手機,屏幕全黑了。
然后她撿起手機,還沒激動幾分鐘,想起了謝云初剛才對殷恪的介紹:“酒酒,你和云初是……”
“算是吧。”殷恪垂下眸,默認了。
“那你們豈不是亂了輩分。”不知道為什么,殷紅竹明明和殷紅葉長得很像,長睫大眼紅嘴唇,身上的氣質(zhì)卻一點也不一樣。
哪怕已經(jīng)四十多,殷紅竹身上的年輕氣還是沒有消散半分:“云初得跟你叫什么?舅舅?”
謝云初:“……”我,我嗎?
他看著殷恪懷里燒得失去意識的程程,今晚的一切都弄得他很懵,他對于叫程程小叔叔就很排斥了,叫殷恪舅舅?
開什么玩笑,他搖搖頭:“您還是先關(guān)心關(guān)心你兒子吧。”
恰巧護士出來叫號,到了程程的號。謝云初匆匆忙忙掛了電話,不想面對大人間奇奇怪怪的輩分。
而殷恪,他看程程的目光有些變化。
肉眼可見到謝云初都能看出來。
是了,這是殷恪的弟弟——是和他有血緣關(guān)系的,從天而降的弟弟,讓他不知所措,讓他茫然。
這么些年,他從來沒有主動聯(lián)系過哪個親人,殷紅葉死了,他被雪藏,被欺負,沒有錢,再難也自己過來了。
他明明都習(xí)慣了一個人了,可意外告訴他,你有一個小姨,還有一個弟弟。
她從來沒有管過你,卻又像是很愛很愛你。為什么呢?
程程的病不嚴重,醫(yī)生幫忙開了藥,又打了幾針吊水,當(dāng)晚燒就退了——可苦了殷恪和謝云初夫夫倆,程程睡不安穩(wěn),隔三差五就要哭,一直到太陽快升起才堪堪睡著。
由于熬了個大夜,兩人在家里睡到了日上三竿。
至于為什么沒睡到下午,因為第二天殷紅竹女士就趕回國內(nèi),砰砰敲響了謝云初的門,也敲碎了他們的睡意。
謝云初痛苦地從床上爬下來,安撫性地摸了摸殷恪的頭發(fā)。
殷恪無意識地睜開半只眼睛,蹭了蹭他的手掌,不太想起床。謝云初不知道來的人是誰,沒讓他起來,輕手輕腳地關(guān)上了臥室門,穿著粉色睡衣打開了門。
“啊……”他揉著眼睛,看向門口的女人碎碎念,“殷奶奶……?”
“就不能叫我姐啊!”殷紅竹提了大包小包的東西過來,也沒帶別人,謝云初一開門就匆忙放下袋子——夫人累了,接著探頭探腦地略過謝云初往房子里看。
“您看什么呢殷姐姐……”謝云初從了,“程程的燒退了,你回來了的話,把程程接回去吧。”
“你就不能帶一會你小叔叔啊……”殷紅竹白了謝云初一眼,“我要看我外甥。”
外甥正在睡覺呢。
謝云初攔住了殷紅竹,垂下眸:“他不住在我這。”
“你倆半夜打完炮發(fā)現(xiàn)程程發(fā)燒了?”殷紅竹雙手抱臂,好整以暇地打量著少爺?shù)拇裘退拢叭缓笠黄鸾o程程送去醫(yī)院了?”
這女人腦回路太快了,謝云初一時跟不上,等到他反應(yīng)過來殷紅竹說什么的時候,臉倏然漲紅:“不是,我們沒有……”
殷紅竹跟年輕人都玩的很開,也可能是隔代親的緣故,謝云初接受不了自己的后媽,卻能跟殷紅竹打成一片,一點少爺架子都沒有。
“行了,我問過蘋果了,你倆同居呢,”殷紅竹八卦地湊上前去,“你倆打過炮沒有?誰在上啊?”
蘋果又是誰……謝云初反應(yīng)了一下,忽然意識到這是在叫他爸——整個謝家也就殷紅竹敢這么叫
“什么誰在上……”穿灰色睡衣的男人一邊揉著眼睛,一邊走到了門口,“小姨。”
殷紅竹第一次隔著這么近,打量著這個外甥,她的眼睛繞著殷恪轉(zhuǎn),雙手不自主地扶上了殷恪的胳膊:“你,這些年還好嗎?”
“我挺好的小姨。”殷恪笑道,“我先來跟您打個招呼,還沒洗漱,不太好見客。”
殷紅竹卻忍不住了,她連夜趕回來,哪里是為了見這個外甥,是為了自己的姐姐,她的眼眶一紅,聲音急切又哽咽:“你媽媽,你媽媽呢?”
“我媽媽她,”殷恪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病死了,癌癥。沒治好。”
“她跟我說過,會好好活著的……”殷紅竹的聲音一下子啞得聽不出原聲,眼眶周圍的紅色深得可怕,顫顫地甚至說不清楚話,“你不要騙我……”
她的手指甲用力,難過又不堪地攥著外甥的胳膊,就像是攥著什么救命稻草,非要讓他收回自己剛才的話一樣。
“……”殷恪沉默。
謝云初驚呆了,他從來沒聽過殷恪主動提起自己的家庭,提起進演藝圈之前的日子,提起去年甚至以前,連謝行之雪藏了他兩年,謝云初都是連蒙帶猜知道的。
原來,殷紅葉早就死了。一代天驕,驚才艷艷,就這么病死在了冰冷蒼白的醫(yī)院病房里。
他知道自己不合適留下了,找了個理由打算離開,殷恪拽住了他的手腕,搖搖頭,“沒事,遲早你會知道的。”沒什么說不出口的。
他此時突然覺得殷紅竹虛偽,如果真的在意,怎么可能那么多年不曾找尋聯(lián)系,不曾管顧過。
甚至她嫁給了謝老爺子,那個年紀都能當(dāng)她爹的人。
“我找過她很多次,”或許是看出來殷恪的懷疑和不信任,殷紅竹松開了手,碎碎念念道,“她那時候精神有點問題,覺得全世界都要殺她老公,她甚至要掐死你。
“我阻止了她,她不樂意,她罵我婊子,讓我滾——她最后倒也沒把你殺了。可見不過是一個貪生怕死的慫貨。”
殷紅竹道:“我從小跟她相依為命長大,我最愛的人就是她,我受不了她那么罵我,受不了……我太軟弱了,我就走了。”
一走就是二十年。
等到她調(diào)解好自己,釋懷了的時候,已經(jīng)再也找不到姐姐的蹤影了。哪怕她嫁給了謝老爺子,哪怕她手里有很多很多錢,再也不用挨餓,也不用挨罵,卻再也找不到姐姐了。
“我偷偷給你塞過錢,可是我也沒什么錢。”
殷恪的心重重地跳了一下,當(dāng)年的事情突然一股腦的,完整地從心里蹦了出來。他終于還是不想讓謝云初知道,冷聲打斷了殷紅竹的話:“好了小姨,逝者已去,活著的人要向前看。”
殷紅竹眼淚啪嗒地掉,看得謝云初心都揪了起來,他見不得女孩子哭,更見不得親近的朋友哭,著急地從餐桌上拿起抽紙,遞給了殷紅竹。
殷紅竹一邊擦,終于想起了自己此行來的目的:“你最近是不是老是被謝行之欺負,你記不記得陳俊坤陳老,他之前遇到了很困難的事,你媽媽幫過他。”
這種人情關(guān)系殷恪暫時不太想用,剛打算拒絕,殷紅竹就快人快嘴地說,“我已經(jīng)告訴他你的身份了,哎呦,可憐見的,這資源真虐——你媽媽當(dāng)年那么火,是圈里不少男同胞的童年女神,你要是跟別人說你媽是殷紅葉,早火一百次了。”
殷恪:“……”就不能留著以后用這個人情嗎?
殷恪從來不是一個過分清高的人,他會利用一切去獲得資源,他那是不想說嗎,也沒人問他啊。
難不成他還能遇到一個人就走上去,跟他說,我媽叫殷紅葉?
說曹操曹操到,殷紅竹話音剛落,陳老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殷恪低頭看著來電顯示的陳俊坤導(dǎo)演,猶豫了一會,還是按了接聽鍵。
老先生的聲音熟悉又忐忑,帶著遙遙的關(guān)心和小心翼翼的試探:“我沒吵到你睡覺吧。”
中午十二點了,除了他和謝云初,以及上午沒有課的大學(xué)生們,誰還不起床,倒也不用這么客氣。
“當(dāng)然不會。”在謝云初和殷紅竹兩個人的注視之下,殷恪禮貌地回復(fù)道。
“哎呀,可恨我居然沒想到……”陳導(dǎo)開門見山,嘆了口氣,“說來也怪我,我該多問幾句的。”
這一個兩個遇上他,怎么都先自責(zé)上了。先不說殷恪此時活得好好的,就算他真的出什么事了,殷紅葉都不會自責(zé),這些長輩有什么好自責(zé)的。
“哪里的話,陳導(dǎo)。您上次《華妝》賞識我,我感激不盡。”
“這種話就不要說了,你和你媽媽一樣有天分,是天然的演員。”陳導(dǎo)不知是客套還是夸,“當(dāng)年你媽媽退圈的時候,哎,真可惜啊。”
這聊天怎么聊怎么奇怪,殷恪也不太擅長哄長輩開心,一陣沉默過后,他開口道:“謝謝您。”
陳導(dǎo)連連搖頭,說明了自己電話的意圖:“紅竹跟我說了之后,我真的很意外,有感覺意料之中。對了,當(dāng)年有個本子,我一直沒舍得拍,最近開始籌備了,想問你愿不愿意來。”
能被陳導(dǎo)珍藏的本子,其含金量不必多說,殷恪心念動了——沒有一個演員能夠拒絕這么大的誘惑。
可他無疑又是清醒理智的,陳導(dǎo)的本子既然封存了那么多年,必然是有原因的,他不想浪費陳導(dǎo)這么重要的一個本子。
“陳導(dǎo),這樣的本,就留給合適的人吧。”言外之意就是拒絕。
從《華妝》的合作,陳導(dǎo)就了解了殷恪是個什么樣的人,也不強求,給雙方都留有了余地:“那就算了,如果你需要,隨時來找我。”
“嗯好。”殷恪應(yīng)了一聲,對面似乎在忙,一會就掛斷了電話。
其實這兩天最懵的不是殷恪,是謝云初。他對殷恪的身世一點都不知道,乍然了解了一個缺口,就好奇地抓耳撓腮。
殷恪以前從來不提,他也就假裝不在意,現(xiàn)在都在他面前說了這么多了,謝云初不好奇才奇怪。
可殷恪和殷紅竹對過昨天和今天的暗語之后,兩個人如有默契一般,都不再提這事了。
殷紅竹接走了還在睡覺的程程,給了小情侶們一點安靜獨處的空間。
恢復(fù)安靜以后,謝云初只能看到殷恪沉默而冷淡的眼睛,仿佛失去了活氣。
他沒打擾他,也沒問其他的,只是安靜地回到了自己的臥室,留殷恪一個人發(fā)呆。
手機“叮”一聲響了,接著又是一聲,謝云初打開手機,里頭跳著兩條信息。
一條是殷紅竹的:誰要是欺負小殷,來找我,我罩著你們,老頭子還沒死呢。
一條是朱助理的:二爺,那個很重要的合作策劃案寫好了,給您約了明天下午的局。
這次的合作是和R市百年世家陳家合作,謝云初廢了好大的勁才拿下了資格,如果能好好完成這個合作,他所在的公司市值至少提高5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