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綜藝
他還在猶豫, 謝云初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殷恪垂眸掃了一下尺寸,往購物車里一丟,長指劃開通話, 冷淡松散的聲音順著手機,傳進謝云初的耳朵里:“怎么了?”
“你好慢啊……”謝云初抱怨, “我的菜都炒好了, 你干嘛呢?”
殷恪略微頓了頓,放東西的手僵在了半空。長這么大, 好像還沒有人催過他回家。
他垂下眸子,殷恪的眼比很多人都要亮, 雖是天生的偏淺棕色, 可睫羽漆黑, 顯得漂亮極了。
殷恪不留痕跡地捏緊了手機殼:“沒什么,剛剛遇到粉絲了,耽誤了一會。”
“哦好。”謝云初把大火調成了小火,蓋上鍋蓋悶著, 沒聽出他語氣的異樣, 笑著說,“我等你。”
他說完這三個字,并不掛電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殷恪聊著天。
聊了一會,謝云初心血來潮地問道:“我刷微博, 看他們都叫你酒酒,為什么啊。”
謝云初聽過沈蘊川這么叫,他總想問, 可殷恪沒跟他說過,自己也不好意思問。
親嘴之前, 謝云初覺得自己沒那么重要,問不出口;親嘴之后,他又覺得自己好像比沈蘊川重要那么一點,掏心拿肺的,總想問個清楚。
這話要是換別人來問,殷恪恐怕要惱,酒酒這名字是殷紅葉給他起的——至于為什么起。
殷恪褐色的眸里一閃而過了一種近乎漆黑的琉璃質感,情緒內斂,溫聲出口:“我爸喜歡喝酒,我媽這么叫的,后來他們不知道怎么了,都愛這么叫。”
后來他爸喝酒死了,別人還是這么叫。
殷恪不樂意,可他們總是這么叫。
酒酒,酒酒。好像這么叫,能拉近什么關系一樣。
他們說,恪這個名字太重了,太壓人了,不如他原來的名字好聽。
殷恪就嘲諷地看他們,往往冷笑:“以前的名字輕松,也沒見我活得輕松啊。”
后來他話變少了,就只是冷笑:“哦。”
“那我可以這么叫嗎?”謝云初的聲音將殷恪的思緒拉回來,他身上那股死氣散了。
“沈蘊川都這么叫。”這么多年,殷恪早沒什么好介意的了,隨他去了,“都可以。”
他一說都可以,謝云初就覺得不自然了,他摸摸鼻子:“算了吧,不太好意思,還是殷恪好聽。”
殷恪也這么認為,前面的隊伍排的很長,估計到他還需要很久。
“下次還是點外賣吧。”殷恪說,貨架上三三兩兩的糖果擺得整齊,許百惠不給他吃。
他這個經紀人啊,生怕自家藝人胖上一點,形象變差。
上次殷恪被許百惠逮到吃了四分之一個六寸蛋糕,被指著鼻子罵了半個小時,無非是“你也就這張臉了,要是胖了還有什么”。
明明并不會胖的,明明他不只有一張臉。
許百惠還跟他說,不準談戀愛。
不準談戀愛的話,為什么在別人暗示要包養他的時候,建議他同意呢。
不過也沒錯,包養從來都不是談戀愛,他和謝云初也是,少爺不懂喜歡,等什么時候厭了,也就離他而去了。
殷恪叛逆地從貨架上拿了一盒糖,往購物車里一扔,自暴自棄了。
耳邊謝云初還在碎碎地和他講話。
謝云初的話是真的多啊,不熟的時候人話不講,熟了的時候,像個嘰里呱啦的百靈鳥。
“你快點吧。”他隔著鍋蓋盯著鍋里的菜,自己忍不住了,掀起一個角,筷子伸進去夾了一口放進嘴里。
然后皺了眉。
方才自欺欺人的報應來了,好咸。他下意識問殷恪:“你喜歡吃咸的嗎?”
誰會喜歡吃咸的。
謝云初的腦子一根筋,殷恪幾乎瞬間就知道到他為什么這么問了,直接挑破了:“怎么,你鹽放多了?”
“怎……怎么可能?”
“哦。”
“沒事。”殷恪從來沒奢求過謝云初這樣的少爺能做出什么美味的大餐——他自己都不會。
做飯這么難的事,做的人都沒叫苦,吃的人也沒必要有異議,“我都能吃。”
“真有點咸。”謝云初咬死了不想讓他出去吃的心猶豫了起來,無語道,“這個鍋實在不聰明,自己都不會攪拌一下。”
鍋鏟是給你觀賞的?
殷恪忍不住樂了,見過有人睡不著怨床歪的,真沒見過有人炒菜咸了怪鍋的。
“你怎么不怪鹽袋子開口太大了?”
“嗚——那是你拆的。”金主是要寵著自己家的情人的,謝云初一直將此奉為圭臬。
哪怕以前從來沒包養過人,但是謝云初還是游刃有余。他天生會寵愛別人,情商又高,長得又好,擁有這世界的所有偏愛。
“要不咱還是出去吃吧。”謝云初悶悶地攪拌了一下蝦仁,“真不好吃。”
“你不想吃了嗎?”殷恪把問題丟回去,隊伍差不多排完了,輪到了他結賬。
他把米和兩個差不多大小的盒子擺在收銀臺上,還在和謝云初聊天:“不想吃我們出去吃也行。”
“我不是……”謝云初,“我……”
百口莫辯。
“行了,操心那么多干什么,我馬上到家了。”
殷恪說的馬上,但也不算快。林蔭道一個人走,總顯得很長,兩人默契得都沒掛電話。
這條道是小路,兩個人走顯得拮據,所以方才殷恪沒帶謝云初走這里。
潮濕的爬山虎順著墻皮,默默地爬滿荒廢的墻壁,另一邊植著銀杏,果實不知成熟了沒,殷恪沒有這個常識。
只是空氣中透著苦,微微往鼻腔內滲透,叫人不舒服。
他盯著手里的盒子,自己的腦子大概受到了謝云初的影響,居然會大腦一熱買這個。
他穿著居家的休閑服,口袋不大,根本裝不下這個盒子。
走近了垃圾桶,殷恪順手拆開盒子,里頭整齊地碼著五個精致的包裝,盒子上還寫著什么“草莓”還是“葡萄”,扔了也沒注意。
他不是頭一遭見這玩意,高中住校的男生宿舍很亂,偶有一次舍友拿著一個沒拆封的套大肆炫耀,一邊開著班里女生的黃腔一邊拆開袋子,把套捏得變了形。
惡心極了。
殷恪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想那種事,跟一個男生。
也不算太想吧,昨天酒醉的興趣過后,也就淡了。
他的衣服口袋偏薄,殷恪淡定地留下了兩只,把剩下的扔進了垃圾桶,不著四六地想:萬一哪天真擦槍走火了,兩個也夠了吧。
然后彎腰拎起大米,邁開步子走了回去。
等到殷恪把米買回去,謝云初已經在沙發窩著快睡著了。他一邊懨懨地瞇著眼,手機還貼在耳朵上。
殷恪垂眸看了一眼發票,大米他買的散稱的,三塊還是五塊錢一斤,花了十五塊錢。
“十五,記得報銷。”殷恪拆開糖,摸了一顆扔給謝云初,“噥。”
草莓味的。
謝云初手忙腳亂地接過糖,坐起來,摸出手機給殷恪轉了賬,又額外轉了三百塊錢,說是剛剛買菜錢。
殷恪:“剛剛買菜花了318。”
“你是真顧家啊。”謝云初默默給他轉了十八,吐槽了一句。
“還少收了你五毛呢。”
“謝謝您咧。”
“這倒不用,畢竟我白吃白喝。”
謝云初閉嘴了。
他以前怎么沒發現,殷恪這么能懟人呢。
他把糖扔進嘴里,拿起米,往廚房走去。殷恪家里的電飯煲他研究了,煮飯最快半小時就行。
謝云初飛快地淘完米,把米飯往鍋里一放,按了煮飯鍵就出了廚房。
給殷恪打電話的時候一驚一乍的,說什么咸了淡了,但還是好吃的。
殷恪吃了不少,謝云初亮晶晶地看他,問他好不好吃。
“好吃。”比他想象的好吃,殷恪很給面子地夸了一句。
吃完了飯,兩人沒別的事了,謝云初又想起了自己的目的,他眼睛很亮,直直地盯著殷恪:“我可以搬進來嗎?”
殷恪:“不可以。”
他不喜歡謝云初黏著自己。殷恪這個人很孤僻,從小就不怎么交朋友。
仗著這張臉倒是不少男生女生愿意跟他深交,只是單向聯系發光發熱到最后,也都不想供著他了。
他這人性格一般,潔癖又不主動,謝云初整天和他混在一起,早晚會厭煩的。他還挺希望謝云初能跟他在一起久一點。
哪怕不能算是在一起,喜歡他久一點也好。
第四次拒絕完謝云初的請求,殷恪怕自己下一次心軟,跟謝云初說自己要洗澡了。
謝云初這回聽出了對方話里話外的逐客意味,剛想掙扎一下,又想起自己三天后就能跟殷恪一起拍綜藝了。摸了一把咕嘰的毛就老老實實撤了。
殷恪不明白他為什么走得這么利索,心下有點微不可查的失落。
此刻時間已經不太早,半下午的陽光不暖不冷,涼涼地掛在天邊,露出一個干凈的日頭。
許百惠又不知有什么吩咐,給他打來了電話。
殷恪等著電話鈴聲響了一會,幾乎要到了尾聲,才接起來。
許百惠飛快道:“《逐星》反響很好,你稍微有點知名度了,出門記得遮一下,不然以后火了被扒出現在的照片,也麻煩。”
這姐運氣一般不好,殷恪聳聳肩,目光略遠看向城外接連的山,嘴里含著糖,告訴了她這個不幸的事實:“不好意思,已經被認出來了。”
許百惠在另一邊鮮見得沉默了足有半分鐘。
她強行壓下想罵娘的沖動,語氣帶上了假笑和關照:“以后記得就好,我以前沒跟你說。”
哦。
其實許百惠不提醒,經此一遭,殷恪也是能記住的。
算起來,他這是第二次被粉絲認出來了。
比起第一次的驚喜和意外,這次的他顯得淡定了不少。
確實也沒什么好驚喜的,在娛樂圈內,被追捧,被喜歡,是一個合格藝人的常態。
他并不想在休息日聽經紀人嘮叨,不等許百惠說完話就掛了——反正有什么重要的事她會再打回來的。
咕嘰在房間里劃拉著新買的自動喂食器,以前殷恪沒怎么出長差,偶爾有事就讓鐘點工阿姨幫忙喂一下貓。
不過拍攝《時光旅行》不知道要幾天,期間回不了家,殷恪干脆網購了一臺自動喂食器。昨天他試驗了一下,咕嘰很聰明,一會就自己扒拉會了。
他垂眸看著偶爾鬧騰的死貓,這貓陪他時間也挺長了,撿來的時候才巴掌大,傷了半截腿,可憐巴巴地沖他叫。
小貓還“喵”不起來,只是一直“咕嘰”地呻吟嗚咽。
殷恪那會窮得很,沒有養貓的計劃——更何況這還是只嬌貴的布偶貓,哪天拉了肚子腸胃不好都夠十八線外的小明星傾家蕩產了。
可他還是養了。
哪怕他并不喜歡多管閑事,心腸也沒那么善良。
給咕嘰添了至少一周的糧和水,殷恪還是不放心,托了鐘點工阿姨給喂一下。
第二天一早,殷恪就拎著行李箱出門了。
那貓睡得正香,蜷著爪子團在貓窩里,十分沒良心。
小陳早早地開車候著,把殷恪送到機場——《時光旅行》的拍攝地點在R市,他們得坐飛機過去。
這是殷恪兩年來第一次回R市。
這個他出生,長大,承載著一切開心與難過的地方。
R市的空氣質量要比工業化的T市好上不少,一出機場門就能聞到一股泥土的甜腥氣。
熟悉的說不上來是什么花的香氣縈繞在空氣中,撲面而來。
小陳不知道這是殷恪的老家,好奇地左顧右盼,她大學剛畢業幾年,還沒出過T市,見什么都新鮮。
可惜走的方向實在不對,出租車候車區在另一邊。
殷恪扯過姑娘的帽子,把她的方向帶正了,快速松開了手。
小陳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老老實實地順著自家藝人的方向走,傻乎乎的。
“這是我家。”殷恪好心解釋了一句,“一個小城市,機場還是這幾年新修的。”
“這么好!”小陳說,“這不就相當于公費回家了嗎!”
家里都死光了,還能算是家嗎。殷恪目光放遠,小城市的好處就在,哪怕是郊區,道路也是四平八穩,一眼看得到頭的。
他沒說什么,只是被墨鏡遮住的眼睛微沉,像是懷念,又像是不知所措。
出租車排好了隊,按序等著客人,也不乏有司機提前攬客,大著嗓門問走不走。
小陳不敢坐黑車,選了個出租車。她搶上前替殷恪拉開車門,自己坐進了副駕駛。
司機帶著口音,R市雖在北邊,但口音不知道怎么有些偏軟,還挺好聽。
“小伙子裹這么嚴實,明星嗎?”
小陳“啊”了一聲,沒聽懂。殷恪見了家鄉的人,話都略多了,神色淡淡地望向窗外,否認了:“有點過敏。”
他說的也是口音土話。
小陳第一次聽他這么講話,比起講普通話時的清冽好聽,殷恪講方言帶上了點綿軟,顯得和人距離沒那么遠了。
小陳依稀記得,以前特別火的一個影后也是這么講話的。
開出租車的大部分都很喜歡閑聊,司機有一搭沒一搭地扯話題,殷恪也每一句都回。
小陳基本沒怎么聽懂。
不過還好路不是很遠,司機很快將兩人送到了片場,臨下車問小陳要了一百塊錢。
殷恪現在有點閑錢了,但并不是傻。他雙手抱臂,居高臨下地透過車窗看向司機,眼里是薄薄的審視:“三十。”
這一個人從機場送過來也得要三十了!
小陳涉世未深,但摳門隨了自家藝人。她本來都掏出了一張鈔票,聞言一收,死死地護著,睜著大眼看司機。
司機妥協:“我這送一個人都要四十了,五十行不行?”
殷恪:“一個人三十,兩個人有什么區別?”
這句話小陳就聽懂了“有什么區別”,非常配合地重復了一下:“對啊,有什么區別!”
殷恪:“……”
比謝云初聰明多了。
要是那少爺,早就傻傻地塞了鈔票,拉著他去找節目組了。
怎么一天不見,他又想起謝云初來了?
司機終于是妥協了,要了小陳三十塊錢走了,臨走還啐了他們一口,被小陳毫不客氣地啐回去了。
由于是真人秀戶外旅行類綜藝,節目組備好了房車,早早地等待著嘉賓從天南海北趕來。
小陳給殷恪定的機票早,殷恪也成了第一撥到達的嘉賓。
但很快,明星們就來得差不多齊了。
這次的嘉賓不像《天窗》的咖位區別那么大,基本都是二三線——當然殷恪這種剛滿十八線依舊是最糊的。
有時候也由不得他不佩服許百惠,這人當經紀人確實有一手,手里的資源無數,之前硬生生把一個十八線捧成了一線流量。
攝像機已經全方位地架好了,這次真人秀又是一個直播類綜藝。
最近好像挺流行這種一邊拍一邊直播的綜藝——不過這綜藝很新,許百惠沒給殷恪臺本,他不太了解具體流程。
殷恪正打量著整潔的房車,鼻尖飄過香氣,是那種木質的女士香水味道。
他偏頭,正好看到一個穿旗袍的女明星搖曳而過,走上去主動和導演攀談起來。
“葉詩雨。”小陳悄悄和殷恪咬耳朵,“聽說她背景很強勢,被圈里的大佬包養了。”
“我覺得她特別漂亮。”小陳說,“可惜一直不大火。”
殷恪安靜地聽著,沒發表意見,仿佛是在等待著什么。
果不其然,旗袍美女跟導演寒暄完,就轉過身朝殷恪的方向走來。
小陳還以為自己講別人小話被聽到了,驚惶得原地成了一只鵪鶉。
葉詩雨卻沒注意到她,走上前來含著笑拍了拍殷恪的肩膀:“酒酒,好久不見。”
她比殷恪大個三五歲——女人的年齡是迷,殷恪沒問過。
“葉姐姐,好久不見。”殷恪微微彎了眉眼,摘下口罩和眼鏡,“我捂得這么嚴實,您還能認出來?”
小陳注意到,殷恪用的是“您”。
他很尊重面前的女人。
“當然啊,你化成灰我都認得出來。”葉詩雨攏了一下披在身上的兔毛披肩,笑得明艷大氣,“現在混得不錯嘛!”
“托姐姐的福。”殷恪淡淡地笑了,視線不聚焦,不知掃在了哪里。
葉詩雨其實和他沒什么關系,是和他媽媽有關系。當年姑娘進圈,圈里又亂又復雜,小姑娘站不住腳,殷紅葉幫了一把,她便一直記著這個恩。
前段時間殷恪剛解約,沒有公司敢要他,也是葉詩雨幫忙牽的線。
殷恪很感激她。
既然是遇到了熟人,那也就沒那么局促了。何況葉詩雨在娛樂圈混得時間長,又自詡是殷紅葉的徒弟,大部分明星都會給她幾分薄面。
愛屋及烏,連帶著對殷恪的態度都熱情不少。
這次的嘉賓很多,目測有十幾個,綜藝的規模算是比較大的了。
助理們被安置在了節目組定好的賓館里,小陳望眼欲穿地隔著人流看向殷恪,生怕他被欺負了。
殷恪擺擺手,示意她趕緊回去休息。
一切都安排好了之后,主持人拿著話筒走了上來,開始講解綜藝的流程和規則。
“我們會將嘉賓分成三組,通過抽簽來決定你們需要打卡的地點。
“不過不同的是,旅行的經費需要你們自己來爭取。
“綜藝過程中我們會隨機空投特別嘉賓,每個特別嘉賓都會帶來特殊任務,完成任務也可獲得相應的旅行經費。
“最后,旅行經費剩余更多,打卡地點更多的一組將會獲得勝利。”
規則很簡單,分組則采用完全隨機的方式。
節目組準備了十二個小球讓嘉賓們抽,打開數字一樣的將會被分到一組。
殷恪隨手摸了一個球拆開,還沒來得及看,就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視線投過來。他一抬頭,葉詩雨正朝著他笑,手還比了個2。
啊,可惜了,殷恪看向自己手里的字條,上面寫著數字1。
很快,序號一樣的嘉賓們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屬。殷恪這個隊伍一共兩男兩女。除了殷恪以外,其他三個人都是常年活躍在影視劇里的主,都不面生。
只是殷恪不太出名,也沒什么作品,不得不自我介紹了一下,好讓大家認識他:“我叫殷恪。”
略矮的姑娘笑起來很溫柔,叫林百合,一個酒窩掛在臉上,頗為可愛。
她的性子卻不太乖巧,嘴巴很快又很熱情:“哪個ke呀,第一次見你呢。”
“恪守的恪。”殷恪解釋道。
個高的女人氣質和秦姝差不多,叫池墨。人如其名,溫婉大方,微彎著眼看他,聲音像清泉一樣舒緩溫和:“我知道你,我看過你的《逐星》。”
……《逐星》雖說有點反響了,但在殷恪這里,還是覺著有幾分虛無。
對方這么一說,他沉寂的心好像涌進了一點細碎的熱浪,產生了點微妙的真實感,眉眼都柔和了起來:“我的榮幸,前輩。”
池墨正要說什么,節目組卻沒給他們太多時間,打斷了各組的進程,開始進行第一項任務了。
第一項任務,就是賺取前三天的旅游經費。
每組的任務不同,各組的組長上前抽取任務紙條。殷恪這組還沒選組長,被趕鴨子上架地推到前面,暫代組長。
他抽的時候其他兩個組已經抽完了,桌上就剩了孤零零的一小團紙條。
他展開紙條,上面寫著“在時代路賣冰粉”。
組員們紛紛湊上前來看,看到紙條上的內容,都不懂節目組的意思。
此時直播已經打開,彈幕飛快劃過。
【好無聊……】
【不是,其他組都是什么去鬼屋扮演npc,去游樂場扮演npc,怎么到這組就……】
【賣冰粉是什么鬼啊啊啊】
可惜各組的信息并不互通,殷恪他們也不知道其他組的任務是什么,只好乖乖上了房車,被司機帶去了時代路。
時代路殷恪熟悉,正好在他家附近。
那里確實有不少賣冰粉的攤子。
但是純靠賣冰粉來賺取旅行經費,恐怕不太夠吧。
節目組提前預料到了他們的想法,主持人笑瞇瞇地站在一旁,頗為良心地解釋道:“我們節目主打的就是窮游,賺多少花多少!”
【真要臉啊】
【牛逼……我有點心疼一組了】
【另外兩個組好像還有固定工資,一組……】
別說彈幕了,一組的成員也風中凌亂了。
“窮游?”林百合啞巴了,不可置信地又重復了一遍,“賣冰粉旅游?”
林大小姐不說家財萬貫,在娛樂圈混了這幾年至少是沒吃過苦的,人直接傻了。
殷恪賣過麻辣燙和烤面筋,感覺冰粉和這兩個也差不多,倒沒表現出很驚訝。
反正也是在R市內旅游,R市的景區大多都是免費,最貴的一個好像是三十五一位,現在冰粉七八塊錢一碗,慢慢賣也差不多夠了。
池墨性子安靜沉穩,也并沒發表什么意見。至于隊伍里剩下的男青年,他正亮著眼睛問節目組冰粉能不能自己吃。
節目組包下了一個攤,他吃個三兩份根本無傷大雅,但主持人不知出于什么考量,還是拒絕了。
男青年叫何鈺杰,是某個知名男團的隊長,年齡大了隊員們就開始各自飛,他就跑去演戲了,性格很可愛。
“對了,友情提示,只有今天是賺取經費的時間。”主持人說。
殷恪得問清楚:“所以是,今天賺取整個旅行過程中的旅行經費?”
【我記得《時光旅行》要拍半個月】
【這節目組,真抽象啊,沒話說】
主持人笑得神秘兮兮,殷恪卻只能品出賤:“不是說了嗎,還會有特別嘉賓送溫暖嗎……”
這話其實就是變相承認了殷恪的問題——畢竟所謂特別嘉賓概率不定,真假不定,都是虛的。
“那吃的呢。”林百合緊接著追問。她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吃的……當然要算在旅行過程中呀。”
【滾吶】【草】
【導演你賣冰粉去吧,早日發財】
一行四人:“……”
但沒辦法,來了節目,就注定了被節目組磋磨。彈幕雖然罵的厲害,但是在線人數節節攀升,很快過了十萬。
這對一個新綜藝來說,已經是個非常好的開局了。
殷恪認命地走近冰粉攤,和組員們一起,一人一個板凳,懶洋洋地坐了下來。
時間還早,時代路沒什么人。
實在不行,讓帥哥美女們賣賣笑,招攬點客人。反正在座的除了殷恪,都有點名氣,也不是不能干。
可惜冰粉這生意確實不好做,哪怕有三三兩兩的粉絲認出了嘉賓們,給面子買了幾份,也只是治標不治本。
這種網紅食品已經不流行了,更別說天還不熱,真沒什么人愿意吃。
一天下來,收款碼到賬106塊錢。
而日色已西沉。
照這樣來看,一組別的不說,第一天的飯怎么解決都是個問題。
節目組見他們這樣,或許也不太忍心,剛打算祭出特別嘉賓,一群人就呼啦啦涌進了步行街。
屏幕外的謝云初滿意地看著這一幕。
然后偏頭吩咐朱助理:“給他們團建報銷額度每人加一千,走我的賬。”
好了,一天下來,今日營業額1193。
可惜小謝總的鈔能力并不被節目組所接受,他們沒收了嘉賓的手機,并扣除了方才外掛帶來的1087元收入。
殷恪他們忙活了半天,白忙活了。
這不是折騰人嗎?
要是剛才說了不算,他們也就不做了。
謝云初捏著手機,肺要氣炸了。
而累死累活的一組成員們,坐在板凳上,一時間沒人說話。
【這有點惡心了吧】
【不能這樣不會提前說嗎……】
彈幕瘋狂地滾動著,池墨心里瘋狂地草你爹。
場上冷得可怕。
第33章 一半秋
節目組也知道自己這事做得不厚道, 在和嘉賓們短暫地僵持之后,選擇了讓步。
“你們確實也完成了冰粉的制作。”主持人說,好像節目組坐了什么天大的妥協, “所以經過節目組的商量,同意將冰粉三分之一的營業額給你們當旅行經費。”
擱這打發叫花子呢。
池墨頭發在耳后挽成了一個髻, 雙手環抱著胳膊, 眼里透出冷淡溫婉的光,清泉仿佛是打在了冷玻璃上, 滴答灼人:“我沒記錯的話,節目組說, 賣冰粉所得收入作為我們一組的旅行基金, 并沒有特殊說明過這種情況吧。”、
主持人連連點頭:“當然。”
“所以……”她對上主持人的目光, 笑里帶上了冷,“遇到這種情況,你們一沒事先說明,二沒及時處理, 憑什么克扣我們組的旅行經費?”
顯然, 她是拒絕節目組的處理方式了。
【啊啊墨姐好帥,圈粉了】
【可是明明就是一組違反了規則,找了這么多人來】
【前面的你就這么斷定是一組作弊?】
【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彈幕能想到的,節目組自然也能想到。主持人回避了池墨的反問,語氣溫和禮貌, 內容卻和和善搭不上一點關系。
“你們需要提供沒有采取不當手段進行售賣的證據。”
林百合無語地翻了個白眼,一雙俏皮的眼睛此刻染上了黑沉,很不高興了:“你一直在這里看著我們, 我們有沒有耍手段你看的最清楚,你少給我整這些有的沒的, 到底怎么解決?”
林大小姐在圈內素來不好惹,她性格很好,一般不生氣,但若是別人太蹬鼻子上臉,大小姐多會不顧場合地懟回去。
《時光旅行》這次請來的主持人是老油條了,以前沒少和節目組一起欺負過參加節目的嘉賓藝人,頭一遭碰壁,一下子不知所措起來。
不過她閱歷豐富,很快盯上了隊伍里最安靜,看起來最好拿捏的殷恪。
“殷恪,要不我們各退一步,留二分之一怎么樣?”不然開局一組的旅行經費就遙遙領先,接下來的節目還怎么拍啊。
被對方點名道姓,殷恪卻并不理會,手里金屬質地的攪拌棒修長,正自顧自地翻攪著化了一半的冰粉。
過了一會,他才冷然抬頭,語氣說不上冷熱,帶著讓人很不舒服的刺撓感:“先給一組成員道歉吧。”
他明白主持人的顧慮,這節目的爆點就在“窮游”二字上,沒錢的人就喜歡看有錢人因為錢窘迫的樣子。
如果第一輪他們組就賺了這么多錢,接下來的行程就沒什么看頭了。
“道歉了,再說解決方法。”殷恪懶洋洋地朝主持人的方向望過去,褐色的眼珠深了些。
他在綜藝總是情商極高,哪怕自身的性子冷淡,不太與人交流,也擅長拆伙,是以殷恪在的地方,一般都吵不來架。
只是這次,他顯然偏心自己的組員,沒有拆伙的意思,反而暗暗扇了把風。
得罪一個明星還好,節目組還能通過剪輯救一救,這得罪了一整個組的,矛頭立刻都轉向了節目組。
【我靠,我是真覺得有病了】【這節目組導演怎么想的】
攝像機外,總導演使勁給主持人使眼色,主持人不情不愿地道了歉。
能做到這個份上,眾人算是舒坦了,他們和節目組還要合作,并不打算把對方逼急了。
這些人上的綜藝多了去了,很知道分寸,也知道節目組怎么想的,幾個人湊在一起商量了一會,給了節目組答案。
“我們只要二三組的平均值。”何鈺杰轉述了整組人的意思。
彈幕一瞬間一片失望和無語。
這個鍋算是一組的藝人替節目組背了,主持人再不開心也只能好聲好氣地給他們打了款——327塊錢,然后結束了一天的活動。
入夜,幾人回到了節目組定好的賓館,各自回了房間。
不知出于什么考量,節目組沒將手機還給他們,殷恪對著天花板,以為自己會睡不著。
或許是白天太累了,他沾床還沒翻幾下身,就睡著了。
一夜無夢。
第二天就到了節目組說的旅行打卡時間了。
打卡之前,節目組要求各組都挑選一個組長,來負責以后的金錢管理和任務抽簽。
林百合不愿意攬活,池墨自嘲運氣不好,至于何鈺杰,他滿腦子都是今天早上吃什么。
兩位女同胞一致認為管理錢的任務不能落到何鈺杰頭上,不然他能把錢全用來吃。
這重任于是就理所當然地落到了殷恪頭上。從小到大連學習組長都沒當過的青年懵了,趕鴨子上架被推搡著去抽簽了。
二三組的運氣照常好,一個抽到了去南山動物園,一個抽到了海底世界。
只有殷恪他們組,抽到了一張莫名其妙的紙條。
“尋找秋色”。
夏天都沒到,去哪里找秋天,夢里找啊!
殷恪懷疑節目組在故意針對,可是那三個紙團是在他眼皮底下被打亂的,攤上去也只能認命。
“尋找一整個秋色”。
林百合是R市某上市公司的大小姐,對R市十分了解,苦惱地蹲在地上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尋找秋色是個什么景點。
池墨摸出手機開始百度,幾個人來來回回想了好幾個景點又都否定了。
畢竟尋找秋色就算了,什么叫尋找一整個秋色。
何鈺杰對最后的排名和綜藝進度沒有任何操心,見縫插針地問道:“那我們早飯吃什么!”
登時收獲了三個大小不一的白眼。
“吃什么的話。”殷恪順著何鈺杰的話說了下去,突然想到了R市的一款風味小吃。
異口同聲的,殷恪和林百合的思維撞到了一起:“秋梨酥。”
R市有一特色小吃,拿去年秋晾好的梨干做原料,碾碎和面,起酥皮,蒸酥餅——叫做秋梨酥。
R市老一輩的人都信,吃了秋梨酥,就找到了一半的秋,今年秋天就會五谷豐登,瓜果豐腴。
如果按照紙條的字面意思,這也算是尋找秋天了。
幾人不再耽擱,打車肯定是不現實的,由殷恪帶路,一行人就近走了半個鐘頭,走進了一個狹窄逼仄的小巷里。
爬山虎順著墻根蜿蜒而上,與黏膩破爛的墻皮糊在一起,里頭遙遙傳來酥餅的香氣。
“可以啊殷恪,你怎么比我都了解R市。這地方我還沒來過呢。”
“我就是R市人。”殷恪并不避諱,溫聲回答,輕慢地邁開步子上前,敲了敲巷子深處破舊損毀的小門。
一串咳嗽伴著蒼老和藹地聲音從門縫傳出來,老爺子精神好著,道:“哎唷,誰來啦?”
攝像師被堵在巷子外面,進不來,只有一個跟進拍攝,以保證直播的正常連接和展示。
殷恪拿起手機,不拘束地拍了張照,秋梨酥的香氣愈發濃郁,一行人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老爺子很快把秋梨酥端上來,熱騰騰的一盤。
他得意極了,開心地介紹著自己多年的手藝:“吃了秋梨酥,就見了一半秋噥。”
何鈺杰和池墨這才知道為什么殷恪和林百合都覺得紙條代指的東西是秋梨酥。
池墨拿起一塊秋梨酥嘗了嘗,猶豫著還是問道:“這是一半秋,那另一半秋呢?”
經過這半天的相處,殷恪也大概了解了池墨。她就是縝密心細的性格,問出這話也不奇怪。
反倒是不靠譜的何鈺杰,已經是三塊秋梨酥下了肚。
他回答說:“另一半秋,是R市最南邊的山,叫天南山。”
林百合恰時接上他的話,解釋道:“天南山常年種著一半楓葉,不知為什么也不落,總是紅彤彤一片,R市的老人就管天南山叫另一半秋。”
兩半秋拼接在一起,自然是一整個完整的秋。
很不幸的是,R市人少,加上不太發達,這些年一直沒通地鐵,一行人想去打卡另一半秋,必須得打車了。
秋梨酥不貴,他們吃了好些老頭也才要了二十塊錢,剩下三百零七,殷恪垂眸掃了一下導航,和組員們說了一個不幸的消息:“我們打車到天南山,疊了優惠券是一百五十塊錢,來回就是三百塊。”
所以節目組真不是故意整他的嗎?殷恪皺著眉頭,對于這高昂的打車費,猶豫了。
雖然節目組說什么會有特別嘉賓帶著特殊任務來給他們補給旅行經費,但兜里有錢,總比沒錢安心一點。
不光他糾結,組里的其他人也同樣糾結。
思考了一會,池墨偏頭問殷恪:“有沒有公交什么的,多轉幾次也無所謂。”
林百合沒坐過公交,眼睛亮亮地盯著殷恪看,里頭盛滿了期待。
殷恪直截了當地打碎了她的期待:“沒有,中間有國道,有段時間公交不給通行,后來公交就不怎么走了。”
“去就去唄。”小姑娘優柔寡斷,何鈺杰卻一點都不猶豫,他勸得有理有據,“咱們的任務不是打卡旅行地點嗎,得先一個個完成任務才能談接下來的吧,關關難過關關過嘛!”
【還得是我何哥】【不過節目組這確實有點刁鉆了哈】
這回的狀況是殷恪憑手氣抽出來的,彈幕自然就不罵節目組了,最多調侃一句。
“也行吧。”一組的四個人性格各不相同,卻都有點隨遇而安的勁頭,立刻湊足了打車軟件的折扣,洋洋地坐上車往天南山去了。
用了打車券優惠,還能省下來五塊錢。
組長大手一揮,把七塊錢添了這五塊錢,給每個人買了支綠色心情。
涼風,爬山,吃冰淇淋。
光想想就是人間喜事。
可惜這幾位算得清楚,卻沒算到天南山門票還要錢,要的也不多,一個人五塊。
林百合一陣沉默,手里吃了一半的綠色心情讓她心情發綠,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天南山去年還不要錢呢!
這時候,就輪到節目組出來作妖了。
主持人有先見之明,把特別嘉賓和攝像師們填了一車,一起拉來了。
【這就是特別嘉賓?】【這是個素人吧,我好像沒有印象】
不光是彈幕和在線的觀眾,在場的嘉賓也都不認識謝云初。
他被家里保護的很好,除了那幾個玩得好的狐朋狗友和應酬往來的伙伴,沒幾個人知道聲名顯赫的謝二爺到底長什么樣。
可他既然來了節目,也就沒這么多拘束了。
主持人:“這是星藝傳媒的二少爺,謝云初——此次節目組邀請他作為特別嘉賓,來為嘉賓們帶來特別任務。”
殷恪牙稍稍酸了——怪不得謝云初從他家離開得那么果斷,原來都是蓄謀已久。
第34章 (二合一)
謝云初的眼神略往殷恪那里瞟, 然后迅速而心虛一般地撤回來,表現得很不自然。
殷恪錯開他的視線。
謝云初財大氣粗,心血來潮地想上個綜藝, 有什么可心虛的。反倒是他這個被人珍之重之的,得反思一下是不是德不配位。
殷恪從來不覺得自己是個別扭的人, 生活瑣碎, 人情世故,他都沒怎么在意過。可是看到謝云初的一瞬間, 他并不開心。
一個人千里迢迢,費盡心思地給他驚喜, 努力地想要和他見面, 換誰都該自滿一下, 可他并不開心。
謝云初沒有告訴他。
謝家把二少爺保護得特別好,不讓他參與任何需要公開露面的活動和事務。
而《時光旅行》前期的宣傳和邀請的明星,都能預示著節目的熱度不同凡響。
在這么大一個節目中露面,對謝云初的壞處遠遠超過他和殷恪見面帶來的價值。
可在節目里, 殷恪并不能表現出不快, 他只是躲著謝云初的視線,不看他。
謝云初偷看了他幾眼,發現對方并不打算理會自己,心里略有失落。
原來,殷恪并不想見到他, 也不想讓別人知道他們認識。
可是明明,哥哥上綜藝的時候,殷恪并沒有避諱他, 謝云初的心情黯淡了些,不過卻沒有忘記自己的任務。
“我還是第一次來R市, ”樣貌清秀的青年彎著眼睛,手里拿著一張粉色精致的卡片,眉眼微垂,念出了卡片里的內容:“聽說天南山有道瀑布,里頭有一顆明珠,我想看一看。”
誰想看了?
【天南山那瀑布特別急我丟】【這怎么進去啊】
【我想起來了,這是不是謝總的那個弟弟,怎么心思這么壞】
【別說,他倆真長得有點像】
(當前內容已被刪除)
這卡片是主持人下車前塞給謝云初的,他還沒來得及看。
主持人千叮嚀萬囑咐,說什么他沒有經驗,一切要聽從節目組的安排。
謝云初念了一半才看到后面寫著什么,硬著頭皮念完,有點不舒服了。
天南山的瀑布他不知道湍急與否,可如果讓殷恪他們冒著瀑布去取什么傻叉夜明珠還是玻璃珠,他都是不愿意的。
主持人瘋狂和他使眼色:來之前怎么說的,說好要配合呢?
謝云初的視線落在主持人身上,心說什么時候我把你公司收購了,單單給你開了。
但嘴上還是老老實實的:“如果能完成我的特別委托,我將給你們任意不定的報酬。”
什么叫任意不定的報酬?
一時間,謝云初和F4小隊的大腦里都閃出了這個問題。
【就節目組這尿性,任意不定,別等于0就謝天謝地了】
【前面的姐妹你不要太會預判】
林百合搶先問到:“什么叫任意不定的報酬。”
殷恪抬眸,今天一來第一次對上了謝云初的視線,琥珀色的眸子如有探尋。
謝云初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節目組想干什么。
但還是得跟著卡片上面念:“報酬的多少取決于我的體驗感如何,我開心了,報酬就多。”
這臺詞還挺高高在上。
謝云初平時說話,偶有懶怠冷淡,但那都是想逗人喝酒時的不正經少爺德性,大多時候都不會說太難聽的話。
性格好得很。
殷恪突然一陣火氣,灼得他胸口疼:“說人話。”
這綜藝播出之后,就沖謝云初這臺詞,不知道得被罵成什么樣。
他不是謝家金枝玉葉的少爺嗎,不缺錢不缺聲名的,來這破綜藝受什么罪?
他的方向雖是對著謝云初,但主持人心里知道,殷恪這話是對著節目組說的。
大家都在娛樂圈里混久了,誰真誰假都看得出來,也就彈幕天真的以為這任務真的是謝云初自己下的。
主持人卻打定了主意當一根攪屎棍,只是站著賠笑,問一組:“你們決定好是否接這個委托了嗎?”
一組成員表情各異,林百合冷哼一聲:“我們手里還有回去的車費,大不了少打一段路,也湊夠門票錢了。”
這會就需要謝云初自由發揮了,主持人給他使眼色,謝云初卻不太想說話的樣子。
主持人再暗戳戳地做什么小動作都無所謂,但是明面上卻不能對謝家的少爺太過分——不然別說謝平國,謝行之都能撕了節目組。
他只好把鍋攬到自己身上,笑得像只丑陋的狐貍,壞透了:“但是你們有沒有想過,回去了還是沒有旅行經費,還得回來完成天南山的任務。”
三人皆沉默,對節目組的操作沒有一點辦法。
謝云初手里其實是有好幾種任務卡的,主持人告訴他在不同的地方宣布不同的委托,他很想開口提醒眾人,卻又想起節目組的威脅,終于還是什么都沒說。
既然眾人默認了節目組的行為,主持人自告奮勇地去買了票,還說從一組以后的旅行經費里扣。
池墨大美人翻了個優雅貴氣的白眼,踩著高跟鞋擦過主持人的肩膀,施施然上了山。
她的身后跟著剩下的組員,林百合啐了主持人一口,絲毫不顧大小姐的風度,唯有何鈺杰和主持人露出了一個笑容。
殷恪垂著頭,手插著兜,低著眼看路上的碎石和草葉。
這不合理。
節目組對他們這些咖位不算大的藝人使壞就算了——顧及節目的收視率和宣發,沒人會過于抗拒被節目組折騰。
但是謝云初這是怎么回事。他是謝氏的少爺,節目組背后是再強大的人,不也應該顧及謝家的面子,怎么會給謝二爺安排這樣一種容易被挨罵的劇本?
誰在針對謝云初?
這人被節目組折騰了兩天,居然還在為別人受折騰打抱不平,也是實在喜歡多管閑事。
殷恪跟在何鈺杰后面往前走,謝云初正好綴在了最后,他的眼皮薄而淺,抬頭看人的時候,周身透著一種無聲的溫和貴氣。
他半抬眼注視著殷恪薄而直挺的背影,覺得這人恐怕能被瀑布直接沖跑。
山路十八彎,瀑布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窩著,主持人拒絕提供導航,眾人不得不順著山路慢慢找過去,一直找到了太陽正中。
這才剛剛春末,天南山慣常不熱,溫和的太陽灑下來,給嘉賓們鍍上了層漂亮的金邊。
金邊還沒鑲齊,瀑布嘩啦的水聲就傳進了嘉賓們的耳朵里,浩大,壯闊,仿佛從天上直沖而下,隔絕了洞口,也隔絕了眾人進入的道路。
【這怎么進我草】【不是謝云初有病吧】
【前面的應該是劇本,先不要人身攻擊】
未見其蹤,先聞其聲。
眾人循著聲音往前走,曲徑通幽,四處是高聳的樹,搖搖曳曳的,種滿整個山坡,這是半綠半紅的天南山綠的那一半。
走到盡頭,漂亮清透的瀑布陡然出現在眾人眼中,像是一道透明色的寶石簾子,高傲,不容褻瀆。
謝云初的手抓緊了袖子,不知道說什么好。
他來這個節目,大可以把主持人亂罵一通——反正他是謝家的少爺,有謝家給他撐腰,那些人也不敢得罪他。
可惜。
他一個人任性卻不是一個人的事,輿論會傷害殷恪和他的組員,或許還會傳出潛規則之類的流言蜚語。
謝云初可以承受這些,他不想讓殷恪也承受網絡的討伐鞭笞。
更何況,謝云初垂下眼,很不高興,幾乎是有些難過了。
殷恪不要他的資源,如果節目組因此不讓殷恪進行接下來的綜藝拍攝,他該怎么辦呢。
如果像《逐星》一樣被砍時長切高光,殷恪一直以來的努力不就白費了嗎?
正當他不知所措之時,池墨一扔鞋子,脫下昂貴的天鵝絨外套。借著石頭往瀑布一側一躍,在眾人都沒反應過來的時候沖進了瀑布中!
【我草,不會鬧出人命吧】
【啊啊啊節目組真出生啊,這謝云初什么東西啊】
【前面的說了是劇本你怎么不信呢,非要人身攻擊一個素人?】
【和資本家共情的什么成分我不說了哈,自己好自為之】
彈幕幾乎無人關心跳瀑布的池墨,自顧自吵作一團,不是罵節目組就是在罵謝云初,整個彈幕一片烏煙瘴氣。
殷恪嚇了一跳,水流湍急,池墨那身板也就看起來高挑,實際上清瘦的要死,這瀑布分分鐘能給她沖傷了。
他差點脫下外套跳下去——自己的組員在自個面前出了意外,作為組長怎么能不負責任。
謝云初死死地拽住了他。
殷恪冷淡地睨一眼謝云初,聲音從來沒這么冷漠過:“你能不能不要這么任性了,謝二爺。”
謝云初被他的冷漠冰了一下,拽住他的手沒松開,周身卻卸下了力氣:“不是我。”
他的嘴唇囁嚅著,想和心上人解釋著什么,卻還是只重復著三個字:“不是我……”
他只是按照臺本來演,誰知道池墨會這么跳下去。
“你松手,謝云初。”殷恪使了一下力氣,謝云初能感受到指甲末端傳來尖銳的疼痛,像是斷裂開了。
他卻不肯松手。
這么急的瀑布,跳進去會出事的。
節目組本來只是刁難一下他們,誰知道精通水性的池墨就這么跳了下去,主持人頓時慌了,開始瘋狂地摁著手機,妄圖通知救援隊過來。
救援隊來得哪有這么快,一行人就這么干等著,無力著。
明明只有短短的幾分鐘,卻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池墨的身影再也看不見,殷恪急了,用力地甩開謝云初的手,卻發現對方已經眼眶通紅。
他顧不上安慰少爺,脫了衣服要往水里撲。
“玩我的吧。”池墨從瀑布的一側探出身子,周身潮濕,何鈺杰是一等一的人精,脫下外套就給姑娘披著了。
節目組也知道不合適,攝像師們紛紛轉移了鏡頭。
殷恪心里的石頭落了地。
還好沒出事,不然他不知道謝云初將會接受多么大規模的網爆,也不知道自己會多么自責。
池墨從小在海邊長大,跟著父母哥哥拾貝殼撿螃蟹,天氣好的時候坐船出海,這瀑布對她來說是小意思。
然而跳進去的時候果斷,出來的時候就不那么果斷了。
她心虛地掃了一眼四周,垂下頭不敢對上任何人的視線——這事說來也是她的問題,沒提前和別人溝通就下了水。
殷恪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逃避,被節目組折騰了這么久都沒生氣的人第一次發火:“你做什么事,都不知道提前商量一下嗎,大不了我們就不做這個任務了。”
什么啊,池墨心說,提前商量了你們還會讓我下水嗎?
但她表面上還是要裝一裝的,眼神飄忽著不敢說話。
然后就看到了謝云初通紅的眼睛。
這姑娘精致又隨意,任性地活了這么多年,還沒有哪次慌過,此時看見了謝云初的眼睛,語調都帶上了忙亂。
她說話還是那股溫婉的腔調,讓人發不起脾氣,也怪不到她頭上。
特別是剛從瀑布游出來,嘴唇蒼白,裹著何鈺杰的外套,幾乎叫人說不出重話。
她揉了一下謝云初的腦袋,溫聲說:“對不起,你別哭了。”
謝云初:“我沒哭。”
【哎呦喂,還沒哭呢】【怎么感覺謝云初有點可憐】
【你們看他指甲】
“你指甲怎么了。”殷恪正從剛才憤怒無措的情緒中抽離出來,突然看到了謝云初斷裂流著鮮血的小拇指。
雖然同性婚姻法通過了,但大部分男的的相處還是如兄弟一般,網友最多嗑嗑cp,也不會多想。
殷恪拿起自己扔在巖石上的外套,從口袋里摸出一只卡通圖案的創口貼和一張單獨包裝的濕巾。
沒多想握過謝云初的手指就提他擦拭掉半干的血痕。
謝云初整個人抖了一下,閉上了眼睛。
“抱歉。”殷恪冷不丁開了口,謝云初沒出息得耳朵熱了,感覺斷裂的指甲都不那么疼了。
殷恪趁著他發呆,用力折斷他斷了一半的指甲,疼得謝云初眼淚差點出來。
他恨恨地盯著殷恪看了一秒,然后——恨不下去了。
林百合是個資深腐女,一眼就能看出這兩人之間的情況不對,她碰了碰池墨還濕著的胳膊,樂了:“池墨姐,你看他倆是不是有情況。”
池墨一點頭……打了個噴嚏。
感冒了。
這到底是誰的鍋也說不清楚,畢竟這瀑布正常人都不會選擇進去。但節目組可能是心虛了,叫了車把一組的一行人接回了賓館。
還沒下車,池墨就已經燒得暈暈乎乎的了,燒暈了的姑娘失去了平日端著的溫文爾雅,死死扯著主持人的胳膊,問他報酬怎么算。
謝云初的任務卡里有寫報酬,但是他這回學聰明了,裝模作樣地看了一眼任務卡,說了個一千。
主持人自知理虧,認了這事,捏著鼻子被氣跑了。
節目組“聽說”了這場意外,紛紛跑來慰問池墨,被高燒的池大小姐一句一句罵出了房間。
被氣跑的主持人大概是覺得自己有點虧,隔了半小時跑了回來,說由于他們任務完成進度優秀,嘉賓被他們打動,成了他們小組的一員。
說是被打動其實是被嚇了一跳的謝小少爺無言以對,當天下午就跑去自家小情人的房里求溫暖去了。
殷恪卻對他沒好臉色。
謝云初小狗一樣摸了摸殷恪的手,還扯下了小手指的紗布,用受傷的尾指蹭殷恪的手。
殷恪反手扣住了他的手,眉眼里是山雨欲來的冷漠。
“你任性什么?”
第二遍了,殷恪這是第二遍嫌棄他任性了。
謝行之說他任性就罷了,連殷恪都說他任性,他怎么任性了。
在外面一直憋著的眼淚再也憋不住了,一滴一滴地落在了殷恪的手背上,溫熱,柔軟。
謝云初咬著嘴唇,憤怒地看向殷恪:“我是你的金主,你不要這么跟我講話。”
殷恪扯了唇,謝云初的眼淚幾乎燙到了他的心臟,燙得他一瞬間不知道說什么了。
少爺也倔強,留了兩滴眼淚就止住了情緒,坐在床邊不說話。
他的小手指還在隱隱約約的疼,心臟像被揪住一樣壓抑了起來,憋得他放不出情緒。
這和他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他帶著滿腔開心,用了人脈手段,改了臺本欠下人情,遙遙地跟過來,不是為了換殷恪一句“你任性什么”的。
殷恪嘆了一口氣,頓了頓,道:“我那句抱歉,不是為了轉移你注意力的。”
青年微微彎下腰,漂亮的眼睛里情緒內斂復雜,帶著沉默和呼嘯的冷風,安靜溫和:“我是真的覺得抱歉。
“你來這里,我并不開心。”
第35章 R大
謝云初如墜冰窟。
是啊, 來得時候,他光顧著在意自己開不開心了,卻從來沒想過, 殷恪是不是介意和他一起拍攝,是不是也期待和他見面。這太自私了, 殷恪會因此討厭他嗎。
他渾身上下的熱氣一下子散了, 整個人透露著一股茫然的頹喪氣。
殷恪熟練自然地摸了把他的頭發,眉眼冷怠, 卻又無端柔和:“沒有必要,你要是需要我。”
他的語氣近乎于哄, 指腹能感受到青年毛躁發根的溫熱。
“我可以空出時間陪你, 不用和我一起拍綜藝。”他很少說那么多話, 謝云初仔細地聽著。
“你按著他們的劇本走,成為他們炒作的資本和對象。”殷恪停頓了一下,起身拆了瓶礦泉水,遞給謝云初, “這樣不好。”
他混跡娛樂圈這么多年, 不想把謝云初也扯進來。
謝云初卻悶悶道:“我不在意,那些網友說什么,我根本不在意。”
他從念第一句臺詞的時候就知道自己要被罵,可是他真的說不上介意。
“我在意。”謝云初聽到那個漂亮的青年說,“你是我的人, 他們怎么說你,我在意。”
殷恪是近乎沖動的,帶著發泄意味地說出了這番話, 把謝云初耳朵尖說紅了。
可謝云初就是不服軟,直著脖子也要嘴硬:“我是謝家的少爺, 節目組看在我爸和我哥的份上都不會做的太過分的。”
殷恪想起謝行之那副偉光正的模樣就覺得好笑,他冷嗤一聲,似乎不理解謝云初怎么如此相信他那個哥:“你怎么就知道,節目組這么整你,和你哥沒關系。”
謝云初愣了一下,下意識反駁道:“我哥不會的,他雖然行事比較過分,但還是挺照顧我的。”
他的眼皮繃著,做這個表情的時候,下頷和眼睛都和謝行之像得出神。
怎么會這么像,殷恪腦子里回憶了進圈以來圍觀的一出出豪門大戲,自己也不確定了。
不是說,謝行之是謝平國繼室帶來的兒子嗎,還是說世界上真有這么多巧合,繼室的兒子和親兒子長得相像?
他壓下這個懷疑,認真而專注地盯著謝云初的眼睛,嘲諷他的天真:“這世道,親爹都不一定愛兒子,一個沒有血緣的哥哥,你有什么好信他的。”
謝云初錯開他的視線,輕聲道:“我也就信你,和謝行之了。”
殷恪的態度并不因為他這袒露真心,傾訴信任的行為松動多少:“那你還是別信我了吧,我們倆就認識了一個多月,不要太天真了。”
或許是不開心謝云初這么信任謝行之,他語氣帶了不忿,聽得人不舒服。
理智上謝云初知道殷恪是為了讓自己不要太信任別人,可他還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我信任誰,和你有什么關系嗎?”
“……”殷恪不想跟他吵架,站起來,突然覺得有點渴。
燒的。
他四處找了找,卻發現唯一一瓶礦泉水在謝云初手上。殷恪毫不客氣地搶了過來,也不管是不是對方喝過的,就這么喝了一口,才平息了情緒,壓下了心臟處的灼燒感。
“你信不信任我隨你便,別太信你哥了。”
就謝家這權勢,小少爺去哪不得供著。他還真不信,謝云初上這個節目謝行之不知道。
謝行之但凡對這個弟弟沒有壞心,都不會讓節目組給謝云初安排這么惡劣的臺詞。
他在娛樂圈混了很多年,雖然一直被雪藏,也沒混出什么門道,但是里面的污穢和勾心斗角,他可沒少看。
殷恪一直不憚以最大的惡意揣測別人。
而在這方面,不諳世事的小少爺哪怕經歷了很多場酒局,能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仍然顯得太過稚嫩了。
這種隨便用腦子一想就能想出門道的事,殷恪卻不想給謝云初過多解釋。
他帶著對謝行之的厭惡說這些,挑撥兄弟倆的關系,估計謝云初也聽不進去。
兩人之間的氣氛愈加古怪,謝云初站起身子,想跟殷恪解釋清楚謝行之還是在意自己的。
殷恪卻湊近親了親他的眼睛,微嘆息像是清晨的薄霧,嗓音濕潤:“你乖一點,別讓我擔心。”
謝云初最沒出息,最受不了殷恪這么和他說話,當即就軟了下去,把所有的解釋和爭論都拋到了九霄云外,匆匆忙忙地溜了。
下午大家都沒任務,一起吃了頓飯之后就各回各屋了。
謝云初一看到殷恪,就能想起他最后說的那句話,在他身邊有點待不下去,灰溜溜地回了自己房間。
他們不知道的是,此時互聯網上已經暗搓搓涌起了一小撮邪教cp粉。
【這不是比恪行恪之好嗑多了】
【哎唷,你們看殷恪多心疼少爺,指甲裂了都要一點點給他弄干凈】
說是一小撮,主要是殷恪的知名度不太高,而且僅憑一個場景就能嗑起來cp的人,實在算不上多。
第二天下起了大雨,節目組沒法進行拍攝,干脆改了活動,一行人悶在賓館里做游戲。
你畫我猜和狼人殺這種老生常談的游戲必不用說,節目組也沒打算讓他們玩這些。
可惜主持人還沒說話,就被嘻嘻哈哈的嘉賓們打斷了。
池墨遲疑的掃了一眼四周,問他們玩兒不玩兒妄想派對。
妄想派對在網上的風評很抽象,屬于大家玩了都覺得丟人的游戲,在座的嘉賓沉默了一陣,紛紛沒說話。
大部分在節目上提到妄想派對的嘉賓都是在玩抽象,池墨平時卻不像會玩抽象的人。
大明星燒退了,林百合卻還想摸摸她的頭,問她是不是還抽著,怎么自毀人設。
“我認真的,我們打妄想派對吧。”
作為一款pvp手游,妄想派對的建模和立繪都有一種獨特的藝術感,幾個平時就比較活躍的明星一拍即合,在短暫的沉默后,都點開了妄想派對。
【笑死我了,我愛玩妄想派對】
這窩人在打游戲,另一撥人不會打游戲,只能被節目組拉過去玩更抽象的游戲。
一開始嘉賓們還配合,談笑風生地說著家長里短和八卦。
本來這么聊著也無所謂,可惜節目組總要拉著他們玩游戲。玩著玩著,大家就不怎么說話了。
——這么折騰了幾個小時,神人也煩了。
簡直無聊的要死,還好中午的時候雨停了,節目組依舊拿了三張卡片給三個組抽選。
殷恪這回運氣還好,抽到的紙片是拜訪R市最好的大學——R市電影學院,簡稱R大。
殷恪的臉上看不見喜色,但他們組的人都是這么認為的。去一個大學,不比尋找所謂的一整個秋天容易多了。
“R大得提前一天預約。”殷恪冷不丁開口,打破了小組成員們的幻想,他陰暗地認為節目組依舊在針對他們。
“往往提前一天都約不到位置,這怎么進去。”殷恪心里怎么想的并不表現出來,依舊聲色如常,甚至還淡淡地掃了一眼謝云初,詢問他的意見。
主持人道:“如果你們進不去,也可以選擇放棄這個任務,都是允許的。只不過到最后統計排名的時候會吃點虧。”
“放棄什么?”謝云初干什么不行,人脈卻是一等一的,他當即往口袋里一掏手機,卻突然想起來——節目組拿走了他的手機。
【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是不是想摸手機來著】
“呃,”謝云初詞窮,悶聲退了一步,非常絲滑地接了下半句話,“不去也不是不行。”
林百合笑得要死,拍了拍謝云初的肩膀:“少爺你不怎么參加這些綜藝,節目組都陰透了。”
謝云初默默避開女孩的碰觸,失望地看了一眼殷恪,仿佛是在為自己幫不上忙而遺憾。
殷恪受不了他這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攬的德性,頓了一聲,道:“我帶你們去拜訪一下我的老師吧。”
沒有人說過,不能線下找關系吧。
主持人站在原地,也沒想到殷恪這個操作,一下子說不出來話。
原來殷恪畢業于R大。
殷恪友好地朝他笑了笑,偏頭看向自己的組員們:“你們打車去吧,地鐵不一定比打車便宜。”
因為是五個人,一輛出租車盛不開,殷恪道:“我比較熟悉R市,我坐地鐵去,麻煩你們等我一會了。”
謝云初下意識要跟一句我陪你一起,卻收到了池墨他們試探揶揄的表情,趕緊乖乖把話憋回了喉嚨里。
殷恪拜訪的老師叫楚萍,上世紀八十年代爆火的一位老藝術家,看到殷恪時,老人激動的皺紋發顫,熱情地把眾人邀請進了房間。
并禮貌婉拒了主持人和節目組的攝像機。
【是楚老師嗎!我沒看清楚】
【天吶,殷恪居然是楚老師的學生】
這種咖位的老藝術家節目組可不敢得罪,老老實實的在門外待著了。
出于對熱度和在線觀眾的考量,殷恪并沒有浪費時間。他慰問了一下老師近期的身體狀況,然后開門見山地說出了此行的目的。
楚萍略有幾分失望,卻還是笑道:“沒問題,我帶你們去。”
她已經六十多歲,不怎么出現在公共視野中了,卻還是領著自己的學生,一路上都很熱情。
“你這么久都不來看我,真是小沒良心的。”老人嘆了口氣,拍了拍殷恪的肩膀。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謝云初發現,和楚老師待在一起,殷恪身上常年不散的冷氣暖了起來,整個人幾乎是放松的。
他依然是話少,卻微彎著眼睛,扶著老師:“太忙了老師,等年后,我一定拜訪你。”
“你這人啊,給人畫餅都不好好畫。”楚老師嘆了口氣,語氣溫柔,“別太辛苦了。”
殷恪垂眸:“嗯,知道了老師。”
楚老師家離學校很近,一行人不一會就到了學校門口。
恢弘的校門牌巍峨立著,古色古香。保安看見了楚萍,自然沒有攔,一組的人順利的進入了R大。
節目組倒是精明,早已預約好了拍攝,保安也沒有攔。
殷恪熟練地帶著組員和節目組參觀了學校,哪怕已經好幾年沒回來,他依舊很熟悉學校里的一草一木。
謝云初后知后覺的意識到,這是殷恪的母校。他睜大眼睛左顧右盼,仔細的看著這座古老又偉大的院校。
殷恪的聲音涼涼在他耳邊響起,很低。
借著微風,僅有他一人能聽到。
“我最遺憾的事,就是沒能畢業。”
謝云初意外地看了眼殷恪,對方卻像什么都沒說一樣,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第36章 生病
R大占地面積很大, 眾人由于拍攝走的比較慢,徹底參觀完學校,花了兩個半小時。
期間節目組沒給一組成員提要求, 他們卻沒掉以輕心,各自拍了不少照片, 一直到了晚飯時間。
由于參觀學校并不需要什么錢, 他們今天只花了來回的車錢和飯錢,旅行資金還剩下足足九百塊錢。
林百合洋洋得意地拿著九百塊錢現金, 在主持人面前嘚瑟了一會,被池墨剜了一眼, 這才乖乖把錢藏起來。
【我發現這個節目誰都是一對】【前面的你先別發現, 讓我先發現一下】
池墨表面上剜了一眼林百合, 其實對她惡心主持人的行為不能再贊同了,可惜這節目還得拍好幾天,不然池大明星自然是要親自下場膈應主持人和節目組的。
一組手里的旅行資金實在太多,照這樣下去, 連續幾天一組都遇不到什么困難, 節目可能就沒看點了。
誰知道當晚,池墨就反復發起了高燒。
本來是沒人發現的,可林百合半夜做了噩夢,她最是怕黑,顫顫巍巍地打開門, 往池墨的房間跑,想跟她擠一擠。誰知剛縮進被窩,就被身邊滾燙的人燙得一激靈。
她的害怕哽在了喉嚨里, 瞪著大眼不知所措,手里的枕頭一下落了地。
池大明星不知道是沒睡著還是被吵醒了, 一雙漂亮的眼亮如星辰,溫和地看著黑夜中不知所措的姑娘,聲音帶著不清醒的沙啞:“怎么了,百合。”
她自己還沒意識到生病,只是口渴。
活潑的姑娘卻因為擔憂,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半響,她冰涼的,因為噩夢失去熱氣的小手忐忑地貼到了池墨發燙的額頭上,被灼得顫抖了一下。
她赤著腳下床,小跑到門口,幾乎忘記了害怕,敲開了殷恪的門。
殷恪被弄醒了,一問又是池墨發燒了。謝云初揉著眼睛,從他背后探出一個頭。
池墨發燒九成九是因為前天下瀑布。隨便進女生的房間不太好,殷恪心里壓著火氣,砰砰敲開了節目組的門。
一道一道敲。
主持人和導演們從睡夢中驚醒,打開門就看到一組的四個人氣勢洶洶地站成了一團。
節目組拒絕送池墨去醫院。
池墨的發燒正正合了他們的意,他們不用苦惱地想怎么消耗一組的旅行經費,而只用去這么一次醫院,他們手里就會拮據起來。
殷恪怎么會不知道節目組的想法,他的視線發冷,沒和節目組計較爭論——照節目組這個架勢,顯然是不會送池墨去醫院了。
他干脆讓林百合和何鈺杰把池墨背出來,打算自己送姑娘去醫院。
這姑娘昨天就已經發燒又退燒,狀態眼見得垮了,不去醫院落下病根怎么行。
誰知道大明星卻不嬌貴,一聽一組要送她去醫院,眼珠子咕嚕轉了一下,一點都不像是生病的樣子:“誰出這個錢?”
林百合和何鈺杰面面相覷,都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她。
池墨一下子就懂了,賴在床上,含著笑安慰林百合:“我沒事的親愛的,別擔心,我以前經常生病。”
林百合大驚:“既然身體不好就得去醫院。”
池墨見林百合不受她蠱惑,干脆也不裝了,自己裹著被子,一副打死不動的模樣。
殷恪在門口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忍不住走上前去,冷聲說:“節目組出錢,別擔心了。”
別人的話池墨都不信,她就信殷恪的——她總感覺,殷恪不像是會撒謊的人。
于是姑娘終于是覺得不舒服了,懶洋洋地下床,去浴室換好了衣服,被大家送去了醫院。
節目組依舊不當人,導演甚至讓人打開了直播。
一群夜貓子網友本來都要睡了,猛然收到香蕉tv的推送,或開心或看戲地點進去,就看到一組成員正在醫院陪著池墨掛針。
這會終于有人記得關心池墨下水難不難受了。
【啊,生病了啊,我還以為她好了】【前面的哪個姑娘下水游十來分鐘不生病啊】
【天南山瀑布那水冷得要死,不過還是池墨自己身體弱吧】
池墨懶洋洋地注視著吊瓶,神色懶怠,吊水一滴滴傳到她的體內,冰涼還挺舒服。
這好像是她第一次因為生病來醫院。
池墨從小身體就不好,家里人迷信,認為這樣不能去醫院,得賤養,發燒感冒了就隨便找點藥草泡水喝,好了就是藥草管用,好不了就換一種藥草。
后來池墨工作狂,也經常生病,可有時候是忙的,有時候是沒習慣,也從來不去醫院。
她總覺得,去醫院是浪費,哪怕她一年賺的錢,夠生幾百幾萬場病。
節目組的攝像師沒法進醫院,主持人退而求其次,只讓人拿了一個小巧的手持攝像機慢慢記錄。
林百合冷笑:“怎么,這都要記錄,《時光旅行》沒什么好料了?”
這話肯定是要剪輯掉的,可惜時光旅行選擇了直播,網友們爭先恐后截圖錄屏,沒錄到的倒也很遺憾。
林百合這副樣子,還真是大小姐脾氣,生怕網友不罵她。
池墨摸了一下小姑娘的手,笑著說自己沒事。
謝云初見不慣她們這副明晃晃的親密樣子,悄悄看了眼殷恪,然后冷颼颼開口:“忘記說了,你這次打針ct還有來回出租什么的,一共花了八百八十三。”
池墨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偏頭看謝云初:“啊?”
這事遲早是要告訴池墨的,早則現在,晚則明天天亮。殷恪他們看向謝云初,默契地都沒阻止。
“殷恪騙你呢,這次的醫藥費,是從旅行經費里扣。”
池墨一陣沉默,然后恍惚地開了口:“不能用醫保卡嗎?”
“您還有醫保卡呢,有醫保卡你不去醫院。”林百合嗤道,“你帶了嗎你就用醫保卡。”
池墨的大腦大概是被燒糊涂了,驢唇不對馬嘴地回:“我進圈之前是社畜,有五險一金的,我不怎么去醫院,醫保卡里應該還有錢。”
【啊,反差萌,好可愛】【不是,池墨怎么傻傻的】
一組沒生病的四個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了看,更加默契地選擇了沒說話——反正池墨遲早自己反應過來。
果不其然,大明星五分鐘就意識到自家的旅行經費已經來到了十七塊錢。
她臉上溫善的笑容凝固了,組織了一下語言,淡淡地開口:“不是說了嗎,我不來醫院也可以的。”
林百合撇撇嘴:“你前天就這么說,我們信你了,誰知道你這么廢物。”
殷恪抱著胳膊,懶散地站在一旁,眼下的黑眼圈發青,一副困懨懨的樣子,聲音卻還和白天無異:“讓你來醫院你就來,這錢是我們所有人的,花在誰身上都無所謂。”
“可是……”池墨不甘心道,“明天……”
明日復明日,明日何其多,想那么多明天,不如過好現在。謝云初也看不下去她這副為所有人著想的長姐模樣,想說什么安慰她一下:“說來也巧,昨天節目組寫的報酬是十七塊錢。”
“什么?”林百合要炸了,十七塊錢這是惡心誰呢。
她一把拽住主持人的手,眉頭緊皺,“什么意思?”
主持人哪曾想謝云初得了便宜還背刺,縮著頭不敢說話——其實節目組的卡片上寫的是兩百,但是這些主持人不知道。
“我隨口說了個一千,可能我們該得的是十七塊錢吧。”少爺還困著,他走的急,身上還穿著粉色的垂耳兔睡衣,嗓音慵懶沙啞。
【不是,原來我們錯怪謝云初了】【他好可愛的一個寶寶,麻麻親親!】
池墨聽到這里,終于被這群人說服了,打了點滴之后,她變得很困,夜晚的醫院安靜極了。
由于節目組拍攝的特殊性,一行人擠在走廊上,誰也沒說話,只是陪著池墨把點滴打完。
明明他們才剛認識不到一星期,卻彼此信任,彼此依賴,彼此付出。
池墨的點滴打了兩個小時,第二天節目組沒安排三個小組完成打卡任務,說是給他們時間休息。
翻譯一下就是——節目組想不到怎么整他們了,留個時間安排接下來幾天的意外。
這三個組得以聚在一起,主持人不在,攝像師們也都去休息了,可給了他們吐槽節目組的機會。
葉詩雨上來就是一句:“我靠,這節目組真傻叉啊。”
林百合沒想到端莊的大姐姐會開口即粗話,她雖然還困著,但只是愣了一下,就找到組織一般瘋狂地點了點頭。
——她不能再同意葉詩雨的觀點了。
殷恪坐在沙發上,這賓館的大廳什么都沒有,只有苦得要死的茶。
謝云初不知道從哪摸來一塊冰淇淋小蛋糕,往殷恪手邊一放,亮著眼睛期待地看著他。
“哪里來的?”他們沒有手機,也沒有錢,少爺有通天的本事,也買不來東西。殷恪一邊問,一邊拿起叉子,慢慢吃了起來。
謝云初神叨叨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前臺服務員,聲音壓得極低:“我找他借了電話,托朱助理點的外賣,你偷偷吃,別被發現了”
殷恪正想回謝云初一個笑,,節目組有工作人員找過來,說有人給謝云初打電話。
除了謝云初的狐朋狗友,沒什么人會給他打電話——再說,真有什么事就直接發微信了。
只是殷恪沒想到,謝云初這電話一打就是五分鐘。
他吃完了小蛋糕,準備去找他,剛走到樓梯間,就聽到了謝云初刻意放低的聲音:“大哥,我錄節目很開心,我不想走。”
第37章 真相
謝行之在逼謝云初離開節目組。
至于理由, 一定是打著為弟弟好的旗號分開他和殷恪。這都不用猜。
殷恪不是個自戀的人,但是他了解謝行之。
謝行之這人雖然人模狗樣,薄情寡義, 但是對所有不喜歡他的人都有種莫名其妙的執念,好像全世界都得以他為中心。
誰要是看不上他, 不喜歡他, 那都是看不起他。
殷恪當年拒絕他那么多次,給他心里留下了很深的一根刺, 時不時就扎得謝行之鮮血淋漓。
但是殷恪希望謝云初走,再待下去, 他會一直被罵的。
正想著, 謝云初卻冷而輕地說:“不就是個戲子嗎,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殷恪聽完了他的話,心里說不出什么感覺。原來自己在謝云初心里,只是一個供人取樂的漂亮戲子。
聽到這句話,他并不難受, 只是安靜地想:謝云初不那么喜歡他, 也好,反正也沒什么人真心實意地喜歡過他。
他白忐忑這么些天。
殷恪默默地站在樓梯拐角,最后看了一眼謝云初,快速轉身離開了。
謝云初拗不過謝行之的。至少現在拗不過。
……
謝云初從看到來電的人是謝行之時就開始緊張了。
他知道,謝行之一定會讓他離開節目。謝云初不傻, 他順風順水地活了這么久,長到這么大,幾乎沒有人敢像節目組那樣陰陽他, 安排他,威脅他。
單單節目組是完全不敢這么做的, 要是惹謝家不高興了,這個節目不說播出,連拍攝都可能會受影響。
唯一一種可能,是謝行之默許——甚至主動安排了這件事。
哥哥在逼他走,謝云初很清楚。
“我不希望你因為一個戲子拋頭露面,這不好,不就是個戲子嗎?”謝行之說,聲音冷漠,不帶一絲溫度,“當年我把你救出來,可不是讓你這么自甘輕賤的。”
舊事重提啊。這是這么多年,謝行之第一次提這件事,他在往謝云初心上扎刺。
分明只是打電話,謝云初就能感受到繼兄那副居高臨下的討厭模樣。
他的聲音冷了下來,像是秋日的寒潭,里頭盛不下半分情緒,冷而輕:“不就是個戲子嗎,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謝云初從來沒有一次,這么抗拒過謝行之。
從小到大,謝行之總是打著為他好的旗號,控制他,欺瞞他,雕刻他。
“如果你救了我一次,就要我這么多年像狗一樣聽你的話。”謝云初輕聲道。
別看他一直在殷恪面前很好說話態度很軟,但畢竟是豪門的少爺,也不是任人□□的軟包子。
“那未免太……”他找不到什么形容詞。
一直以來,由于當年謝行之和繼母把他救了出來,謝云初都很尊重他們。可是他們不斷得寸進尺,不斷干涉他的生活和決定,現在已經對他連表面上的和氣都沒有了。
謝云初發了脾氣,柔軟的嗓音都變了調:“你和我連血緣關系都沒有,憑什么管我。”
他太失望,也太難過了,他念出一句臺詞,都能想到網絡上對他鋪天蓋地的罵聲。
池墨下水的時候,殷恪冷冷地看著他,那一瞬間,謝云初什么都說不出來。
卻很難過,難過的要死掉了。
他小時候敬重自己的父親,父親趁著他住宿很快續弦再娶。曾經被父母呵寵承諾一輩子只有一個孩子的大少爺,從此變成了眾人口中不學無術的謝二少。
于是他離家出走,想靠著任性挽回一下父親,證明一下父親是愛自己的。
可是沒有人在意,哪怕謝平國權勢滔天,哪怕整個T市都要給謝平國三分薄面,這個所謂的父親,卻連尋找他一下都不愿意。
他深陷深淵之時,看到了謝行之母子。
其實他清楚地知道對方是為了博自己的好感度,可是他還是該死的眷戀上了他們。
聽他們的話,做一個不諳世事,風流瀟灑,沒有一點用的少爺。
謝云初大學學的是編導——你問他喜歡這個專業嗎,他說不出來。
但是如果不是謝行之,謝平國會在高中就送謝云初出國,讓他讀金融,讀國際貿易,反正讀什么都拉倒——總不會讀這個風花雪月的專業。
少爺以為,只要自己足夠乖,足夠聽話,謝行之他們,總能分出一點不要錢的,微弱的愛意給他。
可這次節目讓他發現,這都是狗屁。
沒人會愛一個乖巧聽話的人。他們只想掌控這種人。
謝家該是他的,謝云初垂眸想,一個繼子罷了。
電話那頭,謝行之沉默了一會,八成是高傲的自尊心被“沒有血緣關系”戳到了,聲音冷酷:“哪怕我和你沒有血緣關系,管你還是很輕松的,你要是不走,后果自己承擔。”
謝云初又想起了殷恪那雙漂亮的眼睛,想起了酒會時,他淡聲說“不重要的事,不想做就不做,別為難自己”的溫和模樣。
他那會兒,怕是就心動了。
殷恪總以為自己性格淡,很冷漠,可他每每說話做事,卻總是要命的溫柔,要命的吸引人。
謝云初想,他這輩子就活該栽到這種,溫柔不自知的人身上。
“我為他死了都愿意。”他近乎沖動的,宣泄一樣地說,然后痛苦地掛了電話。
在他的視角里,他和謝行之是單單的吵架,像很多兄弟姐妹一樣,遇到不同的觀點拌嘴挑釁。
可謝云初又失望著明白,在謝行之的角度,他和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徹底撕破了臉。
他再也不會,去努力在意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了,謝云初想。
回到客廳的時候,謝云初已經收拾好了表情,他的視線落在被吃了干凈的小蛋糕上,笑道:“好吃嗎?”
殷恪的眼睛由于熬夜發了點淺顯的棕,遮了里頭的情緒,語氣似晨間薄霧,潮濕:“挺好吃的。”
他等了謝云初十來分鐘,等到對方回來。
兩人心思各異,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半個小時。當然,多是謝云初在說話。
他很反常地說了很多話,連殷恪話格外少都沒有察覺到。
這幾天下來,謝云初一直都沒提要走。
他照舊是每晚偷偷穿著粉色睡衣拱上殷恪的床,照舊是很喜歡很喜歡他養的小明星——雖說小明星不要他的資源。
此后節目組無論怎么安排謝云初,謝少爺像是換了個人一樣,怎么說,怎么威脅都不妥協。
節目組的拍攝一直持續了一個多星期,很快就到了最后一天。
謝云初一直也沒走。
期間殷恪很好奇謝云初怎么拗過他哥哥的,卻也沒問——他不太想讓謝云初知道,自己聽到了他們的聊天。
他也仿佛毫不在意那句“戲子”,只是依舊如常地和謝云初相處。
最后一天,節目組說是要評選最佳小組,卻不知發生了什么,節目的拍攝被猛然叫停,說是違反了什么規章制度,被禁止播出了。
謝云初沒說話。
因為少爺的任性,整個節目的嘉賓和工作人員都白努力了一周。
殷恪清楚其中的緣由,謝云初也清楚,可殷恪什么都沒問,也什么都不打算問。
這事不能怪到謝云初的頭上。
不料少爺也不慫,拍拍胸脯說他能解決。殷恪心道你拿什么解決,發現謝云初一個電話打給了他爹……
謝平國一直很寵這個兒子,當年謝云初要學編導,他雖不樂意,也隨著兒子去了。
這是這么多年謝云初第一次求到他頭上,他人到中年,心軟了,找人調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然后就發現始作俑者是謝行之。
為了一個男人,搞得兄弟倫常都沒了。
謝平國實在搞不明白謝行之一直都很穩重,要為了一個小明星和弟弟反目。
他把謝行之叫到跟前。
這個兒子在他面前總是恭謹,溫馴而熟練地道了歉。
謝平國嘆了一口氣,讓他對弟弟好點。
謝行之卻冷笑了一聲:“都是親生的,怎么他就比我高貴?”
謝平國略一沉默,然后語氣像是裹了一層霜,又像是放了很久的陳皮,皺巴巴的:“你都知道了?”
第38章 完蛋了
“若要人不知。”謝行之第一次這么不尊敬, 明目張膽地嘲諷這個他所謂的父親,“除非己莫為。”
謝平國不跟他的感嘆,他對這個名義上的繼子, 實際上的親生兒子并沒有什么感情,只是有時候想起來, 覺得謝行之不愧是自己的種, 優秀出挑,從小到大, 沒讓他操一點心。
“云初知不知道這件事。”謝平國人至中年,尊嚴, 權勢都牢牢地把握在自己手里, 謝行之那點城府, 在他眼里不夠看的。
他一直知道謝行之拿謝云初當競爭對手,只是總覺得沒什么在意的必要,也就沒干涉過。
說來可笑,謝行之和他明牌的時候, 他最在意的, 竟然是謝云初知不知道這件事。
“我真沒想過,我居然是你親生的。”謝行之洋洋地笑了聲,語氣嘲諷嗤笑,像是寂寂松松的竹林,嘩啦啦下起了沉悶的雨。
他心下一陣焦灼。
“你最像我了, 行之。”謝平國笑了一陣,“等你像我差不多大的時候,就明白了。”
沒人會喜歡一個和自己相像的人, 與其是謝行之這種視錢權如命的優秀繼承人,他反倒更喜歡謝云初那副不學無術的天真樣子, 就像是握著的雀,聽話,可以逗趣。
“別讓云初知道,不然你就可以滾出公司了。”謝行之聽到他的親生父親這么說。
他的恨意蔓延開來,逐漸占據了理智,男人雙手攥拳,眉眼陰郁卻仍然不敢發脾氣:“知道了,爸。”
謝行之從來沒有這么不甘心過。
幼時,他只是隨著母親進入謝家的——一個姓徐的小崽子,惶惶不安,找不清自己的位置。
慢慢長大之后,他自覺學習遠超過謝云初那個廢物,心胸開闊,為人體面,能力出眾。、
這么優秀卓越的他,終于慢慢被繼父所注意到,進入了謝家的公司,一步一步爬上了這個位置。
他以為這些都是靠著自己的努力——沒曾想,竟然也是他最厭惡的血緣關系。
謝行之低垂眉眼,并不看謝平國,終于還是問了出來:“如果我不是你親生的,你會讓我進謝氏嗎?”
謝平國不以為恥:“當然不會——以及,我希望你記住,謝家以后,是謝云初的。”
被一個繼子繼承發揚了門楣,這傳出去,可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說話總是不留情面,不留余地,也不給人幻想,顯得嚴厲又苛刻。
謝行之“嗯”了一聲,掩蓋住全部的情緒,聲音微微發啞,幾乎是狼狽了:“知道了。”
不過哪怕謝云初找謝平國解決了這一切,節目組也早就解散了,明星們都有自己的安排,最后的排名和收尾也就沒補拍。
恰時《天窗》播出了。
按照《天窗》節目組一貫的尿性,此次的重點放在了沈蘊川和楚言時身上,這倆千年曖昧的歡喜冤家可能心情比較好,沒等著節目組發大招,楚言時就在微博認領了。
但他說的是“是的,我喜歡沈蘊川”。
沈蘊川再差以前也算是愛豆,哪怕好幾年沒混團也有不少女粉絲,楚言時的評論區當即就被夢女和女友粉攻陷了。
但楚言時長相漂亮脾氣又好,媽粉和女友粉可不是開玩笑的,兩家的粉絲在評論區大戰了無數回合,最后終于乖乖把微博弄崩了。
《天窗》成了一個旁觀的小丑,沒分到半杯羹——無他,這倆冤家一起上的綜藝多了去了,根本沒必要去看一個小小的《天窗》。
《天窗》作妖不行,不知道收了誰的錢,竟然剪輯了殷恪和謝行之的cp,開始營銷冷美人和霸總的愛恨情仇。
謝云初自從下了節目就隔三差五賴在殷恪家里,還人模人樣地摸了個電腦辦公——殷恪沒注意看過,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這少爺這幾天大概真的很忙,連占據殷恪超話大半江山的“恪行恪之cp”都不知道。
殷恪向來不把網上所謂的cp放在心上,擔心提了謝云初又自己難受,就也沒說什么。
三天后,忙完了的謝云初終于來得及摸手機,他這幾天的超話沒簽到,“財大氣粗”地買了好幾個月vip補簽完,就發現超話被恪行恪之的cp粉占據了。
謝云初人傻了。
他戳了一下身旁的殷恪,牙根發癢,手忍不住地點進cp粉剪輯的視頻:“你說這屆網友是不是瞎。”
殷恪就靠這些粉絲帶來的流量養活,但也覺得謝云初說的沒錯:“這cp挺邪門的。”
他這幾天有個活動改了檔期,許百惠本來要給他安排別的活動,殷恪給拒了。
他家金主都追著他去了節目,再不抽點時間陪著,人真要不開心了。
誰知道殷恪好不容易抽出了時間,謝云初反倒忙了起來。他也不能耽誤金主進取,只好在一旁陪著。
“不是,他們怎么嗑起來的?”謝云初咬牙切齒,指著屏幕上兩人的互動,“你知道他們管這個叫什么嗎?”
殷恪當然知道,他自己的超話每天看好幾遍,對于cp粉編寫的小故事可謂是一清二楚。
可他就想聽謝云初說出來,不知為什么,看到他吃醋,自己還挺開心:“叫什么?”
他一邊擼貓,一邊看沈蘊川給他發的一長串信息。
謝云初說:“他們說,這是霸道總裁愛上小明星!不是,謝行之那個小肚雞腸的東西,算什么霸總,小說看多了吧!”
“你不也是,”殷恪睨他一眼,微微笑,“這叫什么,富二代愛上小明星?”
謝云初臉一紅,剛要反駁什么,殷恪就一把抓住他的手,把人往懷里一拉,指著手機屏幕給他看。
“沈蘊川又家宅不寧了。”
川流不息(雙飛版):啊啊啊,楚二生氣了啊啊啊。
“他怎么變成雙飛版了,”謝云初窩在殷恪懷里,傻乎乎地問出聲。
“談戀愛了。”殷恪好心解釋。
“那你為什么還只有一個Y。”謝云初隨口接上,自己覺得這話有點為難人,默默地轉移了話題,“他倆怎么了。”
殷恪平時不怎么八卦,但沈蘊川這幾天和他求助了無數遍,差不多把他和楚言時的愛恨情仇都跟殷恪說了個干凈。
他倆的故事網上都傳瘋了,估計也不介意多謝云初一個人知道。
“楚言時在微博上說自己喜歡沈蘊川。”殷恪言簡意賅,“沈蘊川當時在睡覺,不知道。”
“啊,他這是為了摘出沈蘊川嗎?”謝云初對這些彎彎繞繞不太了解,神色乖巧地問著。
“嗯,天窗節目組太能搞事了,沈蘊川以前是愛豆,粉絲成分比較雜。”
殷恪很有耐心地給謝云初解釋:“那幾天經紀人不給沈蘊川看手機,沈蘊川自己偷偷看了,發現了這件事。”
謝云初差不多已經知道了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事。
以沈蘊川的脾氣,絕對不會讓楚言時自己擔著罵聲。
于是沈大少爺連夜找回了微博賬號的密碼,用了新的設備,發了幾個字。
SKI-沈蘊川:
啊,我追的他。
沈蘊川平日吊兒郎當不著調,當年可是火遍H國的人物,此微博一發,粉絲夸夸掉,徹底讓微博癱瘓了十分鐘。
經紀人刷到這微博的時候天都塌了,趕緊找好了公關,以設備不同來證明沈蘊川是被盜號了。
一般事情發酵到這種程度,大部分人都會選擇沉默,隨著公關去了。
讓網友自己仁者見仁,既能達到目的,又不會流失太多粉絲。
偏偏沈蘊川不是正常人,第二天有記者采訪他問對自己被盜號這件事有什么想法時。
沈大少爺,前頂流男團SKI的隊長,楚言時的現役男友,洋洋灑灑地說:“我沒被盜號。”
經紀人炸了。
楚言時也炸了,然后拉黑了沈蘊川所有的聯系方式,連續好幾天不愿意見到他。
聽完殷恪的話,謝云初好幾分鐘沒說話。
“挺符合他的風格的。”他揉了揉眉心,“但他這么任性,楚二一定會不高興的。”
殷恪的手勾了一下少爺胸口的毛衣鏈子,語氣無波無瀾:“所以你知道了吧,你因為我被罵,我也會生氣。”
謝云初搖搖頭:“這不一樣。”
楚言時很喜歡沈蘊川,比沈蘊川喜歡他的時間還久。他們之間雖然看起來沈蘊川更熱切一點,但是兄弟們都知道,如果沒有楚言時的主動,就沈蘊川那個榆木腦袋,兩個人是走不到一起的。
他和殷恪不然。
他總覺得,殷恪對誰好,都是隨著性子。
哪怕兩人關系再好,再親密,仿佛在殷恪心里,都占不到什么分量,他連資源都不愿意要自己的。
謝云初想:自己再主動一點,再主動一點,殷恪就會離不開他的。
不說離不開,他期待著,殷恪哪一天能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
但工作并不會給謝云初太多風花雪月的時間,他今天只是沒那么忙了,在殷恪身邊賴了一會,也照樣得老老實實地做策劃案。
他前幾天想和謝平國要個分公司玩玩,歷練一下。結果謝平國卻并不放心他接管公司,想把他送去國外歷練一兩年再回來接手。
少爺就是個純正的殷恪腦,人還算不上真的追到手,哪有閑情雅致跑國外去進修。
謝平國倒也好說話,退了一步。
他給謝云初安排了一個任務,讓他去和楚氏洽談接下來一個季度的合作,如果能把謝家拿的那份錢談到六成,就給他一個公司玩玩。
謝云初大學的編導都學的差點沒拿到畢業證,這幾天臨時抱佛腳,靠著朱助理的幫襯才勉強拿出了一份策劃案。
今晚他就要去和楚言玉談合作了。
楚言玉就是前段時間,砍殷恪戲份的楚家掌權人。
都調侃說升官發財死爸爸是圈內二世祖的幸事。這楚言玉不升官,年輕的時候發了一筆橫財,正估量著怎么花,他爹就得了絕癥,沒幾天就死了。
學藝術的漂亮少爺身后身前是群狼環伺,楚氏的股東們和其他家族的掌權人董事長都虎視眈眈地盯著少爺手里的半塊蛋糕。
楚言玉卻不是吃素的,他先是把想對楚家動刀的幾位老股東架空,接著把想和楚氏惡性競爭的商業對手送進去好幾個。
沒用兩年,楚家的股票再創新高,一片紅色,讓不少股民都發了一筆橫財。
這人據說心狠手辣脾氣很差,而且眼里只有錢,謝云初還沒會過他。
當天謝云初著朱助理去明輝開了最好的包間,早早地在包間內等候著楚言玉。
楚言玉沒遲到,也沒早來,踏著七點半的準點,推開了包廂的門。
和謝云初想象的冷酷無情不同,楚言玉雖有著和楚言時幾乎一樣的五官,臉上的表情卻比楚言時生動得多。
他慵懶地朝著謝云初的方向笑了笑:“一直聽聞謝家二少爺漂亮可愛,如今終于能看見了。”
漂亮可愛——話里話外都在暗示他是個花瓶。
不過謝云初的性格也確實可愛,聽到這么冒犯的話,也不生氣,只是笑吟吟地站起身,神色如常:“楚二常提起您,我一直心懷敬意。”個屁。
他伸出手,朝著楚言玉地方向虛虛彎指,對方飛快地握了一下又松開:“我和你差不多大,倒也沒有心懷敬意的必要。”
別的不說,楚言玉和傳聞中一樣不好相處。
謝云初太陽穴疼了起來,他溫和地賠笑:“是我用詞不當。”然后手臂朝側邊伸開,提楚言玉拉開了椅子。
楚言玉很給面子地坐下來,也不提別的,朝身后人笑了笑。
謝云初沒看懂他這個笑,自己坐了下來,卻不料那人彎腰開酒一氣呵成,給兩人都倒了滿滿的一杯酒。
楚言玉率先舉起酒杯,朝謝云初的方向敬了一下:“不成敬意。”
剛剛還說沒有心懷敬意的必要,現在又開始不成敬意了。
謝云初長這么大,一向都是自己灌別人的酒,這還是第一次被人逼著喝酒——雖說楚言玉的態度很好,但和逼著喝酒,也沒什么分別了。
對方直接喝干凈了酒,謝云初沒辦法,只好緊跟著也干了一杯。
他很少喝酒,辛辣的白酒入喉,嗆得他鼻子耳朵都毒毒得辣著。
謝云初感覺到一團火燒的云從胃部一直沖到食管,把自己的太陽穴都燒著了。
他這副新人的丑態,直直落進了楚言玉眼里。
像當年的自己一樣,明明喝不了酒,卻為了所謂的公司和家族,鞠躬盡瘁,死——死都死不了。
楚言玉漂亮的玻璃珠一般的眼里飛快劃過一絲憐憫,很快被調侃和揶揄取代:“這么不能喝。”
他微微看了站在一旁的侍者一眼,柔柔地笑了起來。
侍者明白他的意思,走上前來,又給謝云初添了滿滿的酒。
謝云初好不容易消化了剛才的刺激感,一抬眸,楚言玉朝著他虛虛敬了一杯,又喝空了杯中酒。
這次可不是我想為難你,楚言玉低眸,謝平國把那么好一塊地許給我了,我可得好好配合他。
謝云初沒法子,只好又跟了酒。
一杯,兩杯……很多杯。他迷茫的心里只有準備了好幾天的策劃案,和當初灌殷恪酒的時候。
謝云初沒少灌過小明星的酒——很多人求到他頭上,少爺嘛,許出什么東西,都是要人付出代價的。
他也很難受吧,他迷迷糊糊地想。
灌到七八杯的時候,謝云初終于沒再跟下去,他打斷了楚言玉的話,溫和的聲音里卻有著執拗和果決:“楚總,我們可以聊聊下個季度的合作嗎?”
這么不清醒的狀態下,還能想起來合作。
楚言玉看了一眼自己手背上的青筋,他的手腕細瘦,只漏出薄薄一截,比當年的自己強,他想。
他突然有了逗逗謝云初的想法,垂下眼皮,語氣居高臨下:“好啊,喝了這么多,你要是能完整地說出你們的要求,和給楚氏帶來的好處,我就考慮一下接下來的合作。”
反正他楚言玉別的不行,最出名的就是說話不算話。
謝云初的眼眶已經發了紅色,一直蔓延到耳朵根。
他默默地打開合同,語速很慢卻連續,慢慢地說完了下個季度的合作,和自己的要求——利潤謝家分六成。
謝家分六成這話本來就是天方夜譚,場地和核心技術都是楚氏出的,換誰來都不可能談到六成。
可惜謝二爺初生牛犢不怕虎,就這么不打一點磕絆地說了出來。
楚言玉垂眸看他,少爺眼睛很漂亮,里頭藏著朦朧的醉意與莫名的執念。
“你知道六成是什么概念嗎?”楚言玉溫聲笑道,手指比了一個一,“我至少要少賺這個數。”
一個億。
謝云初其實一開始就知道這任務艱難了,他微微抬了眸,把厲害關系和謝家能帶來的利益都說了清楚,說得口干舌燥。
說到最后,還是沒能說服楚言玉——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一個億,除非他自己貼補給楚言玉,否則楚言玉不可能答應的,大家都是商人,都不會做賠本的買賣。
他開始恨謝平國,恨自己的沒用,恨他庸庸碌碌這么多年,什么都拿不到,什么都護不住。
酒局不歡而散。
朱助理把謝云初送回了家,回去的路上,謝云初才發現,手機上此時多了十幾個未接電話。
都是來自殷恪。
他嚇得酒醒了一半,慢吞吞地下了車,剛要往家門走,就看見幽暗的路燈下,站著一個神色冷淡的漂亮青年。
謝云初另一半的酒也醒了。
完蛋了。
第39章 吵架
謝云初低下頭, 手機里的十幾個來電通紅,像是預示著什么。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慫,就喝了這么一次酒, 大腦就已經偷偷摸摸地凝固了。
朱助理站在一旁不說話,給謝云初遞過去一瓶水。
謝云初接過水, 猶豫著正要走上前, 就看見他那西裝革履的大哥站在青年身邊,神色溫和地同他說著什么。
殷恪沒吭聲。
……
謝云初的大腦被沖動占據, 激動地想走上前,朱助理卻適時開口:“你要把這副醉醺醺的模樣給殷先生看嗎?
“那他是會喜歡謝總那副斯文的模樣, 還是您這種酒鬼樣?”
謝云初沉默了一下, 腳上的動作沒有任何猶豫, 接著語氣輕飄飄的,倒不像是喝醉的人:“我哥給你多少錢,我給你雙倍,你天天幫我哥說話, 累不累啊。”
朱助理此人, 就是一個沉迷職場的社畜,眼里只有錢。
謝行之給他發工資,他就數十年如一日地幫謝行之看管弟弟,匯報謝云初的行蹤和動向。
謝云初不怎么在意這些,但不代表, 他就是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
他微踉蹌,緩慢而目標明確地走上前,腦子里的酒醒了大半, 也不管殷恪生沒生氣,掛在人身上, 往謝行之的方向看。
兄弟倆的距離很近,謝云初卻覺得,他們距離很遠。
仿佛這些年的相處都是泡沫,而他,從來沒認清楚這個哥哥。
謝行之本來溫潤的眼神藏了鋒利,目光落在兩人交纏的身體上,語氣玩味:“你真覺得,離開了我,這少爺能護得住你?”
撕破了臉,再也不用維系著表面上的關系,他們終于是坦誠相見了。
“你不要總想著上綜藝,接觸娛樂圈那個染缸。”
謝行之嘆了口氣,老好人一樣看著弟弟,鼻尖傳來綽約的花香,聞不出是什么花:“那地方的人。”
他高傲的,近乎瞧不起地盯著殷恪琥珀一般的眼睛看,語氣纏綿,好像兩人曾經有過什么一樣:“有幾個是沒人玩過的。”
謝云初“啊”了一聲,身邊的人窩了一晚上的火氣總算有了發泄的地方,奪過少爺手里的水,擰開蓋子,兜頭往對方身上一潑:“那可真不巧。”
草。
拒謝云初這么多天的觀察,殷恪這人雖然性格冷淡,對大部分事都表現不出熱情。但對圈內圈外有點實力的大佬都是客客氣氣的,這還是他第一次看見殷恪生氣。
大明星潑完了水,隨手把瓶子往垃圾桶一扔,胳膊夾著酒醉的少爺,洋洋地離開了。
少爺以為殷恪歇火了,誰知剛走出謝行之的視線,殷恪就把謝云初往旁邊公園椅上一丟,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里覆上一層薄薄的冷淡和嫌厭來:“挺能喝啊。”
他似乎是調侃,又像是嘲諷,語氣卻平鋪直敘,連一點疑問都不帶:“喝了多少。”
謝云初老老實實地回答:“喝了……”他左手撐著椅子,專注又認真地回憶起來,“喝了半斤。”
謝云初平時都不喝酒,就連兩人第一次見面的酒局,都沒看到少爺動嘴,動不動就是讓人喝一瓶,他能知道半斤是多少就有鬼了。
殷恪心里冷笑,面上卻不表現出來,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冷白的手指,微微地屈了起來。
對方不說話,謝云初心里也沒底。他其實就是隨口說,自己一頓下來能喝多少他都不知道。
殷恪越看他,謝云初心越虛,心虛著心虛著,他幾乎口不擇言:“喝了一兩瓶吧,我怎么記得住!”
他語速飛快,語氣很差,擺爛一樣地死盯著殷恪:“我喝酒你也要管,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他辛辛苦苦改了那么久策劃案,還被楚言玉陰陽了一晚上,不都是為了站起來,自己手里有錢有權,好護著殷恪嗎?
這人倒好,永遠都是一副無波無瀾的樣子,知道問他喝了多少,都不知道問他發生了什么!
謝云初借著酒意,大腦燒了起來,眼里醉意深厚,藏著鼓鼓囊囊的氣憤。
一陣風刮過,公園里的竹子嘩啦啦響了一片,幽微的梔子花香慢騰騰地縈繞在兩人身側,時光已經慢慢走到了今年夏天。
他們緩慢又急迫的關系,卻慢慢冷怠了下來。
殷恪長久地看著謝云初的眼睛,語速依舊很慢:“我不會再管你了。”
熱切的微風乘著酒意,瀟瀟灑灑地吹燥了少爺鬧騰疲憊的心,他突然說不出半個字來,只是抬頭望了望稀疏暗淡的星群。
謝云初突然好累。
他無憂無慮的生活從來沒有過這么大的變故,這些天來,和哥哥鬧掰,一個人準備策劃案,以及堅定執拗地喜歡一個人。
都帶給了他太多無奈與壓力。
哪怕他和殷恪都算不上在一起,哪怕他們也沒吵什么架。
他卻覺得這種和平窒息而難過。
殷恪應該質問他為什么喝酒,而不是那么淡定地問他,喝了多少。
他付出的情緒,甚至不足潑謝行之外露的十分之一。
“不管就不管咯,”謝云初攥著殷恪慘白的手指,慢慢地,乖巧又可憐地貼了上去,像一只無家可歸的小狗。
“我也不稀罕你管我。”他發狠了一半,牙咬上了殷恪蔥白的指尖。
一陣疼痛。殷恪的嘴唇被路燈照得慘白而干燥,卻沒給謝云初任何反應。
他擔心得要死,不停地打著電話,甚至焦躁地出了門,找沈蘊川要了謝云初家的地址。
他這么沖動,違背自我地找上門來,還沒來得及發泄,就被劈頭說了一句“我也不稀罕你管我”。
血珠從殷恪的指尖沁了出來,謝云初微微探了舌頭,腥甜的帶著微微鐵銹味道的血液進入口腔。
只有一點,卻像是久旱逢甘霖。
“……”殷恪慢慢地抽回了手。
他和謝云初總在吵架,鬧矛盾,為了微不足道的事情,為了他的在意。
殷恪垂眸,他大抵是真的喜歡上了謝云初吧,才能在對方一次又一次拒絕他的好意后,還忍不住關心他。
“你回家吧。”殷恪轉身,遙遙地丟下了一句話,“我走了。”
謝云初慌了,酒精洗刷了他的大腦,他的眼前出現了層層疊疊的一片重影。
他伸手想要抓住殷恪的衣角,卻什么都沒抓到。
對方毫無留戀地離開了,或許是從來沒把他放在心上,又可能是被他這副頹爛樣惡心到了。
許百惠當晚給殷恪發了信息,說最近有個廣告,問他接不接。
是一份低奢代言。
接的話能短期提高知名度,但是長遠看來,其實并不劃算——接了這個小眾的低奢代言,短期內勢必不能接其他的同類型代言,這對以后的發展沒什么助力。
殷恪沒猶豫:“接吧。”
他的目標也從來不是登峰造極,只是被命運推波助瀾地來到了娛樂圈,就想這么簡單地走下去罷了。
既然他選擇接了,許百惠也沒多勸,只是讓他這幾天不要瞎跑,隨時等通知。
殷恪應了一句,門就被敲響了。
來人力道很輕,慢悠悠地敲著,仿佛他不開門不罷休似的。
這么敲門的人殷恪認識的也就一個,謝行之。
他并沒有給對方開門的意思,也不想招待他,自顧自洗完澡泡了杯熱牛奶,走到客廳打算看一下咕嘰睡沒睡——門又被敲響了。
殷恪走近玄關,從貓眼里看到了謝行之。
不可否認,謝行之確實長得很帥,五官硬朗,下頷線流暢漂亮,一直都很受男男女女的歡迎,是T市有名的鉆石王老五。
殷恪就不明白了,這么有才有錢有貌的人,怎么就堅定不移地看上他了呢?
“酒酒。”謝行之在門外叫著,語氣輾轉,里頭藏了讓人起雞皮疙瘩的溫柔,“你今天為了他,潑了我。”
殷恪冷笑了一聲,打開了門,伸手撐在門框上,冷冰冰地攔住了謝行之。
“不邀請我進來坐坐?”謝行之早就換了一身西裝革履的衣服,一點狼狽氣都沒有,人模狗樣一如既往地讓人煩。
“你還想被潑?”殷恪抱著胳膊,語焉不詳地嘲諷他,“我家挺歡迎人的。”
就是不歡迎這種口蜜腹劍的狗。
謝行之這個自以為是的東西,惡心了他兩年,現在看來,還要惡心他更久。
對方卻不因為他的話而生氣,依舊微笑道:“你今天為了他,潑了我。”
不是,謝家除了謝云初,還有什么正常人嗎?
殷恪不知道前幾天謝行之和謝平國的抵牾,還以為對方吃錯了藥,砰的一下關上了門。
世界都安靜了。
放屁,他心想,他怎么可能是因為謝云初遷怒的謝行之。
明明就是單純討厭謝行之。
殷恪想,對方都不稀罕他管了,他還熱臉貼冷屁股地湊上去干什么?給自己找不痛快嗎?
入夜,時針悄悄地指向了十的位置,五彩斑斕的霓虹燈在城市中心搖曳,殷恪家的門再度被敲響了。
謝行之什么時候這么有耐心了,殷恪翻了個白眼,靠近玄關,一把打開了門。
就看到少爺穿著薄薄的外套,右手提著卡其色的小行李箱,悶悶道:“我不想回去和謝家吵架,你管管我好不好。”
殷恪收回剛剛的想法,他現在覺得,連帶著謝云初一起,謝家就沒什么正常人。
然后他像是對待謝行之一樣,砰的一下關上了入戶門。
謝云初垂頭喪氣地低下頭,悶悶地發呆,只見面前黑漆漆的門猛地又被打開,一只精瘦漂亮的手探了出來,一把把少爺撈了進去。
第40章 同居
謝云初卡其色的小行李箱脫了手, 搖搖晃晃地折騰了幾秒,歪倒在了地上,輪子還在慢悠悠地轉著。
被拽進去的謝云初來不及反應, 踉踉蹌蹌地過了玄關。
對方倏地停下腳步,謝云初因為慣性沒剎住閘, 一下子撞到了殷恪的腰上。
他還穿著修身的淺灰色高領毛衣, 恰巧讓謝云初吃了一嘴毛。
謝云初舌尖被毛衣柔軟的毛刺了一嘴,表情還懵著, 抬著頭傻傻地看殷恪的后腦勺。
對方最近沒怎么拍現代戲,頭發還微微發長, 發尾鋒利, 顯得疏離又冷淡。
謝云初暈暈乎乎地抓了他一把毛, 踮起腳尖把下巴抵在殷恪的肩膀上。
他本來就沒有殷恪高,做出這個動作的時候,顯得滑稽又可笑。殷恪的肩膀輕而幅度極小地動了一下,抽開了身。
謝云初剛想扯住他的一角, 大腦一陣眩暈, 嚯得沖進衛生間,抱著馬桶吐了出來。
殷恪揉了揉眉心,一手拿著毛巾,另一只手拿著一杯溫熱的水,隔著玻璃門看著謝云初。
他的眼里并沒有嫌棄, 只是無奈地倚在門框上,把毛巾遞了進去。
謝云初惶惶然擦干凈臉,接過毛巾, 又覺得嘴里味道很沖,盯著鏡子上下打量了幾秒, 這才慢吞吞地開口:“有牙刷嗎?”
殷恪側身走過去,把水往謝云初手里一塞,看著他一小口一小口喝完了水。
這才貓腰打開洗手池下面的柜子,從里面拿出了一次性的牙刷水杯。
“先用著吧,明天我去給你買新的。”
有些人他醉著,在有些方面還是清醒的,他即刻瞪大了一雙杏眼:“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住在你這里了。”
怎么跟無家可歸的小狗似的。
殷恪滿腹的火氣被他這么一盯,也實在是發泄不出來了:“你住客房,看哪間順眼住哪間,我先睡了。”
半夜,某個不著調的家伙又偷偷爬上了殷恪的床,抱著他一覺睡到了天亮。
殷恪是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的。
電話鈴聲很快響起又迅速被摁熄,還挺熟悉。
昨晚明明沒拉窗簾,屋內卻沒什么光,他往四周看了看,伸手摁開了燈,一旁的人鬼鬼祟祟地爬了起來,手機的燈光在暗夜里顯得尤為刺眼。
“小謝總……”殷恪翻了個身,好整以暇地撐著下巴,“你不睡覺干什么呢?”
謝云初被抓了個現行,手里的手機落在了床上,殷恪這才注意到屏幕上面的鬧鈴圖標——原來是調的鬧鐘。
這家伙大概是真的把自個醉傻了,偷上別人床之前還有模有樣地定了個鬧鐘。
殷恪拿起手機,朝謝云初意味不明地“嘖”了一聲:“你是覺得,我聽不到鬧鐘的聲音嗎?”
謝云初:“……”
他撲上去奪過手機,然后……賴在殷恪的懷里不走了。
少爺昨天在楚言玉那兒受了天大的委屈,正沒處哭呢,自己窩在人懷里上下翻了一會手機,才怏怏地說:“我昨天是去一個酒局了。”
他默默地解釋道:“手機調了靜音,沒接到電話,是我不對,下次不會這樣了。”
謝云初在酒局上,向來都是折騰別人的主,這次怎么被灌成這樣。殷恪疑惑地垂下眸子,謝云初臉色還有點白,也不藏事,悶聲道:“我想進公司,老謝讓我談個合同才允許我進管理層。”
“……”殷恪抬起頭,“不想做的事,沒必要做。
“謝家家大業大,總不至于讓你來受這份折騰。”
他幾乎是瞬間猜到了謝云初的目的——少爺擔心他總是被謝行之欺負,又或是和謝行之有了矛盾,想給自己掙點什么,好能和哥哥抗衡。
后者他干涉不了,但如果原因是前者,那他不希望謝云初付出這么多。
“我想做的。”謝云初輕聲解釋,“我想告訴大家,我不是廢物,我也想護住自己想保護的人。”
他專注而認真地盯著殷恪看,嗓音柔軟溫馴,那雙漆黑的眼里卻盛著滿溢的桀驁,如灼灼盛開的夏花。
真好。
分明謝云初比殷恪還大上兩歲,他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叛逆的天真都會讓他心悸。
這種渾身少年氣的人,該是被濕漉漉的愛意包裹著長大的吧。
殷恪揉了一把謝云初的腦袋,漆黑中兩人只能看清楚彼此的眼睛。
“慢慢努力吧,不要想著一步登天。”殷恪說,“這段時間你可以住著,都行,但我可能比較忙。”
謝云初點點頭,哪怕在這個時候,他的心里依舊不著四六地想:啊,同居了。
可惜謝云初的興奮勁沒能持續多久,許百惠說的好聽,讓殷恪這幾天等通知。第二天兩人剛吃完飯電話就來了。
這次的廣告拍攝倒是遇見了一個很久沒見過的人。
蘇梨白。
這位在娛樂圈看起來沒什么水花,但和謝云初是差不多的人物,都是有錢有權的少爺。這種小眾廉價的“低奢”平時看都不看一眼,這次不知道為什么,居然跑來代言了。
蘇梨白照舊帶了一個團隊的化妝師,坐在高腳椅上涂指甲油。
他一如既往地立著漂亮乖巧的人設,這段時間又播出了一部爆劇,高高掛在熱搜上好幾天,咖位蹭蹭往上漲,幾乎能碰見一線的邊了。
遇見前輩,殷恪照例是要上前打招呼的。
蘇梨白一改往日和他針鋒相對的模樣,笑吟吟地從高腳凳上下來,主動伸出手和殷恪握了握。
兩人大概都很嫌棄對方,碰上的手一觸即分。
“合作愉快?”蘇大少爺這回染了一頭白毛,在室內光照射下顯得亮堂極了。
殷恪視線忍不住落到他的一頭白毛上,抿著唇笑了笑:“合作愉快。”
出乎殷恪意料的是,蘇梨白竟然沒作妖,兩人合作拍攝的廣告出奇的順利——而且大少爺就像是提前進修過表情管理一樣,演技有了長足的進步。
順理成章的,蘇梨白笑著邀請殷恪晚上一起吃飯。
直覺告訴殷恪不太對,但圈里人來人往也沒什么好避諱的,便在征得許百惠同意后和蘇梨白一起去了明輝。
這群富家少爺玩的花,說是吃飯,那一定不是簡單的吃飯。
果不其然,殷恪看到了幾個熟人。
夏馳,謝行之,和楚言玉。
這幾個人不知怎么湊到了一起,楚言玉照舊是一副懶怠的樣子,倚在沙發上和身側的漂亮小姑娘調情。
蘇梨白把殷恪帶過去之后,就殷勤地坐到了謝行之身邊,乖巧地倚著他替他倒酒。
殷恪的心里有了一個冒昧而大膽的猜測——蘇梨白一直以來看不慣自己,不會是因為喜歡謝行之吧。
他正想著,蘇梨白就證實了他的猜測,少爺接過謝行之喝了一半的酒杯,一口氣喝了下去,笑得花枝亂顫:“行之哥,為了你,我可連mik那種破爛都接了。”
謝行之一直有點潔癖,具體表現在——往他身上貼的人他都不喜歡。
可蘇梨白此次確實是幫了忙,他又不便直接推開對方,只好默默地坐在包間正中央,表情懶散:“好久不見啊。”
“……是挺久的。”殷恪看見這波人,轉身就要走。
楚言玉碎冰般清爽的聲音幽幽響起:“謝云初那個合同,你知道嗎?”
謝云初在殷恪面前從來也藏不住事,但不代表殷恪就要說出來。
他這么多年的龍套可不是白跑的,裝作意外的模樣,眸子里清冷無波:“什么合同?”
“我真沒想過。”謝行之照舊是那副高高在上掌握一切的表情,冷淡揶揄地朝著殷恪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容,“謝云初能為你做到這個地步。”
殷恪暗罵了一聲裝逼,背著身子,長睫鴉羽一般落在眼瞼上,一如既往的漂亮:“和我有什么關系呢。”
蘇梨白手里不知從哪里捏來了一支筆,悄悄地在側壁摁了一下。
“他從小就不學無術,不務正業,高考滿分七百五考了四百六,為了你做成這樣。”
你們有錢人都喜歡打謎語嗎?殷恪微微皺了皺眉頭,不解地看著謝行之:“你在公司發號施令也是這么三紙無驢嗎?”
他最近面對謝行之不是無語就是生氣,謝云初再考三百五,四百六,就算是考二百五,和他這個繼兄到底又有什么關系呢?
也不知道謝云初這么些年怎么能忍得了謝行之這種人。
“做到這個地步”“做成這樣?”隨便換一個什么都不知道的人,還真能被謝行之繞暈。
楚言玉看不過去了,喝了一口酒,溫聲道:“謝云初想插手家里的公司。”
“行之想讓你幫忙勸勸他。”
殷恪當然勸了,參與公司管理這么吃力不討好的事,在殷恪那自然是被劃分進“不想干”的事情里——可惜謝云初貌似并不想一直擺爛,勸不動。
于是小明星也不怵他們,淡聲而語氣堅定地扯了扯嘴唇:“他想做就讓他做唄,你要是能力出眾,一個草包少爺,能對你有什么威脅呢?”
他一直面朝著門框的位置,眼里沒什么情緒,也不生氣,只是輕飄飄地補了一句:“謝云初想簽什么想做什么是他自己的事,他包養的我,我沒有權利干涉。”
謝行之一直以為謝云初和殷恪是戀人關系,甫一聽到殷恪嘴里的話,穩重的表情難以忍受地扭曲了一下,嗓音都變了調:“你都愿意跟他,為什么不跟著我。”
“因為,”殷恪這么多年來第一次罵出聲,“你是傻逼。”
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幾天哪來的勇氣和謝行之對著干——或許是謝云初給他的底氣吧。
《時光旅行》節目的正常播出,讓他第一次意識到,傍上謝云初之后,他居然可以和謝行之抗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