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死戰(zhàn)
那天賀景泠讓韓軒去平?jīng)龀乔笤馐窍胱屝l(wèi)風帶著火騎軍趕來, 然而當時韓軒剛?cè)氤蔷捅灰粋�突然出現(xiàn)的蒙面人牽制住了，那個神秘人顯然早有準備，提前支開衛(wèi)風，賀元晟得到消息最后只能只身前去胡城, 一直等到最后李長澤率兵趕來, 胡城才得以脫困。
歐陽敬文已死, 這對北晉來說無異于驚天大雷。此次一戰(zhàn)活捉戰(zhàn)俘一萬三千余人，漢城以南徹底淪陷。北晉朝野動蕩，大齊軍隊長驅(qū)直入，李長澤步步緊逼，北晉境內(nèi)人人自危人心惶惶。
身著素色常服的年輕男子收回了手，在李長澤迫切的目光中微微搖頭。他收拾藥箱起身，示意兩人出去說話。
關(guān)上房門，李長澤就迫不及待問：“他怎么樣？”
華尋枝嘆了口氣, 給了他四個字：“油盡燈枯。”
“你再說一遍？”
“草民無力回天。”
“朕千辛萬苦尋了你來, 不是想聽你說這些廢話的。”
華尋枝道：“賀先生身有舊疾, 這兩年隨軍征戰(zhàn)心力交瘁, 思慮過重, 雖非長壽之相, 但好好將養(yǎng)也能安穩(wěn)度日，但他體內(nèi)有常年服食過量藥物，積久成毒, 他的身體早就不堪重負, 陛下應(yīng)當知道。而且先生心緒起伏太大，憂思傷身。”
“誰都可能沒辦法, 但你是華尋枝，華大夫再好好想想, ”李長澤生氣的時候表現(xiàn)的異常平靜，“盧飛，沈木溪呢？”
盧飛面色難看：“聽到華大夫來的消息就不見人了。”
李長澤周身的氣壓極低，半晌，沉聲道：“來人，送華大夫下去休息，華大夫醫(yī)術(shù)超群，朕相信你一定有辦法治好景泠的。所以在這段時日內(nèi)任何人都不可以去打擾華大夫，當然，務(wù)必好好招待華大夫，若有怠慢絕不輕饒。”
華尋枝笑而不語，似乎壓根沒聽出來李長澤話里的威脅，低頭應(yīng)是。
華尋枝離開后盧飛這才道：“陛下，華尋枝被李珩衍他們帶去漢城那么久，難保此人沒有異心。”
李長澤看著華尋枝遠去的背影，眼神陰騭：“那朕一定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盧飛不記得有多久沒在李長澤臉上看到這種冷靜又嗜血的表情了，不由背后一涼，最后還是什么都沒再說。
李長澤回到房中，放輕了腳步聲朝床邊走去，賀景泠雙眼緊閉眉間緊蹙，脖頸間隱約可見一截紅繩，連睡覺都這么不安穩(wěn)。
他應(yīng)該恨極了這個人，什么都要瞞著他，更恨沈木溪，竟然幫著賀景泠瞞他，任由賀景泠胡鬧。可他更怨恨自己，一次次讓賀景泠身陷險境，自己連基本的安穩(wěn)都給不了他。
在城門那兒看著賀景泠吐血的時候李長澤是真的怕了。他這個人的桀驁從來不在表面，溫和良善的表面下實際上陰狠又自負，睚眥必報才是他的本性，狠辣冷血被融進了骨血。賀景泠是他唯一的春三月。
李長澤不敢想，若是賀景泠有事自己該怎么辦。他如今已是萬人之上的帝王，登基以來從來不曾懈怠一日，是他把賀景泠留在自己身邊，看著他在這亂世之中殫精竭慮，熬到了如今這副模樣。
他坐在床邊，伸手想要觸碰熟睡中的人，卻又怕將他吵醒。
似有所感，床上的人慢慢睜開了眼睛。賀景泠睜眼便看見了一臉憔悴的李長澤，他慢慢抬手想要撫平他的眉宇：“……你這是怎么了？”
李長澤握住他的手放在臉邊，他那雙深邃鋒利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滿眼血絲：“你睡了好久，我怎么都叫不醒，阿煊，你什么時候能想想我啊。”
***
戰(zhàn)場硝煙不止，何升還沒有消息，楚越聯(lián)盟本就是利益結(jié)盟，如今雖然仍在共同抵抗大齊，但這兩年顯然已經(jīng)沒有一開始那般齊心協(xié)力，土崩瓦解是遲早的事，
李長澤跟他們在書房議事，書房中擠滿了人，匡嚴禮在最前列：“李珩衍在漢城攻破之后就逃去了平市，得到的消息是說在祁熙身邊，赫舒長公主那邊一直被其壓制，現(xiàn)在有了李珩衍更沒法與其對抗，他們的皇帝只知道攛掇兩邊相爭，其他一概不管。”
衛(wèi)風道：“陛下，臣有個提議，我們兵分兩路，一路按原定路線攻打云州，另一路則走津芙。”
紀風：“雖然現(xiàn)在形勢好轉(zhuǎn)，但我聽說晉軍中這次派來的主將就是二十年前因為意圖謀反而被誅九族了大將軍李圳，他竟然還活著，而且主動現(xiàn)身，現(xiàn)在臨危受命是晉軍主將。”
盧飛：“北晉這就是病急亂投醫(yī)，一個不知道真假的將軍，能有多厲害，不過就是故意弄出來的噱頭，我們有火騎軍，也是時候把他們用到戰(zhàn)場上了吧。”
李長澤沉默不語，李圳他知道，平?jīng)龀侵胁厣矶嗄辏瑧{一己之力攔住了火騎軍馳援胡城，故人相逢，他會跟那個人討個說法的。
彭越憂心道：“可我聽說李珩衍逃往平市，祁熙之所以接納他是因為李珩衍送了他一大批火銃。”
盧飛吃驚地看著他：“他哪兒來的錢？”
李長澤：“這件事你們不用管了，火騎軍一直都是衛(wèi)風在訓(xùn)練，就由你和紀風帶著這支隊伍去給朕攻下津芙，還有樊業(yè)，你也一并去吧，朕要親自去會會這個李圳。”
他們商定，彼此對視一眼：“是。”
宣和三年，火騎軍與晉軍在津芙大戰(zhàn)，晉軍慘敗而歸，齊軍長驅(qū)直入拿下津芙，直逼北晉都城。與此同時云州李圳仍然頑強抵抗，他們的兵力已然不足李長澤的二分之一，數(shù)九寒冬缺衣少食，晉軍食不果腹，僅憑著意志死守陣地。
最終，李圳大軍被李長澤圍困于瀾滄三月之久，戰(zhàn)火燒盡荒山，晉軍拼死抵抗，終是大敗，全軍覆沒。
至此，北晉最精銳的軍隊損失殆盡，史稱，瀾滄之戰(zhàn)。
直到齊軍兵臨城下，平市的達官顯貴才如夢初醒，終是主和派戰(zhàn)勝了主戰(zhàn)派，祁熙被削王奪爵貶為庶人，腰斬而死。
祁熙死后，小皇帝不知所蹤，這個風雨飄搖中的北晉王城最終只剩護國長公主祁玄瀟獨立支撐。
齊軍要打過來了，李珩衍送給祁熙的那一大批火銃成了北晉的催命符，除了最開始試用的那兩把完好無損可以使用外，其他的完全就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廢鐵。
皇宮里面人人自危，走的走散的散，珠寶玉器散落一地，都在逃命，都知道北晉氣數(shù)已盡。
屬下在勤政殿找到赫舒，立刻道：“殿下，齊軍已經(jīng)到城門外了，快走吧，屬下會拼死護送殿下去安全的地方，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啊殿下。”
這時候一道纖細的身影匆匆跑來，卓小宛失蹤兩年，一直被祁熙關(guān)在不見天日的地方折磨至今，直到祁熙身死赫舒才找到她。
她撲到赫舒身旁，抓住她的手目光堅毅地喊道：“殿下。”
赫舒明白她的意思，緩緩起身：“出城，迎敵。”
“殿下。”屬下悲凄地喊了一聲，“您走吧，只要還有一個人在，北晉永不覆滅。”
卓小宛扶著她起身，她早就料到赫舒的選擇，紅唇輕啟，輕聲道：“我陪你。”
齊軍領(lǐng)軍之人是衛(wèi)風，幾年征戰(zhàn)下來，平?jīng)龀羌疅o名的參將已經(jīng)可以獨當一面，成了李長澤最倚重的將領(lǐng)之一。
赫舒見識過火銃的厲害，盡管知道這一戰(zhàn)必敗無疑，她還是必須站出來，她只恨自己顧念骨肉親情沒有自己去坐那皇位，她恨祁熙弄權(quán)，恨祁連奕不作為，更恨自己優(yōu)柔寡斷。
驀地，城樓之上戰(zhàn)鼓聲響，赫舒回頭望去，卓小宛紅衣翩翩，美貌令人為之動容一如那年扶風樓初見時的模樣。
赫舒回頭，拔.出手中佩刀，與北晉最后的守城之將共同奔赴了一場必死的結(jié)局。
紅衣浸血，戰(zhàn)鼓聲停，滿地鮮血殘尸昭示著一代王朝最終隕落，自此以后，塵埃落定，世間再無北晉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