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
齊棹陪著祁危做檢查的話,確實會影響到檢查結果,所以齊棹還是在休息室等。
這一次,是齊棹主動先開口,不過話里帶了明顯的揶揄:“你還要留信息素圈著我么?”
祁危也知道齊棹是玩笑,但他就是忍不住當真:“可以嗎?”
齊棹:“……”
他無語了:“你不是都……”
知道他是真的,也知道他永遠都會等著他嗎?
喻好好他們是過了半小時后回來的,還買了些東西。
見到齊棹一個人在寢室,喻好好覺得有點不好,就多解釋了句:“我們吃完飯后順便讓東哥帶著我們逛了逛,還買了點東西,有零食也有日用品,做備用。”
他還特別放在了公共的柜子里:“大家都可以用,想吃也直接拿。”
齊棹說好,隨后垂眼掏出了手機。
他先給祁危發了消息說室友回來了,再說了句:“剛才學生會來查寢,你們不在就沒查。”
喻好好啊了聲,何夏東撓撓頭:“不都是九點多快十點才開始的嗎?這學期怎么這么早?”
這問題問齊棹,自然是沒有結果。
而且他等了十幾分鐘,也沒看到短信顯示已讀。
齊棹遲疑了會兒,到底還是按下了撥號鍵。
喻好好他們還在聊些不緊要的話題,電話響了幾聲才被接起。
祁危低沉的聲音被電子設備過了一道后顯得有些甕,也好像更加富有磁性了。
“喂?”
“…學長。”
齊棹輕聲說:“我是701的齊棹,我室友回來了。”
祁危在電話那頭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好,我就來。”
齊棹嗯了聲后,便掛了電話。
他垂眼望著沒有存起的電話記錄,想之前應該是錯覺。
方才祁危問他電話要得太熟練,走時也說等他電話而不是消息,齊棹又覺得他就算跟他家里鬧得有點難看,也不應該完全不知道他是余家的人,完全不認識他……因此不免多想一下祁危是否故意。
但現在看來……
也許真的不認識他,讓他電話也無非是因為忙來不及看消息。
不怪齊棹多想,他從小遇到過不少因為他身份而擠破頭想要在他面前刷臉或是和他搭上線的人,他看過太多的招數,自然會多幾分警惕。
等了差不多快十分鐘后,祁危又來了。
他一進來,喻好好就瞪圓了眼睛,坐在椅子上攥緊了手,一眨也不眨地看著祁危。
這一次他還帶了個人過來,一樣是學生會的打扮,熱情得很,一上來就先做了個自我介紹:“學弟們好,我叫雷響,以后跟危哥一塊負責你們這一層。”
他跟何夏東認識,又跟何夏東打了個招呼。
何夏東喊了他一聲學長。
馬盛好奇地問:“雷學長你是幾級的啊?”
“我大三了。”雷響知道他要問什么,笑著嘆氣:“好奇我為什么喊祁危作哥是吧,他比我大。”
他說著,還碰了碰低頭在名冊本上畫勾的祁危:“危哥,不是我說,這才第一次查寢,你這名聲…比我想象得大,一路被問過來。”
祁危瞥他一眼,沒理他,只抽出了一張表:“你們誰是寢室長?”
何夏東舉手:“我是。”
他們一早就商量好了的。
祁危把表遞給他:“這學期寢室規范要求,不算多,但你們要注意。”
雷響補充:“尤其是不要在寢室里生火做飯哈,上學期化學系那邊還燒了間屋子,賠了不少錢。”
何夏東說知道,雷響又說:“那我們就檢查一下你們有沒有帶違禁物品了。”
雷響向著自己熟悉的何夏東走去,何夏東也知道流程,立馬開始配合。
其實按照前后順序來,祁危應該查對面馬盛的,但他多走了兩步,走到了齊棹面前:“學弟,麻煩配合一下。”
齊棹慢半拍地眨了下眼,把位置讓開。
祁危半揚眉,聲音低下去,顯得有幾分齊柔,讓他那張臉都少了點攻擊性:“…我可以翻?”
齊棹有點莫名:“不是要查違禁物嗎?”
“是。”
祁危應聲:“我是問你不介意我翻你東西嗎?”
齊棹明白過來:“沒關系。”
本身寢室就是“開放”的,沒什么好在意的。
于是祁危便低下眼,輕手輕腳地拉開了齊棹的抽屜。
齊棹看著他慢慢的動作,心想人其實也沒有資料上寫得那么不討人喜。
齊棹的柜子里沒放什么東西,余明山在九港大學教書,自然是知道什么能帶什么不能帶,所以齊棹不至于開局就違規。
四人寢的宿舍,靠洗漱間那邊還有一排長柜隔成了獨立的柜子,可以給他們放衣服。
這個自然也是要查的。
齊棹穿衣服偏淺色系,而且很年輕,不是白就是米白和淺藍、暖黃這類本身就“年輕”的顏色。
他的貼身衣物則是用不透明的小袋子收好,上頭還畫了內丨褲的卡通圖案。
很是可愛。
也還好他是用不透明的袋子收起的。
祁危想。而且他不怎么玩游戲,和以游戲為職業的也很難找到共同話題。
被點名的齊棹眼睫微動,但沒說什么。
而那頭喻好好他們已經換了個話題。
“好了我要去洗澡了。”
喻好好說:“希望明天我可以早起,去買這兩天都沒有買到的夏記的那家豬肉粉絲生煎包。”
何夏東:“祝你好運。”.
祁危和雷響查完寢去學生會交接后,就踏上了回寢室的路。
四下無人,雷響才問:“危哥,那個學弟…就是701長得很乖的那個。”
他曖丨昧地笑了下:“就是你接查寢任務的理由?”
祁危沒瞞著,他在學校里和雷響關系最好,雷響也是個嘴嚴的:“嗯。”
雷響回憶了一下,嘖嘖感嘆:“能理解你為什么暗戀這么久了,長得確實好,乖得很。”
他話鋒一轉:“但你這連他的椅子都不讓我碰是不是有點太霸道了?”
祁危沒否認,睨他一眼:“有意見?”
雷響根本不怕,切了聲:“你先把人追到,有名有份地跟我說這話,我保證沒意見。”
祁危有點懶得理他,雷響又問:“那你為什么不加那個問你要聯系方式的,他們是室友,說不定你能從他手機里知道他的動向。”
祁危語調隨意:“他目的性太強也太明顯,我怕我答應了會被誤會…又不能解釋。”
再說他有何夏東的聯系方式。
祁危說著,沒忍住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嘀咕了句:“比我想象得還好使。”
齊棹對墨綠色的癡迷程度,讓他得到了一些天然的優勢。
雷響:“?什么?”
“沒什么。”
祁危心情很好地放下手,慢悠悠道:“只是忽然覺得我這雙眼睛很好看。”
他說:“我正式宣布,它是我身上最優秀的地方。”
雷響:“……?”
不然第一次見面就要尷尬了。
在查完小衣柜和空了的行李箱后,齊棹還主動詢問:“要查床鋪嗎?”
祁危不是不想上去摸一把,但比起現在上去摸一把,在聽到齊棹這個問題時,他更想做點別的。
祁危微偏頭,和齊棹“獨處”在衣柜前,這邊剛開了個燈,很是明亮,甚至有些晃眼。
窗外的蟬鳴連綿不絕,卻又隱匿在年輕人們熱鬧的嘈雜聲中,成了極為熾熱的背景樂。
祁危細微的動作,又將他半只眼睛暴露在光下,于是濃色的眼眸顯現出作為混血的一點獨特綠意,像是魔女手里的盒子,神秘而又充滿誘丨惑。
蠱惑著人類將其打開,釋放出災禍。
祁危從進來開始,嘴角就噙著抹若有若無的笑,配上他那雙標致的丹鳳眼,著實逼人。
可此時卻在波光流轉間顯露出深春的齊柔感。
祁危說話的聲音還是收著的,往下壓,但意外不會冷沉,那富有磁性的嗓音像是一陣暖風拂過,撓得人有些心癢。
“你里面藏東西了嗎?”
齊棹的視線不自覺地被他墨綠色的眼眸勾住:“…沒有。”
祁危彎眼的弧度就更深,含笑說:“那就行。”
他聲音輕輕地:“我相信你。”
齊棹眨了下眼,還沒反應過來,雷響就在那邊喊了聲:“危哥?你好沒啊?你不會在摸魚吧?”
他嘟囔:“我都查完兩個了!”
“來了。”
祁危轉身朝雷響走過去,語調散漫:“這不還有一個你還沒查嗎?”
雷響:“?活就真讓我一個人干了?”
祁危:“你還想不想我帶你上分了?”
雷響聞言,轉身就抽了齊棹的椅子示意祁危:“皇上您坐,等老奴查完我親自給您抬出去。”
他這話一出,馬盛沒忍住笑出了聲。
祁危沒什么脾氣地抬手,用手里的名冊敲了一下雷響的腦袋,然后另一只手握住了齊棹的椅子椅背,輕松一轉,在他掌心底下一碾,椅子就被他轉了個朝向,再一推,就回到了原位。
祁危還順便說了句:“能別隨便動人東西嗎?”
雷響愣了下,心里納悶,但面上不顯,還跟齊棹道歉:“抱歉抱歉,我們鬧慣了,不好意思哈。”
齊棹確實不介意,他慢慢說了聲:“沒事。”
雷響說不讓祁危動手,就真沒讓祁危動手,他自己去查喻好好的床位。
但喻好好卻飄到了祁危面前,笑得明媚:“學長,可以加個叮咚嗎?我也玩《無畏》,段位還不低,以后可以一塊兒玩。”
確定他不太會《無畏》的馬盛揚了揚眉梢,一副看好戲的模樣。
而正在檢查的雷響無聲地齜了齜牙,心說這位哥男女皆斬的本事果然一年勝過一年。
只可惜,他也是真斬。
祁危幾乎沒有猶豫地就說:“我不打匹配,排位雙排固定了那位學長。”
雷響聞言,抬了抬手,不好意思地笑笑:“抱歉啊學弟,我段位低,太菜了,得靠危哥帶才拿得到每個賽季的徽章。”
喻好好:“……”
這幾乎是絕殺。
雷響也檢查完了:“挺好的,你們寢室沒查出什么違禁物品。走了哈,以后也要注意點,我們每周都回來抽查,每晚都會檢查你們在不在寢,不在的有沒有請假條。”
何夏東說好,就送走了祁危和雷響。
寢室門合上后,馬盛毫不客氣地嘲笑:“luck你好像也不太行啊。”
喻好好輕嘖了聲,不太高興地嘟囔:“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對我這張臉完全沒反應的……他就像是個木頭,多看我一眼都沒有!”
何夏東:“那你要放棄嗎?”
喻好好:“不要!他那張臉、那個身材,就是我的天菜!”
他興奮道:“我還是第一次看見這么符合我理想型的人!只可惜愛好打游戲,他要是像棹棹學商那就更完美了。”
“沒事的。”
祁危笑:“他們知道我很強,所以不敢找我。”
齊棹一頓,敏銳地意識到了什么:“……祁危,你是不是已經和他們打過交道了?”
92
祁危安靜了半秒。
他很確定自己剛才那句話基本上沒有什么問題的,但是齊棹真的…太敏銳了,也太聰明了。
他只能低嘆口氣:“是。”
臨近中午的時候,比賽就開始了。
這個時候九港大學還可以點外賣,校內有那種工讀生會送外賣,所以他們是點了外賣一起在寢室里吃,再一起看比賽。
馬盛是個狠人,他帶了筆記本電腦,還帶了一個27寸的電腦屏幕,用轉換線插一下,就可以在寢室里暢享游戲和電影以及直播。
昨日祁危和雷響來查寢的時候,雷響都說了聲好家伙,然后跟祁危說他也要弄一個,還說果然是越年輕的學弟越有智慧。
當時祁危只是撩了下眼皮,沒理他。但齊棹有注意到他那眼神好像在看智障,有點睥睨感,配上墨綠色,實在是有幾分不真實。
不像是人。
——褒義的評價。
在齊棹的記憶里,他只和祁危線下見過那么幾面,都是從進入這個學校開始的。
他覺得祁危身上有一股說不出來的氣質,可以往上堆砌形容詞,但不能準確地描述出來。
懶散、危險,還有那種融入俗世的自然,如魚得水的感覺,也有幾分游離感。
矛盾又復雜,就像是他的眼睛。
充滿神秘和魅惑的墨綠色,就像是潘多拉的魔盒,蠱惑著人靠近接觸以及打開。
但在工作的祁危會在這份基礎上多一些認真和成熟,因為臉的優勢,加上化妝師特意給他做了偏成熟的發型,穿上西裝,站在解說臺上,看上去就沒有太多大學生的感覺。
齊棹還發現,鏡頭很喜歡拉給祁危。
只要祁危一開口,就會切單人近景。
馬盛一開始是開了彈幕的,但彈幕里放眼望去都沒幾個討論比賽的,全是說祁危好帥的,還有討論他今天穿的黑襯衫,更顯氣場了。
然后馬盛就說彈幕擋著屏幕了,動手關了。
祁危講游戲很細,對戰隊也很有了解。
他年紀顯然比旁邊搭檔的解說要小,但完全是以祁危做主導。
游戲開始后就更加,和大多數解說聊當前局勢不同,祁危還能去猜一下戰術,關鍵還猜得準。
今天這場是華國賽區的CIT打隔壁賽區的EA,勝率其實是很大的。
《無畏》比賽像這種入圍賽都是BO2,算積分,雙方的勝利目標是擊碎對方基地的“契約者之心”,一個小到需要瞄準的心形石頭,還能被游戲內的角色用身體擋住。
這局比賽是CIT因為積分排名高于EA,所以可以先選地圖,他們選了雨林圖之一。
齊棹對這個游戲是真的有所了解,這個圖一出來,他就在想CIT可能會選術士類契約者了,因為這類契約者在這個圖會更加合適。
另一個解說也是這么說的,祁危卻好像若有所思:“今天是CIT最后一場入圍賽了,他們現在的位置有點危險,這兩場都得贏。今年世界賽他們沒發揮出他們應有的水平,他們教練我算熟悉,是個絕境賭丨徒……”
另一個解說:“啊?你什么意思?”
祁危笑了下:“我只是覺得他們可能會出奇招,選槍械師,我看昨天CIT的兩個C位還練了一晚上的槍械師。”
兩方選契約者是盲選,沒有BP,解說和觀眾也看不見。
因為去年《無畏》的第一場比賽就出現過選手因為離觀眾席近,聽見了觀眾席讓他別選某個契約者,對方鎖了個克制他的契約者的情況。
也是那場比賽FPL被嘲了好久不愧是“試行賽事”——當時FPL是第一次開賽,官方通告都是試行,只是試行但計入成績這點被很多網友打了問號。
也是那次后,FPL才把延遲和座位往后調整搬上來,隔音耳機也換過新的了,并且嚴禁在開始選擇契約者時撥弄耳機。
五分鐘的選擇階段,解說之間自然是要聊起來,不能讓場面安靜下來。
另一個解說說這也太賭了吧,他語氣里完全不敢相信,還開玩笑說你要是說中了我請你吃飯。
祁危就笑著道:“好啊,直播間這么多觀眾給我做見證啊。”
五分鐘的時間不長,祁危預測成功,CIT真的選了三個槍械師,只有輔助位是術士。
馬盛罵了句臟話:“我丟,祁危這么牛!”
何夏東顯然常看比賽,也不是第一次聽祁危解說:“他確實有作為職業選手的獨特見解。”
齊棹因為比喻好好和馬盛高,所以和何夏東一塊坐得偏后。
他看著從選手們登場就切到比賽臺上沒給解說席鏡頭的屏幕,不知道為什么,覺得祁危這會兒應該是勾著嘴角,笑得懶散,絲毫沒有自得。
可偏偏就是這樣,那股說不出來的味兒才更加濃重。
另一個解說:“…不是這,L哥,你作弊了吧?你是不是剛才去打電話問CIT的教練啊?這有什么說法的嗎?”
——祁危的解說id是“YL”。
祁危簡單地做了一番分析:“這個雨林圖是公認的地形不太友好的圖,但進攻路線就那么點,他們可以選擇埋炸彈,而且因為雨林的緣故,炸彈威力會降低,波及自己的概率會變小,不過自己還是得小心點……”
后面還有一些簡略但專業的東西,齊棹就不太聽得懂了。
簡單來說就是這確實是一個奇招,但也是一把雙刃劍。
槍械師是克術士的,為了合地圖,EA那邊都是術士,但雨林圖又適合術士發揮,所以誰也說不準結局。
《無畏》的一小場基本要打滿1小時,今天這一場卻因為炸彈的緣故,導致EA那邊購買了過多的藥品在四十多分鐘就結束了比賽。
CIT成功拿下一分。
這一分到手,第二場CIT負責攻就有了氣勢,耗時一個小時出頭,贏下了比賽。
今天祁危要解說一天,后面還有八場BO2,中間倒是也安排了休息和吃飯的時間。
不過齊棹他們不打算看下去了。
馬盛關了電腦后,喻好好就捂著自己的心臟小小地嗷了聲:“他好帥啊。”
他眼睛里有亮光,齊棹想他大概是喜歡祁危的。
但齊棹不太明白喻好好為什么要扯著他的袖子向他征求意見:“是不是棹棹!祁危真的好帥啊!”
他嘀嘀咕咕地:“我一開始還覺得玩游戲的男人是不是有點不務正業了,但他猜到場內戰術的那一刻,我真的覺得他好像諸葛在世!”
齊棹心說這可不至于。
何夏東看好戲似的碰碰喻好好的肩膀:“你不會真心動了吧?”
他笑著說:“所以說好好,你這種算什么萬人迷,祁危這種才是。”
齊棹眉眼稍動。
不需要做什么,做好自己就能吸引到無論男女的人,確實才更像是萬人迷。
喻好好哼了聲:“我們條件不一樣啊。我和棹棹應該就是屬于不太容易吸引到女生的類型,除非四愛。”
無辜躺槍的齊棹:“……”
他也沒有說什么,只是無奈地偏頭笑了下,于是喻好好就覺得自己說對了。
他們爭論也是玩笑起來,齊棹就默默退出戰場。
等到下午的時候,學校通知到可以選課了。
九港大學要求在本專業外,還要選修其他兩個專業的課。
齊棹早就有了想法,他的首選就是法律,次選是電競,甚至還選了生物科技,把課表排得可以說是很滿。
后者是因為齊棹想在大一的時候就把俱樂部這件事解決了。
這塊蛋糕,當然是越早下手越好分,趁資本這邊還沒完全下場,他搶占先機,先把明星選手和勢頭打造出來。
齊棹選好課后,就在腦海里過了一遍自己的計劃書。
雖然他在腦海里又過了一遍,但人是沒有半點著急,甚至還很耐心地再細微地修改了一下。
做生意,不能急。
沉得住氣、看準時機,然后快準狠地下手,才能成為最后的贏家。
“……棹棹。”
喻好好握著手機糾結:“你選了什么專業啊?”
齊棹:“國際法和電競,還有生物科技。”
喻好好噫了聲,何夏東也有些驚訝:“你怎么選了電競?”
齊棹還沒說話,馬盛就用玩笑的語氣說:“齊棹,你不會是中午看了那場比賽就被吸引了吧。”
他沒有明說被什么吸引,但真的很容易被人誤解。
齊棹也不急,甚至情緒都沒有什么起伏,只是淺淺地笑了一下,依舊是齊聲細語:“我很早就想選電競了,我對游戲還是很感興趣的。”
畢竟這一塊只要做得好,就能賺錢,還是大錢.
當天晚上學生會又來查寢了,但祁危沒來。
喻好好還問了句,雷響嗐了聲:“入圍賽積分打平,勝負關系也是平的,所以今晚加賽呢,危哥還在滬申。”
喻好好沒太聽得懂,但知道祁危還在滬申:“好吧。”
他嘆氣:“我們還說公休日的時候出去玩,想今天問問你們要不要一起。”
他說著,又在雷響怔愣時主動問:“學長,要來一起玩嗎?”
雷響稍怔片刻,下意識地看了眼齊棹。
齊棹低垂著眼在看書,書包了封皮,墨綠色的,和祁危的眼睛有幾分接近,也因此看不見是什么書。
但齊棹看得認真,好像沒聽見他們在說什么一樣。
為了不表現得太明顯,雷響玩笑著跟喻好好說:“學弟,這么大膽,直接邀請才認識的學長一起玩?”
喻好好注意到他的視線,但沒表露出來,只一攤手:“我是直球E人,愛熱鬧,也喜歡直說。”
雷響:“我反正公休日也沒什么事,老何跟我也是老朋友了,一起玩也行。”
他意味不明地說:“不過你要是問危哥嘛,他就不知道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工作,要不要直播什么的,他可忙了。”
喻好好:“那學長你回頭幫忙問一問?”
雷響倒是答應了下來:“好啊,等他回來了我見到他問一嘴。”
他心說這就抓馬了。
祁危對齊棹的心思他很明白,喻好好的目的……嗯,也有點明顯。
這要是齊棹喜歡喻好好,哇!
雷響的一些狗血xp動了。
其實他很想看看要是知道齊棹有喜歡的人,還是別人,祁危會怎么樣。
但雷響和祁危很熟,祁危的一些毛病他也知道。
所以最好這抓馬場面還是不要發生。
那哥可是個神經病。
會做出什么來還真不好說。
他不想去監獄探監。
雷響查完寢后就走了,晚上九點時,課表也排了出來。
大家放在一起看了,因為喻好好也選了電競,所以他們是有重疊的課程的。
馬盛沒選倒是讓人有些意外了。
馬盛:“我聽人說電競選修課拿學分不容易,所以還是算了。”
他躺在床上,隔著衣服拍拍自己的肚皮:“我只想做個咸魚。”
喻好好:“……啊!”
他痛苦道:“你怎么不早說???”
馬盛哈哈大笑:“我就算告訴你你也會因為祁危去吧。”
他看了眼喻好好的課表:“不過你怎么也選了國際法?”
喻好好嘟囔:“這個社會,要多學一點法。”.
課第二天就開始上,每個人都有早八,所以第二天都起得很早。齊棹和他們一起去了食堂吃早餐。
當天晚上查寢,學生會又抽查到了他們。
也不知道是故意的還是怎么,反正雷響先進來,后面就跟著祁危。
祁危表現得和之前沒什么區別,就是在走之前被喻好好問到公休日一塊玩的事,祁危點了下頭:“可以啊。”
他說:“我這個公休日有空。”
……也不知道是不是齊棹的錯覺,他感覺祁危好像是跟他說這話的。
畢竟他跟祁危說了有空的時候他們聊一下生意。
但出去一大幫子人,也不好談啊。
帶著些許的疑惑,齊棹在周三晚上收到了祁危發來的消息。
齊棹不喜歡存號碼,但他知道這個號碼是祁危的,倒不是憑借消息記錄,而是記憶力好。
祁危:【他們定的明天中午十一點,我倆先早點偷偷在學校見個面?】
齊棹看了這條消息十秒。
他想,是錯覺嗎,明明是很正常地談正事,為什么給祁危說得有點像偷情……
他抓著齊棹的手控制不住地緊了幾分:“阿棹。”
他微低下頭,克制著才沒有直接親下去:“你犯規了。”
祁危控訴:“你故意在外面撩我。”
在外面他不能狠狠地吻住他。
齊棹笑得更深,眉宇間回憶起舊事的陰霾消散得一干二凈,他主動湊上前去,在祁危的唇側落了個吻:“這樣可以。”
很好。
祁危手上的力度又緊了幾分,被撩得更加爆炸了。
93
這家奶茶店是真的純手工制作,除了一些小料會提前備著,奶茶底是現熬,要一杯煮一杯,所以時間有點長。
但這家奶茶店的味道很好,祁危以前也喝過,只要是齊棹來這邊,點了什么,他就會按照他點的再點一份。
熱乎乎的奶茶下肚后,渾身都舒坦了。
兩人在店里坐了會兒,齊棹突發奇想,去問老板要了便簽和筆,在便簽下寫了簡單的三個字和日期。
【和祁危。12.16】
祁危看著他寫完,也要了一張便簽,和他寫了大差不差的話。
【和齊棹。12.16】
最后兩個人的便簽挨著貼在了一起,他們也離開了奶茶店。
吃過午飯后,齊棹沒有參加他們下午的逛街活動。
他說自己家里有點事,就從團聚中脫身。
只是齊棹并不知道,他離開后,祁危也找了借口說拜拜。
齊棹不在,那他在這里玩也沒有意義。
而齊棹確實是回了趟家,但也不是什么很重大的事情。
他回的不是余家老宅,而是他自己的大平層。
進家門時,齊棹的目光就落在了鑲嵌在玄關里的爬箱,他養的那條蛇膽子很大,并沒有因為有人進門的動靜躲起來,反而攀爬到了樹藤上,對著前開的玻璃探頭探腦。
齊棹的指尖就很輕地隔著玻璃點了一下它的腦袋,不太合適地想,祁危的眼睛真的和它好像。
很漂亮。
但齊棹并沒有在爬箱面前浪費太多時間,他欣賞了會兒蛇蛇后,就進了書房,先將他和祁危的合同擬出來,然后把電子版發給祁危,讓他確認一下。
沒問題他就打印出來,做一式三份。
齊棹本來想著祁危下午在外面玩,應該要等一會兒,結果他正要關電腦了,祁危就回了他ok。
齊棹稍頓,就見祁危還補了句:【我看完了,沒問題。】
于是齊棹就回了個好,然后告訴祁危自己打印合同了。
祁危:【好的,我們待會簽嗎?】
齊棹還沒打字,祁危又說:【我現在在去場館的路上,下午《無畏》有一場城市賽在九港舉行,原定的兩位解說有一位因為水土不服突發急性腸胃炎,官方要我救場。比賽打完估計是在18點左右。】
他們是發短信的,所以會盡量一條把話發完,畢竟短信費要錢。
雖然城市賽和職業賽不是一個等級的,但《無畏》在國內的賽事規則是城市賽冠亞軍能免費進入次級職業聯賽,次級職業聯賽的冠亞軍又能升入下賽季的正級職業聯賽。
城市賽也因此有一點含金量,尤其這場是半決賽,九港這邊的隊伍因為之前小組賽積分第一所以可以主場作戰。
不過對于祁危來說,他在意的不是等級,而是工資。
反正救場會給他開工資,也沒什么事,來賺個錢沒什么不好的。
齊棹就回:【好,晚飯見。】
他回了這條消息后,把打印出來的合同裝在了文件袋里,看著空檔的房間,想了想,搜了一下無畏城市賽官網。
意外但也沒有那么意外地還有票。
齊棹隨便買了張,就收拾了一下東西,把冰箱里的小白鼠用鑷子拿了一只出來放在盆里送進微波爐化凍后,就去喂蛇了。
他養的這條蛇蛇吃飯總是很積極,齊棹雖然平時不愛盤它——他養蛇,真的就是為了擺著好看——但對于訓練蛇蛇的捕食能力還是很有興趣的。
所以在慢悠悠逗了會兒蛇后,小白鼠也被蛇猛地發力一口咬住,齊棹抽手,就見他的蛇一如既往地纏死了那只本來就死了的小白鼠,將其絞殺在自己的身軀里,張大了嘴去吞。
齊棹收手,把前門蓋好鎖上鎖扣。
他養的這條蛇,實在是太會越獄,他接手的第一天就越獄了,然后爬到了他的床上。
好在這條蛇確實膽子大而且性格“親人”。
齊棹把它抓起來塞回爬箱里沒費多少力,唯一的難題就是蛇愛在他手臂上爬,和他纏斗了很久才終于被他塞回去。
然后齊棹又追加了幾個杜鵑根。
只是到現在,齊棹還會因為給蛇換墊材或是清理爬缸而和其展開一些斗爭。
齊棹倒也不煩,雖然他接手這條蛇的原因除了這條蛇基因變異是墨綠色的外,還有很大原因是看到說蛇屬于觀賞性寵物,不會“黏人”,他覺得很適合自己,結果到手后發現這條蛇意外“黏人”,但還在他能接受的范圍內。
畢竟蛇不會因為他沒有陪伴而抑郁,也不會嗷嗷叫。
齊棹順手給自家蛇拍了張照,就收拾收拾出門了。
司機在停車場候著,依舊是那輛大G。
齊棹讓司機送自己到了場館門口,全程無聲。
司機從不跟齊棹交流,不是他話少,而是對齊棹帶有一絲敬與懼。
外頭的人都不太了解,但他們這些在齊家工作的老人可都清楚。
齊棹可是余嵩峰親手帶大的,是余嵩峰最喜歡也是最疼愛的孩子。
而余嵩峰……他在外最多的評價就是一句“心狠手辣”。
齊棹到場館時,外頭已經沒了什么人。
他驗電子票入場時,保安還提醒了句:“靚仔,來遲了點哦,第一把已經開始打啦。”
齊棹淺淺笑了下:“好,謝謝。”
齊棹走進去,發現來看比賽的人還不算少。
不能說座無虛席,不過也有些人。
他的座位旁邊都是女生,齊棹彎著腰落座后,就在昏暗中聽見她們說:“late真的好帥啊!”
齊棹看了眼大屏幕。
滬申城市隊的雙C位ID就是“late”,導播也很懂,鏡頭幾乎都是在他身上的,可以通過左下角的小框看見他長什么樣。
確實很帥。
是那種可以左轉電影學院出道的類型。
齊棹看見那張臉的剎那間,就已經在想要用什么方式把人包裝打出價值了。
尤其……
他在祁危給的名單中。
上午的時候,祁危說過這位late現在在滬申的城市隊,隊友不行,發揮不出他太多實力,但隊友和他關系好,都是朋友,反正滬申隊伍多半拿不了一二名,等城市賽結束,他們就可以向他拋出橄欖枝。
甚至提前聊都沒問題。
最好是提前談,因為有職業聯賽的隊伍也跟他談過了。
齊棹坐下時,第二局比賽已經進行得差不多了。
半決賽采用BO5,積分高的隊優先選擇先攻還是先防,之后輪流。
這局是滬申隊進攻,滬申隊也拿下了這一分。
他們暫時下場休息十分鐘再繼續比賽,鏡頭也切到了解說臺。
祁危的臉就直接出現在了大屏幕上。
他今天穿的西裝沒有那么成熟,是一套灰色的西裝,里面還有馬甲和白襯衫,領帶是軍綠白條紋的。
他的發型也沒有梳成背頭盡顯鋒芒,而是做了個三七分,看上去有點清爽男大的感覺,配上他深邃且充滿攻擊性的五官,就顯得拽酷了。
所以齊棹又聽見身邊的女生嚎了句:“YL也好帥,今天是視覺盛宴!”
“城市賽雖然沒什么看頭,但今天聯賽兩大頭牌齊聚一堂,也讓這小小的會館蓬蓽生輝了。”
“哈哈哈哈得虧姐在九港讀書,不然還看不見這一幕呢!”
“不怕,以late的本事,肯定會升到fpl的,到時候常看帥哥聚首~”
“對對對,到時候又有技術含量又有視覺盛宴,爽飛!”
“……”
解說在解說臺上分析本場MVP,祁危低沉的嗓音透過話筒清晰地傳遍會館內每個角落:“Late毋庸置疑。”
他直白道:“如果這場不是late一打七,九港就要拿下賽點。”
另一位解說緊張地尬笑了兩聲:“YL你真的好敢說啊……”
祁危主打一個不怕得罪誰:“實話而已。”
齊棹稍彎眼。
他知道的,祁危解說風格就是這樣。
犀利又毒舌,完全不怕招惹誰家粉絲罵他。
聯盟也愛他這樣,因為會帶來更大的熱度。
MVP當仁不讓,數據Late也一絕騎塵。
之后插播了兩條廣告,一共兩分鐘,解說也休息了一下喝喝水,鏡頭才再切回來。
先是到了解說席,兩位解說不可避免地要插幾句口播,說完后,就開始分析第三場。
雖然這是個城市賽,但祁危肚子里也有東西,很了解兩邊戰隊,所以幾乎是以他為主。
“……下把滬申這邊守,lata不太擅長打防守,所以他們大概率會選擇難攻易守的地圖,打保守戰。”
祁危隨意報著一個個地圖名,他開始聊這些話時,導播就把鏡頭切到觀眾席了,在他報到第二個地圖的時候,屏幕里突然出現了齊棹的臉。
祁危直接一頓,都忘了自己后面要說什么。
而臺下的觀眾也有很明顯的“哇”聲。
另一個解說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也算是機靈,忙接上了話:“還有雪堡這種。”
祁危完全是無意識地應聲:“……嗯。”
齊棹怎么來看比賽了?
是因為他說他來救場嗎?
可他完全可以在打完比賽后再來找他。
不,更加好的方式是甩一個地址給他讓他過去。
祁危腦子好像變成了漿糊,但又在飛速運轉。
幾次接觸的所有細節開始在他的腦海里播放,讓他多了幾分不確定。
齊棹也沒想到會有這一出,他稍怔,微抬眼看了看攝像頭,倒是沒有慌亂和害羞的神態,只是很平靜地沖攝像頭點了下頭。
然后換來了更明顯的哇聲。
好在導播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就挪開了鏡頭,回到了后臺休息室,給大家放無聲版的備戰間。
但齊棹旁邊的小姐姐卻有點坐不住,大著膽子探頭:“靚仔,能加個聯系方式嗎?”
齊棹淺淺地勾了下嘴角:“不了,謝謝。”
小姐姐略感失望,但還是擺手:“沒事沒事。”
祁危迅速調整重新進入工作狀態,可語氣卻忍不住上揚了一點,心跳也變得快了幾拍。
甚至在之后的解說中都講得更加詳細。
以至于中間休息的時候,他的搭檔都忍不住喝著水問他:“YL,剛才那個讓你忘了話的男生,你認識啊?”
祁危勾起唇,沒有隱瞞:“嗯。”
就因為他這一聲應聲,導播接下來又把鏡頭切到了齊棹身上。
不明所以的齊棹:“……?”
他倒是不介意,只是導播真的就那么愛放長得好看的人上屏幕嗎?
祁危端著齊棹要的東西過來后,齊棹就坐在床榻邊沿,拿起了筷子和祁危一塊吃粉。
祁危的眸光落在他拿筷子的手上,視線在齊棹的無名指上掃了很久。
從知道戒指的含義開始,祁危就一直幻想著能有一天……
戒指他其實早就買好了。
只是他的病還沒有好,所以他不敢把齊棹綁住。
等他好了……
94
跨公歷新年前兩天,楊綬給祁危發了消息,讓祁危去一趟。
說是年末聚一聚,但祁危收到消息時,就跟齊棹說:“應該是地下市場的事。”
齊棹微頓,放下了手里的企劃書,看向祁危。
祁危低下頭親親他的眉心:“沒事,我不參與前線行動,而是背后的一些支援…一起去嗎?”
齊棹:“我可以聽?”
“你想聽的話可以,不過上次不是說帶你去他家擼狼么?”祁危笑:“這不正好機會來了?”
確實是很好的機會,不過齊棹還記得祁危說明凈松身體不好的事:“你去他家沒關系嗎?”
祁危用手臂圈著人,輕聲:“保持距離就沒關系。而且有楊綬在,也沒有太大的關系。”
祁危簽下了合同。
他對這份合同沒有任何意見,非要說有什么,就是他覺得齊棹給他開的條件太好。
其實他也知道這是一種老板的懷丨柔政策,可齊棹愿意對他使用這樣的手段,也是證明他是有點不一樣的。
至少在齊棹那兒,有那么零星一點越過了尋常人和普通同事、普通上下級的好感。
就這么一點,祁危都覺得知足了。
甚至讓他欣喜到忍不住在桌子底下用力捻了一下自己的手指,指甲又在軟肉上掐出了月牙印,才遏制住自己差點要暴露的嘴角。
情況比他想象得要好,他也可以試試更進一步了。
合同是一式三份,齊棹拿兩份,祁危自己保留一份。
齊棹還貼心地多帶了一個牛皮文件袋出來,這樣祁危的合同也能收好。
在他把合同慢慢裝回文件袋時,齊棹繼續道:“有一個工作要你做。”
祁危纏好身子,正襟危坐,但語氣又有點俏皮輕快:“您說。”
齊棹拉好背包拉鏈,看向祁危:“選手的簽約合同,你先擬一份給我過目,還有你名單上提到的選手與賽訓組,都交給你去交涉簽下,可以嗎?”
祁危沒有遲疑地就點了頭:“沒問題。”
齊棹看他。
祁危意識到什么,含笑補充:“我很小就出來賺錢了,看合同擬合同也能做,而且我自己也簽過選手合同…不過不確定老板你能不能滿意,畢竟我本職不是這個。你要是覺得不好,你別罵我。”
齊棹覺得這個理由確實挑不出錯:“不會。”
但他又有點好奇祁危到底要裝到什么時候。
齊棹沒說,只拿了一把鑰匙出來,放在桌面上推給祁危:“我在滬申有一套別墅,雖然離比賽場地有一點距離,但環境不錯。目前只做了硬裝,軟裝方面你去看看怎么安排,你手里錢不夠先墊的話,就直接聯系我另一個助理,我到時候把他的郵箱推給你。”
祁危接過了鑰匙收好:“好。”
他說:“我明天要去滬申做解說,我到時候早點去看一下。”
齊棹沒說什么不急的話,只嗯了聲,然后又展露出了那種老板風范:“辛苦了。”
祁危還挺喜歡看齊棹這一面的。
哪怕關心是習慣性的客套,也是關心。最重要的是……這樣的齊棹很帥。
不是那種行為動作上的耍酷,就是氣場上,會讓人不自覺地被擊中一箭還渾然不覺。
祁危語氣悠然:“謝謝老板關心。”
齊棹還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回復,他不由微頓。
又聽祁危問他:“你不打算開叮咚嗎?發展電競這一塊的話,有個叮咚會方便點。”
齊棹微低眼:“…叮咚,容易被打擾。”
他把自己不開叮咚的原因說出來:“會被問聯系方式,有些人不太好拒絕,加上后可能就難免會遭到一些騷擾。又不好說沒有叮咚,因為這個軟件似乎還能顯示你通訊錄里有哪些好友有叮咚。”
齊棹是真的略感頭疼:“我不太喜歡這種社交軟件…可能等以后畢業了,開始工作了就會考慮建一個吧。”
手機短信和郵件就不太一樣了,大可以說淹沒在了鋪天蓋地的廣告中,而且齊棹有三個號碼,可以給直接被他屏蔽了消息的那個號碼。
祁危想了想,大概明白了齊棹沒有明說的潛臺詞。
因為身份的原因,齊棹雖然暫時沒有暴露自己是余家的人,但之后畢業了開始工作了,就難免會暴露在公眾視野下,叮咚開兩個賬號會很麻煩,他又不好刪讀書時期認識的同學們,這不符合余家的行事作風。
所以不如暫時不開,只留個號碼。
反正齊棹有幾個號碼,有一個會在他畢業后半廢棄,有一個則是專門應對不想應對的社交。
“……你在注冊的時候就可以選擇不推薦聯系人的。”
祁危說:“操作一下就可以。”
齊棹偏了下頭,也沒有半點赧然和窘迫感,只是很平靜地說出了一個事實:“我不會弄…我不太擅長操作這種軟件。”
于是祁危就在微頓后,無意識地滑動了下喉結,放輕了聲音:“那,要我幫你操作嗎?”
齊棹只是想了下,沒有拒絕。
他先打開手機去把叮咚下好。
正好服務員推著餐前菜進來,是贈送的些涼菜,用來開胃的,還有墊墊肚子用的蝦餃。
祁危不用讓位置,服務員自覺地把餐車推到另一邊把菜擺好,又悄無聲息地退出。
祁危動了動手,把菜的位置換了下。
齊棹喜歡吃蘿卜皮,這道菜離他有點遠,還有蝦餃,他也換到了齊棹的跟前。
齊棹沒有覺察,只把手機遞給了祁危。
他手機上沒有太多軟件,看著很干凈。
游戲更是只有一個掃雷和一個數獨,那些短視頻軟件更是一個都沒有。
不過,齊棹的壁紙是一條蛇。
墨綠色的蛇,白熾燈照在蛇身上,鱗片光澤漂亮得有些晃眼,祁危都不自覺地多看了兩秒,才點進軟件。
他操作起來很快,齊棹在旁邊慢慢咬著蘿卜皮,微微探了點身子湊近祁危看著。
齊棹的手機是最新款,為了方便他看文件,所以屏幕有點大,屬于那種褲兜口袋不好放,一般衣服口袋都有點塞不下的。
不過齊棹的手不小,用著剛好。
但到祁危手里,就莫名有點顯小。
祁危骨架大,他那只手,齊棹注意過幾次。
是要比他的大一號的。
雖然祁危動作很快,但齊棹還是看清楚了。
“…這軟件設計有問題。”
齊棹不是抱怨,而是認真分析:“注冊前的隱私授權藏得太深。”
祁危嗯了聲:“一般沒人這么在意這些問題,畢竟是個社交軟件。”
也是。
齊棹接過了手機,沒設置頭像,只輸入了昵稱,和他的郵箱一樣,就是個“W”,然后就暫時關掉了手機。
“吃飯吧。”齊棹說:“待會涼了就不好吃了。”
祁危:“好。”
服務員又來上了一次菜,是滑蛋叉燒飯和咖喱腩蛋菠蘿包上來了。
祁危拍照后,就主動用公用的刀叉分了一半,放到了齊棹面前。
齊棹稍稍回神:“…謝謝。”
祁危彎眼,看著他去拿勺子:“不用。”
他笑著說:“我先討好一下老板。”
齊棹:“……”
他有點無奈地看著祁危,嘴角卻也是輕輕勾起。
看得祁危的呼吸連帶著心跳都不由得滯澀了下,手指也是不自覺地微微蜷縮了下,最后還是遏制住了自己的念頭。
小齊總可能真的不知道,他這樣笑起來時,因為五官屬于齊柔那一掛的,就總有幾分縱容寵溺,會無端讓氣氛多一絲黏膩的曖丨昧。
像是倒入了一點蜂蜜攪拌后,糊在他的血液里,又甜又有點幸福的窒息。
還會讓祁危抓心撓肝地想要低頭去嘗一嘗“蜂蜜”的味道。
齊棹吃了兩口飯,祁危也終于開始動筷。
他選擇吃那碟和齊棹分了一人一半的滑蛋叉燒飯。
其實他不是很喜歡吃叉燒,可這是齊棹喜歡吃的,更重要的是,他和齊棹分了一碟飯。
吃著相同的東西,坐在一個小包間里,距離近到他的腳要是往前放一點,就會抵到齊棹的腳。
他從沒想過可以這么早實現這一天。
于是祁危就覺得,以前覺得味道不合他口味的叉燒也勝過一切美食。
他們吃飯時,避風塘蝦和黑松露吐司炒蛋以及漏奶華也上來了。
齊棹一直很喜歡這家店的避風塘蝦,無論是面包糠還是蝦肉都炸得剛好,還放了點黑胡椒做調味,吃著沒有半點膩味感。
黑松露吐司炒蛋也是,吐司是微焦的,涂抹了一點黃油,夾著嫩滑的黑松露炒蛋,吃貨會在這一刻感到無比幸福。
所以他們之間也安靜了下來,暫時只有店內低音量舒緩的純音樂做背景,配上刀叉和勺子的碰撞聲。
兩個沒有吃晚飯的人先默默將肚子填個八分飽,再慢慢品嘗剩下的美食。
漏奶華是最后切的。
因為一刀下去會爆汁,奶會流出來,所以不好分成兩份,齊棹也不是很在意,就和祁危你一刀我一刀地分著吃。
吃漏奶華的時候,話題又繼續開始。
齊棹說:“國慶假期后九港這邊就要開始新生軍訓了,你作為學生會要忙嗎?”
祁危知道齊棹不會參加軍訓:“我不用,我不負責這一塊。”
因為齊棹不會參加軍訓,所以他也不用。
齊棹:“那我們在這個期間把戰隊的事定下來吧。”
祁危揚眉,有點詫異的模樣,仿佛根本不知道齊棹的問題:“你不用參加軍訓嗎?”
“我家里還有些事,不太方便參加軍訓。”齊棹只說:“所以家里打了招呼。”
齊棹也確實沒說錯,國慶那段時間因為活動,家里公司會很忙,他作為繼承人,當然要跟著跑。
國慶過后,齊棹還得走兩場余家召開的招標會。
他倒是不用露面,但也得坐鎮。
項目很大,他爺爺會出面,他就得跟著學。
而祁危聽到這話后,只感嘆了句:“小齊總,你好忙啊。”
他話里有點心疼的感覺,惹得齊棹不確定地看了祁危一眼。
但恰好有電話打進來打斷了這一點倏地不太一樣的氣氛。
是祁危的。
陌生號碼,海外來電。
祁危看到的瞬間,就平淡地掛了電話。
齊棹若有所思地垂眼。
是祁家嗎?
好像沒有他想象得那么老死不相往來啊。
只是兩人互換了聯系方式時,齊棹才注意到明凈松無名指上戴了戒指。
他微頓了下,沒問什么。
不過之后祁危和楊綬談好事下樓,楊綬十分客氣地說了句就不留你們吃飯了的時候,祁危輕嗤了聲:“這里是有媒體嗎你非要裝一句?”
楊綬沒好氣道:“這不是在弟夫面前,我好歹要拿拿當哥哥的腔調嗎?”
楊綬揮揮手:“快走。”
齊棹注意到,他手上也戴著戒指,而且是無名指的位置,和明凈松的明顯是一對。
戒指啊。
……alpha都會在意這個嗎?
齊棹想的根本不是楊綬和明凈松為什么不對外公開不領證的事,滿腦子都是——
他送祁危戒指的話,祁危會喜歡什么款式的呢?
95
十二月三十一日。
祁危正好在今天換了新藥,用量比起之前減輕了很多。
齊棹看著研究所給他配的藥,一種種看過去,笑著說了句:“你剛好今天換了藥。”
祁危說是啊,又伸手從背后抱住他:“我會快點好起來的。”
齊棹偏頭看他,有點無奈:“不要急,吳老師都說了你現在就是不能急,慢慢來,讓心態平穩一點。”
祁危眉眼微動,偏頭親了親齊棹:“好。”
他又問齊棹:“過些天年會,你和我一起去嗎?”
齊棹莞爾:“以什么身份?”
齊棹兩手空空,樂得自在,正準備自己去齊下畫室里面畫會素描,一會等小孩兒考完出來。
結果還沒等他走出教室,卻聽見后面的儲物柜里面有人的手-機-鈴-聲叮鈴鈴地響。
他們考試的時候嚴格來說是不準帶手機的,但是大部分的人都悄摸摸地帶,老師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別打擾考試秩序,別光明正大地拿出來作弊抄襲,其實都無所謂。
小孩兒聽話,他就放在后面。
齊棹一聽那鈴聲就知道是祁危的手機,正好小趙老師也有點生氣地吆喝。
“誰的手機誰的手機!不是剛剛都說了考試的時候要靜音的嗎!”
“我的我的,老師,對不起我這就走……”
齊棹笑著舉起手來,原本剛要出門的腳步打了個轉,他回去柜子里面摸了祁危的手機,又偷偷給祁危使了個眼色,表示沒事,門一關就溜去了外面的小花壇。
剛才那通電話已經被齊棹摁掉了,但是對面很快卻又撥了一個過來。
上面的備注光光正正兩個大字——父親。
齊棹瞇起眼睛看著上面那兩個字,心想我就說我這次重生回來好像是忘了什么垃圾,此時才想起來:怎么能把您老人家給忘了呢?
他也不怕,抬手就接了電話,先喂了一聲。
“喂,是阿危嗎?”
祁危他爸不姓祁,他隨他媽姓,他爸當初是入贅進祁家的,名字倒是還挺好聽,叫仇玉堂。
仇玉堂都四十多歲的人了,聲音卻不顯老,反而還帶著點溫柔儒雅,待人接物處處風度翩翩。若是有不明事理的人來了,怎么也是從他的身上挑不出一點毛病來的。
不過齊棹上輩子和他打的教導多了,自然知道他這人外面披著一層光明偉岸菩薩皮,里面干著他的黑心壞腸腌臜事兒,比誰都會裝。
“他在里面兒考試呢,叔叔。”
齊棹薅著那花叢里面的幾根零星的狗尾巴草,說話的時候皮笑肉不笑。
“我是他同學。”
就聽見對面開始嘆氣了。
“這孩子,上學就好好上學,怎么還帶手機玩呢,這樣能學好嗎?”
沒留神,手下的狗尾巴草給薅斷了,齊棹的手上一疼,留了一道淡紅色的勒痕。他歪頭用肩膀夾著手機,將那點傷口在嘴邊吮了吮。
帶著點草的苦澀味兒,惡心。
就像是他隔了整整一輩子和仇玉堂聊天,還是覺得惡心。
“我們現在這些年輕人都這樣啊,叔叔您這就不懂了吧!
“現在誰出門在外還離得開手機啊?再說祁危他上課都是放在儲存柜里面,那肯定不能耽誤學習。您啊,已經老啦!”
他這話有點不客氣,仇玉堂也只是笑一笑。
“那小同學,你讓祁危考完了給我回個電話好么。”
齊棹滿口答應,轉頭掛了電話就將通話記錄刪了,一點痕跡都沒留。
剛刪完抬頭就看見祁危也交了卷兒背著兩個書包從教室里面出來,將其中一個遞給齊棹,臉頰紅撲撲地喘著氣問:“誰的電話?”
齊棹將手機還給對方,接過書包吊兒郎當地靠在墻上,沒和他說真話。
“推銷電話罷了,賣保險的,別管。”
仇玉堂的電話無關緊要,這電話打過來也是主要為了體現一下自己關心孩子的好父親人設罷了,回不回都沒事。
甚至齊棹打賭他轉頭就將這事兒給忘了,沒必要為了一個垃圾來浪費感情和時間。
他拉住祁危的手晃了晃,又沒骨頭地將頭靠在他身上。
“哎呀!管那些亂七八糟的人干嘛,為了慶祝一下終于考完了,我帶你去吃好吃的!”
畫室這邊的集訓已經開始了一個月,終于到了月底難得的假期,他們明天還能休息一天。今天考完了也不用去上晚自習了,因此今天也就悠閑下來。
他們集訓的這間畫室是在靈都二十七中的旁邊,往巷子深處走就有一條小吃街,平時也被他們畫室里面的同學戲稱為地溝油一條街。有時候上晚課的時候香味兒就能飄到教室里來,勾得人畫畫都沒心思。
此時他們出來的這個點高中的學生下午還沒放學,所以人不是很多。齊棹走在前面,用肩聳一下小孩兒。
“來唄別客氣,我請客!”
“你是不是今晚上不想做飯所以才帶我來這兒的啊。”
祁危回懟了他一句,過了一會卻還是沒忍住跟人走了進去。
他顯然是沒來過這樣的地方,四處看看很是好奇。
在小攤車后面叫賣的小攤販,飛濺的油花,地上骯臟漆黑的瓷磚,甚至還有隨處可見的沒人收拾的垃圾袋和木簽,這里實在是算不上干凈。賣得東西也五花八門,各顯神通。
可就算是知道不衛生也肯定不健康,不過味道的確是聞起來很香。
這兒的人也和他以往見的人不大一樣。人人的嗓門都很大,吆喝還價,打包裝盒,動作利落。不知道怎么說,祁危覺得這兒有一種骯臟雜亂但是生機勃勃的美。
齊棹讓人站在原地,按照他上輩子的口味兒隨便買了點炸串,又點了飯團、煎餅和冰奶茶,拎著滿手,回來塞到了小孩手里。
剛才賣炸串那家實在是太熱了,齊棹排隊的時候出了一身的汗,將沒開封的冰奶茶在自己的臉上貼了貼,才感覺降下溫來。眼睛紅紅地笑著問小孩兒:“還想吃什么嗎?快點單,過時不候!”
祁危站在原地看了看,就看見一個賣彩色棉花糖的攤位,左右圍著的多是小孩兒,或者是情侶買給自己女朋友的。
那家的棉花糖做得挺漂亮,不僅僅是圓的,還有各種卡通形狀圖案的,五彩斑斕,看起來都還挺好看。
心里其實有點想要,但是又覺得有點難為情,未免有點太幼稚了。
他現在已經不是小孩子了。
齊棹多懂他,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肚子里面在想什么,將喝了一口的奶茶塞到祁危的手里,說了句等著,就擠進了小孩子堆里。
過一會就看見一個超級巨無霸的炫彩棉花糖往這邊走過來,簡直是將人的頭都蓋住了,只是從后面露出一點小白毛。
再一動,齊棹就從側邊露出張笑吟吟的臉來。
祁危有點別扭的接過來,挺做作地說了聲哎呀你給我買這個做什么,嘴角卻偷偷揚起來。
棉花糖松松軟軟的,像是一朵飄在天上的云。那顏色鮮艷的簡直是要將所有的色素都加了進去,他們油畫畫板上的顏色可能都沒這上面的豐富。
但是其實祁危一直都挺喜歡這樣花花綠綠的東西的,當初學油畫里面也未免沒有這樣的原因,他不喜歡太單調的空白的東西,會讓他有一種窒息感。
過一會兩人慢慢在大街上面溜達,慢慢你一口我一口溜達著吃東西的時候,那句謝謝才從祁危嘴里面說出來。
“嘖,和我說什么謝謝。”
齊棹從他手里揪下來一點棉花糖,嘗了嘗味兒。
他其實還是挺愛吃甜的,但是也只能吃一點,還是純粹的中國人口味,吃烘焙的點心會覺得太甜。
“以后記住啊,都不準和我說謝謝,不然就不給你買了。”
“——咱倆什么關系!”
祁危嗯嗯地點了點頭,右手從齊棹手里接過一根炸蘑菇,小口小口地吃。
他上輩子有點貓舌頭,不能吃熱,也不能吃辣,吃東西的時候也是慢條斯理的,看著就很乖巧吃得很香的樣子。
因為懶得拿,嫌棄沾手,齊棹給他從袋子里面拿一串他就吃一串,被燙到了就咕嘟咕嘟地去喝冰奶茶,很快鼻尖上面就也冒出汗來。
胃里又熱又涼,夏日涼爽的晚風從他們的身邊吹過,將那點燥出來的汗水都吹干凈了。
很爽利。
祁危這邊還正吃著呢,就發起愁來,小聲和齊棹抱怨。
“完蛋啦,吃這么多肉,又喝奶茶,今晚上又該睡不著覺了。”
他手上那串子上面的烤腸還有一口,猶豫著要不要吃完。齊棹白他一眼,湊過去給他咬斷了,仰頭吞在嘴里嚼嚼,說話含含糊糊。
“……我現在嚴重批評你這個小同學!就是總是猶豫,就總是喜歡想太多!你管那么多干嘛,哎呀我們現在吃得開心不就行了。以后的事情以后又誰說的清!”
“人生啊,就是要今天過得開心就好啦。這說不定下一秒就地震了,把我們都埋在下面,一起死掉。哈哈,這樣一想就更好笑啦!”
他說話向來生冷不忌。
祁危抿了抿嘴,趕緊用一只飯團堵住了他的嘴,自己別過頭去不看他。
“別胡說,什么死不死的。”
齊棹兩只手都剛好被占著,飯團一時之間在嘴里拿不下來,于是只能快走兩步,笑著用側臉在人的肩膀上蹭了蹭。
頭發軟軟地貼在祁危的頸窩里,一陣麻癢。
“嗚嗚。”
好嘛。
那就不死,一起好好活著。
結果祁危這天晚上果然因為喝多了奶茶睡不著,翻來覆去地在柔軟的床上帶著被子滾,想起白天齊棹拍著他的肩膀哥倆好地說:咱倆什么關系!
祁危躲在被子里悄悄咬自己的指甲,有點郁悶。
可他們倆之間,現在這算是什么關系?
年會就在公司內部開,宣傳部的早就得到了“密令”,要多拍點齊棹和祁危的合照,然后發給祁危。
祁危要是滿意的話,年終獎可以多加不少。
他們今天這一身西裝配色和款式極其相近,領帶夾和袖口更是明晃晃的情侶款式。
先不說他倆站在一塊兒本身就十分匹配,就說宣傳部部長親自上陣,拍出了極其漂亮的照片。
這一年,也是祁氏官方第一次上傳了公司年會的照片,而且不僅是貼在了官網上,還發了個微博。
有網友辣評:【你不說這是年會我還以為是雙qi訂婚現場呢,這拍得太像訂婚照了吧】
96
年會結束后沒兩天就是春節,齊棹已經很久沒有在國內過過春節了。
所以祁危問他要不要出去,他想的話,他們是可以去現場看春晚的。又或者去外面旅游過年,年味會很重。
但齊棹拒絕了。
他窩在祁危的懷里,不經意間說著最動人的情話:“我就想跟你一起過年,就我們倆。”
雖然才二十四歲,但齊棹已經經歷了太多,那點玩心在年少時就已經揮霍得差不多了,現在只想和祁危窩在家里。
看春晚也好,做點別的也行,只他們兩個人。
安安靜靜。
在重生之后,他沒有怎么想起過自己那樣不堪的前一世。
命運之神在此時眨了眨眼,讓他們會在他最猝不及防的時候遇見。
“你好,沒事的話能不能讓一下……”
對方想要從他身邊擠出電梯去,但那束桔梗花實在是太大,撲面而來的香味也惡心得人直想吐。
祁危閉了閉眼,但實在沒忍住,劈手奪過來摔在了電梯的地板上。
“你!”
本就脆弱的藍色花瓣散了滿地。
少年睜大了眼睛,眼里面的淚花幾乎沒怎么藏就冒了出來。
“我的花……”
在他蹲在地上想要重新一點點將那束花抱起來的時候。
祁危卻已經用鞋底踩了上去,還很用力地左右碾了碾。
“呦,你這花是要送給誰啊?”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感覺自己今天整整一天的戾氣終于找到了出口。
他的語氣肯定不是很好,說不定像是那種學校里面霸凌其他同學的不良小混混頭子。
因為他看見身下的人因為恐懼而開始輕輕顫抖了起來。
活像是一條本來好好走著路,結果卻被旁邊的惡霸突然踢了一腳的可憐小狗,就差嗚咽出聲了。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天這場應該是訂婚宴吧?”
祁危彎下腰捏住了他的下巴,將他的臉抬起,滿意地在他眼里面看見了盈盈的濕潤眼淚。
十七歲的祁危還留著半長發,黑色的發尾軟乎乎的貼在臉頰上,膚色白潤,臉蛋漂亮得像是個女孩子。
一看就很好欺負,很輕松就能騙回家的小蠢狗崽的樣子。
天殺的,怪不得上輩子一個個的都來騙他。
“讓我猜猜,你是要送給是白盛忻,還是陸大公子?”
“人家都已經琴瑟和鳴佳偶天成了,你怎么非要去插一腳。怎么,這年頭上趕著當小三嗎?”
“賤不賤啊你?”
笑死,罵自己就是爽,嘴里的話一句接一句都不帶斷的。
“不,不,不是……”
少年磕巴了一下,又搖頭又點頭,急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直掉。
祁危當然知道他一緊張就容易結巴。
因為這一點,他的父親很嫌棄他,稱呼他為帶不出去的廢物。
因為身體不好,上輩子的自己沒怎么上過學,在他二十歲之前甚至都很少出門。
像是一株名貴但不好養的珍惜植物,常年在家庭醫生,阿姨和家庭教師的手下輾轉,缺乏生機但是卻也還算是健康地活著。
唯一遇見的一個可以算得上是同齡的人就是他的油畫老師白盛忻。
結果別人對他一點好,給一根骨頭,他就屁顛屁顛地搖著尾巴跟過去要給人當狗。
結果當然就是被大騙特騙,沒了錢也沒了心,不得好死。
評價為純屬活該。
“帶我去你房間,現在。”
祁危突然改變了主意。
“不然我就現在下去,把你喜歡白盛忻的事情當場喊出來。
——讓所有人都知道你不知廉恥要去給人當小三。”
“不,不要,不要……求求你……我沒有……沒有喜歡……”
少年嚇壞了,甚至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哭著哭著就又彎著腰咳嗽起來。
“嘖。”
祁危最見不得他這副軟弱可憐的樣子,熟練地從他的左邊口袋里面摸出了房卡,半拉半拖地拽著他起來出了電梯。
出電梯的時候還遇見了一對男女,看見他們甚至不到十二點就這樣糾纏在一起,眼神有點怪異。
倒是祁危先大大方方地開口。
“抱歉今天是他朋友前男友忌日,他傷心過度有點喝多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滴——”
房門剛被關上,少年就像是兔子一樣從祁危的手下竄了出去,將手里的手機舉了起來。
“說,你,你到底是什么人!我告訴你,你小,小心我報警把你抓起來!”
祁危沒理他,尋思我是誰要是說出來不得嚇死你。
他反客為主地坐到了沙發上,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真的是很少喝酒的,因為上輩子的他總覺得喝酒會影響腦子,讓他沒法繼續握住畫筆。
如今死過一次,倒是覺得無所謂了。
人生得意須盡歡,明日愁來明日愁。
酒不是什么好酒,酒精味兒很沖,他沒嘗出好味兒來,只覺得喉嚨發癢,火燒一樣的痛。
腦子里面的眩暈再次翻涌上來。
他踢掉了鞋子,下意識地在沙發上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一時之間覺得所謂的重生就是一場幻夢,是他畫畫累了,在老宅的桂花樹下喝了太多酒,醉到現在還沒有醒來。
“你這是私闖民宅,這樣是犯法的知道嗎?”
十七歲的祁危還在他身邊喋喋不休,眼神清澈又愚蠢。
“別鬧了。”
他伸手一把捂住了對方的嘴,將對方抱抱枕一樣摟在了懷里。
“陪我睡會就好……放心,我不會害你。”
別人我也不知道,他向來很笨,看不透人心。
但是這個世界上,起碼,我是不會害你的。
懷里的少年聲音突然停了下來,像是一只突然被掐住了脖子的兔子,一聲不吭地任由他抱著。
呼吸燈慢慢暗下去,溫柔如海浪一般起伏著。
祁危閉上了眼,無數的痛苦的回憶如碎片般割裂了他的腦海。
好痛啊,也真的好累啊。
活著就是這樣讓人痛苦的事情嗎?
如果就是這樣死在一無所知的十七歲,不用去遭受后面的一切,好像也不是一件很壞的事情。
許久,少年伸出手去,悄悄解開了祁危臉上的黑色口罩。
凌亂的白發下是一張看起來同樣年輕的臉,但是上面卻多了沉沉的倦容。
他睡得真的很熟,就像是已經有幾個月都沒有好好睡過了一樣。
“看著長得還行,可惜是個精神病。”
少年小聲地罵了一句,想伸手去揪他頭發,但是怕把人吵醒還是放棄了。
“瘋狗一樣,誰認識你啊!”
越想越氣,他低聲罵道。
“還踩了我的花!”
他看向窗外,草坪上亮燈閃爍,觥籌交錯。
儀式早就結束了,顯然已經來不及去送花了。
哎,本來今天都計劃的好好的……好委屈,想哭。
自顧自emo了一會,但是也許是沙發足夠寬大柔軟,也許是那個奇怪的人的懷抱足夠溫暖,給他一種怪異的熟悉安心感。
算了,不能和精神病計較。
他竟然靠在人懷里,跟著他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祁危醒來的時候茫然地在沙發上面躺了一會,拿出身邊的手機看了一眼時間,發現剛好過了凌晨十二點。
下面的宴會已經散場,只有草坪的角落里面零零星星地亮著幾盞寥落的橘黃色的燈。
空調的風嗡嗡地吹著,胸口的呼吸軟乎乎,是另外一個人的體溫傳遞到了他的身上。
那人的睡姿顯然也說不上好,長手長腿糾纏在他身上,章魚一樣。他從小就喜歡抱著東西睡覺……
在此時,他不是一個人。
不知為何這個念頭讓祁危心里驟然觸動了一下。祁危看了一會窗外,然后低頭在懷里人的額頭上親了一口。
“生日快樂,祁危。”
他有些沙啞地說道。
是自己送給自己的十八歲生日快樂。
上輩子也是這樣,在白盛忻忙著慶祝他的訂婚宴的時候,卻無人知曉今天也是他的十八歲成人禮。
雖然,但是這一次總算是有人祝自己生日快樂了。
“唔?”
少年顯然沒有聽清他到底說了什么,頭發亂糟糟地從他的懷里鉆出來,柔軟雪白的手指還踩奶一樣地在他身上抓了幾把。
“許個愿吧。”
祁危輕聲說,聲音是難得的溫柔。
“只此一天哦,今天許下的愿望都會成真。”
“什么許愿……”
少年祁危腦子也還迷糊,搶過手機看了一眼才記起來。
“哦,原來今天是我生日啊……”
其實也不怪他不記得自己的生日。
他的家庭就像是所有勵志爽文小說里面的主角一樣不幸,父親常年不回家,母親住進了精神病院。
他的出生怎么看都并不是一個值得慶祝的日子。
至少在過去十幾年里面,從來都沒有人和他說過生日快樂。
少年祁危迷迷糊糊地從單薄但是溫暖的懷里抬起頭來。
“那,我今年的愿望就是……能有個老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亂語些什么,但是愿望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實現不了,所以才叫做愿望吧?
許完愿他就有點喪氣,他又想起今天是白盛忻的訂婚宴。
他是真的真的很喜歡盛忻哥哥的。
如果是盛忻哥哥能夠和他在一起就好了,他真的一點,一點也不差的。
他會努力,會很努力地去畫畫……在未來,一定會變成很厲害的人。
所有曾經教過他的老師都說他超有天賦的!
“只有這樣嗎?”
對面那白發的討厭鬼挑著眉,搖了搖頭,用一種看不爭氣的廢物的眼神看著他。
他的臉微微紅了,又覺得這人實在是沒眼色又討厭,這下徹底清醒過來,連忙從他懷里跳下來。
“哼哼,你根本就什么也不懂!想,想有個老婆是什么很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呵呵,多少人連老婆都沒有呢!就讓他們嫉妒去吧!”
祁危思考了一下,覺得倒是也有點道理。
有個老婆還是很重要的,至少可以一起抱著睡覺。
他此時興致上來了,困意全無,支棱起來用對方的手機掃了店里的送餐二維碼點了些吃的和蛋糕,說是要給人好好過個生日。
自然付款還是讓對方來的。
畢竟他沒有錢。
昨天一天他都沒怎么吃飯,此時早就已經餓了。
酒店送餐很快。年輕的身體食欲也很好,祁危吃得優雅但是卻也不慢,很快就已經將面前清盤了。
蛋糕倒是只吃了一塊就覺得膩了。
原來之前曾經那樣渴望的東西,當真的吃到嘴里的時候只也不過如此。
“你不吃嗎?昨晚應該也沒好好吃飯吧?”
假惺惺地將并那塊不好吃的蛋糕推到對方面前,看著對方猶豫了一下,皺著眉咬了一口。
“算了。”
他良心發現,將那甜度超標的蛋糕丟進了垃圾桶。
“這個不好吃,別為難自己了。”
“你都送給我了,那就是我的東西了,怎么能隨便丟掉。”
少年的臉色陰沉了下來,祁危上一輩子人長得漂亮,但是瞳色卻是沉沉的烏黑色,唇色也偏暗。
不笑的時候就有一點森森鬼氣,看起來像是個鬼娃娃。
祁危閉著眼睛都能知道這小孩現在心里在糾結什么,拉過人來敷衍地在他的臉上親了一口,輕聲哄他。
“聽話,以后送你更好吃的蛋糕,嗯?”
少年祁危臉微微紅了,雪白的耳側驟然飛上一層薄粉。
祁危看了一眼,順便將最后一勺子香草冰淇淋塞進嘴里,咬著勺子心想怪不得上輩子白盛忻后來一直都不怎么喜歡自己。
畢竟誰會喜歡一個長得比自己還好看的攻?
吃飽了后祁危心情好了很多,也有了力氣,重新洗漱后就將人拉上了床。
“閉眼。”
要老婆是嘛,這不是很簡單的事情?!
燈被關上了,他摟住人的后頸,輕輕靠過去,兩人的鼻息相糾纏,唇瓣慢慢貼在一起。
他舔著那道細細的柔軟唇縫,在人后頸上面捏了一把,舌尖順利地鉆了進去。
梔子花味道的牙膏,含著一點青澀的甜。
還沒來得及糾纏就被人咬了一口,身子被人推開,黑暗中那人的聲音顫顫地發著抖。
“你,你你你做什么?!”
祁危揚了揚眉,心想怎么腦子缺根筋似的才反應過來。
就光是你這安全意識,如果不是我,早不知道被人吃干抹凈多少次了。
“您還看不出來嗎,祁先生?”
他起了壞心眼,聲音故意壓得低低的,帶著微喘的氣音。
“我是您的專屬愿望小精靈,來幫您實現愿望了。”
齊聞瀨深呼吸了口氣,清除掉了聊天記錄,退了群,把最后一點能和齊棹聯系到的聯系斬斷了。
齊棹對他很好了。
他知道。
所以他希望齊棹能夠好,而不是非要齊棹繼續當他的哥哥又或者怎么樣。
提醒齊棹,也只是害怕他被祁危蠱惑,落入了陷阱卻不自知。但齊棹現在知道了,卻依舊能夠和祁危攜手往前,那他就不用去插手什么了。
免得讓齊棹更加討厭。
哪怕以后和齊棹不會在見了,齊聞瀨還是希望,最起碼他別像齊牧那樣,和齊棹變成那種成恨的關系。
97
祁危的生日也在春節假期間。
齊棹其實早就想好要送他什么了,奈何祁危看得太緊,他只能暫時作罷,送了個別的禮物給祁危。
——他打開了從齊家帶走的盒子。
盒子里有一個小的金做的“藝術品”,就是齊棹以前戴的那個金腳鐲融了后打的,小小一個,雕刻成了梅與竹的模樣,還留了孔,可以牽繩做項鏈,和普通金項鏈的大小不會差太多。
齊棹以前在國外做兼職時學過編繩,所以他編了一根黑色的繩子穿好,送到了祁危手里:“生日快樂。”
包裝禮盒還是他自己用彩紙折的。
齊棹原本從不信神佛。
那些虛無縹緲的高高在上的神像,全身金光燦燦化身相,波光粼粼瑪瑙珠眼里,又怎么見得人間的悲歡疾苦?
他只隱約記得,他父親很喜歡捐功德,修寺廟。
靈都最奢華的那座寺廟門口的牌子上光光正正寫著捐贈處,寺上每一塊的瓦片上面都刻著捐贈者的名字。
三千元一塊,童叟無欺。
他母親在精神不好后,他父親就越發喜歡向著寺廟里面捐錢了,用的還都是給家妻祈福的名義。
連續捐了有兩三年的樣子,他父親出軌時拍的親密照片就被甩到了母親的臉上,母親看了后瘋病更加嚴重,對待年幼的自己也更加苛責,最后終于是進了精神療養院。
父親在那一年又給寺廟捐了一大筆錢,光是他一個人向著里面砸的錢,就為廟里修了一座金燦燦的新大殿。
因著他的父親,他總是疑心在神佛面前一擲千金的人,是內心有愧,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才要花錢來買心安。
廟門里面的銅臭味太重,他向來不喜歡。
結果他就重生了。
好嘛,這下不得不信了。
然而,然而……
他究竟為什么會重生到另外一個人身上?
跪坐在釋迦牟尼佛的蒲團前,齊棹有些呆愣愣地想著。
如果佛陀只是想要他去更改上一輩子的遺憾的話,那讓他重生到十七歲的自己的身上不就好了。
皆大歡喜,萬事大吉。
現在弄成這尷尬的樣子,又要怎么辦好呢?
他又想起自己現在的這具身體和前一世的,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巧合。
于是一切便恍然大悟了。
原來是在他重生的時候,佛陀那邊也出了岔子,不小心讓他投錯了胎!
一想到這里,齊棹不由得有些氣憤,心想原本好好的一本重生逆襲打臉文,怎么就成了現在這樣不三不四的樣子。
就是照著那種爽文模板,虐虐原本的垃圾前男友,畫點畫,出出名。
雖然可能在某些讀者看來,會有些枯燥,但是他衷心希望他的人生不要再有太多波瀾起伏了。
算了,不過既然都已經這樣了,他又能怎么辦呢?又不能再死一次……
誰知道這重生的機會是不是僅限一次,萬一佛陀不肯再讓他重生了怎么辦。
哎,算了,一輩子很短的,忍一忍就過去了。
只是現在這樣,他總是疑心自己重來一世的完美人生,似乎是從原本的那個自己身上偷來的。
對方越是腐爛墮落,自己就越是光輝耀眼。
這樣的話,重來一次又有什么意思,看著另外的那個自己再次一步步進入泥潭,重蹈覆轍嗎?
身邊的人來來去去,男女老少,都在對著佛陀神像拜來拜去,口中念念,都有所求。
求呀求。
求富貴,求平安,求學業,求吉祥如意,求一生幸福快樂。
拜呀拜。
拜香,拜神,拜佛,拜自己。
他看著人們都拜,于是也雙手合十拜了拜,但是卻不知道應該向著佛陀去求些什么。
腦子里面亂哄哄的,又回想起那天看見的祁危的那張退學申請書。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是上一輩子,屬于祁危的人生里開始墮落的第一步。
從這天開始,他完全放棄了自己的學業,放棄了離開的機會,主動地蜷縮進到了那幢陰沉昏暗的別墅里面,成為了白盛忻身后的一個幽靈。
他在那里為白盛忻畫了很多,很多的畫,成為了他往上爬的最好的墊腳石。
白盛忻的笑里面藏著刀,他的愛昂貴到支付不起代價。
但是當時的祁危卻并不知道,少年的他沉浸在屬于第一次品嘗到的甜蜜愛情里。
從小到大,屬于祁危自己的東西向來很少。
父親不愛他,母親將他視為一個可以用來聯絡婚姻的工具,可以隨意打扮的玩偶。
沒有辦法,他就是很慘啊,從來都沒有被愛過,所以一旦別人稍微裝出一點愛的假模假樣來,他馬上就將全部的自己都獻上去。
……甚至一點都沒有給自己留下來。
這個時候的祁危是第一次吃到糖的孩子,死死地抓住,不肯放開手。
但是白盛忻給他的愛卻不是糖果,而是毒藥。
齊棹煩躁地罵了一句,重重地抓了一把頭發。
如果他現在是十七歲的祁危的話,他當然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
但是他現在不是。
煩,他到底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
原本不還是很灑脫的嗎?
說到底,自己現在已經不是曾經的那個自己了,那么對方如今是死是活,到底和自己又有什么關系?
他愛上白盛忻要追著給他當狗,也是他活該。
齊棹咬緊了牙關。
死得好,快似,好似。
但是,但是……
腦子亂得像是要炸開來,他不知道現在的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齊棹似乎又成了剛剛重生回來時候的樣子,一條骯臟的,無家可歸,也無事可做的流浪狗。
晃晃悠悠地從主殿里面走出來,齊棹恍惚地跟著人群走,不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去做什么。
頂著一頭白毛在四周拜香禮佛的人群里面格格不入,人又長得好看,時不時就有人偷偷看他,也有拍照的。
齊棹也全然不在意。
釋迦摩尼佛、阿難尊者、迦葉尊者……
【一生補處寄諸天,普現菩薩身,當年鹿野苑中,曾助迦文傳密意。】
【三界輪回仍故我,誓修唯識定,他日龍華會上,愿隨無著覲慈顏。】
彌勒菩薩、韋陀菩薩、四大天王……
【如露如電如夢幻泡影應如是觀,無我無人無眾生壽者皆無為法】
珈藍菩薩,觀世音,地藏菩薩……
【七寶莊嚴成佛剎,八功德水濟眾生。】
【掌上明珠光攝大干世界,手中金錫振開地獄之門】
他看啊看。
想要從這些密語箴言中看出一點什么來,好教他脫離現在的艱難處境。
但是最后卻只是看得自己頭暈眼花,最后放棄了,排隊去吃了一碗寺廟里的特色素面,另外加了一份素雞。
評價為這家寺廟的面味道很不錯,起碼比泡面好吃多了,很勁道。
走出齋閣來的時候,陽光亮堂堂地刺眼,他被晃得眼暈,沒反應過來,就被一人拉住了手。
“這位施主,我觀你業障纏身,恐福報不能現身。愿消三障諸煩惱,愿得智慧真明了。”
沒見得那人樣子,先被這話嚇了一跳。
瞇起眼睛一看,是一個很年輕的紅衣喇嘛,臉蛋白白凈凈挺俊俏,彎眉長眼,臉上帶笑。
“你別和我來這套啊,我不買東西,也不算命的。”
齊棹警惕地說道。
“還要請這位師父你不要動不動就動手動腳,授受不親!”
“別嘛帥哥。”
那紅衣喇嘛笑著從僧衣的布口袋里面摸了摸,掏出一塊最新的iPhone手機來。
“可以合個照嗎?我不是真和尚,是周圍的大學生,來這里是拍短視頻的,我感覺你今天這一身很帥兄弟,和我很搭。”
“這不來一張不久可惜了!”
齊棹很是反應了一會,還沒來得及拒絕就被人拉過去,手機自-拍模式移開,閃光燈就打下來了。
主要是他上一輩子是陰暗的自閉死宅家里蹲,這一輩子雖然好一點了,但是卻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自來熟的人。
說實話有點嚇人,還是希望這樣的人類早點滅絕的好。
“嘖,不錯不錯。”
那人翻著照片,點了點頭,似乎很是滿意的樣子。
“后期再給你的頭上P個惡魔角,這一套看來不就是小和尚舍身鎮邪靈。”
齊棹品位了一會,才從他的話里面品出來自己就是那個邪靈,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笑。
這位假和尚搖頭晃腦。
“從地獄里面爬出來的惡鬼,來找上輩子的仇人復仇來了,您瞧!多時髦的人設啊。”
聽到這里,齊棹終于忍不住笑了。
“我可不要做惡鬼,我剛發誓這輩子要做個徹頭徹尾的大好人。”
“為了感謝你讓我拍照,我請你喝咖啡兄弟,走吧!寺廟咖啡,喝沒喝過?”
假和尚讓齊棹喊他石榴。
他倒也沒騙齊棹,真的是搞自媒體拍短視頻的小網紅,又轉過頭來抱怨現在短視頻賽道也是卷得飛起,不搞一點時髦的設定光是靠臉完全吸不到粉絲……
“我只是為了謀生才這樣做的,不是故意要騙人,希望佛祖寬宏大量,不要怪罪我。”
石榴雙手合十,手掌中間夾著一杯咖啡,看起來怪模怪樣的。
“沒事,佛祖應該挺好說話的。”
齊棹安慰他。
畢竟他這樣的爛人都能重生呢,石榴這點小事屬實算不上什么。
他們天南海北地聊了一會,石榴就看他臉色不對。
“兄弟,你有什么心事是不是?不然怎么一個人來這里?”
齊棹嘆氣。
“說來話長。”
石榴:“為情所困?”
齊棹搖頭。
石榴:“事業不順?”
齊棹搖頭。
石榴:“考試掛科?”
齊棹還是搖頭。
他努力想要用一句話來表明自己現在所處的境地,思考了好一會才開口。
“我有一個朋友。他,怎么說,他是個戀愛腦,愛上了一個垃圾。
“但是現在我又不知道站在什么立場勸他,因為他現在不覺得他喜歡的那個人是垃圾,還沾沾自喜以為撿到了寶。但是只有我知道,他如果繼續這樣下去會很慘。”
思考了一下,他又繼續說。
“但是其實他自己本身也是個垃圾,我現在正在糾結到底要不要管他,畢竟他們兩個垃圾在一塊似乎也挺好。”
“就是說,最好都離我遠點,不要把屎沾到我身上來。”
石榴聽著聽著,面色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一般遇到這種情況,還是尊重祝福比較好。
“就像是魯迅曾經說過,悲喜自渡,他人難悟;萬般皆苦,唯有自救。”
齊棹猛然一驚。
他站在原地愣了好一會,那句話的最后兩個字在他腦子里面回蕩。一時之間有些戰栗,心悸又上來,全身暈乎乎地發冷。
石榴見他似乎有些不信,還來和他解釋。
“這真的是魯迅說的啊!”
“不好意思,我,我突然想起來有點事。”
齊棹急匆匆地轉身便要走,石榴不明所以,追上來和他加了個微信才放人。
出寺廟的時候,天氣陰沉沉地像是要下雨,霧氣慢慢地蒙了上來,寺廟的七層塔頂閃著晶瑩的光,香火氣也變得濕沉黏膩了起來。
齊棹在手機軟件上打了個車,位置就定在祁危所在的別墅區,他曾經無比熟悉的那個地址。
在等車的時候小雨就落了下來,綿軟糾纏的雨水,一點一點的落下。
正是靈都的梅雨季,雨水不涼,風吹過被潤濕的皮膚。齊棹擋了擋眼睛,心悸又重了,心跳快得像是要從胸腔里面跳出來。
他頂著一頭濕漉漉的白發上了車,車擠在車流里面,下雨天堵車,喇叭亂鳴,吵哄哄地走過斑駁的紅綠燈,走過熟悉又陌生的街區,街道上面的店鋪有的是齊棹曾經熟悉過或者已經遺忘的名字。
出租車司機來和他搭話,他也沒有聽到。
他成了一個聾子。
只是過去的,現在的,未來的片段一點點地在他的眼前閃現。
悲喜自渡,他人難悟;萬般皆苦,唯有自救。
自救啊,自救。
那人的確很爛,性格也很差勁敏感,陰暗又社交障礙。他沒有愛他的家人,甚至也沒有任何朋友。他就是垃圾堆里面的一塊不可回收廢物,活著死了似乎對全世界都無關緊要。
腐爛墮落,都隨他。
根本沒人在意他,也沒人想要舍身為菩薩來渡他。
……
齊棹的頭靠在冷冰冰的玻璃窗上面,眼眶一熱,一時之間竟驟然落下幾滴淚來。
沒錯,他幾乎是憤懣地怨恨過去的那個他,那個懦弱卑微的、將一切依賴給別人的自己。
但那個時候的祁危孤身站在霧里,早已無路可走。
祁危的秘書部和助理部人都很多,而且區域也很大,所以齊棹一上午基本就是在認人和認區。
不同區有不同的職責也有不同的任務。
這是當然得。
祁危這個助理秘書團,每年的薪資都不是常人能想象的。
要知道祁危易感期不能處理工作的時候,就靠這么一個團隊運營,這么多年了,就沒有出過岔子。
等到中午休息的時候,齊棹很自然地去找祁危吃飯。
他的工牌有點不一樣,是可以刷總裁專用電梯的,所以齊棹直接坐總裁電梯下去了,免得祁危等太久
去的路上,齊棹還順便看了一下手機,就看見——
【齊茂已向法院申請破產清算,A級的齊小公子將何去何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