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巧克力曲奇
溫川的追人練習進展順利, 已經在客廳、廚房、書房等處分別實踐過。
他總結了經驗,親啄能攢0.1糖分、伸舌頭的話就有1分糖了,如果親五分鐘以上或者多叫幾聲哥哥, 就能攢2分。
掌握規律以后,溫川三天攢了9.9分。
到了第四天, 他自己雖然不滿足, 奈何嘴唇受不了了,唇瓣嘴角如火燒, 唇珠也破了皮,喝水都火辣辣的。
沈逸青端詳許久, 給他上了藥膏, 甜味的中草藥, 抹了厚厚的一層,唇像涂了油脂,晶亮柔潤。
沈逸青問他,是什么味道的, 溫川抽了抽鼻子, 辨認說:“像柑橘。”
沈逸青坐在床上,忽然道:“過來。”
溫川蹭過去,給他看自己的嘴唇。
沈逸青不只看了,還聞了,叢林里的大貓瞇眼細嗅, 小動物不敢跑,面容上細小透明的汗毛被氣息吹拂,酥癢難耐。
“是陳皮。”沈逸青嗅完, 拉開距離。
溫川呆呆站在沈逸青兩腿之間,被他的大腿夾住, 冬天的睡衣不薄,兩人卻像皮肉緊貼著,溫度如電流,在腿間躥來躥去。
嘴上的氣流,衣服下皮膚的熱度,溫川整個人都麻透了。
偏偏始作俑者滿臉淡然,渾然無覺的樣子,讓溫川赧然中忽而有些奇異的挫敗感。
他仔細品嘗心里那絲不滿,大約來自于沈逸青太過穩定的情緒,每次接吻,他這邊動心到一塌糊涂,身心無限接近極致的歡愉,偶爾偷瞄沈逸青的神情和顏色,卻見他始終睜著眼,冷靜地不像話。
總覺得不該,又想象不出對方動情會是什么模樣。
約莫還是他不夠嫻熟,才會導致甜度不足。
溫川這么想著,付諸行動就變得水到渠成,他想往常那樣,直白又認真地問:“要嘗嘗藥膏的味道嗎?”
沈逸青呼吸一滯。
這哪里是詢問,分明是邀請,是赤luo地勾引,甜品師親自刮掉奶油露出柔軟的蛋糕胚,請人品嘗,小貓翻開稚嫩的肚皮,等人來摸,完全不設防。
天真又撩人,沈逸青承認自己面對這樣的小朋友沒有定力,他的定力是裝出來的,一擊就碎。
可惜小朋友渾然無知,還要縱容他內心的猛獸去侵略他的領地。
中草藥無毒,有毒的是眼前人,使用一點,渾身燥熱,足以上癮。
唇上的藥膏化進口中,被碾進舌根,睡衣被掀起一角,柔韌纖細的腰間少了衣服遮擋,在暖燈中白得發光,很快又被寬厚的手掌覆蓋。
溫川半跪著,順著力道勾住沈逸青地脖頸。
半管藥膏差點被吃完,溫川喘著氣,分出一丟丟心思感慨,幸好抹的是中藥!
時間過得又快又慢,甜度值被溫川攢到15的時候,遇到了一個小難題:
沈逸青又忙起來了。
溫川上班時間很固定,但沈逸青的工作經常遇到突發狀況,有那么幾天,他追人的進度條完全停滯。
兩人連見面都難,溫川忍了許久,心頭搔得難受,不肯再等,帶著自己做的曲奇餅干和飯去醫院找沈逸青。
明星可以有粉絲探班,醫生也可以!
他熟門熟路的找到門診樓,躲開人流,找到前臺熟悉的小魚護士,問道:
“請問沈醫生在嗎?”
小魚笑著道:“甜品店店員又來送蛋糕呀?”
溫川臉頰浮起些微紅粉,這個身份倒沒錯,但除了第一次來送生日蛋糕,后面每一次他都是借用派送員的名號來送飯。
本想著去繁就簡,不給沈逸青添麻煩,結果全科室的人都以為沈逸青壓力太大,每天要吃蛋糕才能緩解。
沈逸青素來不喜歡被人起哄,但這件事他沒解釋,偶爾有人打趣,他甚至直接承認了:“對,我就喜歡吃甜的,怎么,你不喜歡?”
這事還是小魚和小林兩位護士添油加醋告訴他的,幾人也因此熟悉起來。
“你來得不巧,沈醫生在手術室呢,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出來。”
“啊……”溫川沒想到自己撲了個空。
小魚道:“或者你在休息室等一等,沈醫生進去兩個小時了,這個患者狀態還可以,他不會忙太久。”
溫川一聽,就有了決定:“好,那我等等他。”
夜色已深,急診多是在輸液的病人,特別危急的病患暫時沒有,小林護士留在前臺值班,小魚帶著他去了休息室,溫川以為這個時間休息室沒人,怎料推開門,里面還有幾個實習醫生在嗑瓜子。
蘇錦年也在里面。
溫川站在門框邊,有點打退堂鼓。
看見溫川進來,屋里的人也是一愣,蘇瑾年最先反應過來,驚喜道:“你怎么來了?”
溫川:“我——”
蘇瑾年扔了瓜子,笑嘻嘻道:“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溫川已經見識過蘇瑾年的自來熟和厚臉皮,但依舊沒有習慣,尷尬地笑了笑。
其他人不是外科的,聞言露出八卦的神色,好奇打量溫川,蘇瑾年給他們介紹:“好了,我逗你們的!來來來,認識一下,這位是沈醫生的弟弟。”
旁邊有人笑了,驚奇道:“我們怎么不知道沈醫生有弟弟,親弟還是表弟?”
蘇瑾年也不知道,滿口胡謅,溫川解釋的話停在唇邊,他猜自己在蘇瑾年眼里,就是沈逸青的弟弟,畢竟自己年紀比沈逸青小那么多……
蘇瑾年是把兩人的關系合理化了。
當然這個稱呼也不完全是錯的,自己叫過的那幾聲“哥哥”言猶在耳……溫川耳根發熱,咬了咬舌尖。
在場眾人年紀都比溫川大,自然照顧他,熱情地把椅子推到他跟前,還把零食分給他,溫川受寵若驚,他不好只吃不送,就把自己帶的巧克力曲奇拿出來給大家分了。
蘇瑾年吃了好幾塊:“要是我們餐廳廚師有你的手藝就好了,弄得菜沒滋沒味,連飯后餅干都是黑麥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是患者,需要營養餐。”
溫川吃過醫院的飯,確實偏清淡,他就道:“那你多吃點,下次你來我甜品店,我送你小蛋糕。”
蘇瑾年知道溫川是客氣,但他依然開心,不知怎的,他覺得溫川身上有種魔力,非常舒服,像跳進棉花糖堆里,想讓人和他呆在一起。
何況溫川上次還安慰過他。
蘇瑾年余光瞄著溫川,越看越覺得他長得好看,心腸軟,還會做飯做甜品,比沈逸青要有人情味多了。
他悄無聲息地往溫川身邊挪了挪椅子,溫川沒注意。
其他人被曲奇餅干勾起了興趣,問起各種有關甜品的問題,比如自己在家怎么做,甜品店有哪些熱銷的甜品,每個季節都會出新品么,問著問著,就拐到了溫川身上。
有人起了個頭,問了句:“會做甜品,是不是更容易找到女朋友?”
蘇瑾年一怔,看向溫川,對哦,也許溫川喜歡女孩子。
溫川并沒有覺得這話有什么不對,大家好奇很正常,不只一個人這么想,可惜就他經驗來講,找另一半的難易程度跟職業沒關系。
他甜品店里的員工目前都是單身。
實習醫生們全是二十多歲的年紀,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聚在一起不想聊工作,聊得最多就是八卦,談起戀愛話題,都很感慨:
“醫院里上班哪有時間談戀愛,我都怕我自己打光棍到六十歲!”
“醫生最后都去相親了,不然根本沒辦法認識圈外人。”
“要我說,先婚后愛這套最難了,沒看內科診室的喬醫生離婚了嗎?”
溫川插不進話,他已經有沈老師了,雖沒有正式談戀愛,但和單身的人已經不一樣了。
他假裝隱身,認真嗑瓜子。
嗑完半把,倏地在眾人的聊天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溫川茫然抬頭,找到說話的人,是蘇瑾年。
蘇瑾年問他:“上次我問你,你含含糊糊,現在咱倆熟了,你總該說了吧?”
溫川:“什么?”
蘇瑾年道:“你有對象了嗎?男的女的?”
溫川收攏瓜子皮,還是不愿意說,他和蘇瑾年不熟。
“你問這個干什么?”
蘇瑾年根本不在意他的態度,心心念念追問:“我的意思是,要是你沒有,我可以幫你找啊!”
看他興奮的樣子,不明所以的會認為蘇瑾年想追他,溫川生怕別人誤會,正要斬釘截鐵地拒絕,就被門外的聲音打斷了:
“不牢你費心,他已經有男朋友了。”
眾人都驚住了,亂糟糟的休息室雅雀無聲。
沈逸青白大褂挽在手臂,從外面走進來,鏡片后的眼睛透著冷淡和疏離,渾身充斥著權威才會有的壓迫感,所有初入職場的實習醫生沒有不害怕的,每天工作被虐得死去活來,被罵得哭天搶地,都是常有的事。
懼意簡直要刻進骨子里,尤其是蘇瑾年,他是沈逸青直屬實習生,從前他仗著臉皮厚硬抗,還喜歡過沈逸青,現在他已經被削得半分感情都不剩了。
面對沈逸青,除了恭謹就是害怕。
比如此時此刻,他就哆嗦了兩下,沈逸青看向他的目光,像看著一具亟待解剖的尸體。
蘇瑾年欲哭無淚,不曉得自己說的話怎么惹到這位閻王了。難道沈逸青自己斷情絕愛不算,還要自家弟弟跟著單身一萬年?
無人知曉沈逸青的想法,大家只聽到下一句:
“曲奇餅干都分完了?”沈逸青這么問。
眾人齊刷刷地看向溫川。
沈逸青眼神不對,溫川遲鈍地意識到情況不妙,且問題就出在曲奇餅干上,他咕咚咽了口唾沫,像被捉住尾巴的兔子,慌得四腳亂踢,他試圖挽救:
“嗯,分完了,不過我還給你帶了飯,曲奇下次我再烤給你,可以嗎?”
沈逸青不說話,在一片靜寂中,也不管眾人亂飄的眼風和戰戰兢兢的氣氛,勾了勾手,示意溫川跟自己出去。
溫川被勾走了,踢踢踏踏隨沈逸青進了隔壁診室。
沈逸青關上門,落了鎖,一把撈起他,將人放在自己桌子上,小臂上的衣服隨手扔在椅背,沈逸青松了松領帶,雙臂一伸,把人困在懷里。
這姿勢,性/感得要命。
溫川緊張之余,心臟在胸腔翻騰。
兩人離得那么近,都能看清彼此的眼睫和眸中的影子,溫川舔了舔嘴唇,現在是攢甜度值的好機會,可惜不能動。
在一起久了,溫川能清晰感知到沈逸青的情緒。
沈逸青有點生氣。
眼下最重要的是哄哄他。
溫川苦思冥想,猶猶豫豫,道:“你別生氣,是我做得不對,曲奇餅干做少了……今天的親親,分數我都不要了,可以嗎?”
沈逸青被他可愛到了,但是他就是這么惡劣,就要裝一裝,討更多的蜜糖來一口吃掉。
他忍耐著腹中饑餓,道:“不可以。”
溫川張大雙眼,難以置信。
沈逸青將他所有微小可愛的表情收入眼底,卻故意居高臨下,四面圍堵,道:
“撒個嬌,就原諒你。”
第42章 起酥包
從沈逸青診室里出來時, 溫川臉紅得滴血。
蘇瑾年在休息室門口小心翼翼探頭,看見兩人,想打個招呼, 被沈逸青眼風一掃,把話咽了回去。
“晚上不值班就回家去, 醫院里不留閑人。”沈逸青語氣淡淡, 有點冷,蘇瑾年被凍得縮了縮脖子。
溫川聽到“閑人”倆字, 不大自在地拉住外套上的拉鏈頭,拉鏈細齒隨著拽動錯開, 發出輕微牙酸的響聲。
“家屬除外。”
手指一頓, 溫川重新抬頭, 望著沈逸青的側臉,眨眨眼。
唇角不可控地向上翹,又礙于有外人在,堪堪止住。
蘇瑾年乖覺如鵪鶉, 哪敢再說什么, 連連稱是,恭送沈醫生走遠,通道人少,調節成了聲控燈,他看著兩人穿過黑暗, 在燈光亮起來的一秒,沈逸青牽起了溫川的手。
“咦?”目睹這一幕的蘇瑾年,生出奇怪的感覺。
身后, 小魚護士不以為意,自顧嗑著瓜子, 感嘆道:“他們兄弟倆關系真好啊。”
蘇瑾年摸了摸自己剪短的頭發,有點懷疑自己的判斷,兄弟之間會牽手嗎?
他哥從小就知道嫌棄他,根本沒那么溫柔!
蘇瑾年不爽:“我要換個哥哥!”
這樣的想法,溫川也有,他也想換個哥哥,或者換個叫法也行。
他發現,自己只要叫沈逸青“哥哥”,沈逸青就會變本加厲地折騰他,分數沒漲上去多少,羞臊程度倒是與日俱增,再這么下去,他實在扛不住。
回家的一路,溫川坐在副駕駛,一直盯著窗外的路燈,都沒敢轉頭看沈逸青,想都不用想,只要對視,他就神魂顛倒。
飛蛾撲火還要個火源,他聞著味就軟了。
這不合適。
還是要矜持。
以后不能總叫哥哥了。
就這么停靠在小區停車場,溫川像一尾溜光水滑的小銀魚,從座椅上滑下去,想鉆回自己的巢穴,用沙子把自己埋起來,眼看就要得逞,結果被身后的貓一把撈住,車門封死,溫川美好的愿景破滅。
沈逸青將溫川拎到腿上,不輕不重地攏著,這個力度可以保證懷里的人可以輕微動彈,但跑不了,小朋友平時吃飯素得很,骨骼纖細,稍微團一團便能穩當抱住。
車廂開著暖風,溫川只穿著淺色的圓領薄毛衣,動作間,脖頸浮起薄薄一層汗,像起酥覆著的油脂,香甜的味道彌散開,那么柔和卻能鉆進四肢百骸里去,勾動人內心的隱欲。
沈逸青環著溫川的手,從他的脊背上滑到后頸,食指挨著他的皮肉,帶著兩分逗弄,在皮膚溫度攀升的某些瞬間,汲取到無限趣味。
“不、不回家嗎?”溫川覺得自己坐在火山口,不對,他自己就是座隨時噴發的小火山。
沈逸青的答案很明顯,顯然不準備現在回去。
兩人第一次這么挨著,溫川屁股上的軟肉微陷,被強健的肌肉頂著,不適應又有些瑟瑟的舒服,他總覺得哪里不舒服,小幅度調整坐姿,在他看來,自己動作很小很隱秘,但他忽略了沈逸青的感受。
翹起又落下,左右磋磨,小家伙是把他當木樁了么?
他的手指不動,手背連著手腕卻繃出青筋來,腕骨因太過用力由顯得突出,懷里人似有所覺,終于不動了。
夜晚安靜,車內只有微弱光線,灼熱的呼吸拂過發頂,溫川側頭,望著眼前凌冽的下頜線。
空氣略顯黏稠,溫川思索著要不再叫一身哥哥,讓他放他回家。
卻聽沈逸青開口道:“以后不要來醫院找我了。”
溫川驚愕抬頭,什么意思?他懷疑沈逸青沒消氣,才會這么說,他有點委屈,問:“為什么?想你也不能去嗎?”
直率的言語撞在心上,沈逸青聞言一滯,他望著小朋友微微繃緊的頰肉,道:“自己想想為什么?”
溫川想了想,搖了搖頭,他原以為自己去醫院給他送東西,他會高興,沒想到……
“你沒發現,蘇瑾年有點喜歡你嗎?”沈逸青見他神情,就知道小朋友想歪了,于是很嚴肅地給出答案。
溫川愕然,他十分不解:“蘇瑾年喜歡的人明明是你啊。”
他又不笨,蘇瑾年當初表現得也很明顯,就差把“喜歡沈逸青”五個字寫在自己臉上了,連沈逸青喜歡喝哪種茶水,他都記得。
溫川那時候剛剛明晰自己心意,為此還有點吃醋,怎么在沈逸青眼里,蘇瑾年喜歡的對象換了個人呢?
“他誰都喜歡?”溫川猜道,不禁一陣新奇,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見一個愛一個?比結婚前的羅景程還過分。
沈逸青微怔,隨即蘊著笑,“嗯”了一聲,分毫不在意蘇瑾年的個人形象。
蘇瑾年也是小孩子脾氣,他知道他最開始對自己有好感,像個拼命討人喜歡的小孩,后來發現沒糖吃,沒獎勵,覺得不好玩了,轉而喜歡上更新鮮的事物。
談不上有多走心,但肯定有好奇和探索欲,想試探著交往,沈逸青沒把他放在眼里,但也容不下一顆砂礫夾在自己和溫川之間。
如果可以,溫川身邊最好一個人都沒有,只屬于他,每個可愛又或天真得小表情小動作,也只能被他看到。
他手圈住溫川的手腕,摩挲片刻,心頭閃過無數繩結和裝飾物的使用方法,他熟悉每塊骨頭生長的紋理,畫過無數遍人體的圖像,溫川比任何一張都要漂亮,如果那些東西用在他身上……
沈逸青神色轉濃,不動聲色地掐滅了腦海中不合時宜的影像。
還不到時候,小朋友的初戀,應當是純潔又溫柔的,不能嚇到他。
兔子受驚會跑掉。
于是他語氣放柔,引導著和小朋友商量:“既然你決定追我,就要按照規則步驟認真執行,對嗎?”
溫川遲緩地點了點頭,沈逸青這么說沒錯,他也這么想,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要認真,決定了就要努力做到最好。
作為戀愛小白,溫川對自己不是很有信心,以防有疏漏,他繼續虛心求教:“追人的規則,還有要注意的事嗎?”
沈逸青深邃莫測的神色在夜幕中一閃而逝,溫川沒有捕捉到。
“有。”沈逸青這樣說。
溫川心口一提,大氣不敢喘,生怕錯過重要內容,便仔細聽著,在心里默默記錄。
“和朋友出去前,要告訴我一聲。晚上十點前要回家,不能喝酒,不能太晚。”
這條好說,溫川工作生活兩點一線,唯一出格的只有和蘇秦去酒吧的那次,他肯定不會這么做了。
“以后身邊有過于殷勤的陌生人,要跟我說,要懂得拒絕。”
溫川點頭,趕快道:“不會的。”他的圈子很小,很難認識新朋友,更別提“殷勤的陌生人”了。
沈逸青見小朋友如此聽話,隱匿的陰暗面便有些抑制不住,從心房縫隙透出來,在白與黑的界線上反復搖擺,嘗試越界:
“不許對其他人撒嬌,不能叫其他人哥哥,沒有我的允許,不要和其他人走太近。”
溫川答應完,愣了幾秒。
這條和第一條是不是沖突了,“其他人”包括朋友和家人嗎?
他剛想問,沈逸青已然答了:“不包括又青。”
溫川明白了,他覺得這些都不難,而且沈逸青還說:“前兩條,每個十分,最后一條三十分。”
溫川打了個激靈:“真的?”豈不是只要做了,分分鐘就能到“全糖”,晉升戀愛達人指日可待!
沈逸青頷首,他怎么會騙小朋友?
前路桃花盛開,光明燦爛,溫川很有動力。
羅景程最近覺得哪里怪怪的。
他和蘇秦都是社交達人,結婚后雖說外出喝酒聊天的情況少了,但和朋友們都沒斷聯,偶爾一起約著露營打球,大家熱熱鬧鬧的,跟以前沒區別。
起先他沒細琢磨,一個月后,他突然回過味來,發現一件事,溫川哪去了?
自己那么一大個好兄弟憑空消失了?
說消失也不準確,溫川經常和他線上聊天,甜品店也正常運營,朋友圈的蛋糕沒少發,但他們沒再見過面,問就是在忙,連約飯也沒了。
羅景程越想越不對,有一天晚上,憋不住了,問蘇秦:“最近溫川約你出來玩了嗎?”
蘇秦奇怪:“什么出來玩,沒有啊。”
羅景程對沈逸青沒有任何正面的印象,他非常片面且偏激的認為,經常和福爾馬林還有骨頭打交道的人,心理都有點問題,頓時擔心起溫川來。
腦子一開閘門,奇奇怪怪的想法就止不住了,他越想越發毛,一個視頻飆向溫川。
第一次響鈴,那邊沒接。
第二次響鈴,溫川似乎按錯了鍵,滿屏黑暗,還有很細弱的喘氣聲。
第三次響鈴,溫川才接起來。
從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羅景程徑直問道:“剛才怎么回事?”
溫川房間里的光線似乎不大好,映得他臉紅得滴血,額頭汗津津,他團坐在床頭,解釋道:“不小心摔了一跤。”
羅景程一聽,聲線也不大對,狐疑:“還感冒了?沈逸青會不會照顧人?!”
溫川趕快道:“我沒事,睡一覺就好。”
羅景程打量屏幕里的人,確認他全須全尾的,便道:“好吧。”
溫川問:“你怎么突然打視頻,有什么事嗎?”
羅景程:“沒什么,就是好久不見了,問問你過得怎么樣,周末要不要一起出來玩。”
溫川說:“我挺好的。”
但后半句溫川卻遲疑了:“周末的話,我問問沈老師吧。”
羅景程不懂:“我約你,又沒約他,你問他干什么?”
溫川道:“他不喜歡我跟別人出去玩。”
羅景程:“?”
溫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知道的,我喜歡他,我都聽他的。”
羅景程:“……?”
第43章 芒果大福
羅景程和蘇秦第二天就沖到沈逸青家里去了。
兩人來勢洶洶, 不像來找他們玩的,倒像來打架的,嚇了溫川一跳。
“沈逸青人呢?”羅景程臉色發青, 進了玄關就找人,溫川生怕兩人打起來, 還猶豫了一下。
蘇秦叉著腰, 道:“你別管,說就是了。”
溫川不明所以, 不過也相信羅景程為人,便指了指花園, 羅景程把外衣扔到沙發上, 襯衣袖子擼到小臂, 擰著眉毛去找沈逸青,溫川要跟過去,被蘇秦拉住。
“好了好了,讓他們聊天去吧, 咱們倆玩。”
蘇秦拉著他往廚房里走, 問他在做什么,溫川暫且把注意力轉移,道:“在做芒果大福。”
蘇秦看他手上還殘留著糯米粉,說:“我想試試,聽說很簡單。”
溫川當然是愿意的, 他已經揉好面團,蘇秦可以搟成餅皮,兩人做, 速度更快,今天家里人多, 除了芒果塊,額外加點其它水果也行。
蘇秦看什么都好奇,問東問西,溫川一面給他講解,一面關注著花園里的動靜。
羅景程和沈逸青相對而立,倒沒什么大動作,羅景程點了支煙,給沈逸青遞了一支,沈逸青拒絕了,羅景程就自己抽。
廚房和花園隔著老遠,他們還關著門,溫川聽不到兩人的對話,只是覺得兩人神情都很嚴肅。
撒椰子粉間隙,溫川實在忍不住好奇,問蘇秦:“你們怎么想著今天過來,發生什么事了?”
蘇秦一噎,這讓他怎么說,說羅景程怕溫川被拐走,昨天晚上在家里踱步二十多圈,想著怎么跟沈逸青這個始作俑者決斗。
他挑揀著用詞,話到嘴邊又吞回去。
溫川本人都沒覺得有問題,自己一個旁觀者,說什么都是不對的,于是他道:“你們不愿意出門,我們約不到人,干脆過來看看。”
他言簡意賅:“就是想你們了!”
溫川一怔,笑了,不好意思地道:“都怪我最近太忙了,光顧著自己的事,忽略了你們。”
他問:“你和羅景程沒吵架吧?”
話題不知怎么繞到自己身上,蘇秦哭笑不得,心道,我倆玩得可不如你和沈逸青大,不過這點感慨沒表露出來,只道:“還是那樣,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都習慣了。”
擔心溫川忽略重點,他把問題丟了回去,道:“你和沈逸青呢,現在什么進度了?”
不問還好,一問溫川身上就像被火山石滾過,燙地水汽蒸發,這幾日他們鬧得有些出格,雖然衣服都好好穿著,但親吻的地方變了,隔著衣服都能感受到灼熱,睡衣被汗水和唾液浸透,現在還扔在臟衣簍里。
什么進度?
溫川現在也有點糊涂。
按照甜度值來算,他們現在頂多50分,處于半糖階段,戀愛未滿。
但他能感覺到沈逸青禁欲外表下隱秘的焦渴,隱蔽且微弱,偶爾會他情動時泄露出來,每當這時,溫川就會忍著羞臊,嘗試動作幅度和力度再大些,爭取多勾點糖出來。
效果還不錯。
不過這些事屬于私密范疇,不能跟蘇秦說。
溫川斟酌片刻,不好往自己臉上貼金,就謙虛道:“我覺得他有點喜歡我了。”
蘇秦:“?”
小朋友,你是否有許多問號?蘇秦表示:是的,他有被無語到。
不過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了,作為朋友,他盡到了告知義務,好心地推動過兩人的進度條,現在這個局面,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只是不明白,沈逸青做了那么多“過分”的事情,為什么溫川還執意認為自己沒追到人,難道某位“老流氓”太會裝了?
一定是這樣的,對吧!?
蘇秦放下奶油,苦口婆心道:“你也別太順著他了。”
知道溫川不會聽,他干脆沿著他的思路順毛捋,道:“就算你要追,也得有個度,不要什么都聽他的。”
溫川不明白:“我沒有呀。”
又道:“他也沒對我提過什么要求。”
“不是!”蘇秦有點搞不懂,心急之下把餅皮甩在了案板上,被激得較真起來,“他不讓你見我們,你不覺得有問題嗎?”
溫川聞言,呆住了,蘇秦拍了自己嘴一下,心道,艸,話說快了!
“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不想這么做,要跟他說,或者跟我們說,別自己憋著。”
蘇秦怕溫川接受不了他的說法,覺得沈逸青是變態……雖然他自己是這么認為的,但不好直說破壞兩人感情,就重新包裝了一下話術,補充道。
怎料溫川在短暫地沉默后,臉頰紅了紅,道:“你誤會了,他沒要求我這么做,是我想多和他在一起,所以沒找你們玩。”
蘇秦:“?”
“那我們周末約你,你為什么要問沈逸青的意思?”
溫川:“我們畢竟住在一起嘛,我出去肯定要問問他啊,而且就算他真的不想我出去,也沒關系。”
蘇秦睜大眼睛,滿眼問號:“什么叫沒關系?”
溫川這次耳朵都紅了,道:“如果我說了,你千萬要保密,別告訴羅景程……”
蘇秦:“……你說吧……”
溫川眼睛透出幾分羞澀又有點亮,道:“我覺得……就算沈老師想把我關起來都沒關系。”
蘇秦眼睛睜大一圈:“……”他不懂,他大為震撼!
溫川不敢看他的神情,低頭揉了揉面團,耳朵根連帶著側頸都泛起紅來,非常不好意思地道:“我這么想,是不是……不大正常?”
蘇秦消化這句話,足足用了五分鐘,等芒果大福包完三個,他才憋出一句話來:“是有點,不過能理解。”
啊啊啊啊,說是這么說,但其實……他不能理解!羅景程占有欲也很強,但他從來不慣著,上去就吵,吵不過就摔盤子,兩人磨合到現在才好些。
至少他出去和朋友喝酒,羅景程不敢嘰嘰歪歪。
說到底,溫川性子還是太軟了,跟手里的大福似的,任人搓扁揉圓,想塞什么餡就塞什么!這怎么行!
“男人不能慣著!”蘇秦嚴肅道。
溫川:“可是他也慣著我呀。”
蘇秦沒放棄:“你要學會教育男人,把他板正,變成你喜歡的樣子!”
溫川奇怪:“他現在這樣,我就很喜歡啊。”
蘇秦:“讓他適應你的習慣,主動伺候你!”
溫川不知想到哪里去了,臉瞬間爆紅,抿著唇沒搭腔。
蘇秦:“……”
好好好,什么鍋配什么蓋,他就多余說話,活該吃狗糧啊!!
“……祝你們幸福。”
“謝謝哦……”
兩人停下話頭,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說話,廚房里只剩下蘇秦咣當咣當搟面餅的聲音,他一口氣搟出五十個!
溫川動作也快,有多少包多少,切了草莓、弄了抹茶粉和可可粉,做了四種口味。
幾十個大福排開,蘇秦累得要痛,兩人轉移到客廳,閑下來,蘇秦才發現溫又青不在,就問:“又青呢?”
溫川道:“最近他朋友請了個家教,他去蹭課,就住他朋友家了。”
蘇秦驚奇:“他脊椎沒事了?你放心他一個人出去?”
溫川自然不放心:“前幾天他鬧得厲害,說自己長大了,要有自己的朋友圈和空間,不能再和我一起住了。”
好,這回聽明白了,蘇秦用腳指頭都能想到溫又青為什么出去住!
沈逸青一定和溫川太過黏糊,小孩子看不過去,決定把二人世界留給他們。
這孩子,忒懂事!
蘇秦覺得自己和羅景程也不該出現在這里!
他拿了兩塊大福,惡狠狠咬了下去,芒果味道鮮甜,夾雜著不能忽略的果酸,鉆到他牙縫里,酸得他齜牙咧嘴。
正要換個口味,通向花園的推拉門開了,羅景程和沈逸青走進來。
溫川站起身。
羅景程道:“我倆一會兒還要去逛商場,就不在這吃飯了。”
溫川道:“那你們帶點甜品走吧,我和蘇秦剛做的。”
羅景程點頭,溫川把大福打包了兩大盒子,交給他。
臨走,羅景程在玄關問溫川:“這個月北城新開了一家滑雪場,你想去嗎?”
溫川愣了愣,轉頭看向沈逸青,見沈逸青沒有任何表態,才轉回來,羅景程將他的動作收入眼中,冷哼一聲,道:“你就說你自己想不想去,看他干什么?”
溫川不會滑雪,但他喜歡雪,心里有點想去,于是道:“想。”
羅景程就說:“等下周或者下下周,咱們碰個時間,一起去吧。”
溫川沒有直接答應,只說具體時間再定,羅景程和蘇秦就走了。
關上門,溫川像往常一樣,朝沈逸青蹭過去,埋在他頸邊,尋找熟悉的味道,卻被沈逸青輕輕掩住口鼻。
“有煙味。”
溫川透過他的指縫,仔細聞了聞,道:“沒有呀,煙味都散了。”
沈逸青便放下手,換了個姿勢,環抱住他,將人仔細扣進自己懷里。
溫川趴得很舒服,幾乎要睡過去,頭頂忽然被親了親,他抬眼,對上沈逸青望來的視線。
“寶寶,以后可以不那么聽話。”
溫川聽到沈逸青這樣說。
跟蘇秦表達得意思差不多,溫川懶懶地“嗯”了聲,卻不打算往心里去。
“不聽你的聽誰的?”
沈逸青摸了摸他的頭發,道:“聽你自己的。”
溫川享受著寧靜的溫存,默然幾秒,卻道:“我一直都聽自己的,喜歡你這件事,也是。”
沈逸青心口怦然,仿佛第一千零一次被懷里的人甜到,他克制著低頭,輕吻從眼皮一路落在鼻尖,最后將奶油口味的唇含住,細細品嘗味道。
溫川輕嚀,只覺此刻時光溫柔,他喜歡沈逸青喜歡到難以自拔。
夕陽西下,晚霞籠在他們身上,描摹出溫暖又燦爛的金邊。
另一邊,羅景程和蘇秦則踏著落日,駕車一路向東。
紅綠燈很長,兩人在等燈時隨意閑聊,蘇秦問羅景程,和沈逸青聊了些什么。
羅景程道:“就隨便聊了兩句。”
這話分明是搪塞,蘇秦不滿意:“瞞著我?”
羅景程笑了:“瞞你什么,你和沈逸青交情比我深。”
呃……這么說也對,蘇秦微滯。
直行的燈沒動靜,左拐的燈倒是時間長,羅景程閑來無事,食指輕敲方向盤,想起花園中只言片語,他忽然用猜測的語氣,問蘇秦:“外科醫生是不是都有點不正常?”
蘇秦支棱起耳朵:“你罵我?”
羅景程氣笑了:“誰罵你了,我就是問問。”
蘇秦:“你一桿子打死外科所有醫生,小心被報復!”
羅景程:“誰報復?”
蘇秦:“我。”
羅景程被他逗笑了,笑了半晌,收斂唇角,道:“說真的,外科醫生經常要上手術臺,醫院里那么多患者,病情各式各樣,你們遇到的情況復雜,真的不會被患者或者家屬影響到嗎?”
蘇秦看他神色不似玩笑,也認真起來,想了想,道:“會。”
羅景程看了他一眼。
蘇秦聳聳肩,道:“有下了手術臺哭的,還有吐的,有睡了一天一夜不愿睜眼的,也有失眠的……據我所知,大家心理確實不大健康。”
羅景程:“那么嚴重?”
蘇秦點頭:“我也有過,靠喝酒、談戀愛過來的,這個你知道的。”
羅景程聽蘇秦聊起過,他為了分散注意力才喝酒,作為主刀醫生,本不該這樣,但他扛不住了,不麻痹自己熬不過去。
至于談戀愛,蘇秦說,他看慣了醫院里的生死,覺得人一輩子太短,轉瞬即逝,不如抓緊時間享樂,當年他男朋友換得勤,只要不如意就分手。
羅景程握住他的手,和他十指緊扣,蘇秦難得老實,任由他牽著。
“那沈逸青呢?”
蘇秦道:“不知道,我沒見過他情緒崩潰。”
他邊回憶邊道:“醫生手里都有治不好的人,醫患矛盾也深,最激烈的一次,全院都在罵他,那時我剛進醫院,不清楚發生了什么。”
羅景程微怔:“這么嚴重?那他怎么處理的?”
蘇秦緩緩搖頭,道:“帖子第二天就刪完了,沈逸青照常上班,跟沒事人一樣,可能這事對他影響不大吧。”
羅景程仔細分析,覺得蘇秦的猜測可能不準,沒有人會在這種環境中安然無恙,且不論這件事,一次兩次樁樁件件累積起來,情緒也夠滿了,沈逸青又不是機器人,怎么可能半點反應都無。
只能說沈逸青表面平和。
但這種人更可怕,壓抑太過,問題會更大。
溫川在他身邊,像拿小錘子鑿山,山里面恐怕不是石頭,是巖漿或者洪水,只需要一個微小的出口便會傾瀉而下。
溫川以后……怕是慘了。
第44章 椰蓉巧克力
“哥, 你們背著我私奔了?”
溫川接到溫又青的電話時,已經在去往北城的路上了。
羅景程開了輛吉普車,和沈逸青坐在前排, 他和蘇秦坐在后排吃吃喝喝,四人湊個假期不容易, 溫川定了行程, 出發才跟溫又青說,溫又青怨念深重。
溫川和蘇秦一起安撫溫小弟, 說等他會跑會跳了再來滑雪,溫又青勉強答應了。
“你們到了滑雪場記得給我打視頻, 我想看雪山!”溫又青囑咐, 又補充, “薯餅也想看!”
他拍了一張自己和薯餅的合影,表示自己已經把薯餅接到朋友家了,這些日子,他們挪窩挪得很徹底。
承諾完, 溫川掛了電話。
北城白雪皚皚, 山巒在冰雪覆蓋下顯得巍峨,像灑滿椰蓉的巧克力山峰,南城沒有這種聳立的高山,要走好遠才能看見山丘。路兩旁霧凇晶瑩剔透,從植物變成精致的藝術品。
溫川沒離開過南城, 自然沒見過這么廣闊的冰雪世界,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窗外,生怕錯過好風景。
沈逸青偶爾和羅景程閑談, 余光卻一直注視著后視鏡里溫川的側臉,見他看得出神, 眸光軟了軟。
北城福山滑雪場久負盛名,等到了山下,溫川就明白為什么國內外滑雪愛好者都愿意往這里跑了,雪山真高啊,入口屏幕上播放著相關影片,專業又驚險,看得人心驚肉跳。
不過也很帶感,溫川不會滑雪,都被勾得躍躍欲試。
“我們去初級道,你和蘇秦去上面玩?”沈逸青的話遠遠飄來,打斷了他的幻想。
小菜鳥只能玩緩坡,他還是老實點吧。
蘇秦看起來倒像熟手,在他身邊噼里啪啦炫耀自己的技術,如何如何牛叉,曾經挑戰過哪些專業賽道,溫川認真聽著,眼睛亮晶晶,心生羨慕,這時羅景程走過來,毫不客氣地冷笑兩聲:
“別聽他胡吹,他去中級道不摔跤就不錯。”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
蘇秦怒目相視,溫川笑得肚子疼。
最終兩組人分開,羅景程提溜著蘇秦去中級道,沈逸青帶著溫川去初級道,兩人換了滑雪服。
溫川特意挑了相同品牌和版型的,讓沈逸青選顏色,沈逸青平時穿衣服顏色單一,只有黑白灰,今天卻選了個帶紅色線條的衣服,溫川很驚訝。
沈逸青道:“雪場大,怕你找不到我。”
溫川的心啊,瞬間就化了。
他又開心又甜蜜,一點抒發的出口都沒有,只好自顧自化作小雀鳥,繞著沈逸青轉,看看能幫上什么忙,沈逸青去付押金,溫川低頭幫他攏好衣角,又幫他系好手腕粘扣。
沈逸青牽住他,道了聲“乖”。
溫川沖他甜滋滋地笑。
走到門口,沈逸青似乎想起什么,向工作人員要了個口哨,揣進溫川兜里:“山上信號不好,如果咱們離得遠,你就吹這個,我就聽見了。”
溫川道:“這主意好。”他拍拍兜,表示自己收好了。
別看這家雪場高級道中外馳名,初級道緩坡人也不少,三分之二是青少年跟著教練學,他戴著護目鏡,露出尖尖的小下巴,遠看和那些少年沒區別。
有個教練在賽道旁歇著喝水,看見他,問了句:“需要教練嗎,五百一小時,算你三百五。”
溫川笑了,指著身邊人道:“我已經有教練了。”
那人視線落在沈逸青的單板上,頓了頓,道:“嚯,有行家!”
溫川也覺得沈逸青技術肯定很好,傳說中不顯山不露水的那種掃地僧!
他們走到坡上,選了個人少的地方,沈逸青把單板放下,溫川不知道往哪站,東看西瞧試圖從別人那里提前偷師,看了半晌卻疑惑起來,問:
“他們都練雙板,是不是雙板更容易學?”
沈逸青面不改色:“單板起步有點難,但靈活性強,練會了更好玩。”
溫川無條件聽專業老師的話,沈逸青先示范了一遍,確實姿態優雅,其他人在雪道橫沖直撞,他騰挪轉移,如履平地,溫川興奮到臉上泛紅,差點想鼓掌。
他想追上沈逸青腳步,自己試試看,低頭時,才后知后覺注意到,兩人只有一個板,等沈逸青走近,溫川面露苦惱,說:“我忘了拿滑雪板了。”
沈逸青卻道:“你不用,跟我一起滑就好了。”
溫川歪了歪頭,沈逸青重新站在板上,定睛注視他幾秒,彎了彎唇,將人拉過來,道:“踩在板子上,站在我前面。”
溫川照做了。
兩人面對面站著,溫川手伸向沈逸青的腰,兩人對于擁抱已經習以為常,但滑雪板上的擁抱,能牽引著心臟更激烈地跳動,好似呼吸和心跳變成同頻,命拴在了一起,。
“這叫拖牽或者掛件滑行,”沈逸青介紹,接著問懷里的“小掛件”,“怕不怕?”
溫川搖頭笑著道:“有你在,我不怕。”哼哼,專業大佬帶飛,他怕什么?
沈逸青悄然檢查了一遍懷里人的各種護具,確保萬無一失,方笑著道:“好,那我們試試看。”
溫川點頭,調整好平衡,像樹袋熊一樣抱緊沈逸青,隨著腳下動作,兩人沿著雪道飄了下去,有輕微的失重感襲來,溫川閉了下眼睛,
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冰晶刮到臉上,涼颼颼的,只有面前的人身軀火熱,讓他從里到外都燃燒起來。
緩坡太短,溫川還沒玩夠就沒了,他不甘心地撇撇嘴,拉著沈逸青想繼續。
于是兩人就這么一遍遍在緩坡上玩落葉飄,溫川當掛件當得樂此不疲。
羅景程和蘇秦滑爽了來找兩人時,便看到這樣一幅場景,眾多青少年小孩中,兩個突兀的成年人擁抱著彼此,從一頭滑到另一頭,小孩們見他們過來,吱哇亂叫地躲。
有個小孩離蘇秦很近,蘇秦聽他道:“媽媽,兩個哥哥好羞羞!”
羅景程、蘇秦:“……”
待單板穩穩停住,溫川看見兩人,笑著跑過來,打招呼:“你們回來啦?”
蘇秦道:“中級道人少,隨便玩!”
溫川繼續羨慕。
蘇秦道:“你呢,學得怎么樣了?”
溫川怔住:“學?”
被提醒了一句,他才恍然發現,自己這一個小時什么都沒學!只顧著當掛件了!他臉頰熟透,有點羞愧又有些不甘心,踩著雪咯吱咯吱跑向沈逸青,控訴教練沒有好好教。
沈逸青為了哄他,答應甜蜜值加10分,溫川這才滿意。
羅景程和蘇秦冷眼看著兩人嘀嘀咕咕、黏黏糊糊,片刻后,蘇秦扔了自己的雙板,跟羅景程說:“我也要玩單板,你帶我!”
羅景程冷笑:“你知道我不會單板。”
蘇秦不管,秒變小作精:“你現學一個。”
羅景程眼看蘇秦胡鬧,咬牙切齒,第一百遍勸自己下次絕對不能和沈逸青出來,這廝只管自己開心,不管兄弟死活!
真是豈有此理!
第45章 豆乳丸子蛋撻
溫川如愿以償學會了幾個基礎動作, 沈逸青見他熟練了些,就把人帶到了更高一階的初級道。
雪場賽道分得細,就有這種好處, 像游戲關卡,充滿挑戰。
溫川既大膽又小心地向前滑, 沈逸青拿出了更穩定自若的控制力, 無論他到什么位置,他幾乎都與他平齊, 像行星環繞在自己的恒星周圍,周全地護著他。
漾過鼻尖的風里有熟悉的木質香味, 溫川得了專屬保護罩, 提起來的心臟被小心地放下, 他膽子大了些,動作幅度也大了。
沈逸青在單板濺起的飛雪中,注意到溫川的眼瞳,動起來神采飛揚, 燃著歡快又熱烈的火光, 亮亮的。
和當初剛認識他時迥然不同,那時他極為收斂,客氣到疏離,偶爾談起甜品眼睛能泛起光來,但轉瞬即逝, 生怕被別人注意到。
太早獨立,扛起家里的重擔,前途和夢想一并打碎, 多少影響到了他的性格,沈逸青無數次想象, 如果溫又青沒有生病,父母健在,溫川會長成什么樣?
會不會比現在更活潑,帶著驕傲和小小的囂張?會不會更加自由自在,高中大學給自己安排畢業旅行,從南到北看遍風景,極限運動玩個遍?
沈逸青猜:會的。
溫川的世界應當更廣闊,蜷縮的小觸角可以伸向更遠的地方。
好不容易將人拐回家、收攏在懷里,下面就是好好養著,爭取把小朋友養得囂張點,讓小貓不再瞻前顧后,而是驕傲地仰起頭來。
雪道上,溫川額頭見汗,身體前傾,單板滑行速度奇快,即將到達終點時,他心跳如擊鼓,差點要從胸腔沖出來,心態影響身形,隱約有跌倒的趨勢,但他不服輸,硬是咬牙吞掉了輕呼,得以有序減速,只有后腿蹬板還不熟練,剎不住車,半截身子眼看向后倒去。
千鈞一發之際,手腳便顯得慌亂。
雪很厚,溫川不怕摔,沈逸青卻見不得自家小朋友屁股受傷,腳下一動,靈巧摟住了他的腰。
溫川抓著他的衣服,借力停穩了,滑雪服里三層外三層,他卻能摸到沈逸青繃緊的腰線,悍利柔韌,好似一棵立于山巖上的松柏,安全感滿滿。
溫川被送到平緩的地方。
“我還是不會剎車。”他第一時間便跟沈逸青抱怨,帶著幾分懊惱,聲音聽起來卻像撒嬌。
沈逸青熟悉他這副只會在自己面前才出現的神情,獨占欲得到滿足,望著他晶瑩可愛的粉紅鼻尖,笑意延伸到眼角:“學了這么短時間,就能自己滑下來,已經夠厲害了。”
溫川得了夸獎,高興得像個凱旋的將軍,還不忘投桃報李,夸回去:“都是沈老師教的好。”
沈老師很受用。
此時天空有片烏云飄過,下起小雪,兩人就去游客中心休息,沈逸青去接熱水,溫川把自己烤好的豆乳丸子蛋撻拿出來,他這次出游,帶了不少甜品,北城天然大冰箱,不怕短期壞掉。
豆乳醬味道甜香,重新加熱后,更為濃郁,隔壁坐著一家人,那家七八歲小孩坐在椅子上啃面包,眼珠子一直往蛋撻上瞟,眼睛都快變成斜視了,溫川忍俊不禁,分給他三個蛋撻。
小孩父母尷尬地要命,連連推卻:“這多不好意思啊!”
溫川道:“我還有很多,沒事的。”
那家人趕快跟小孩說:“丸子,快謝謝哥哥!”
這名字太可愛了吧,溫川笑著道:“不用謝,你和我的豆乳丸子有緣。”
小丸子笑起來,露出幾顆小巧的牙齒。
沈逸青回來,小丸子已經跟溫川混熟,見溫川和沈逸青動作親密,脆生生對著沈逸青叫了聲“叔叔”。
兩人一愣,小丸子媽媽察言觀色,拍了小丸子一下,糾正道:“叫哥哥!”
小丸子:“哦!”
溫川被實打實戳中笑點,待小丸子喊完人,越想越好笑,將蛋撻遞給沈逸青時,食指在他手心撓了撓,小聲叫他:“叔叔。”
不知是不是滑雪運動釋放了些許天性,小朋友都敢當面打趣他了。
沈逸青神色轉濃,挑眉捉住溫川調皮的手指,就著他的手吃了口蛋撻,豆乳醬沾在唇上,被他刮舔進口中。
神情淡淡,動作性/感,極致反差帶來極致誘惑,光天化日,這誰遭得住,溫川敗下陣來,臉皮從厚變薄,用時一秒鐘。
幸好甜蜜值沒有減分機制,不然他這么被動,肯定要扣分的。
鑒于身邊還有未成年,兩人收斂起來,克制地吃完了甜點。
外面的雪下大了些,溫川給羅景程打電話,打算問問他們在哪里。
羅景程信號不好,說話聲音斷斷續續,卻很急,溫川聽了兩遍,湊齊了一句話,臉色唰就變了。
羅景程說:“蘇秦不見了!”
羅景程捋著頭發,臉色鐵青,跟救援隊和游客中心的工作人員交涉,看怎么能找到蘇秦,溫川跟沈逸青急匆匆來找他,羅景程看見他們,肩膀一下就垮了。
沈逸青上前替他繼續溝通,溫川陪著羅景程。
從羅景程的話里,溫川得知蘇秦是在中級道失蹤的,中級道不算陡峭,滑雪人不多卻也有同行者,這種級別的雪道,能出的事故也就是摔個跤,扭到手腳,一個大活人,不可能說消失就消失。
唯一糟糕的就是天氣,下著雪,能見度較低。
工作人員也想不明白,一面了解情況,一面抓緊時間去找人。
沈逸青也很擔心蘇秦,外加上他是醫生,職業屬性在,工作人員也希望他能同行,沈逸青就和羅景程一起去找蘇秦了。
“寶寶,你在游客中心等我們。”臨走,沈逸青囑咐溫川。
溫川點頭,道:“你們也要注意安全。”
他看著眾人離開,才回到剛坐下來吃東西的地方,小丸子在玩手機,溫川焦急之余什么都做不了,只好刷聊天記錄,想看看蘇秦有沒有給自己發消息。
正刷著,忽聽耳畔有人道:“我見過這個哥哥。”
溫川詫異轉頭,見小丸子指著他的手機屏幕這么說。
“在哪里見到的?”溫川趕快問。
小丸子說:“中級道有個岔路口,我滑雪的時候看到這個哥哥往那個方向去了,我還喊他來著,說他去錯方向了,那個哥哥說,既然這邊有道肯定就能滑。”
溫川又問了他幾個問題,小丸子都描述準確了,顯然沒有認錯人,他趕緊去服務臺通知工作人員,結果被告知,景區能出動的人都去搶修和找人了,下雪電聯難度大,等雪停了,搶修結束,信號會一定程度上恢復。
溫川對景區的應急措施很不滿,心里更焦急,問道:“要等多久?”
工作人員說:“下雪沒有準確時間,可能馬上就停了,也可能下到明天。”
溫川哪有閑心等著,他想了想,大家都去中級道了,自己干脆也過去匯合,順便把消息給他們,方便找人。
他留了個心眼,怕錯過沈逸青他們,寫了張紙條交給工作人員。
“辛苦您,如果他們提前回來,您幫我把這個給他們。”
言罷,他就離開了游客中心。
因為下雪,雪道人煙稀少,中級道也不例外,陰天白茫茫一片,有點瘆人,溫川后背出了冷汗,他想呼喊,看看救助人員或者沈逸青他們有沒有在周圍,忽然想起來,沈逸青說,下雪不要在山里大喊,容易引起雪崩,不安全。
溫川定了定神,以防萬一,選了最穩妥的方式,小心地沿著雪道往下走。
直走到小丸子說的那條岔路,他猶豫了一下,低頭看了眼手機上的信號格,在門口用石頭擺了個標記。
此處并沒有禁止通行的牌子,看起來只是尋常的小路,只是樹林更密。
溫川稍微放心了些,思來想去,還是選擇走了進去。
五十分鐘后,齜牙咧嘴的蘇秦被羅景程扔在沙發上,羅景程滿身是汗,氣得不行,但又不能發泄,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
蘇秦縮頭,嘴卻還犟著:“對不起啦,我都說了一路了!”
沈逸青制止羅景程對蘇秦發火,交代了些事情,回去找溫川,結果轉了一圈沒見到溫川人影,他心一跳,問服務臺的人。
服務臺的工作人員把紙條拿出來,跟他說:“那位先生去找你們了。”
沈逸青抓著那張紙條,汗津津的身上瞬間涼了。
“他去了多久?”
工作人員道:“你們走后十分鐘左右,他就出去了。”
沈逸青轉身就走。
第46章 抹茶與紅豆醬
溫川全神貫注穿梭在林間小道, 積雪沒到腳踝,還算穩當,樹坑里的雪要深些, 到小腿,前面的路太遠了, 根本看不到盡頭。
一路上, 溫川也沒遇到救援人員,他在一顆松樹下停住腳步, 猜測大家是不是搜索過離開了,或者已經找到了蘇秦, 無論哪種結果, 他再往深處走, 危險的會是自己。
據說樹林里有狼,人影稀少的山頂還有大型動物,溫川估計自己身上沒有幾斤肉,都不夠野生動物分的。
他當機立斷, 往回走。
轉身間, 余光倏然看到雪地上落著一條顏色特別的編繩,編繩末端被雪覆蓋。
他認得這條編繩,是羅景程親手為蘇秦編的,中間還掛著幸運寶石,蘇秦很喜歡, 戴上那天就給溫川發過照片,后來隨身戴著,這次出來玩也不例外。
溫川沒傻到因為一跳編繩就判定蘇秦出了意外, 這只能證明蘇秦來過這里,溫川扶著樹干想把手繩撿起來, 想著回去還給蘇秦。
然而,就在他拿起編繩離開時,突然踩到一塊冰面,腳底打滑,溫川身體一僵,瞬間失去平衡,整個人隨著慣性向后倒,緊接著一陣天旋地轉,雪地塌陷,下面竟然是個斜坡!
溫川根本來不及反應,沿著坡就滾了下去!
斜坡全是堅硬的樹干,溫川中途撞了好幾下,疼得他眼冒金星,幸好沒撞到頭,也不知滾了多久,身體重力加速度,越滾越快,嘭的一聲,摔進了一個深坑里。
他眼前一黑,一股難以忍受的劇痛從左腿傳來,溫川像只小獸嗚咽出聲,抱著腦袋蜷縮在坑底,太疼了,疼得他幾乎要暈過去,所幸頭腦里有根筋始終繃著,強行保持清醒,避免他出現更糟糕的狀況。
過了很久,終于把最痛的那陣忍過去,溫川睜開眼,嘗試爬起來,左腿卻完全無法動彈,他頓時慌了,大腦一片空白。
他的腿!溫川又痛又慌,眼淚涌向眼眶。
在淚水將將要奪眶而出時,他像是如夢初醒,意識到這樣不行,狠心掐了自己胳臂一下,硬生生忍了回去。
現在最重要的不是哭,哭沒有用,他要辦法自救,或者讓救援的人注意到自己。
可是怎么出去呢,他抬頭看向不規則的天空,判斷自己的位置和深坑的高度,隨之而來的不是希望,而是一陣絕望。
坑足有三四米深,就算他站起來都到不了一半的位置,遑論拖著傷腿爬上去。
他觀察了一遍又一遍,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最后抱著一點僅剩的希冀,拿出手機,看到屏幕的剎那,絕望幾乎將他淹沒了。
手機前后全是裂紋,屏幕磕了個大洞,機身彎折,顯然不能用了。
溫川覺得自己的希望和手機一起碎掉了!
怎么辦?
怎么辦怎么辦?
他急得滿頭是汗,汗水沿著眼角落下來,像因為痛楚和無助流下的眼淚,但他始終不曾落淚。
不可以哭,父親從小就告訴他,男子漢要堅強,無論發生什么事,都不要哭,尤其遇到難事,更要冷靜。
所以這些年,面對許多糟糕的境況,他都熬過去了。
何況他現在不是一個人,雪道外,沈老師見他不回去,肯定會找他的。
要相信自己,相信自己愛的人。
他努力定了定神,動作幅度緩且慢的移動,靠著深坑坐好,回憶著沈逸青教給他的急救方法,盡量保持身體溫暖,撿了根長度合適的樹枝,固定自己的傷腿,材料有限,他只能做到這些。
而后他坐在坑底,等待救援,四周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北風,刮動樹枝,帶來些許聲響,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
很疼,很冷。
雪還在下,如果太陽落山的話……溫川被自己的臆想嚇到了,不敢再往后想。
他看著天空,決定想想沈逸青,轉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
想第一次見到沈老師的情景,想兩人親親的感覺,想他積累甜度值的過程,算算自己還剩多少可以到滿分……像給自己做一塊抹茶蛋糕,抹茶底味很苦,可以用甜蜜的紅豆醬調和,再用奶油做個蓋帽,完善造型。
沈逸青就是他的紅豆和奶油,嘴里越苦,越能凸顯他給他的味道。
想沈老師了。
不知道他能不能找到自己……
溫川下巴墊在自己的右腿膝蓋上,有些沮喪。
夜晚臨近,天太冷了,他戴著手套,手指都凍僵了,于是他干脆脫掉手套,把手揣進兜里,口袋貼近身體,溫度更高,緊接著他的指尖碰到了一個小東西。
眼睛陡然亮了!
沈逸青和羅景程帶著幾個工作人員在林中艱難跋涉,他們順著溫川的留言和小丸子的提示,在中級道的岔路里找了兩遍,眼看天色漸暗,依然毫無所獲。
沒有,什么都沒有!
沈逸青眼前被大團的白霧遮住,四肢很重,滑雪服里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擋不住寒氣,沉甸甸的壓著他。
幾人在雪場呆得時間太長了,大家身體都過了臨界值,疲憊不堪,不少人累得一屁股跌在樹下,喘起粗氣。
只有沈逸青挺直地站著,腳步不停地搜索,像個不知疲倦的機器人。
“我說,不如咱們歇歇,等第二波人過來,咱們換個班再找吧。”有人這么跟沈逸青商量。
話音還未盡落,便見沈逸青轉頭睨向幾人,他們被沈逸青的眼神嚇到了。
他今天沒有戴眼鏡,此刻露出來的眉眼格外鋒利,原本黑白瞳仁鮮明,偶爾含笑有些暖意,現在卻布滿血絲,徒留冰冷,比雪山還要冷。
像弄丟配偶的野獸,恨透了,氣急了,只要他們敢再說一個字,它就把他們撕了。
羅景程在某一瞬間也被他的模樣駭住。
但他了解沈逸青皮囊下的控制欲有多強,就像上了手術臺,絕不能有一點閃失,心尖上的人也是如此。
這份心意,是融進骨骼血肉里的,羅景程作為溫川的好友,自愧弗如。
而且今日他更加愧疚,溫川是為了去找蘇秦才失蹤的,如果真出了事,他們夫夫倆得“以死謝罪”。
于是,不等幾個工作人員再勸,羅景程堵住了他們的嘴,道:“再找找吧,趁著天還亮著,你們景區如果出了問題,大家一起丟飯碗,你們也不想吧?”
這句威脅事關每個人的利益,很有效,眾人咬了咬牙,決定繼續找,幾個常進山搜救的人員給出了一些新的建議。
“咱們在分支小路上一排排搜索,看有沒有滑倒或者腳印痕跡。”
眾人都覺得有道理,只是雪一直下,會覆蓋足跡,要辨別起來太難了。
沈逸青找得很仔細,他沒有學過追蹤學,也不會特殊地形的搜救,但他是個骨科醫生,對于斷裂的痕跡非常敏銳,很快,他找到了一棵樹,樹皮被蹭掉,散落的枯枝也是斷的。
“去這里面找。”沈逸青對身后人道。
眾人面面相覷,專業人士很難聽普通人的話,都有些不信。
沈逸青懶得浪費口舌,循跡往下,忽然他腳步頓住。
羅景程看他神色不對,問:“怎么了?”
沈逸青手指攥緊,眼神逐漸從忐忑懷疑化為難以置信的喜色,隨后,羅景程也聽到了!
是哨聲!
第47章 蘋果與蒙布朗
溫川慶幸自己摸到了哨子, 更千萬次慶幸自己喜歡的是一個非常非常細心的人。
沈逸青把哨子交給他時,溫川想,自己肯定用不著這個東西, 結果到頭來,是哨子給了他一線希望。
哨音并不響亮, 卻很尖銳, 仿佛可以破開烏云,傳到很遠的地方。
他心里默默計時, 大約吹了十多分鐘的樣子,樹林里傳來細微的聲響, 可惜太遠了, 聽不清, 他的心吊在喉嚨處,生怕來的不是救自己的人,而是某種可怕的野生動物。
他嘴唇和指頭都凍得發紫,忐忑等待著, 周圍還是只有風聲, 他失望之余,只好拿起哨子再次吹響,冰涼的哨口沾在唇邊,遠方突然傳來一聲:
“小乖!”
他猛然抬頭,身體無法動彈, 只能向聲音來處拼命眺望,望眼欲穿。
大雪不要命的下落,他在雪霧中看見了熟悉的紅色滑雪服, 還有讓他想念到瘋掉的容顏。
好奇怪,明明剛才已經不想哭了, 為什么看見沈老師會忍不住?
沈逸青踩著梯子從天而降,看見他時,臉色冷肅得嚇人,眉毛擰成了一團,他胸膛起伏片刻,似乎努力按捺住情緒,沒有直接伸手抱住他,只問:“哪里疼?”
原來是怕誤碰到他的傷口。
溫川哪里管得了這些,就算疼也忍得了,他撲進沈逸青懷里,沒說話,眼淚撲簌簌地掉下來,沈逸青環抱住他,低頭埋進他的頸窩,像找回自己失落的寶貝。
溫川覺得自己碎成了片,被沈逸青重新收攏在手心,撿回了家。
沒人想到好好的滑雪之旅會變成這樣,蘇秦得知溫川的消息,本來就愧疚得不行,現在更難受得想死,他平時和羅景程小打小鬧從來不出大事,任性慣了,這次跳脫太過,不僅連累大家浪費了時間和精力,還害得溫川受傷。
他簡直不知道該怎么彌補自己的過錯。
溫川被救護車拉走時,他坐在羅景程的車里一路哭,哭著跟到了醫院。
溫川躺在病床上消毒包扎完,注意到他腫得像個核桃的眼睛,哭笑不得:“我這不是沒事嘛,別哭了。”
溫川越安慰,蘇秦越歉疚,他現在想回到幾個小時前,扇當時腦子短路的自己十個大耳光!
見勸不動蘇秦,溫川就說自己想吃水果,蘇秦果然顧不上哭了,三步并作兩步跑出去買水果,溫川看他走遠,緩緩舒了口氣。
他不只苦惱蘇秦的情緒,更在乎沈逸青和蘇秦之間的關系。
自打他被救回來,沈逸青就沒理過蘇秦,冷著一張臉完全無視蘇秦的存在,羅景程帶著蘇秦向溫川道歉,沈逸青站在邊上一句沒說,羅景程也察覺到了沈逸青的冷意,單獨和沈逸青交談了片刻,但溫川看著……
還不如不說。
他第一次見到沈逸青這副模樣,眼底的血絲盡是冰涼,大有六親不認的架勢,若不是幾人相熟,沈逸青恐怕不是疏遠那么簡單了。
溫川不想裝好人,他受傷是實實在在的,蘇秦做錯了事,受罰是應該的,無論付醫藥費還是買東西,蘇秦承擔自己那份,溫川不會因為是朋友就一筆勾銷,但沈逸青和蘇秦多年的友誼,不能毀在一次意外上。
他們以后還要共事。
溫川仔細思量盤算,等沈逸青說完話回到他的身邊,溫川軟綿綿地勾了勾他的手指,主動道:“不用幫過我買水果和零食了,蘇秦都包啦。”
他勸和的心思擺在明面上,沈逸青看得見,也明白溫川的心意,但他依然怒氣難消,處理過那么多骨折病患,他做夢也沒想到會為溫川包扎傷口。
小朋友小貓兒似的細伶伶的腿,哪受得住這樣的撞擊,看到CT片子那刻,沈逸青指甲陷進掌心皮肉里,沒當場找蘇秦算賬都是好的。更別提溫川身上大大小小的青紫痕跡,還有凍得冰涼的手腳,沈逸青暖了一路都沒暖回來。
好不容易養的寶貝,拿最柔軟錦緞和最好的甜食供起來都嫌粗糙,卻被丟在野外的坑里,險些被雪埋了,沈逸青怎么能不生氣?
他甚至不準備原諒蘇秦,還想告訴溫川以后離蘇秦遠點。
是的,他就是這么不講道理,怪他偏激也好,說他小心眼也罷,他不希望溫川身邊存在任何危險元素。
早知道不該聽羅景程忽悠,把小朋友鎖在家里,他就不會受傷了。
他想得多且遠,放在溫川眼里只能看見他肅穆又寒涼的神情,沒辦法,他只能拿出自己會的那一套來,鉆進沈逸青懷里撒嬌,爭取再親一親他。
這些日子,沈逸青攏共沒教他幾招,這兩招還是他夠勤奮,日夜練出來的。
怎料無論他怎么貼緊他的腰腹拱弄,如何不顧羞澀地討要親吻,沈逸青今日好似拿定主意不為他所動了,喉結只微微顫動了幾秒,手上卻把他往外推。
“寶寶,你身上有傷,要好好休息。”
溫川軟唇抿起,眼里掛了點水光,當然這回是故意的,想泡到沈逸青心軟,但沈老師太堅定了些,像塊鐵了心、甜度值為零的硬石頭,不肯施舍半分糖給他。
溫川好傷心!他要生氣了,他生氣可不好哄!
試圖表達自己的不滿,溫川放開手不再貼貼,一頭倒在床上,背對沈逸青道:“那你走吧,我睡覺了!”
他閉上眼睛,卻豎起耳朵來,心跳砰砰的等著沈逸青的回答,會態度軟化嗎,會親他嗎,會抱他嗎?
數字數到十,答案揭曉:以上步驟,沈老師一個都沒做!
沈逸青只說了句:“睡吧,我會在病房里陪你,有什么事隨時叫我。”
溫川愕然,轉頭想跟他理論,轉到一半又后悔了,他太早把話丟出去,不好收回,否則男子漢的臉往哪里擱呢?
他硬生生閉上眼,盡量忘記晚安吻和撒嬌的N種方式,努力睡覺。
許是今天太累了,他沒來得及胡思亂想就真的睡著了。
半夜十二點,沈逸青和北城醫院里的專科醫生結束了溝通,返回病房。
溫川被救回來,滑雪場怕人出問題,更怕自家名聲受損,給了溫川最好的醫療資源,病房安排的是頂層VIP房間,一室一廳規格奇高,病床都是進口的。
沈逸青為了方便照顧溫川,要了張折疊床,就安置在病床兩丈遠,能清楚的看到各種機器的監測數據。
沈逸青見人睡熟了,放輕腳步,他掃了一圈運行的醫療設備,確保房間內的溫度,而后他彎身給溫川蓋好肚子,掖好被角。
窗簾縫隙透過微光,照在溫川的臉上,他的臉頰顴骨處有輕微擦傷,如今臉蛋像個斑駁的蘋果,沈逸青想起他撒嬌不成、氣上頭的樣子,曾經猛火炙烤的隱欲都變成了溫柔的溪流。
怎么可能不想親他?
月色下,沈逸青嘆了口氣,俯身親了親那抹唇,濕潤的唇很快滋潤了干涸的唇紋,隨后,他又親了親蘋果最紅的地方。
小朋友沒有反應,只是仿佛有了晚安吻睡得更香了些。
第48章 新鮮水蜜桃
溫川第一次遇到骨折這種情況, 他聽醫生診斷說,自己的骨頭裂得很齊整,不是粉碎性或開放性的, 據說固定好了,養養就成。
“你年輕, 定期復診換藥, 3、4個月就能恢復。”醫生又說了些注意事項,溫川隨便一聽, 他還有沈老師呢,等回去了, 自己的主治醫生就換人啦!
他自己不以為意, 覺得受傷養養就好, 身邊人卻不這么想,沈逸青為了能陪他做前期治療,多請了一周的假,溫川開心之余, 又怕自己耽誤了其它病人的治療機會。
沈逸青不贊同:“醫院科室還有其他醫生, 都很出色,沒了我,天塌不下來。”
溫川于是沒再勸,平時他和沈逸青都很忙,偶爾有空一起過周末, 也是屈指可數的48小時,現在好了,他這么一摔, 摔出了個“蜜月周”,可以理直氣壯地膩在一起。
他揣著小小的綺念, 好似昨天沒入口的糖,眼下已經成倍補上。
只是真到“夢想成真”的那刻,溫川震驚地發現,自己還是想錯了,想象延展的方向是對的,但程度天壤之別。
他變成了布縫的娃娃,腿腳線頭還在,被買家擱在臂彎里,從櫥窗一路抱到大街上。
他在眾人的注視下羞得手腳蜷縮,小聲討好,爭取回到輪椅上以正常姿勢出院,不料卻以失敗告終。
“這樣走不費力氣,輪椅等回家了再用。”沈逸青給了他一個看似十分合理的理由,除了這句,還有諸如“身體還不習慣,萬一磕碰到了,腿就好不了了”“這里人多,輪椅操作不便,會撞到人”等等。
專業醫生專業建議,溫川像跳進籠子的小貓,試圖反抗,但六面被堵,弱小無助又懵懂,叫不出聲來,只得閉嘴假裝自己真成了玩偶,對四周動靜不聽不看。
他抱著沈逸青的脖子,羞赧地閉上眼睛,屁股下的肌肉那樣巍峨堅實,隨著腳步調整他的位置,他就在那截手臂上順著力道蹭來蹭去,根本控制不住,像坐在蒸籠里,那渾圓如蜜桃般的肉瓣,都要燙出汁水來。
皮肉筋骨深處被人用狗尾巴草搔了搔,說不清哪里癢,但癢意直往心里鉆,可怕得很。
他這個可憐的娃娃,就這么挨到坐進越野車,才被放下來。
他緩了口氣,確認自己的小心臟沒有因為害羞或者興奮蹦跶出自己的身體。
是的,興奮……這還是他剛呷磨出來的。
被沈逸青這樣抱著,其實是有點小小的……滿足感啦。
好像在沈逸青眼里,自己是個寶貝,一路上那么多人看著,又像宣告所屬權一樣。
他是沈逸青的,沈逸青也是他的。
大滿足!
溫川繼續給自己發糖。
陷進柔軟的坐墊,有人替他開門,有人替他把輪椅和行李安置好,他作為病號,只需要吃好喝好就行了,連水果都是剝好皮的。
也不清楚這里面哪個是蘇秦的手筆,哪個是沈逸青的。受了一點苦,卻得了那么多的好,他也算賺到了!
羅景程和蘇秦像來時一樣,和他們坐在一起,連位置都沒有換,沈逸青也沒再冷眼瞧蘇秦,至少在溫川看來,經過三五天的溝通和相處,幾人已經放下芥蒂。
唯一讓他有點介意和不安的是,蘇秦變安靜了,偶爾小心翼翼的樣子,讓溫川非常難過。
他希望他們還能像以前一樣,他喜歡蘇秦大大咧咧的性格,哪怕哭也是放聲大哭,絕不委屈自己,今朝有酒今朝醉,那是溫川羨慕卻沒法擁有的人生態度。
他嘆了口氣,心里酸軟起來。
所以當蘇秦再次把削成塊的水果遞來時,溫川對他道:“等我好了,咱們再去喝酒吧!”
蘇秦一怔,眸光晃了晃。
溫川眼睛微彎,道:“你上次給我推薦的那家酒吧,我想去,你得陪我,要不酒水不能打折了。”
蘇秦眼睛一紅,緩了好久,才啞著嗓子道了聲“好”。
前排,羅景程默然無聲,沈逸青依舊在鏡子里注視著自家小朋友,慢慢描摹他側臉的輪廓,翹起的唇角弧度可愛,亮晶晶又純澈眼睛也可愛。
只覺世界上再沒有這樣讓人憐愛的寶貝了,想把他藏起來,又想展示給所有人看。
沈逸青靠在副駕駛椅背上,視線不曾移開分秒,不像鯊魚見血般兇殘,更像守著領地踱步的野獸,分明饞地厲害,最終只是掀了掀眼皮,將綿軟乖巧的兔子圈在懷里,慵懶睡去。
越野車離冰雪寒風越來越遠,車外溫度漸升,草地上偶爾能看見一兩朵野花。
到了南城,細雪變成了雨,隱約有了料峭的春意。
溫川這一路完成了心理建設,學乖了,沈逸青打開車門,他主動伸出手臂,被他抱回家。
溫又青還在朋友家住著,看樣子短期內不打算回來,溫川也想讓他繼續借住,他現在沒法照顧溫又青,要是家務、補習這些事全扔給沈逸青,他就太累了。
至于自己的情況,溫川打算如實告訴溫又青,免得他胡亂猜想。
沈逸青去收拾屋子,溫川給弟弟打電話,那邊很快接通,了解完對方境況和學習進度,他把自己受傷的事情說了。
不過溫又青的反應……讓溫川氣悶!
溫又青邊吃著薯片邊道:“嘻嘻,哥,這回你也算體驗過輪椅了,要是坐不習慣,可以試試我那個!我的輪椅墊子軟,還帶電動按摩和轉向功能,比你這個舒服。”
溫川:“?”
溫又青咔嚓咔嚓地嚼。
溫川捏著手機,氣笑:“你就不擔心你哥哥?我現在腿還疼著呢!”
溫又青言辭鑿鑿,分外有理:“話不是這么說,你身邊還有逸青哥呢,身上不舒服,當然得看醫生啦!我擔心又沒用!”
溫川:“……”確實有道理吧。
見溫又青沒受影響,溫川作為家長實則松了口氣,他希望溫又青平安順利、專心學業,這是最好的了。
不過溫又青還是回來看了看他,怕他無聊又把薯餅帶回來了。
幾天不見,薯餅圓了一大圈,溫川拿在手上沉甸甸,生怕它把自己吃壞了。
溫又青……臉上也肉乎乎的,看起來伙食很好的樣子。
溫川心生疑竇:“你這些天吃了多少零食和肉?”
溫又青很心虛,顧左右而言他,溫川氣結,算是明白了,為什么溫又青想去朋友家住!他繃著臉,拿出哥哥架勢,教育了他一頓,溫又青囫圇點頭,不知聽進去多少。
反正溫又青從來沒怕過他。
他朋友林風也來了,帶了不少水果和禮物。
溫川把自己在滑雪場買的紀念品送給他,還有給林家長輩的禮物,林風不好意思地收下了。
溫又青蹲下來仔細研究溫川的石膏腿,問了他很多問題,溫川感受到了弟弟的關心,耐心答了,說:“不疼,過兩個月就能拆了。”
溫又青點點頭,問:“那你這幾個月的生活就得靠逸青哥哥幫忙了。”
溫川肯定不能這么麻煩沈逸青,何況一樓平層連個臺階都沒有:“行動靠輪椅就行。”
溫又青“哦”了一聲,問:“那你洗澡怎么辦?”
溫川一呆。
溫又青屈指數:“還有換衣服、換藥、鋪床、做飯……”
他提醒道:“我當時可是能站起來的,不像哥,腿被包成餃子。”
溫川:“……”
溫又青:“哥,你快想想怎么報答逸青哥哥吧!”
第49章 椰蓉大福
溫川確實要好好考慮這些問題, 溫又青走后,他推著輪椅悄悄溜到浴室,嘗試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這些天腿疼,外面又冷, 他住院的時候只用溫水擦洗過, 換藥什么的,都有護士幫忙, 現在條件不允許了,他得學著自己來。
雖然沈逸青可以幫忙, 但他不好直接要求, 總覺得那樣太過了, 在他看來,沈老師有點子矜貴君子風范,吻他之前都會問他“可不可以”“這個角度好嗎”“寶寶想不想更深一點”,他點頭了, 才會進行下一步。
偶爾出格一點點, 比如堅決抱他回家,不肯讓他坐輪椅,這種事更像是沈老師因過度體貼產生的行為,他害羞歸害羞,只能怪自己臉皮薄, 怪不到沈老師身上。
他曾在帖子里看過,說戀愛會改變一個人,發現自己隱藏起來的那一面, 他起先對這些理論不屑一顧,如今時過境遷, 他好像真的發現了。
與平時表現出來的樣子截然不同的、奇妙的那面,讓他驚慌又感到驚奇。
說來便覺臉熱——
他還挺希望沈老師對他粗暴點的。
喜歡深吻多過輕啄,喜歡滿溢出來的熾熱,多過溪水流淌的溫情,越重越疼,快樂積蓄得就越多,會升起一種“他好愛我”“好滿足”的幸福感,像點燃巨型煙花,“嘭”地在夜空炸響。
可沈老師偏偏不是這種人,親他的時候頭發不會亂,睡衣紐扣也好好系著,哪怕順著臉頰輪廓往下,也只在耳垂、脖頸邊,蜻蜓點水落下一點親密的水漬,謹慎極了。
溫川又開心又苦惱。
他第一次追人,第一次愛人,自然沒經驗,步驟方法一概不知,但動情次數多了,總想多要一點。
糖只給一塊怎么夠,蛋糕只給一角怎么行?愛吃甜品的人在他們店里,都是全點一遍,打包帶走,第二天吃好了,還要快遞繼續送的!
眼下溫川就是個可憐的顧客,進了裝潢超好的甜品店,發現櫥柜里只有一個切角,他太喜歡這家店,不好意思為著這口甜食生氣,于是獨自坐在窗邊小口吃,不舍得吃太快,生怕第二天甜品店倒閉,連這片小切角都沒了。
溫川學著薯餅吃東西的樣子,不高興地鼓鼓腮。
還是慢慢來吧,誰讓自己喜歡的人斯文克制呢,萬一自己把想法說了,人被嚇跑就不好了。
沈老師對待他那么輕柔,像對待瓷器和花骨朵一般,他也應該這樣。
算算甜蜜度,離全糖尚有不小的距離,他更需小心,循序漸進,當初“玩個大的”那種過界行為,萬萬不能再有了。
拿定主意,溫川摩挲著脫衣服,打開閥門試了試水溫,溫度剛剛好,他左顧右盼,想著自己不能在輪椅上洗,就準備挪到浴缸邊上,那里還有個小凳子,他可以坐著沖水。
他手臂支在浴缸上,一點點蹭,眼見就要成功,許是地上滑,加上他姿勢不對,力度不均,輪椅突然往前滑了一步,扶手朝他大腿頂了下,輪子撞到了他受傷固定的那條小腿。
好痛!
溫川被激地眼淚都下來了,純粹是疼的!
他手忙腳亂,按不住輪椅,也找不到支撐,“咣唧”一下就栽倒在浴缸里。
緊接著,不等他呼救,浴室門便被撞開了。
赤滑溜光的小魚被撈起來,平穩落在某人的臂彎。
“怎么不叫我?”溫川哪里還能回答,他正疼得小聲抽氣,等難受勁過去,他才反應過來,自己被沈逸青抱起來了。
這不是最重要的,最關鍵的是,他沒穿衣服!
剛還想著不能“玩個大的”,現在這樣子,豈不是比穿襯衫還過分!溫川臉上的毛細血管發出警報,漲成了熟悉的艷紅,連身上都燙出了晚霞的顏色,他腿動不了,只得盡可能蜷起腰,兩只手捂住最私密的位置。
他手不大,手指又纖細,哪里捂得住什么,顧了下面,顧不得上面,總之處處露餡。
沈逸青手掌沾染了潮濕的水汽,但他知道那并不是水管里的水珠,而是薄汗,他的、溫川的,混在一起,從粘連的那一片皮膚激蕩出來,黏膩誘人。
染紅的皮膚奶油般滑得驚人,連跟絨毛都難見,若唇舌有幸能在上面巡游,與之相比都顯粗糙,沈逸青手指未動,視線卻早已將人從頭至尾撩撥完了,舔舐過的每一寸凝脂白肉,都因戰栗和害羞浮起細小的疙瘩。
小朋友眼睫顫顫,眼角泛紅,像驚慌的小魚想要潛進水底,卻找不到一株珊瑚,只能四仰八叉地被人捧出水面欣賞。
太丟人!
“寶寶,需要我幫你洗么?”沈逸青鏡片后的眼睛分明帶著笑,逗弄的心思那么壞,是個人見到恐怕都要發脾氣,但溫川連抬頭的勇氣都欠缺,自然注意不到。
薄皮大餡的大福,糯米皮被扔老遠,餡被人看干凈,再繼續就是吃干抹凈,大福渾然忘我,只顧瑟瑟發抖,偏偏抖出一地椰蓉來,怎么看都更好吃了。
溫川捂得更加努力,玉珠似的腳趾勾著,一方面被突飛猛進的進度條打了個措手不及,一方面沈逸青淡定自若的語氣,更顯得他心思不正。
沈逸青那邊還在初戀進行時,他這邊想得卻是……太不合適了。
見懷里人神游天外,沈逸青食指微扣,隨意地撥動著水花,將嚇到近乎昏迷小魚喚醒。
嘴上繼續誘哄道:“如果不想我在,等放完水,我就出去,只不過你不能洗澡了,還像前幾天那樣自己擦擦,可以么?”
溫川唇瓣抿得發白,這怎么可以,洗澡和擦洗終究不一樣,他總覺得身上有味道,他還想干干凈凈和沈老師貼貼呢!
沈逸青耐心等著,心里卻早已胸有成竹,只數了五個數,便聽埋進胸口的小朋友悶聲道:“不要擦,要洗澡。”
沈逸青笑了笑,喉嚨滾動著,道:“怎么洗?”
小朋友埋得更深了,哼唧道:“你……你幫我。”
沈逸青“嗯”了聲,坦然得像討論今天吃什么。
溫川被托著放進盛滿水的浴缸,沈逸青怕他坐著不舒服,浴缸里還放了個厚棉墊子,反正在水里,也無所謂吸不吸水,他的傷腿被架起來,還裹了層防水布。
洗澡萬無一失了,只是全然敞開的姿勢讓溫川有點害羞,幸好沈逸青表情正常得不像話,溫川心弦松了松。
沈逸青袖子折了兩折,用花灑為他沖洗,手心擠上草莓味的沐浴液。
溫川臉皮有點撐不住,抓著浴缸邊,手指骨節都發青了,沈逸青望著他羞赧到發散的眼瞳,一時沒忍住,脫下那層矜貴的羊皮,露出一點獠牙尖尖,哄他:“乖,很快就好了。”
真正的小羊呆坐在燉鍋里,乖得不行。
快是快不了的。
溫川暈暈乎乎地被搓扁揉圓,等神思歸攏,上半身已經裹滿了泡沫,哪里都沒放過,被碰到的地方酥麻泛紅,被螞蟻咬過似的,心口更是揣著頭小鹿,羞得直撞墻。
沈老師大有繼續的趨勢,水面泡泡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穿。
溫川覺得自己完了。
什么都不剩了。
第50章 霜糖奶油
溫川精巧的喉結滾上滾下, 難耐極了,他手臂抱著膝蓋,像小蝦米般弓著背, 眼睛跟著沈逸青的手動,實在受不了便抓住他的指頭, 露出可憐的神色。
舉著小白旗投降, 求沈老師放他一馬。
殊不知,在沈老師眼里, 這就是在撒嬌。
沈逸青撈著他的腰,握著他蔥段般的手臂, 馥郁的草莓香早將他熏得理智喪失, 內心滾起的烏云透出邪惡的氣息, 只需一根針,輕輕碰觸,就能戳破他的外皮,挑出黑芝麻般的里餡。
他天生就懂得步步為營的道理, 幼年時期, 祖父尚在,帶他去田野里抓麻雀。
那時他就會做陷阱,次次都能捕獲心儀的小鳥,不過他懶得去養,麻雀野得很, 他更喜歡乖的、能長久掌控的動物,他也清楚,無論放走多少次, 下次依然能捉到。
略顯無趣,卻可以短暫滿足他隱秘的控制欲。
當然那是童年往事, 在漫長的三十余年歲月里,這些私事無可啟齒,也無人知曉,他按照正常人的成長路徑向前走。
原以為遇不到合乎心意的另一半,也做好一個人過的準備。
小蛋糕倏地就散著香氣出現了。
長在他心尖上,仿佛上天安排好的,送到眼前。
一眼就覺得喜歡,第二眼便想吃掉。
雪白綿密的奶油霜,蛋糕胚柔軟又嫩滑,哪里都像為他量身定制的甜品,世界上獨一無二。
如今好好養了一陣,骨肉更軟更勻稱,看起來秀色可餐,耐咬耐磨,令人口舌生涎。
溫川習慣在撐不住時向他求饒,但這些日子,他也給夠了他時間,甜度值存蓄夠久,該升級了,初戀歸初戀,兩人訂做的蛋糕總不能始終是純白,奶油也得多些點綴,滋味才好。
這么想著,沈逸青將蜷縮的小魚抓在手心捏了捏,溫川輕顫著抬起眼,黑色的瞳孔水凌凌沁著他的影子:“怎……怎么了?”
沈老師形象不倒,慣會以退為進,他道:“是不是不舒服?”
溫川臉上被巖漿烙過,赤紅著雙頰,搖搖頭。
不是的,只是自己從來不這樣,第一次這么明顯,他覺得丑。在他自己的想象里,現在自己就像被撬開蚌殼的白肉,談不上美觀,那肉還僵著,一看就不好吃。
但這話他說不出來。
可沈逸青是誰,他總能猜到他的心思,不僅猜到,還會妥帖地安撫他。
“寶寶,這很正常,一點都不丑,”他的氣息吹拂著他的鬢角,短暫停頓,眼中含著逗趣的笑意,逗他,“很可愛。”
溫川低頭看看,一臉為難、不信和羞澀,他捂得更加嚴實,因為丟臉,有點兇,道:“不讓沈老師看!”好壞哦,他就知道會被看光!
沈逸青卻正色道:“寶寶,你也看過我的。”
舊事陡然提起,大有秋后算賬的模樣,溫川一呆,慌了神,差點想找下水道鉆出去。
“我不是有意的。”溫川囁喏道。
沈逸青彎了彎唇,道:“我知道。”
溫川用沉默表達自己想消失的愿望,沈逸青卻叼著小家伙的脖頸不松口:“寶寶,需要我幫忙嗎?”
什……什么幫忙!?溫川怔住,眼睛睜得溜圓,轉頭碰到沈逸青的目光,霎那懂了,他語無倫次地道:“不用的,這個我自己來,我會的。”
沈逸青眸光微閃,問:“以前自己弄過?”
溫川哪里受得了這個,在他心里兩人進度還停留在親親呢!就算想得五顏六色,也不能告訴沈老師呀!
可沈逸青神情再正常不過,特別耐心,根本沒有他想得那樣烏糟,好似在沈逸青面前,自己是個需要被照顧的病人,兩人在討論病情,沈逸青只是了解病史,順便提出解決方案。
溫川被他哄著,胡亂點頭。
又聽沈逸青道:“以前和現在不一樣。”
溫川呆呆地問:“怎么不一樣?”
沈逸青道:“寶寶,一個人和兩個人有區別。我們在交往,這種事要由戀人來做。”
溫川總覺得哪里不對勁,但水溫很高,他頭好像暈暈的,想了半天,才道:“可我還沒攢夠一百分呢。”是不是……還不能算談戀愛?
沈老師活像深海修煉千年的海妖引誘過路的小水手:“那我們加快速度?”
這個倒是正理,溫川也想快一點,只是這樣好像又要辛苦沈老師了,而且第一次被人……他胸口又開始揣兔子,蹦得心驚肉跳。
沈老師沒給他太多猶豫思考的時間,在水下與他十指緊扣,撈起他們的進度條。
溫川顫了顫,頭抵在沈逸青的肩膀上,咬住第一顆紐扣,封死口中的聲音。
水波漾開時,沈逸青像往常一般問他“舒不舒服”,一聲一聲哄他,溫川鼓膜被心跳震得發悶,聽不清楚,也答不上來。
溫川的青春期很短,記憶里的少年時,家里已經有愁云彌散開,溫又青被查出患病,開始住院,溫川沒辦住校,選擇走讀,放學幫家里做飯,和爸媽去探望弟弟,溫川沒覺得苦,只是不如其他小孩那么瀟灑。
羅景程以前說他是戀愛絕緣體,對別人的心意很遲鈍,回頭想想,他那時真的分不出心思琢磨這些事。
他見過同桌被盛大表白的場景,兩人在桂花樹下熱烈擁吻,然后被教導主任拿棍子追著跑,溫川趴在窗臺上看著,覺得美好又遙遠,像看影視劇,和現實生活聯系不到一起。
桃花樹變成鐵樹,自然感受不到春意,更沒有其他男孩子動不動就鼓漲飽滿的yu望,正常生理現象稍微處理一下就好,雖然也很舒服,但和愛情無關,頭腦和身體都是空白的。
現在不同了,他在泡沫里沉浮,被沈老師抓著命脈,他的手那么寬厚,因為常年拿手術刀,指腹帶著薄繭,刮到他稚嫩的地方,有點疼,更多的是癢,鉆進骨頭縫隙里,勾出一座火山來,釣得他暈頭轉向。
他沒忍住,顫抖著結束,水面的浮沫更多了,草莓味道也更重,他眼睛里都是水,模糊看不清楚,只想離沈老師更近一點,蜂鳥吸花蜜般,多汲取些滋味出來。
小朋友在自己頸邊噥噥輕哼,像毛茸茸的小動物來討食,可愛到讓兇猛的大貓想叼回巢慢慢啃咬,沈逸青油潤的手指青筋浮突,想毀掉他,又想成全他,遏止不住用了力道。
溫川聲音突然就變了,聲音從輕到重,直往上揚,帶了哭腔。
沈逸青眼眸深深,視線千絲萬縷,攫住他,將小朋友牢牢捆住,糾纏間,襯衣都被水打濕了。
溫川燙出了眼淚,隨即被沈逸青溫柔地吻去,嘴上那么平和,力氣卻那么大,溫川被兩面煎炸,終至外酥里嫩。
“寶寶,還要嗎?”徹底暈過去前,溫川聽到沈逸青這樣問。
他來不及思考,就斷片了,比喝了混雜的酒還要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