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 101 章
“這邊來, 不要擁擠,所有人都能安全通過,不要怕!”
東海市內(nèi)亂作一團。先前落下的那兩道驚雷中本就蘊含著濃郁的詭異能量, 在大量恐懼的助力下催生出了無數(shù)形狀可怖的詭異。雖然它們誕生的匆忙, 最初的等級并不高, 但也足以讓普通人們對此爆發(fā)出更多恐懼情緒,從而源源不斷地攝取進化的養(yǎng)分。
在短短的十幾分鐘內(nèi),這些詭異逐漸強大,形成了一定規(guī)模,如洶涌的浪潮一般席卷而來。它們揮舞著逐漸成型的肢體四處攻擊人類,眼見情況越來越糟,終于有異能者忍不住站了出來。
按照規(guī)則,在普通人面前暴露真相是要被關(guān)“小黑屋”的, 但事已至此,他們也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隱瞞下去的必要了。而且, 異能者們堅守至今,本就以保護普通民眾們的生命安全為己任, 在這種情形下無論如何他們都做不到袖手旁觀。
事后問責就問責吧, 豁出去了, 決不能眼睜睜地看著悲劇發(fā)生。
最初站出來的異能者只有零星幾個,但有一就有二,在第一個人的感染下陸續(xù)有人站了出來, 和他們并肩站在一起,為身后的人們構(gòu)建出一道堅固的防線。詭異攻勢猛烈, 異能者們險些招架不住, 然而就在防線快要崩潰時,一股和他們相似卻不同的力量出現(xiàn)在身旁。
是妖族的兄弟姐妹。
其中一個異能者十分意外:“想不到你們居然愿意出手, 多謝了。”
為首的妖咧嘴一笑:“都啥時代了咋還搞刻板印象呢?咱妖族和你們一樣,都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兩族之間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而且如果陛下在的話,也一定希望看到我們團結(jié)互助吧。”
雙方相視一笑。
兩股不同的能量交織在一起,將恐怖的詭異徹底隔絕在外圍。
人們愕然地看著他們的背影,在世界觀被沖擊地碎了一地的同時,無與倫比的安全感忽然涌上心頭。
還好,在這個殘酷的世界里,他們并非孤立無援。
有一部分人在看到詭異的第一時間就意識到了什么——那本漫畫中所描述的東西都是真的,這個世界不像他們以為的那樣安穩(wěn)平和,甚至異能者和詭異也都是真實存在的。
不過,不知道為什么,在他們看到那些詭異時,除了一開始被嚇一跳外,并沒有對此產(chǎn)生過多恐懼。有的甚至還覺得這些家伙在現(xiàn)實里也就那樣,遠遠不如老賊畫出來的帶勁。
有人想開口說出漫畫的事,然而在他即將吐露出第一個音節(jié)時,表情忽然變得空白,全然忘記自己剛才想說的話。
“去防空洞跑,那里很安全,詭異進不去!”在短短的兩個小時內(nèi)把所有人撤出去簡直是天方夜譚,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地下防空洞。而這些防空洞不僅可以防范頭頂?shù)臒嵛淦鳎能防住異能者和詭異的攻擊。
有勇氣站出來的不僅僅是異能者和妖。城中的混亂局面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很快就有無數(shù)普通人主動站了出來,自發(fā)引導(dǎo)人群疏散。他們之中有警察,有環(huán)衛(wèi)工人,有外賣小哥……有年輕人也有老人,在所有人共同的努力下,短短幾刻鐘內(nèi),城中人員竟然疏散了大半。
萬幸那位龍尊雖然兇殘,卻格外信守承諾,說一個時辰就是一個時辰,并沒有提前參與到戰(zhàn)斗中,不然他們哭都沒地方哭。
祝長安在出事的第一時間就站出來幫忙疏散人群,隨后和眾多異能者一同參與作戰(zhàn),直到官方救援隊到達后才終于喘上了一口氣。這時他才回過頭,驚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天上的巨龍。他腦子不笨,結(jié)合巨龍前面說出的信息,祝長安很快就判斷出眼前這條巨龍正是傳說中的龍尊。
可是,如果它才是真正的龍尊,那游麟先生呢,總不可能有兩位龍尊吧?
祝長安完全沒有想過巨龍就是游麟的可能性。畢竟游麟是知道玉衡的身份的,也知道他在哪,有事完全可以當面去說,絕對不會用這種方式逼他出來。而且游麟雖然平時臉臭話少,但他并不是那種漠視生命之人。
一個個猜想被否掉后,祝長安的頭發(fā)已經(jīng)快被自己撓成雞窩了。果然他最擅長的還是悶頭莽,這好歹還能靠拳頭打出來一些成果,思考什么的腦細胞都死完了他也想不明白。
如果璇璣在的話就好了。
巨龍冷眼看著下面的一切,并沒有阻止的意思。時間一點一滴過去,終于有妖來到他面前,壯著膽子道:“龍尊大人,您在這里殺再多人,等再長時間都沒有用。鳳凰大人早在三千年前就去世了,您等到天荒地老他都不會再出現(xiàn)了。”
猩紅色的眼瞳冷冷地撇了過去:“死了?”
“這三千年間,鳳凰大人一直沒有涅槃的消息。”那只妖被盯得心里發(fā)毛。
巨龍在空中盤旋了一圈,忽然發(fā)出一陣譏諷的笑聲:“身為我的摯友,他怎么可能會這么輕易的死去?就算掘地三尺我也要把他找出來。”
“是嗎,那在此之前,我們先好好打一架吧。”傳送門中忽然現(xiàn)出了焱的身影,他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
巨龍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勉強恢復(fù)幾分清醒:“是你,總跟在他身后的小崽子。”
“是我。”焱歪著頭,忽然露出一個咬牙切齒的笑容,隨后照著巨龍的命門迅速發(fā)動攻擊。
妖族大多喜歡用真身來進行戰(zhàn)斗,因此祝長安抬頭便能看到天上有一個綠色的孔雀在追著巨龍叨……不,進攻。
當年孱弱無力只能被按在地上摩擦的小可憐,如今也能和巨龍打得有來有回。
無論從性格還是外貌來看,焱的變化實在太大了,即便巨龍能感知到焱的靈魂依舊如故,它也忍不住懷疑了一秒:面前的焱是不是別的妖假扮的。
“你在小崽崽的身上動了什么手腳?”
在一個小時前,墨璇璣毫無征兆地陷入昏迷。雖然多次檢查后都是“睡著了”并無大礙,但毫無征兆地睡著,并且無論用什么手段都無法將其喚醒就是最大的問題。
妖族之中能憑空影響到幼崽的只有它的雙親,而巨龍破開封印現(xiàn)身的時間如此巧合,讓焱不得不多想。在種種新仇舊恨的加持下,焱直接莽了上來。
巨龍下意識皺了下眉頭:“什么小崽崽,與我何干?”
焱的火氣“騰”一下躥了上來,怒極反笑,看著巨龍的眼神恨不得活活剮了它:“好好好,與你何干是吧,你他鳥的渣龍,受死吧!”
如此莫名其妙的開戰(zhàn)由頭讓巨龍心生惱火,但某一瞬間,混沌的腦海中忽然閃過一抹靈光。
焱最在意的只有鳳凰,能讓他失態(tài)成這樣的不是鳳凰就是和鳳凰有關(guān),而他剛剛提到了“小崽崽”,并且聽這意思,孩子和他有關(guān)。
鳳凰的孩子和我有關(guān),開什么玩笑?巨龍不太清醒地想,但某一瞬間,一個早就被它拋之腦后的信息忽然浮現(xiàn)出來,在此刻變得無比清晰——許多年前,鳳凰曾找他要過一滴精血。
還未等它想明白,暴躁狀態(tài)下的焱就已經(jīng)變回人身,鼓起全身的肌肉就要向著他的龍頭掄去。
……
蓬萊書院。
教導(dǎo)主任慘白著一張臉,全然顧不上平時的禮數(shù),直接沖進校長辦公室中。
出乎意料,門后并不是往日裝修簡樸的辦公室,而是一片廣袤無垠的草原,天上日頭正高,光線卻并不刺眼,閉上眼隱約還能聽到細微的風聲。
像是有哪位大能把草原之景搬進了這間狹小的房間。
不遠處有一株高大粗壯的龍?zhí)贅洌蜁褐行暮赃叺囊荒R粯印湎聰[著一個大號棋盤,而他要找的兩個人正一左一右,下的不亦樂乎。
教導(dǎo)主任顯然早就對此見怪不怪,他快步走進去,隨后在兩人身旁站定。
“校長,副校長。”
“何事竟讓你如此慌亂?”那位老人笑呵呵地摸了一把胡子。他看上去年紀很大了,佝僂著身子,長長的白發(fā)和胡子眉毛一同堆在地上,讓人看了都要擔心他平日走路會不會踩到自己。
一旁的沈臨安慢悠悠地落下一枚棋子。
“學校和外界的聯(lián)系被切斷了,出去探查的老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沒了音訊。而且法陣曾檢測到微弱的詭異波動,學生擔心……”
“竟是這般。”老人搖了搖頭,隨后拍了拍教導(dǎo)主任,安撫道:“坐下吧,陪我們下完這局。”
“可是……”
“俗話說的好,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更何況,眼下這盤棋已經(jīng)到了最關(guān)鍵的時候呢。”沈臨安的臉上依舊帶著云淡風輕的笑容。
教導(dǎo)主任憋了滿腹疑惑,但看著兩個氣定神閑的大佬并沒有解釋的意思,他也只能暫且壓下,默默地坐在一旁。
他不太懂棋,只知道兩人似乎勢均力敵,在又一次的交鋒中,白棋吃掉了黑棋的一枚棋子。
沈臨安看上去心情大好。他像是感應(yīng)到了什么,忽然抬起頭來,目光透過空間直直地落在遠方。良久他才搖了搖頭,露出一絲無奈的笑容:“有人拿到了我的傳承。三千年了,那幫蠢蛋終于發(fā)現(xiàn)其中的秘密了。”
時機卡得倒是剛剛好。
第102章 第 102 章
在一片靜謐之中, 空白的意識體睜開雙眼。
他在向下墜落。
意識到這一點后,他本能的向上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
身旁有無數(shù)漂浮著的氣泡, 它們虛幻縹緲, 或是五彩繽紛, 或是灰暗破敗。在這幽深的空間之中,隨著他的墜落,這些氣泡僅僅和他擦了個身,便頭也不回地向上飛去了,再也無法觸及。
這里是哪?
“這里是記憶狹間。”有一個聲音說。
不知過了多久,他終于落到了實處,像是被誰輕輕放在床上,身后也傳來一股柔軟的觸覺。
他慢吞吞地坐起身, 看清了這片空間的全貌。
這是一片只有黑灰二色的空間,一眼望不到盡頭。腳下是如鏡面般的平面, 但也只能映出幾分模模糊糊的虛影。而這平面上散落著大大小小的彩色氣泡,和方才見過的那些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它們被牢牢地吸附在這里, 沒有向上飄走。
湊近看, 氣泡中央隱約還能看到一些模糊的畫面。
“這是什么?”
“我們的記憶碎片。”
寂靜的空間中,兩道一模一樣的聲音一問一答。
我們?他感到有些奇怪。
“我要怎么離開這里?”他抬起頭,詢問著那個神秘的聲音。雖然記憶一片空白, 但他隱約記得自己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然而這次他等了很久,那道聲音都沒有出現(xiàn)。
“……”他有些失望, 隨后將目光轉(zhuǎn)向身旁的氣泡。雖然完全不記得自己是怎么進來的, 但如果能拿回記憶的話,一定能從中找到出去的辦法吧。
這么想著, 他伸出手觸碰了離自己最近的一枚氣泡。
巨大的吸力從接觸的地方傳來,意識再次陷入黑暗。
……
五感中,最先恢復(fù)的是嗅覺。
獨屬于梧桐木的清香氣味,混合著雨后泥土的氣息,熟悉卻又十分陌生。
其次是聽覺。
樹葉被風吹動的沙沙聲,小鳥的鳴叫,還有來人毫不掩飾的腳步聲。
鳳凰睜開眼,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他抬手喚出一柄折扇,下一秒,一道青色流光閃現(xiàn)出來,槍尖和扇柄碰撞在一起,熾紅的火焰和青色的流風交織著,兩股力量對抗所迸發(fā)出的余波瞬間蕩平了周圍的一切。
一擊過后,雙方不約而同地撤出一段距離。
聽著樹木不斷倒地的聲音,鳳凰臉上的笑意遲疑了一下。但當他看到來人的樣貌時,這股尚未發(fā)作起來的火氣又詭異地消散了。
來人一襲黑衣,斗笠上垂下的黑紗將他的面容遮擋地嚴嚴實實。從穿著打扮看,倒像是位浪跡天涯的匿名武者,只是頭頂上的純白色龍角明晃晃地暴露了他的身份。
“南海龍族的……龍尊?”鳳凰聽說過這位龍尊的名號——南海龍族手中最鋒利的刀刃,在戰(zhàn)場上僅出現(xiàn)一個背影就能令無數(shù)敵人膽寒。而且據(jù)說這位是龍族利益的絕對擁護者,若有人膽敢冒犯龍族,他的槍尖必將指向那人的咽喉。
鳳凰暗道一聲失策,本以為今天來的是被他忽悠瘸的合伙人,一路放水讓他上了山,沒成想竟是冤家。
說起鳳凰和龍族之間的恩怨,可謂是積怨已久。當初龍族和其它族群打架搶地盤,十分流氓地放水淹了八百里地。后來他們地盤搶沒搶到不知道,反正當時住在附近的鳳凰慘遭波及——他辛辛苦苦搭建的小窩在即將完成的那一刻,被洪水一下子沖了個稀巴爛。
在這個領(lǐng)地至上的時代,搶人地盤拆人房子簡直就是不共戴天之仇。就算放在數(shù)千年后,你把強迫癥患者只差一個積木就完成了的城堡一腳踹翻,他也能當場化身煉獄修羅誓要與你決一死戰(zhàn)。
家沒了,面對龍族這樣的龐然大物,別的小妖也許沒有報復(fù)回去膽子和實力,但是鳳凰有。于是尚且年輕氣盛脾氣爆的鳳凰當天就跑去龍族地盤上大鬧了一場,并且一把火給他們燒了個精光。
龍族這邊也不甘示弱,今天你燒我家,明天我就淹你家,誰都別想好過。自此兩邊陷入了一個詭異的循環(huán),這梁子也算是徹底結(jié)下了。
鳳凰本就不是喜歡打架的性格,時間一久實在被煩的受不了,再加上計劃的推行,他直接跑去離南海最遠的北方。甚至為了避免悲劇再次重演,鳳凰特意在山頂上蓋的房子。幾百年了相安無事,沒想到今天,他們龍族的最強打手聞著味就找來了。
居然還有心思找茬,嘖,早知道當初就再揍狠一點了。
縱使內(nèi)心思緒萬千,鳳凰表面上依舊維持著平淡的樣子。
“久仰大名,不知龍尊今日不遠萬里前來棲山,可是有何指教?”
“龍尊之名,不過是給刀起個好聽點的名頭罷了。”那位龍尊神色懨懨,主動收回了自己的槍。他自嘲地想,與其說是龍尊,倒不如說是龍族的奴隸。
“龍尊”所有的戰(zhàn)斗都是為了滿足那些高層的一己私欲,他的戰(zhàn)斗毫無意義,也不想再為此殺死更多無辜的生靈。他覺得這樣的龍族爛透了,可若是抽身出去放眼其他族群,大家似乎都是一樣的,只有質(zhì)疑這個規(guī)則的他反而像個異類。
如今那些高層怕是察覺到他這把刀有了別的想法,便派他來對付鳳凰這個心頭大患,以此發(fā)揮出最后一絲價值。即便他能僥幸活著回去,那些長老也絕對會想辦法讓他因為各種意外被迫離世。
龍尊對這些陰謀詭計并不在意,他早就做好了另外的打算。只是令他感到意外的是,棲山這一路上去居然沒有遇到任何阻礙,甚至當他終于來到山頂時,那道紅色的身影正坐在樹上垂眸看他,眉眼彎彎,像是在此等候多時。
沒來由的,龍尊忽然想起外界對于鳳凰的評價——足智多謀,算無遺策。
這件事竟在你的意料之中嗎?
你想做些什么,或者說——我的身上有什么是值得你在意的?龍尊對此無比好奇。
“棲山之主,我來與你做一筆交易。”龍尊道:“龍族長老們在我的身上打下了天道烙印,我想請你出手屏蔽烙印對我的影響,還我自由之身。”
龍族最鋒利的刀居然想要擺脫他們的操控,鳳凰感到有些意外。他本以為龍尊將會是他計劃中最大的阻力,但現(xiàn)在看來……
“天道烙印,我的確可以幫你,不過作為交換,你能給我什么呢?”鳳凰漫不經(jīng)心地合起了扇子,抬眸看他。
“你想要什么?”黑紗之下,龍尊的聲音聽起來十分鎮(zhèn)靜。
而鳳凰不知是看出了什么,他忽然彎了彎眸子,走到龍尊面前,用扇子輕輕挑開了那層黑紗。龍尊也任由他動作,那雙燦金色的眼瞳中平靜地映出了鳳凰的模樣。
“你不怕我下黑手?”這已經(jīng)是一個十分危險的距離了,即便是他也不敢在這種情況下輕易將信任托付出去。
“你不會做這種事。而且,對于你來說,活著的我比死去的我所能創(chuàng)造出的價值更大。”
其實真死了也沒關(guān)系,這個糟糕的世界也沒什么值得留戀的。龍尊之所以想擺脫龍族的控制,也只是因為想把死亡的權(quán)利握在自己手中罷了。
“你想要什么?”龍尊再次詢問。長時間的對視讓他感到不自在,于是主動移開視線后退了一步,想把黑紗重新放下來。
然而鳳凰直接摘下了那頂斗笠,也沒有漏掉那一瞬間龍尊險些亂掉的呼吸。
“你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同。”
鳳凰并沒有直接回答龍尊的問題,而是看著那雙燦金色的眼睛道:“你的靈魂很漂亮,但是充滿了厭倦和疲憊。你很討厭如今的世界,對嗎?”
龍尊沉默著點了下頭。這并不是什么無法說出口的事情,畢竟這個世界看起來早就爛掉了。
無論用怎樣冠冕堂皇的話術(shù)都無法掩蓋,那些爭斗在根本上是為了滿足領(lǐng)導(dǎo)者心中的欲望。
為了獲取更多利益,他們可以肆無忌憚地掠奪其他族群。而這個時代崇尚勝者為王,強者得到一切,弱者失去一切。這里不會有弱勢群體保護法,在族群之戰(zhàn)中失敗的一方是什么下場,不用想也能知道。
但是很少有生靈真正意識到問題所在。爭斗是常見的,所以合理;流血和死亡是常見的,所以合理;弱小族群的存續(xù)仰仗大妖的庇護,所以為了大妖的利益,它們也該為此沖鋒陷陣,它們的犧牲理所應(yīng)當。所有人都這樣想,就連那些被犧牲掉的小妖也這樣想。
鳳凰曾經(jīng)行走過許多地方。他曾見過在兩個族□□戰(zhàn)過后的土地上,有無數(shù)冤魂在此徘徊,日復(fù)一日地重復(fù)著死前的經(jīng)歷。
它們在哭嚎這世界為何如此不公,在質(zhì)問爭斗的理由為何如此兒戲。昨日還曾一起喝酒吃茶的友人,今日卻要被迫兵刃相向,而造成一切的源頭只是雙方領(lǐng)導(dǎo)者口中的,一個可笑到令人發(fā)指的理由。
但除了鳳凰,沒人能看得見它們,就像沒人能看見那些在亂世中艱難討生活的小妖。只是,看不見不代表痛苦不存在,無論是活著的,還是死去的,這個世界對于他們來說都太過殘忍。
在剛才短暫的交流中,鳳凰從龍尊的眼中看出了同樣的厭倦。他知道龍尊和他是一樣的人,他們有著同樣的想法。于是他向龍尊伸出手,道:“要與我合作嗎?我們一起改變這個世界。”
用他無法拒絕的條件拉他入伙。
“成為我的同類,我的共犯。”
“共犯。”龍尊抬頭看向鳳凰。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猜到了鳳凰想要做什么。
混亂大多數(shù)源于不同族群之間的利益糾紛,而如今只有將它們?nèi)空系揭黄穑庞锌赡芙K止這場鬧劇。
“共犯”這個詞用得一點都沒錯,雖然如今這個世界混亂不堪、爭斗不斷,但在那些不成文的潛規(guī)則中,誰率先挑起大規(guī)模的爭斗,誰就是千古罪人。
況且妖們都是心高氣傲的,絕不會平白居于他妖手下,內(nèi)心想法也不會輕易改變。所以溫和的手段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行不通,只能使用公認的話語權(quán)——拳頭。
之前不是沒有妖想做成這件事,但它們大部分都死在了半路上,原本聚集起來的力量也隨之一哄而散。這不僅讓局勢變得更加混亂不堪,自己也要被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遭萬千生靈唾罵。在所有生靈看來這就是一件吃力不討好的事。
“你知道完成這件事所要背負的代價嗎?”沉默許久的龍尊忽然出聲道。
“我很清楚。正是因為清楚,所以才要去做。明明手握足以改變世界的力量,卻因為心中的懼怕止步不前,那這樣的我們和那些麻木的生靈有何不同?”
“你說得對。”龍尊忽然露出一個笑容,也許這人平時沒怎么笑過,他的面部肌肉并不熟悉怎么讓他做出“笑”這個表情,于是表現(xiàn)出來的“笑容”只是一邊嘴角抽搐。
“好,我答應(yīng)你,從今以后,你我便是盟友。”
有句話龍尊并沒有說出來——其實就算失敗了也沒關(guān)系,后人們就算想戳脊梁骨,大概率也是把他倆拉出來放到一塊罵,而那時他們能不能看得到還得另說。
話音落下,龍尊忽然一甩衣袍單膝跪地,將右手放在心臟上方,道:“作為解除烙印的交換,我將追隨于你,直到我的生命盡頭。”
“游麟,這是我的真名。”
對于妖來說,名是最短的咒,若非認同,妖絕對不會輕易將真名告知他人。
“我知道了。”鳳凰發(fā)出一聲輕笑。他后退幾步變回原型,絢麗奪目的熾紅色巨鳥在棲山上空盤旋著,隨后一枚尾羽出現(xiàn),在能量的作用下逐漸凝聚成一顆熾紅色的晶石。
這是鳳凰應(yīng)下的贈與龍尊用來屏蔽天道烙印的東西,同時也是他們之間盟約的見證。后來這枚晶石被龍尊做成吊墜掛在了耳朵上,一直未曾取下。
第103章 第 103 章
看著游麟收下了那枚晶石, 鳳凰心情大好。他變回人身落在游麟面前,終于想起來那個險些被他遺忘了的家伙:“對了,你來時有沒有碰到一只黑熊妖?”
他還是好奇為什么事先約好的合伙人到現(xiàn)在都沒來。那家伙一向老實憨厚, 族群更是以信譽著稱, 怎么看都不像會輕易爽約的妖。
“黑熊妖?上山路上確實碰到過一只, 那家伙身形壯碩,臉上還有道刀疤,行蹤鬼祟,像是要去偷什么東西。”游麟陷入回憶:“看著不像好妖。”
沒錯了,外貌氣質(zhì)都對得上,就是它。
“那它妖呢?”
“揍了一頓,丟下山去了。”游麟并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十分耿直地回答道。
“啊?”
與此同時, 某個山溝溝里傳來倒霉蛋開水壺般的嗚咽聲。
鳳凰的臉上閃過一絲錯愕,他看著游麟坦蕩的目光, 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露出一個有些奇怪的笑容。在游麟不解的目光中, 鳳凰喚來一只小鳥, 簡單交代幾句, 小鳥便撲棱棱地飛走尋那倒霉蛋去了。
此時游麟再傻也回過味來了,他試探道:“那只黑熊妖是自己人,對嗎?”
在得到鳳凰肯定的答復(fù)后, 游麟閉上眼,默默地把斗笠扣在頭上, 開始自閉。
下次再也不以貌取妖了。
難怪鳳凰剛剛笑的這么奇怪, “痛擊我的隊友”這種事在妖族當中不是沒發(fā)生過,但一直都是被妖們當作飯后笑話看的。他自己也曾好奇過究竟是什么樣的笨蛋才能把自己人給打了, 沒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成了這事故的主角。
他倒是不擔心事后被苦主針對,畢竟是他有錯在先,若對方心生不忿,下次讓人家揍回來便是。他尷尬的是他那人狠話不多的靠譜形象,還沒來得及在盟友面前塑造起來,就崩了個徹徹底底。
鳳凰看出了游麟的尷尬,輕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輕嘛,誰沒做過幾件傻事呢。”
自認為成熟穩(wěn)重的游麟哽咽了一聲,隨即陷入了更深的自閉。
鳳凰彎了彎眸子。下一刻,眼前的畫面驟然褪去了色彩,像殘破的古畫那般化為一塊塊碎片消失了。
他的靈魂像是被關(guān)進了一個密封的盒子,一時間什么聲音都聽不見了。
這種感覺似乎并不陌生,還未等他細想,心中便忽然涌現(xiàn)出一股無法言說的恐懼感。體內(nèi)的能量也在躁動著,想要憑借蠻力沖破那層束縛,將一切都毀滅的干干凈凈。
一定要沖出去,再不出去的話……
一股寒意襲來,意識體猛然驚醒,大口大口地喘著氣。他緩了一會,才發(fā)現(xiàn)自己依然呆在那片奇怪的空間中,手上還維持著觸碰氣泡的姿勢。
而面前的那枚記憶氣泡像是終于完成了使命,在他醒來的那一刻便化為彩色的光斑消散了,連一絲痕跡都沒能留下。
“剛剛是……幻覺嗎,還是從記憶中出來的不良反應(yīng)?”他慢慢站直身體,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
那些記憶并沒有隨著氣泡一起消失,而是無比清晰地烙印在他的腦海中。
他大概明白了一點:“這些氣泡是一次性u盤,里面的記憶是曾經(jīng)拷貝的文件,而我就是要重新接受這些文件的電腦?”
雖然比喻簡單粗暴了點,但原理看起來確實是這么一回事。
這句話說完后,空間里依舊安安靜靜,先前那個聲音回答了幾個問題后就再也沒有出現(xiàn)過,這次也不例外。
好在意識體也沒指望能用這種問題把它炸出來。不過他大概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了——為了拿回曾經(jīng)的記憶。當然了,就算不是的話,現(xiàn)階段除了繼續(xù)接受記憶外,他什么都做不了。
他看著和記憶中一般無二的手,突然好奇道:“那我是叫鳳凰嗎?”
不,應(yīng)該不是。比起名字,鳳凰這個稱呼倒是更像一個種族的統(tǒng)稱,可惜那段記憶中并沒有透露出鳳凰的真名。
意識體仔細回憶了一下方才拿回的記憶。不知為何,他總覺得這段記憶怪怪的,但是哪里不對勁他一時半會也答不上來,只好將疑惑暫時丟到一旁。
他伸出手,再次觸碰氣泡。
……
深秋。
鳳凰站在崖邊,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
懸崖之下是深不見底的黑淵,一個巨大的漩渦正在此處緩緩成型。此時天空中烏云密布,連綿的雷聲中偶爾夾雜著幾只海鳥的叫聲。
游麟走到鳳凰身旁,神色嚴肅:“不出一刻鐘,暴風雨就要來了,屆時龍族族地的大門也會打開。”
“嗯。”
自從當初締結(jié)盟約后,鳳凰的心里就一直惦記著那枚烙印。雖說他的羽毛可以屏蔽烙印對游麟的控制,但畢竟這是和天道掛鉤的東西,誰知道會有什么隱藏功能。
比起被動地等待危機到來,他更喜歡主動出擊,把一切可能性都握在自己手中。因此,鳳凰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合作伙伴身上的隱患去除掉。
此時他們就站在龍族族地的大門口。
雖然龍族一向囂張,但也許是知道自己有多招仇恨,或者是被鳳凰折騰怕了,他們的族地可謂是能藏多深就藏多深,甚至不惜布置了無數(shù)個掩人耳目的假入口。而他們腳下這迷惑性極高的漩渦便是其中之一,也不知這些年里騙了多少憨憨跳下去。
暴風雨如期到來,淡藍色的水霧在空中不斷聚集。游麟調(diào)動體內(nèi)的力量,剛想開門,卻見鳳凰已經(jīng)無比熟練地將火焰灌注其中,霎時間水霧在空中瘋狂旋轉(zhuǎn)著,最終一扇虛幻縹緲的大門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
這便是真正通往龍族族地的大門。
游麟看著鳳凰一點也不見外的動作,欲言又止,第一次有了吐槽的欲望——所以鳳凰到底來過多少次,不,或者說他老家到底被鳳凰燒過多少次,才能這么熟練。
“老大,俺們還下去不?”一旁的黑熊妖湊過來,他的臉上帶著一道長長的刀疤,眼神兇惡,看著不像好妖。偏偏它一開口,滿臉的兇相頓時變成了憨厚。
“不用,這次是去處理一些私事。”鳳凰看著他道:“白魚兒,我和游麟進去。你們在外面找個地方好好休整一下,若四個時辰后我們沒能回來,就按計劃行事。”
“好嘞,包在俺身上。”聞言,白魚兒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在確定好接下來的安排后,他便轉(zhuǎn)身向著大部隊走去。在路過游麟時還伸出熊掌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兄弟,咱老大的安危就拜托你了。”
“嗯。”游麟目光堅定,目不斜視,任誰也不知道他此時內(nèi)心的尷尬。
雖然當初身為苦主的白魚兒并沒有為難他,但作為一條自認成熟靠譜的社恐龍,每想起這件事他還是會忍不住想找個地縫鉆一鉆,何況是與苦主面對面。
“咳……”游麟干咳一聲試圖引起鳳凰的注意:“我們真就這么進去談判嗎?能繼續(xù)操控我對于龍族來說利益更大,他們是不會輕易放手的,要不我們還是……”
“來都來了,‘談?wù)劇僬f嘛。”說著,鳳凰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游麟突然覺得后背有點發(fā)涼,只好在心中默默為族人們祈禱。
不過游麟到底是多慮了,龍族那些到底是自家盟友的族人。雖然鳳凰十分討厭他們的所作所為,但在游麟面前,他還是愿意給這幫家伙一些尊重的。
于是,在蝦兵蟹將們不可思議的目光中,鳳凰老老實實地進來,老老實實地傳了訊,老老實實地坐在會客廳里等著龍族話事妖的到來。
不出所料,那頭小心眼的蠢龍晾了他們?nèi)齻時辰才不緊不慢地帶著妖趕過來,一進門便歪嘴一笑:“哎呀,百年不見,鳳凰老弟風采依舊啊。”
鳳凰也露出笑容:“哪里哪里,比不得您啊,一把年紀了還這么光彩照人。”
這么一通商業(yè)互吹下來,氣氛居然意外的和諧,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是失散了多少年的好兄弟。在游麟懵逼的目光中,雙方維持著表面的笑臉,各懷鬼胎地坐了下來。
第104章 第 104 章
“不知龍兄如何稱呼啊?”鳳凰微笑道。慚愧, 扁過人家那么多回,他居然都沒想起來問問對方的名諱。
“喚愚兄玄鱗便好。”龍族族長笑瞇瞇,內(nèi)心已然快要進化成幽怨老龍——你燒了我家這么多回, 打了我這么多次, 居然還不知道苦主的名字, 天理何在!
想到這里,玄鱗幽幽地看了鳳凰一眼,那雙死魚般的眼睛中閃過一抹詭異的光芒,很快他又將目光落在游麟身上,陰陽怪氣道:“我竟不知,我們的龍尊是怎么被你騙到身邊去的,甚至連家都不知道回了。”
鳳凰彎了彎眸子,像是聊家常一般道:“哪里那里, 我們倆一見如故罷了,你情我愿的事怎么能叫騙呢?而且游麟已經(jīng)是一條獨立的成年龍了, 想去哪想做什么自然是看他自己的意愿,不是嗎?”
游麟雖然感覺哪里怪怪的, 但還是在一旁連連點頭。
玄鱗的嘴角明顯抽搐了一下。他知道鳳凰來這里所求為何, 也在那三個時辰里迅速打好了腹稿, 但當他看見游麟這副不值錢的樣子時,他忽然就喪失了所有的表達欲。
這玩意真的是他們那個無情的戰(zhàn)斗機器嗎,怎么出去一趟變化這么大, 你冷酷的殺氣呢,你銳利的眼神呢?該死的鳳凰到底給他灌了什么迷魂湯?
“是嗎, 那你又何必把他帶回來?怎么, 想讓愚兄見證你倆感天動地的友情?”他冷笑。
眼見氣氛即將滑向?qū)擂蔚纳顪Y,一旁的年輕龍立馬道:“鳳凰大人, 我們族長的意思是,我們龍族沒有那么死板,孩子愿意和誰交朋友是他自己的事情,又不是締結(jié)姻親,何須勞煩族長見證……”
后面那句話的聲音越說越小,這位年輕妖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的笑容驟然僵住。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自家族長的臉色,遲疑道:“不是來締結(jié)姻親的,對吧?”
“……”
“?”
“……???”
沉默是今天的會客廳。
折扇打開的聲音劃破了這片沉寂,鳳凰笑道:“在下聽聞龍族手中有一秘法,可以靈魂為誓,天道見證,以烙印驅(qū)使他人。”
時間及任務(wù)重,他也沒打算和玄鱗掰扯太久,于是開門見山道:“我這次來是希望龍族可以解開游麟身上的烙印,放他自由。畢竟換位思考的話,想必族長也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友人一生都被一個小小的烙印束縛著,你說對吧?”
玄鱗“呵呵”笑了兩聲,看了游麟一眼:“要解開他身上的烙印也不是不可。”
游麟聞言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亮光,但玄鱗又將話鋒一轉(zhuǎn):“不過,這‘烙印’畢竟傾注了我們龍族數(shù)百年的心血,說解就解實在說不過去啊。”
鳳凰彎了彎眸子:“玄兄想要什么不妨直說。”
“我聽聞鳳凰身為神獸,又得天道眷顧,每一寸血肉都是能讓無數(shù)妖族爭搶的至寶。”說到這里,他故意停頓看向鳳凰:“尤其是,心頭血。”
“族長大人,這不妥。”游麟“騰”地一聲站了起來。
心頭血對于妖來說是十分重要的東西,它牽扯到妖的修為和命脈,損失過多的話就算不死也會修為大跌。玄鱗毫不掩飾自己對于鳳凰的惡意。
游麟忽然想起之前聽到的一個傳聞,龍族高層怕是很早就盯上了鳳凰,而領(lǐng)地之間的糾紛也只不過是用來掩蓋對鳳凰動手的借口罷了,也就是鳳凰實力強大才能次次反殺。
鳳凰并沒有察覺到游麟的想法,他身上的氣息依然平靜,臉上還帶著人畜無害的笑容,似乎并不在意玄鱗言語之間的冒犯:“哦?知道這件事的妖多么?”
“現(xiàn)在不多,但之后就不知道了,畢竟傳言這種東西才是最不可控的。”玄鱗的臉上也帶著和煦的笑容。
兩個大妖四目相對,他們似乎相談甚歡,但下一秒,兩股能量便毫無征兆地碰撞到一起,短短幾個呼吸,脆弱的房間終于不堪重負,被龐大的能量碾成了齏粉。
游麟手持長槍護在鳳凰身前,替他擋下了一部分攻擊。到底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武者,雖然腦子還懵著,但身體已經(jīng)迅速做出了反應(yīng)。
這就動手了,這么突然?
“心頭血我是給不了的,看來只能硬搶了。”鳳凰漫不經(jīng)心地擦拭著扇子。
“是嗎,那就來試試我這新煉制出的法器吧。”
玄鱗化為原型,漆黑色的巨龍在空中發(fā)出一聲喟嘆。灰塵散去,露出了隱藏在墻壁之中的鋼筋鐵骨——那是一個封閉的牢籠。鳳凰和游麟被關(guān)在其中,玄鱗化作的巨龍則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外面,正得意地看著他們。
牢籠上不知被做了什么手腳,游麟甚至能感受到自身的能量在不斷流失。與此同時,一眾訓練有素的龍族士兵從角落里沖了出來,將牢籠中的兩人團團圍住。
“游麟,我的好孩子,你做的不錯,這次抓到鳳凰算你大功一件。只要你愿意回來,我就當你從未背叛過,先前的事情也一筆勾銷。你依舊是龍尊,是下一任族長最信任的輔佐者。”
“一把好刀傳三代?”鳳凰忍不住吐槽道,他拍了拍游麟的肩膀,忽然發(fā)現(xiàn)對方的臉色不太對。
“我也是算計的一環(huán),你是故意放任我與鳳凰接觸的?”
“是啊,你可是這盤棋局上,至關(guān)重要的一環(huán)。”
游麟的臉上驟然失去了所有血色,他本以為自己遇到鳳凰后就已經(jīng)跳出了控制,卻沒想到……
也是,族長早就知道他的心思,怎么可能會這么放心地派他去接觸龍族的死對頭?而他和鳳凰結(jié)盟想必也在他們的意料之中,或者說,這正是他們想看到的局面。因為只有這樣,喜歡替弱者打抱不平的鳳凰才會愿意來這里尋找解除烙印的方法。
而鳳凰來族地那么多次都能全身而退,潛意識里也會對此放松警惕,只要在這時設(shè)下陷阱,再加上一個隨時可以被操控的棋子……
“我說怎么一路都不設(shè)防,原來是在這等著。”鳳凰隨手敲了敲籠子,沉悶的擊打聲強行打斷了游麟的思緒。“不過游麟是不可能回去的,他已經(jīng)和我簽了‘賣身契’了,天道為證,走不了哦。”
“而且你就這么有信心能留下我?”
玄鱗氣笑了:“是嗎,我的實力確實動不了你,但游麟可未必。”它的爪間突然亮起一道金色光芒,看起來是個圓形的圖案。想必那就是用來控制游麟的東西了。“游麟,動手!”
但他想象中的背刺畫面并未出現(xiàn)。游麟緊緊地握著手中長槍,在玄鱗看不到的角度,他的耳邊有一抹熾紅色一閃而過。
玄鱗又驚又怒:“你竟敢違抗我的命令?你就這么在乎他,寧愿承受烙印反噬的痛苦也要違抗我的命令?你別忘了,只要我想,你下一刻就會變成一具尸體。現(xiàn)在、立刻,給我殺了鳳凰!”
只要能得到鳳凰的本源能量,他就能向那個傳說中的境界更進一步,甚至沖破此方世界的束縛,修煉成真正的神龍。到那時,龍族就會一躍成為第一大族,想要什么不是唾手可得。
游麟眼中光芒暗了下去:“他是我的同伴。父親,我已經(jīng)不想再沾染血腥了。”
“不要忘記你自己的身份,游麟。你不僅是你自己,你還是我的兒子,是龍族最鋒利的刀,你該為龍族奉獻出自己的一切,而不是為了一個陌生人忤逆我。”玄鱗的聲音驟然冷了下去。
“刀……連您也是這么看待我的?”游麟忽然笑了一聲,像是在自嘲。
他一直都清楚其他同族是怎么看待他的。一個早該在破殼時就被殺死的異類,因為表現(xiàn)出強大的修煉天賦才被留了下來,作為守護龍族的刀培養(yǎng)至今。為龍族效力是他唯一的價值,他不該有自己的想法,不該擁有自我。
類似的話他聽過很多次,也早就習以為常。可這樣的話從他最憧憬的父親口中說出來時,他還是不可避免地感到難過。
玄鱗眉毛一擰,但似乎又想起什么,語氣柔和道:“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我的好兒子,回到我身邊來吧,只有在家人身邊,你才能發(fā)揮自己的價值。”
游麟恍惚了一瞬,又立刻清醒:“抱歉,父親。”他后退了一步,從行動上表示拒絕:“我不會再回去了,現(xiàn)在我已經(jīng)找到了真正屬于我的價值。我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也明白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我不會背叛鳳凰,從此以后也不會對任何一個同族出手,還請父親解開烙印,放孩兒自由。”
見游麟心意已決,玄鱗的目光頓時冷了下來,剛才的溫和似乎只是他的錯覺:“自由是這世界上最可笑的東西,沒有龍族你哪里會有今天?這命令你聽也得聽,不聽也得聽,給我殺了他!”說完他立刻催動烙印,但不知為何,即便他使出吃奶的力氣,烙印也始終沒有反應(yīng)。
游麟眼中最后一絲希望也消失了。他抿緊了唇,默默看向鳳凰。
“結(jié)束這場鬧劇吧。”鳳凰輕嘆了一聲。
隨著話音落下,牢籠之內(nèi)的能量突然暴漲,最終它無法承載這股龐大的能量,在玄鱗不可置信的目光中被硬生生撐爆了。
“怎么可能,它明明可以容納上萬年的修為,哪怕四大兇獸全在里面也無法掙脫,你怎么可能?”
“瞧您說的,神獸什么事做不到呢?”
接下來的發(fā)展就和過去一樣了,小兵們挨了頓揍便四散著逃走了,鳳凰也沒有刻意為難它們。至于玄鱗就慘了些,還沒來得及囂張多久便被毫不留情地打回人身,鼻青臉腫地連親兒子都認不出。
但即便如此他臉上依舊帶著桀驁不馴的神情,他不服。
玄鱗目光陰狠地“呸”出一口鮮血,連帶著幾顆牙:“若得到天道眷顧的是我,現(xiàn)在被打的滿地找牙的就該是你了!鳳凰,你不是自詡游麟的朋友嗎,今天你若再敢動手,信不信我直接引爆烙印讓他當場喪命?”
折扇在玄鱗的頭頂重重敲了一下:“你還沒有意識到不對嗎?試試也行,不過如果你真的這么做了的話,一切可就徹底無法挽回了。”
“你在激我嗎?”玄鱗看起來還想再掙扎一下,他發(fā)出了一聲嘲笑,對著游麟道:“看吧,游麟,你寧愿背叛自己的族群也要追隨他,但實際上他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死活,他不過是在利用你——”
“我知道。”游麟開口打斷了他:“結(jié)盟本就是為了借助對方的力量來達成自己的目的。他在利用我,我也在利用他,一樣的。況且我從未被承認是龍族的一員,何來背叛一說?”
相處了這么多年,只看眼神他也知道這位名義上的父親想說什么,無外乎就是“被同族利用總好過被外人利用。”
可自從他誕生以來,唯一得到的認可是鳳凰給的。無關(guān)力量,無關(guān)地位,僅僅是作為“游麟”這個鮮活的個體。
而他的同族只是因為鱗片顏色不同,便將他當做異類排除在外。就算他后來掛上龍尊之名,那些目光中還是充滿了恐懼和排斥。
其實那天游麟也不知道究竟是那句話戳中了他,讓他選擇義無反顧地追隨鳳凰。現(xiàn)在想來,也許是那句——成為我的同類。
“找到一個和自己一樣的同類”,這曾經(jīng)是游麟幼年時唯一的執(zhí)念。
“父親大人,不知您有沒有聽過這么一句話——士為知己者死。就算有一天鳳凰想要我的命,我也心甘情愿。”
“你!”玄鱗頓時被氣地吹胡子瞪眼,一口氣沒喘上來,當場閉了過去。
第105章 第 105 章
在摧毀掉那枚烙印、收拾完不老實的龍族后, 事情總算告一段落,鳳凰也順手拍醒了玄鱗。
“不用裝了,我知道你醒著。現(xiàn)在我們該聊聊正事了。”
玄鱗睜開眼坐了起來, 眼底一片清明, 只是頭頂上兩個對稱的大包多少有些喜感。
“正事?”這種情況下還能聊的正事也就只有那一種可能了。玄鱗嗤笑一聲:“輸給你我認了, 不過,這次怎么不堅持你那可笑的底線了?”
鳳凰搖了搖頭:“我的底線永遠都不會變,而且這次我是來與你和談的。”
“和談,你不是要吞并我們?”玄鱗愣了一下,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和談這個選項只會出現(xiàn)在兩個勢均力敵的族群之間,可如今局勢勝負已定,何況鳳凰身邊還多了個游麟,只要他想, 龍族隨時都能覆滅,哪里用得上和談?
“有時候我真覺得你不是這個世界的生靈。你太天真了, 天真到連想要殺你的敵人都愿意放過。早晚有一天你會死于那可笑的仁慈。”
“嗯,希望有生之年能等到你們能殺得了我的那天。”鳳凰笑的溫和, 但口中說出的話可比一般的嘲諷扎心多了。
……
從龍族族地出來時, 外面依舊下著暴雨。白魚兒見二人出來, 連忙舉著蓑衣朝這邊奔來:“老大俺來了!”
一旁的游麟二話不說舉起了他的長槍,在鳳凰和白魚兒不解的目光中,那槍忽然就變成了一把傘。
挺好, 還是紅色的傘面。
鳳凰:???
游麟有些不好意思:“南方下雨天多,出門帶傘又帶槍的很麻煩, 我也不會控水, 就干脆把這倆合二為一了。”
“但你的槍不會生銹嗎?”鳳凰意識到一個致命的問題。
“會,我有很多備用的槍頭, 過兩天這個也該換了。”游麟一臉坦然。就算他不拿來擋雨,憑著南方潮濕的氣候,這些金屬槍頭用不了多久也會自己生銹。一樣的,沒差別。
南方龍真的傷不起。
鳳凰嘆氣:“過段時間我想辦法給你搞個不容易生銹的。”
白魚兒用熊爪撓了撓頭,看了看蓑衣又看了看傘,隨后若無其事地將它們收了起來,照例向鳳凰匯報情況。
……
龍族最終還是選擇投入鳳凰麾下。而玄鱗孤身離開了龍族,最終不知去向。
有了龍族的加入,他們的隊伍規(guī)模也變得十分可觀。不過最近幾天,鳳凰突然發(fā)現(xiàn)自家盟友不太對勁。先前好不容易忽悠他摘下的斗笠又重新戴上了,不僅如此還總躲著那些同族走。
也不知游麟這社恐的性子是怎么樣成的,明明實力強大打遍龍族無敵手,在外又兇名赫赫。但他本人似乎并不喜歡被人注視著,平時也總想把自身存在感壓到最低。
鳳凰無法理解,不過為了盟友的身心健康,以及后續(xù)的工作能夠順利進行,他還是友好地抓了幾條龍向他們了解了一下情況。
“他是異類啊,正常龍族的鱗片哪有白色的?”
“自古以來我們南海龍族都是水屬性靈根,就他一個是風,不是異類是什么。”
“……”
聽著這些龍七嘴八舌的議論,鳳凰大概明白了一些。
于是在某個寂靜的夜晚,鳳凰笑瞇瞇地逮住了偷摸出門練槍的游麟。
游麟沒有防備,嚇了一跳:“是你啊,你怎么還沒睡?”
“睡不著出來走走,你呢?”
“我出來練槍,這會人少,安靜。”
“那陪我走走?”心靈導(dǎo)師鳳凰向游麟發(fā)起共游邀請。
“好。”
也許是碰不到熟人的緣故,現(xiàn)在的游麟看起來要比白天時自在的多。兩人聊著天散著步,但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鳳凰在說,游麟在一旁安安靜靜地聽著。
“你最近好像一直都在躲著他們。”鳳凰終于將話題引到游麟身上。
“嗯,畢竟前段時間才撕破臉……有點尷尬,還是避著些好。”游麟低聲道。其實就算沒有撕破臉,他也不想和那些所謂的同族呆在一處。那些妖的眼神和低語讓他感到煩躁。
鳳凰輕哼了一聲:“那些家伙說的話,其實不必放在心上。”
游麟愣了一下,很快明白過來鳳凰說的什么:“你知道了啊。”
鳳凰點了點頭。他看起來有些氣不過,還有幾分對游麟的恨鐵不成鋼。
認識這么久,游麟還是第一次在鳳凰身上看到如此情緒化的模樣。他感到一陣茫然,又有些不可置信。
是因為我嗎?他遲疑地想。
“你的實力比他們強得多,誰說你壞話就打得他不敢亂說就是了,怎么還能把自己憋成這樣?”
“其實他們沒說錯什么,在他們當中我確實是一個異類。”
“異類,什么才是異類?”鳳凰隨手摘下幾片葉子,遞到游麟面前:“這里面的異類是誰?”
游麟愣了愣,遲疑著在那些翠綠色中選出了唯一一枚黃色葉子。
鳳凰又將另一只手攤開舉到他面前,幾枚顏色各異的葉子出現(xiàn)在游麟的視線中。和上一組不同的是,它們里面沒有一個是重復(fù)的。鳳凰把那枚黃色葉子放了進去:“現(xiàn)在它還是嗎?”
游麟愣住了。
“異類是怎么定義的呢?一群相同存在中的特殊個體?非要這么說的話,那我也是個異類,鳳凰沒有同族,沒有血親,也沒有和自己外貌相同的存在。
可是你看,你是異類,我也是異類,異類和異類放在一起,就像這些葉子一樣,雖然大家的外形天差地別,但誰都不再是特殊的。天底下也一定有無數(shù)個和你我一樣的個體,只是我們尚未遇見,也不知道罷了。
僅僅聽從他人的話語便開始自我懷疑,這可不像堂堂龍尊該有的反應(yīng)。”
“我……”游麟愣愣的看著面前的鳳凰,很快,他有些別扭地移開視線:“我們之間不過是合作關(guān)系,你沒必要耗費心思來開導(dǎo)我。”
游麟明白了鳳凰的意圖。說來也好笑,他擅長應(yīng)對一切惡意,卻唯獨在來之不易的溫暖前露了怯。他不知道該如何應(yīng)對這樣的善意,大腦像生了銹一般卡住了,本能地說出了拒絕的話。“我們又不是朋友。”
眼見游麟又要縮回烏龜殼里,鳳凰險些氣笑:“笨蛋!”
他也不再維持什么形象了,一把把葉子拍到游麟的腦門上:“盟友不也是朋友嗎?”
葉子又嘩啦啦地落了下來。
“我們是相互利用的關(guān)系,算不得朋友。”游麟想扇自己的嘴巴。
“你是在意這個?”鳳凰好笑又好氣:“你我之間相互利用的目的早就已經(jīng)達成了,你解開了束縛,我得到了助力,現(xiàn)在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糾葛,干干凈凈。”
他伸出手,直視著游麟的眼睛:“所以,可以重新認識一下,交個朋友嗎?”
說實話,妖生在世這么多年,能遇到個知己并不容易。游麟其實挺對他脾氣的,也是少有的能讀懂他靈魂的人。鳳凰不知道游麟是怎么看待他的,這次的行為也許過于激進,會適得其反,但無論如何他也不想放這個家伙跑掉。
就算……就算游麟拒絕……
那天天色很黑,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鳳凰看不清游麟的表情,也忘了自己當時是什么心情,他只記得自己聽到了游麟堅定的聲音。
“好。很高興認識你,吾友。”
伸出的手被用力地回握住。
第106章 第 106 章
現(xiàn)世。
巨龍依舊在高空中盤旋著。
一道黑霧從遠處飛來落在它身旁, 逐漸凝聚成一道人影。
“等了這么久,還不動手嗎?”傀儡師開口。
“我要等他出現(xiàn)。”
還真是奇怪的堅持。
傀儡師看了一眼巨龍,搖著頭“嘖嘖”了兩聲。他并不擔心龍尊會突然反水或者有什么不利于神明的小算盤, 畢竟——現(xiàn)在的龍尊已經(jīng)是徹徹底底的詭異造物了, 烙印已經(jīng)打上, 無論如何他都擺脫不了神的控制了。
不過說來也怪,鳳凰怎么到現(xiàn)在都還不現(xiàn)身,是怕了,還是在謀劃什么?可惜了,他還想看看被徹底扭曲了的情感會變成什么樣呢。
壓下心中的疑惑,傀儡師繼續(xù)和龍尊套近乎:“喲,紫色的天空還真是少見,這也是你詭域的一部分嗎?”
巨龍冷冰冰地斜了他一眼:“你好吵。”
“……”傀儡師險些被氣笑:“你拿回身體前可不是這副嘴臉。”
果然是用完就扔的渣龍, 那小孔雀還真沒罵錯。
對面,焱搖搖晃晃地爬了起來, 猛地咳出一口鮮血。時隔多年,他再一次感受到自身和龍尊之間存在著的那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他的憤怒和掙扎在龍尊面前也不過和幼崽胡鬧一般, 根本就不夠看。
“想不到, 你最終還是選擇和這些詭異同流合污。”焱用力抿去臉上的血, 咬牙道:“一個詭化就能把你變成這樣嗎?你可對得起當年的自己,對得起曾經(jīng)死去的那些同伴,對得起一直信任著你的鳳凰嗎!”
“你知道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嗎, 游麟!”
一道驚雷劃過,照亮了巨龍冰冷的面龐, 它猩紅色的雙眸中已然透出了殺意:“不要用這個名字來稱呼我!我早已和過去割舍, 不再是曾經(jīng)那個懦弱無能的家伙了!”
蜜.糖
傀儡師在一旁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至于鳳凰……”巨龍?zhí)痤^,神情恍惚:“我會親手殺了他, 作為這段情誼的終結(jié)。”
“好,很好。”焱怒極反笑,他深深地看了巨龍一眼,像是第一次認清它的嘴臉。隨后將妖力匯聚到聲音中擴散出去:“算算時間,人也該到齊了。你們還想磨蹭到什么時候?”
話音落下,一道道身影瞬間從地面飛至高空。
“我們來了!”
在短暫的猶豫后,人族最終還是派出了己方的尖端戰(zhàn)力,同妖族的強者們一起趕了過來。
“抱歉抱歉,路上耽擱了一下。多謝焱大人為我們爭取時間。”
“還好城市里的傷亡情況并不嚴重……”
說話間,兩族的支援陸續(xù)趕到。而傀儡師也不甘示弱地拍了拍手,身后同樣出現(xiàn)了一群黑色的身影。從氣息判斷,這些詭異的強度沒有一個低于S級。
這一判斷讓在場所有人心中一沉,這么多的S級代表了什么他們比任何人都清楚,但此時此刻誰都沒有退縮。
傀儡師歪了下頭,故作好奇道:“你們真的要對他出手嗎?曾經(jīng)犧牲自我拯救世界的英雄,如今卻被業(yè)障蒙蔽站到了敵對的一方,可惜了,我還以為你們會于心不忍,選擇袖手旁觀呢。”
巨龍的雙目依舊混沌,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語。
有異能者從中站出來,朝著龍尊的方向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龍尊前輩,想不到有生之年,我們還能與您在同一片空間里面對面說上兩句。”
“這些話是局長托我等傳達,也是我們這些兄弟姐妹們想對您說的。您是我們的英雄,我相信無論是人族,還是妖族的同胞們,都曾憧憬過想要成為和您一樣頂天立地的存在,為了守護這萬千生靈奉上自己的一切。而我們也確確實實為了這個信念堅守到現(xiàn)在。
我們記得您的付出,也明白您的無奈,而且您清醒后也一定不希望看到自己做出了無法挽回的錯事吧。如今這一戰(zhàn)既是為了保護這三千年后的眾多生靈,也是為了不讓您曾經(jīng)的犧牲化為流水。無論如何我們都必須站出來,阻止您繼續(xù)錯下去。”
“何為對,何為錯?”巨龍忽然發(fā)出一聲冷笑:“不過是勝利者的準則罷了。來吧,就讓我看看,你們說出這些話的資格。”
突然出現(xiàn)的妖族和異能者們成功將最大的威脅攔在高空,可還沒等下方的人們喘上一口氣,詭異們更加密集的攻擊便接踵而來。而那些角落中始終清除不掉的詭異巢穴也正如之前玉衡所擔心的那樣,在恐懼的影響下開始源源不斷地滋生出更高等級的詭異。
沒有知道現(xiàn)在究竟是什么時候,是午夜?還是黎明之前?那片充斥著絕望與死寂的深黑世界中似乎沒有任何光亮,看不到勝利的希望。
他們肩并肩站在一起,互相從彼此的身上汲取著勇氣。而在他們的面前,是無數(shù)危險的怪物。它們外形詭異,身形或是高大,或是臃腫,或是只有一團霧氣,雜亂地向著這座城市最后的凈土前進。
地面隨著詭異大軍的步伐發(fā)出陣陣震顫,它們途徑之處一切光亮都被黑霧吞噬,陷入徹底的黑暗。
所有人的心中都涌現(xiàn)出一股無法言說的絕望感。
“黑,黑云壓城城欲摧——”
“這時候了可不興背這種詩啊姐妹。”
“背一背,壯膽。”那姑娘吸了吸鼻涕,繼續(xù)道:“夢,夢里挑燈看劍……”她哆嗦著抬起手,做出一個起手式。
“俺娘哎,咱還能打得過不。”
眾人紛紛咽下一口唾液,看著不斷逼近的詭異大軍,無聲地攥緊了拳頭。
“老話說得好,人、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
“嗚嗚嗚說得好,妖死不過頭點地,百年后咱又是一只好妖,怕它個雕毛!”
“為啥要怕我們的毛啊我們又不丑嗚嗚嗚”
他們的聲音顫抖著,有些還帶著哭腔,但即便如此他們也依舊站在那里,不曾退縮。
他們的身后是這座城市最后的凈土,是他們的家人、好友、同胞們最后的藏身之所。防空洞也許能防得住幾輪攻擊,但是絕對防不住這么多詭異。一旦他們退縮,防空洞里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條。
他們退無可退。
可是僅靠他們的肉體凡胎又能抵擋多久?
就在眾人絕望之際,一輛輛裝甲車忽然從遠處呼嘯而來。一枚導(dǎo)彈精準地命中了前排的幾詭異,將它們重新炸成了一灘霧氣。過了很長時間,那些霧氣才重新凝聚成詭異。看得出那枚導(dǎo)彈對它們造成的影響不小,重塑后的詭異身體也肉眼可見的變小了一些。
他們看到那些車上隸屬政府的標志,眼淚終于不爭氣地噴涌而出。
“你們怎么才來啊——”
第107章 第 107 章
那些裝甲車整齊地停在戰(zhàn)線前方, 伴隨著陣陣剎車聲,訓練有素的戰(zhàn)士們扛著武器從上面跳下來,以裝甲車為掩體對著遠處的詭異進行火力攻擊。
異能者們原本沒有抱多大希望, 畢竟普通的槍支彈藥對詭異沒有任何作用, 軍隊的到來也許只能讓他們再多撐一會。不過很快他們就不這么想了。
在火力覆蓋之下, 有不少詭異確確實實受到了傷害,有的直接被打散了形體,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沒能再次出現(xiàn)。大家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熱武器突然有了作用,不過這讓大家心里都安穩(wěn)了不少,也有了些許底氣,果然一切恐懼都來源于火力不足。
異能者們到底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對危險的嗅覺十分敏銳,很快就意識到安全只是暫時的。這些武器只能進行遠程攻擊, 無法針對詭異的行動進行阻隔,只怕用不了多久, 那些詭異就會來到眾人面前。屆時有再多武器都未必能發(fā)揮出作用,還是死路一條。
必須有人站出來, 把它們堵死在一個相對安全的射擊范圍內(nèi)。
“喂!快回來, 前面危險, 你們要去做什么!”前方的戰(zhàn)士發(fā)現(xiàn)有人向著詭異的方向奔去,嚇了一跳,連忙大喊試圖叫住他們。
但他們沒停。有人回過頭, 像熱血少年漫的男主角那樣,帶著燦爛的笑容對著他們豎起了一個大拇指:“兄弟們放心打, 我等且去拖住這些怪物, 去去就回!”
“來吧,就像玩塔防游戲那樣, 把這些家伙堵死在射程之內(nèi)!”
“危險,快回來!”
“都是為人民服務(wù),嘿,咱異能局出來的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有人小聲念叨著,掏出自己的武器細細擦拭了一遍,隨后無聲無息地混入戰(zhàn)場。
“長官……”
“全體都有,集中火力配合他們的行動……務(wù)必,保全每一個人。”
……
祝長安從一堆灰黑色毛線中掙脫出來,隨手捏爆了那枚詭異核心。腳下的毛線沒了能量的支撐,紛紛化為飛灰消失不見。
他下意識甩了甩頭發(fā),試圖把上面沾染的灰塵抖掉。雖然知道詭異消散后什么都不會留下,但祝長安心理上還是覺得膈應(yīng)。
“上面的支援來了?”在聽見密集槍聲時,祝長安才注意到戰(zhàn)場上似乎又多了一方助力。先前他被困在詭域之中,并不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
但當他仔細確認之后卻是滿臉驚愕。原因無他,這些人身上穿的軍裝,以及手中的武器、所使用的裝甲車,平時都只能從閱兵儀式上看到。
可是,可是部隊之中都是些沒有異能的普通人類啊!
祝長安掃視了一圈,眼尖地從一眾迷彩服中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異能局標配的黑色戰(zhàn)斗服加上標志性的糙漢造型混在里面實在過于顯眼,何況這衣服上面還用大號的白色字體寫著隊員的姓名以及代號編碼。
“趙叔!”
那人正是趙文成,彼時他正和身旁的戰(zhàn)士囑咐著什么。祝長安看了看周圍,這片區(qū)域已經(jīng)被他清理的干干凈凈,在他異能的影響下,遠處的詭異也深陷沼澤之中,想攻過來還要費上好一番功夫。他簡單判斷了一下,便撒腿朝著趙文成的方向奔去。
而在祝長安開口的那一刻,趙文成似有所感,準確無誤地將臉轉(zhuǎn)到了祝長安的方向。
那一瞬間他臉上的表情頓時和見了鬼一樣。
天知道自家不省心的孩子頂著炮火和詭異的攻擊朝自己跑過來的畫面有多嚇人,好在祝長安莽雖莽,運氣和躲避技能卻是拉滿了,當趙文成終于抓到祝長安的胳膊時,他第一時間就拉起孩子上上下下檢查了一番,見確實沒受什么傷才放下心來,長出了一口氣。
“長安,你要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那樣子有多嚇人,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事了我怎么跟老爺子交代,你知不知道——”趙文成擺著雙手,急地險些說不出話來。
“趙叔,我能保護好自己啦。”祝長安聽見趙文成的嘮叨就開始頭疼,連忙轉(zhuǎn)移話題:“不過你怎么會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你不是在執(zhí)行任務(wù)嗎?”
“是臨時調(diào)動。”趙文成嘆了口氣:“我是這次的戰(zhàn)術(shù)顧問,咱異能者畢竟在對詭異作戰(zhàn)方面經(jīng)驗豐富,也清楚它們的弱點。這些戰(zhàn)士今天才知道詭異的存在,沒有什么應(yīng)對經(jīng)驗,總不能真讓一群普通人摸著瞎去打。”
“原來是這樣。不過,不是說普通熱武器對詭異不起作用嗎,但現(xiàn)在看上去它們好像挺管用的?”
祝長安好奇地指向戰(zhàn)場,就在他們說話間,一只低級詭異被激光命中,當場就沒了聲息。
“這是研究院新研發(fā)出來的【對詭異特攻版】。”
“對詭異特供版?”
“其實咱一直都在研究針對詭異的武器。你知道藏星樓嗎?”
“知道,璇璣之前提到過,性質(zhì)和圖書館差不多。”
“確實差不多,那藏星樓里有很多前輩留下的研究記錄,都是關(guān)于詭異的。據(jù)說研究院那些人為了研發(fā)特攻武器都快把資料翻爛了,實驗室也炸了好幾百次,好在最終還是成了。咱現(xiàn)在的武器強度就是a級一下一槍一個小朋友,s費點勁,再往上就看命。”
祝長安震驚道:“所以這么厲害的武器為啥之前不拿出來用?”
“因為它們是最近才研究成的,而且量產(chǎn)也需要一定時間。”趙文成像看傻孩子一樣看了祝長安一眼。
祝長安不明所以地點了點頭。
遠處戰(zhàn)場上,詭異的攻勢依舊猛烈。它們當中的高級詭異并不多,但勝在量大,即便戰(zhàn)士們手握特攻武器與異能者、妖族打配合,所消滅掉的數(shù)量和詭異總數(shù)相比根本就不夠看。
戰(zhàn)士們手中武器數(shù)量終究是有限的,而且大家的體力也一直在消耗,得不到補充。再這么僵持下去,除非天降神兵,否則他們就只有被耗死這一個結(jié)局。
“趙叔,我們要趁現(xiàn)在安排后方人員撤離嗎?”
“撤離?撤去哪?”
“安全的地方。”
趙文成搖頭:“已經(jīng)沒有安全的地方了。”
“不是只有咱們這里被攻擊嗎?”
“我倒是希望只有咱們這呢,這次災(zāi)難是全球范圍的。真是恐怖,那扇門只開了一點就能對我們造成如此嚴重的影響,如果全部開啟的話……”剩下的話沒說完,趙文成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趙叔,以后勞煩你照顧著爺爺,跟他說少喝點酒,少熬夜……”
“哎!打住!你小子別想插旗,電視劇我可看多了,你這就是妥妥的危險發(fā)言。我可管不了那倔老頭,你回去自個跟他說。”趙文成嚇了一大跳,齜牙咧嘴地打斷了祝長安的發(fā)言。
祝長安干笑了兩聲:“我這不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嘛。”
“不管,不聽,不幫,反正事后你自己想辦法,自己去跟他說。”
“……好吧。”
“長安,還有一件事。”趙文成的表情忽然變得嚴肅起來:“你那個護身符千萬帶好,保護好自己,不要受傷。如果真的不小心流血了……如果真到那一步了,記得立刻遠離所有人,把自己藏起來、躲好,誰都不要信。包括我。”
“好。”祝長安露出一個憨憨的笑容。他知道趙文成在擔心什么,也清楚自己身上可能真的存在著某些吸引詭異的特質(zhì)。不過若說流血……仔細想來,先前做任務(wù)發(fā)生意外時,他好像都流了血。
祝長安將目光落在遠處的戰(zhàn)場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
“對了,差點忘了問了,你不是和玉衡前輩在一塊嗎,怎么一個人跑到這里來了?前輩呢?”
“今天白天游麟先生托我來這送件東西,要回去的時候地鐵已經(jīng)停運了,所以就暫時留下了。至于前輩,他應(yīng)該還在古董店吧?”
“你有試著聯(lián)系他嗎?”
見趙文成深色凝重,祝長安心中頓時覺得有些不安,他搖了搖頭:“試過,但是聯(lián)系不上。”
“有件事你估計不知道,古董店消失了。”
“消失了,怎么回事?”祝長安嚇了一大跳。
“我們派人把那里找遍了。”趙文成嘆了一口氣,面色沉重:“就像是從未存在過一般,一整棟樓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消失的干干凈凈。如果不是周圍人都還記得……頭疼啊。得虧你出來了,不然你可能也會跟著一塊失蹤。”
他忽然渾身一震,猛地抬起頭:“等等,你剛才說,是誰讓你過來送東西的”
“是游麟先生,經(jīng)常跟在前輩身邊的那個,趙叔見過嗎?”
“游麟……游麟,游麟。”趙文成在原地來回踱步,突然一拍大腿:“我想起來為什么覺得耳熟了,這個人咱何止是見過,現(xiàn)在他人——不,他龍都在咱頭頂上飄著呢。歷史記載中,龍尊的真名就是游麟!”
玉衡身邊突然多了個人,這件事他們其實是知道的。不過畢竟對方是妖族,背景什么的不好調(diào)查,所以當時他們也只是在確定對方?jīng)]有任何危險傾向后就沒再過多關(guān)注,也并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和身份。現(xiàn)在想起來趙文成只覺得渾身發(fā)涼。
至于為什么不懷疑那人用的假名,玉衡身為大妖,又經(jīng)歷過當年的大戰(zhàn),自然認識曾經(jīng)的龍尊。他會放任一個騙子頂著英雄的名字在自己面前瞎晃嗎?
還有一個奇怪的地方,那就是玉衡的身份。什么樣的存在才能讓龍尊暫時壓抑瘋狂,像個沒事人一樣待在他身邊?歷史記載中龍尊私交甚少,能讓他做到這個地步的,除了妖皇便是鳳凰。妖皇是不太可能了,那玉衡的身份只可能是鳳凰。
如果這個猜測是真的……
“所以,他倆現(xiàn)在是要鬧哪樣啊?一個腦子抽風到處找人,一個連人帶樓都不見了。啊,頭疼,這件事還是交給老爺子去想吧,老爺子聰明,肯定能整明白。”
趙文成拿出終端,一邊瘋狂撓頭發(fā)一邊給對方編輯信息,刪了又寫寫了又刪,最終只發(fā)過去一句:“古董店內(nèi),玉衡身邊之人名為游麟。”
“趙叔,我覺得上面那個不是真正的游麟先生。”
“這是你那直覺告訴你的?”
“嗯,我的直覺一向很準。”
“但愿吧。”
第108章 第 108 章
防空洞中。
一群人疊成一個“眾”字, 最上面的那個人歪著脖子把耳朵貼在房頂上,神情凝重。下面的人齜牙咧嘴地托著他,搖搖晃晃勉強保持平穩(wěn), 一時間場面略有些滑稽。
“別晃了別晃了我耳朵磨得慌!”
“能聽到嗎, 有啥動靜?”
“我們快撐不住了——”
“我上哪聽得到……等等, 噓——別出聲,我好像聽到了。”那人伸出手指“虛”了一下,屏住呼吸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眾人頓時安靜下來。
“好像還在打。”
“這不是廢話嗎,這地面都震成這樣了誰不知道上面在打。”
“不是,好像打的更猛了,我聽見爆炸聲了,還有biubiubiu的音兒。”
“難不成是部隊來了?”
“你快仔細聽聽。”
“……”
“媽媽,咱們什么時候可以回家啊, 我好困。”
“乖,睡吧, 睡醒了就能回家了。”有人小聲安慰道。
“好~”
有人長嘆了一口氣:“現(xiàn)在這世道還真是亂,什么牛鬼蛇神的全都出來了。剛才在外面那會我還以為自己就要噶這了。”
“還好咱也不是完全睜眼瞎嘛, 這不好多人都在保護咱們。”有人安慰道。
“哎喲!我終于想起來我要說什么了!”有人猛地拍了下大腿, “騰”地一聲站了起來。也許是這里全都是普通人的緣故, 冥冥之中的束縛被解開了,她興奮道:“你們都知道那個漫畫嗎?”
“漫畫?都什么時候了還看漫畫,你們這些年輕人就分不清什么輕重緩急嗎?”
“不, 這就是正經(jīng)事,很重要。姐妹我知道你說的什么, 那個漫畫是老賊——不, 六合畫的,是不?”壞了平時網(wǎng)上灌水叫習慣了一時間沒反應(yīng)過來。
“沒錯。”那姑娘從隨身攜帶的書包里抽出一本書, 高舉了起來。那正是先前發(fā)行的《莫問天機》漫畫單行本。
一些不看漫畫的人對此露出不解的神情。都這種時候了,漫畫又能重要到哪里去?
“是這樣,我給大家簡單講解一下。這本漫畫是一位名為六合的漫畫家畫的,講的是一些異能者對抗怪物的故事。但是很不巧,里面的內(nèi)容和現(xiàn)實中真實發(fā)生的事情不謀而合,漫畫里的人在現(xiàn)實中真實存在,里面的怪物也真實存在,對,就是我們在外面看到的那些。”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時間誰都沒有出聲。許久之后才有人艱難開口:“也就是說,早在很久之前,就有人用漫畫的方式把世界的真實樣貌告訴我們了?”
“是,可惜之前大家追漫畫時都當個樂子,誰都沒往這上面想過。”
那姑娘把書翻到后面的附錄部分,里面赫然記載著許多詭異的具體信息,還有遭遇后的應(yīng)對之法。先前大家都以為是六合為了讓漫畫世界觀更加完整而刻意做的彩蛋,現(xiàn)在想來,六合可能是早就預(yù)料到會有今天這一出了。
而這份附錄,與其說是彩蛋,倒不如說是寫給普通人們的末日生存手冊。
“活了這么多年了,第一次知道原來這世界這么豐富多彩。我要是也有異能就好了。”有人感慨道。
“俗話說得好,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你要是也有異能,現(xiàn)在這會可就要在外面和怪物廝殺了。”
“那又如何,我若有能力,必然外出殺敵護佑一方,才不會躲在這里等著別人來救。”
“嗯,好志氣。”
旁邊有一部分人圍在一起嘀嘀咕咕討論著什么。他們意識到了漫畫之前無法被說出口的問題,次數(shù)少了還好,次數(shù)一多便有人發(fā)現(xiàn)了異常。
“也是奇了怪了,那些異能者在的時候,我想說漫畫的事結(jié)果扭頭就忘了,這會才想起來。”
“我也是,就跟有什么人不想讓我們說出口一樣,難不成有誰在針對咱們?”
“不,應(yīng)該不是針對咱們,而是不想讓異能者們知道。”
“好像還真是哎。”
“也就是說,漫畫是僅屬于咱們這些‘凡人’的秘密,就像他們之前瞞著咱一樣,咱們也不能告訴他們?好家伙,那這得多大的手筆,看過這部漫畫的人可不少。”
“有可能是六合老賊做的。你們想啊,什么樣的人物能提前給咱透題,還不被制裁,能讓漫畫傳播這么廣?”
有人掰著手指頭一一列舉:“你們看里面出現(xiàn)的角色,什么異能局局長啊,書院的校長啊,還有什么妖族的族長、高層,還有玉衡那樣牛皮的大佬,他全都給畫上去了,也不怕人家事后找麻煩——哦也不對,他糊咱們的記憶可能就是不想被這些人發(fā)現(xiàn)。
“但是他是怎么知道有這些人存在的呢,就連細節(jié)還知道的這么詳細。六合的牛皮程度可見一斑,很有可能‘他’或者‘她’本人就是那里面的某個高層。”那人越說越興奮,越說越激動,覺得自己窺破了真相。
“某個高層?也是哈,這樣一來就說得通了,怪不得之前怎么都查不到六合的信息。”
“哇塞咱出息了,大佬給咱畫漫畫看,咱還能叫人家一聲老賊。”
“人生高光時刻,莫過于此。”
八卦可能是人類刻在骨子里的基因,這么一聊他們的注意力就全部被吸引到八卦上了,恐懼的情緒也緩解了不少,而這也是他們自己在刻意控制。
在看過漫畫后,大家也知道了恐懼情緒和詭異之間的關(guān)系。
他們翻著漫畫,看著主角團從最初的懵懂少年一路走來,從青澀慢慢變得成熟,心中頓時感慨萬千。漫畫是真的,那些事情是真實發(fā)生過的,里面的人物也是真實存在的。這也就意味著真的有三個這樣的少年人,為了守護他們的安危,拋頭顱灑熱血。
不,不止。這三個少年人也不過是眾多異能者中的一道縮影罷了。普通人這么多年來的安穩(wěn)生活都建立在他們的默默付出之上。
“咱不能在給他們添亂了,本來人家保護咱們跟那些怪物廝殺已經(jīng)夠費勁的了,咱這邊再一害怕,豈不是幫了倒忙?”
“沒錯,來咱們整點娛樂,開心一點,都不許害怕哈!”
“誰會怕啊!”
“我們一定會贏,一定會。”
……
另一處戰(zhàn)場上。
異能者小隊與鎮(zhèn)守于此的諸多世家一同合作,抵御詭異浪潮。由于戰(zhàn)力足夠,官方并沒有往這里派遣部隊。
眼見詭異已成敗勢,正當所有人都松了口氣時,來自背后的襲擊卻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在前線奮勇殺敵的異能者們做夢也想像不到,有朝一日刺向他們的利刃竟是從背后伸來的。
那位異能者不可置信地回過頭,卻見先前還在與自己并肩作戰(zhàn)的同伴,此時卻如惡鬼一般,面容猙獰地將利刃捅進自己的身體。
“為什么……我們不應(yīng)該……一致對外嗎……”異能者緩緩癱軟在地。
“抱歉啊,你們太礙事了,這里不需要你們。”那人說著抽出劍,并不在意這個異能者后續(xù)是死是活。而在這處戰(zhàn)場上,所有前來支援的異能者都慘遭背刺,無一幸免。
而在那人身后逐漸匯聚起一群同樣身著古裝的人,他們的服裝顏色純白,看起來仙氣飄飄,像極了那些傳說中性情高潔的修道之人。可諷刺的是如今這些人各個占滿了鮮血,神情癲狂。
“你們這是背叛……就不怕日后上面追查嗎!”
“哪里用得到日后啊,你可以現(xiàn)在就上報,就說——沈家聯(lián)合其他世族一同反叛,投靠詭異。你猜現(xiàn)在上面還能分出多少精力來對付我們?”
看著異能者們憤恨的眼神,那些所謂的“世家大族”之人齊聲大笑著:“誰要和你們一致對外啊?不過是些血脈低劣的家伙,有什么資格和我們平起平坐?”
“我們終將在新世界取回曾經(jīng)的榮耀。”
“人族本就該在我們的統(tǒng)御之下!”
他們神情癲狂,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像極了被洗腦的邪教分子。只是和普通邪教分子不同的是,這些人身上有著更加強大的破壞力。
而在他們身后,詭異潮終于突破了防線,徑直沖向身后的安全區(qū)。異能者有心阻攔卻也無能為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慘劇發(fā)生。
正當所有人絕望之時,一道散發(fā)著寒意的劍氣從遠處掃來,將耀武揚威的詭異盡數(shù)抹消。
“是嗎,既然如此,你們也就沒有再活下去的必要了。”
沈留雪的聲音突然出現(xiàn)在所有人耳中。她拎著一把渾身散發(fā)寒氣的寶劍,一步步走到眾人面前。她看起來很狼狽,身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劍傷,都用堅冰封住了。但隨著她的步伐,身上的衣服還在不斷向下滴著鮮血。
無論是那些世家之人,還是異能者,所有人的腦海中同時冒出了一個念頭:這樣的傷勢,她究竟是怎么活下來的。
“沈留雪?你不是被關(guān)進禁閉室了嗎?”
“等等,她手上那把劍……”
“那是老祖留下的神劍,你是怎么拿到的?這不可能,三千年來沒有一個人能解開上面的封印,你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可能?什么可能拿不到呢?沈留雪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險些死了多少次了,她能撐到現(xiàn)在還是靠著神劍中不斷反哺給她的能量。
想解開神劍上的封印,就要先通過神劍空間中的試煉——也就是禁閉室中的劍陣。
沈留雪為了這一天做了太多準備了,從最初在禁閉室中每一次的摸索,到夢魘幻境中的舍命試探,終于讓她摸清了一些門路。這次回到家族后她也是故意激怒族長,從而順水推舟地被關(guān)入禁閉室。身上的劍傷均是拜神劍試煉所賜。
說來也可笑,沈家族人們避之不及的禁閉室,卻是三千年前劍仙為了挑選合格的傳承者所留下的試煉。可惜這么久了,始終沒人發(fā)現(xiàn),反而將其當成了折磨族人的手段。也不知那位劍仙九泉之下會作何感想。
“雖然還沒徹底掌握這些力量,但是沒關(guān)系,處理些垃圾綽綽有余。”她不想再忍了,于是抬手,揮劍。
“帶著你們的美夢,下地獄去吧!”
……
“神器生靈?你說什么生了靈?”老人震驚地站了起來,連扯下自己一綹胡子都渾然不覺。
“神器啊。”沈臨安淡定地繼續(xù)落子。
“神器怎么會生靈呢?這不可能啊。”
“神器怎么不可能,你又不是沒見過。”
“那個不一樣。”老人搖了搖頭,面露愁容。“所有神器都可以生出靈智,唯有它不行。天地之間,一個存在若是在某一方面登峰造極,那它就必然要有與這個層級對應(yīng)的缺陷,以它的位格,絕不可能誕生器靈。”
“平衡之道,早在這些外族入侵的時候,就不復(fù)存在了。喏,該你落子了。”
老人嘆息一聲,重新坐下:“那,他知道這件事嗎?”
“當初制定這個計劃時,他并不知情。至于現(xiàn)在,我也不知道他有沒有發(fā)現(xiàn)。”
“但愿,能瞞一時,便瞞一時吧。他所承受的東西已經(jīng)夠多了。”
第109章 第 109 章
在解決完前期的阻礙后, 鳳凰便展開了他的初步計劃。
對于妖族而言,同類一詞的定義十分狹隘。
在他們眼中,顏色不同的不是同類, 身體結(jié)構(gòu)不同的不是同類, 修煉方式不同的也不是同類……這些無形的屏障將妖族分割成了不同的族群, 從而各自為戰(zhàn)。
這便是當今世界混亂的根源之一。
鳳凰的想法其實很簡單,那就是消掉這些隔閡,讓同族的概念從特定的某一群體擴大到整個妖族。通俗點來說就是讓灰鴿子和白鴿子都變成鴿子,鴿子和麻雀之類的再統(tǒng)統(tǒng)變成羽族,以此類推。
幾個不同的族群之間也許會爆發(fā)出些許摩擦,但當它們?nèi)诤铣梢粋龐大的集體時,集體認同感會讓每一個個體自發(fā)地去維護它,并且為了共同利益互相制約。
從妖族現(xiàn)狀來看, 這是最合適的辦法。
“鳳凰大人所言,確實有幾分道理。”宴席之上, 那位孔雀族族長沉聲道。他看起來有些意動,但下一秒便將話題轉(zhuǎn)向眾妖:“不知諸位長老想法如何?”
能出現(xiàn)在這場宴會上的自然是孔雀一族的高層, 在族群中有著一定的話語權(quán)。族長此話一出, 他們互相看了幾眼, 隨后開始低聲交談起來。
鳳凰坐在客位,輕笑著端起酒杯以示敬意。游麟則面無表情地站在他身后,默默充當著護衛(wèi)的角色。
雖然是在自己的主場上, 對方也只有這兩個妖,但在座的各位誰都不敢輕視他們。畢竟一個是兇名在外的龍尊, 一個是平日里神秘低調(diào)、但一出手就是整個大活的鳳凰。前些日子南海龍族的慘狀還歷歷在目呢, 現(xiàn)在沒有妖想觸這個眉頭。
幾番商討后,一只白發(fā)蒼蒼的老孔雀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他先是對著孔雀族長拱了拱手, 隨后看向鳳凰。
“鳳凰大人,恕老朽直言。自古以來想做成這件事的妖只多不少,可結(jié)果如何想必您也清楚。時局如此,我們并非不想改變,而是無能為力。”
“您或許自詡實力強大,覺得能靠實力殺出一片天。但說句夸張的,如今的四大兇獸,曾經(jīng)哪一個不是抱著和您一樣的想法嘗試過呢?”
“若我們還年輕,也許會憑著一腔熱血跟著你再干一場,可如今我們也老了,族里年輕的孩子尚未成長起來,我們誰也不敢賭,一旦輸了就什么都沒有了。”
此話一出,孔雀族眾妖紛紛點頭。孔雀一族的實力本就不算多強,若是不幸折了大量戰(zhàn)力,最后還失敗了,那等待他們的就只有滅亡了。
鳳凰道:“我明白諸位的顧慮,只是有些事情總要有人去做。前人的一次次試錯給我們提供了寶貴的經(jīng)驗,也排除了不少彎路。如果僅僅因為害怕失敗便就此放棄,不僅平白浪費了前輩們的心血和努力,也是對后代的不負責。”
“況且同盟并非是讓孔雀一族承擔全部風險,這是雙方互惠互利的東西。我們推進的版圖越大,作為盟友的你們可獲得的利益就越多。而且在強族的震懾下,那些騷擾你們的族群也會不得不多掂量幾分,如此也能給幼崽們提供一個安穩(wěn)的成長空間。”
“而且,在這件事上我不認為自己會失敗。”鳳凰目光灼灼道。
這場辯論一直持續(xù)到深夜。最終,那位族長開口終止了話題。
“結(jié)盟一事畢竟牽扯眾多,在下身為一族之長,不得不為族中老小多考慮幾分。當堂作出決定未免太過草率,此事還需再與族人商討幾日,望大人見諒。”說完,族長派手下呈上來一塊玉石,道:“當然,無論結(jié)果如何,在下都會及時通過這枚玉石聯(lián)系大人。”
鳳凰欣然收下。他明白這是對方給的臺階,雖然沒有立刻應(yīng)下,但依舊留有周轉(zhuǎn)的余地。
“那便靜候佳音。”
宴席散后,族長派人送他們離開。走到半路時,一個綠油油的小不點擠了進來,仰著腦袋對那些侍衛(wèi)道:“行了,你們回去吧,本少主親自送貴客離開。”
侍衛(wèi)們彼此看了一眼,默默退下,只留了一個跟在小家伙身后。
“不知閣下是?”鳳凰輕笑道。他對這個小家伙十分感興趣,忍不住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我叫淼,是孔雀族的少主。”小孔雀道。“剛才在宴會上,你說的那些我很感興趣。其實在你們來之前,我們就聽說過你們的事了,只是大家都不是很看好你們。”
“此話怎講?”
“因為這件事的風險實在太大了。你可能不知道,其實我們族中有不少老人年輕時跟著闖蕩過,但是他們都失敗了,孔雀族群的實力也因此慢慢衰落下來,從那以后大家就歇了這個心思。”
鳳凰問他:“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自然是覺得該沖一沖。一次不行的話,還有八次九次十次,總會有成功的一天。我覺得你說的很對,只是幾次失敗就被嚇破膽子,未免也太遜了。本少主修煉就是為了掃平世間一切不平噠!”
鳳凰輕笑道:“我們也是這樣想的,一些事總要有人去做。”
“如果我老爸沒答應(yīng)你們的話,你可以來找我,雖然現(xiàn)階段我無法和你們一起去冒險,但是如果有需要的話,我會盡自己所能為你們提供幫助。”
小孔雀仰著腦袋,目光灼灼。鳳凰彎了彎眸子,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對方肉乎乎的臉蛋,道:“那就多謝小少主了。”
“哼,不要用那種黏糊糊的眼神看我啦,我又不是不圖回報。”他遲疑片刻:“你那個鳥鳥族的計劃——”
“是羽族。”
比起妖族,小孔雀更在意的還是偏向中期的羽族的概念:“哎呀這不重要,總之你說的這個計劃是真的嗎?”
他想,如果這件事真的成功了,那未來一定會變得很美好吧。大家都是同族,都是家人,也就不會再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大打出手。
在得到鳳凰肯定的答復(fù)后,小孔雀道:“其實我很討厭打架。好多次了,那些對我很好的族人、認識的朋友,和別的族群打過一架后就再也見不到了。”
“對了,嘮了這么久,我還不知道你的真名是什么呢,總不能直接叫你鳳凰吧?”
一旁的孔雀族侍衛(wèi)險些嚇出冷汗。
這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嗎,很少有妖敢直接追著大妖問對方的真名。
鳳凰倒是覺得這小家伙率真的可愛:“我的真名早就已經(jīng)告訴你了。”
“告訴我了?”小孔雀歪著腦袋仔細思索了一會:“你別告訴我,你的真名就叫鳳凰。”
“……”鳳凰笑而不語。
起名本就是為了區(qū)分,不過鳳凰一族上上下下就他一個,出去喊一聲鳳凰都知道是在叫誰,也就不需要再特地取別的名字了。
“好吧。”他歪頭看向游麟:“那你是不是叫龍尊?”
“是游麟,不是龍尊。”游麟面無表情地吐出兩句話。
正當小孔雀以為他就這么沉默下去時,游麟再次開口:“你的名字是喵?”
“才不是,是淼,三水淼。”
鳳凰有些好奇:“小三水,那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兄弟叫三火?”
“是淼……”算了三水就三水吧。“沒有,不過我打算給我以后的崽兒起名叫三火,也就是焱。”
“嗯?”鳳凰覺得自己可能是和年輕小妖脫節(jié)太久了,搞不懂他們在想什么了。瞧瞧這嘴角的顏色都還嫩黃呢,就已經(jīng)開始想以后的崽叫什么了。
“是這樣的,我老爸叫三木,我爺爺叫三金,我們家族是要按照金木水火土的順序這么輪下去,這樣一來便是五行輪回生生不息,可保我孔雀一族延綿萬年。”說起這個,小孔雀頓時滿臉驕傲。他覺得想出這個辦法的妖是個天才,而這個天才就是他的祖輩,四舍五入他也是天才。
這段路并不長,很快他們就到了山腳下。
“就到這里吧。”
小孔雀不舍道:“結(jié)盟的事我回去后會好好勸一勸老爸,如果未來真的能變成你說的那樣,我想,不管怎么樣都該努力去嘗試一下。這也是在為我們一族,不,未來的鳥鳥族爭取一個光明燦爛的未來嘛!”
……
從孔雀族地出來,“熊高馬大”的白魚兒就已經(jīng)在那等著了。他看見二人出來,立馬搓著手滿臉期待:“咋樣老大,順利不?”
“尚可,就看他們幾日后的回信了。我們回去吧。”
游麟默默走到一旁試圖降低存在感,白魚兒卻一臉燦爛地摟住游麟的肩膀,用力拍了拍:“哎呀你別老躲俺嘛,都說了俺皮糙肉厚抗揍的很,你那兩下子在俺身上還沒搓澡帶勁呢。”
“……”雖然知道是安慰但莫名有種挫敗感是怎么回事。
在無人注意的角落,一雙眼睛悄然隱去。
鳳凰似有所感,回過頭去,卻發(fā)現(xiàn)身后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
正如小孔雀說的那樣,很多妖都處于觀望階段。一連三天過去,鳳凰都沒有收到來自孔雀族的回信。
直到第四天凌晨,那枚傳訊用的玉石毫無征兆地裂開了,一團血霧從中噴涌而出。
“糟了,孔雀族出事了。”
第110章 第 110 章
當鳳凰趕到時, 一切都晚了。
三天前還欣欣向榮的孔雀族地,如今卻只余一地狼藉。原本精致典雅的房屋被拆成了碎片,一塊尚且完整的木質(zhì)結(jié)構(gòu)上還殘留著一道巨大的爪印。
白魚兒上前伸出自己的熊掌比劃了一下, 發(fā)現(xiàn)兇手的爪子竟然比他的還要大上不少。
鳳凰靜靜地站在一處空地上, 看著小妖們將尸身一具具整理好, 整齊地排列在一旁。兇手不知是不是有什么獨特的愛好,白布下的尸體幾乎沒有一具是完整的,或多或少都被啃過幾口。
在如今的世道,妖吃妖其實并不罕見。但像這樣的絕不是為了進食,倒更像是戲耍和玩弄。
“老大,這次的意外恐怕不是為了爭奪領(lǐng)地資源,而是一方對另一方的單純的殺戮。而且敵人只有一個,能做到這個程度恐怕實力不俗。”在比對完現(xiàn)場殘留的每一處爪痕后, 白魚兒推斷出這些都來自同一只妖。
他看著這些尸體,面露不忍道:“也不知道是哪個鱉孫干的這么喪盡天良的事, 甚至連幼崽都沒放過。這孩子的嘴角都還是嫩黃的,還沒來得及長大就……”
“啊——!大人饒命, 我招, 我全招, 別吃我嗚嗚嗚嗚。”
游麟不知從哪搜出來一只鼠妖,見對方身上扛著大包小包的東西且行事鬼祟,便二話不說將他按在了地上。在疼痛和極度恐懼的影響下, 鼠妖爆發(fā)出了尖銳的爆鳴聲。
“你是誰,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游麟冷聲道, 手下一個用力, 鼠妖就哭的更慘了。
“小的就是進來撿撿破爛,別的什么都沒干啊, 這些妖也和小的沒關(guān)系,我來的時候他們就已經(jīng)這樣了,大人明鑒啊嗚嗚嗚嗚。”
鳳凰被吵的頭疼,揉著眉心道:“游麟,放開他吧。”
鼠妖獲得自由后立馬跑到鳳凰腿邊,撲通一聲跪下,生怕游麟再拿槍把他從土地里挑飛出去。
“別怕,我們只是想問你,是如何得知孔雀一族出事的?”鳳凰輕聲詢問道。
溫和的聲音讓鼠妖的心情漸漸平復(fù)下來:“實不相瞞,我們受孔雀一族庇佑,族地也挨得近。當時動靜那么大我們幾乎第一時間就聽到了。”
“第一時間就聽到了,那你們沒幫忙向外求援嗎?”白魚兒忍不住道。在他的認知中,這些小妖既然接受了大妖族群的庇護,那么在大妖遭遇危險時,也有責任替對方向外界求援。
畢竟實力指望不上,喊救兵總該會吧?
鼠妖面露絕望:“那可是饕餮,兇獸饕餮啊,別說出去求援了,我們這些小妖不被發(fā)現(xiàn)就謝天謝地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大驚失色。
“饕餮,竟是饕餮。”
“完了,他不會再殺回來吧?”
“有鳳凰大人和龍尊大人在,我們不會有事的。”話雖這么說,但小妖們工作的速度還是迅速加快了。
不幸中的萬幸,糟此劫難的孔雀一族并未完全覆滅。在說話間,小妖們硬是找到了一些幸存者,只是他們傷勢過重,很多都是靠著那半口氣吊著。其中一個掙扎著,抓著一旁的小妖,用力從喉嚨中擠出了一個方位,隨后頭一歪徹底失去意識。
游麟循著方位找去,最終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巧的黑色盒子。
鳳凰接過盒子,解開了上面的術(shù)法。很快,一個綠呼呼的身影便從盒子中掉了出來,眨眼間從指甲蓋大小恢復(fù)成了正常模樣。
是淼。
小孔雀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臉上還帶著兩道淚痕。翠綠色的羽毛上占滿了鮮血,壓得他幾乎無法站立。他重重地喘了口氣,看見眼前的慘狀還有些懵。
“鳳凰大人,你們怎么在這里。那只兇獸呢,我爹娘呢?”不等鳳凰回答,小孔雀便看到了那些白布。他似乎明白了什么,踉踉蹌蹌地向著那些尸體走去,將上面的白布一個個掀開,尋找著。
當他終于看見那些熟悉的面容后,淚水終于像決堤一般噴涌而出。他抬起頭看著殘破的家園,忽然雙腿一彎,重重地跪在地上,一頭砸了下去:“小子愿誓死追隨大人,懇請鳳凰大人為我孔雀一族復(fù)仇。”
……
“接下來打算怎么辦?”處理好孔雀一族的后事,游麟便跟著鳳凰出來透透氣。他看得出此時好友平靜外表下的怒火,即便鳳凰不說,游麟也能猜到他想做什么。
鳳凰抬起頭看向天空,輕聲道:“自然是讓那個肆意妄為的家伙付出代價。”
“兇獸之名只會冠在那些實力強大卻性情殘暴的家伙身上。那幫家伙都曾犯下過累累血債,不是什么善茬。”
“既然如此,那更應(yīng)該會上一會。”
其實無論有沒有今天這一遭,只要鳳凰想將計劃繼續(xù)實行下去,那么和兇獸碰上都是遲早的事。
……
饕餮的活動軌跡飄忽不定,他似乎沒有什么固定住所,好在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追蹤以及排查,鳳凰終于找到了饕餮的方位。
彼時它在另一個受害族群中“進食”。
依舊是同樣的慘狀,小孔雀看見的第一眼便開始忍不住地發(fā)抖。但即便如此,他也堅持要跟上去,親眼見到仇人。
眼見饕餮即將對著另一個妖下手,伴隨著小妖驚恐的尖叫聲,一道熾紅色流光從遠處飛來,精準命中了饕餮,將它的嘴巴狠狠地打歪了過去。
“誰!”被打斷進食的饕餮當場暴怒不已。
“饕餮,你可真讓我好找。”鳳凰笑的溫和,他慢悠悠地走了過來,手上的扇子緩緩展開,在夜色中隱隱泛著些紅光。
饕餮不耐煩地回過頭,看清了來人,當場嗤笑道:“我當是誰,原來是某個天真的小鳥。我還沒去找你的麻煩,你倒是主動送上門來了。”
它眼尖地注意到了小孔雀的存在,于是露出一嘴獠牙:“我說那小崽子怎么不見了,原來是在你那。”
被那雙猩紅色的獸瞳盯著,小孔雀渾身的羽毛都炸了起來。他鼓起勇氣憤恨地瞪了回去,大聲質(zhì)問:“為什么要這么做,明明你也是曾經(jīng)的先驅(qū)者,為了眾生付出過一切,為何要自甘墮落,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為什么,什么為什么?”饕餮佯裝一臉茫然,他看了看周圍,隨后恍然大悟道:“哦,你說這個啊?哈哈哈哈哈,做這件事需要什么理由嗎?”
“弱肉強食,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我比他們強,所以我可以隨意處置他們,殺也好吃也罷,都不過在強者的一念之間,這就是世界的真理。這個世界根本就沒有改變的必要,它早就爛透了啊。”
他說著看向鳳凰,繼續(xù)嘲諷道:“你說不是要燦爛的未來嗎,連盟友都護不住的你,有什么資格帶領(lǐng)他們走上這條路?不過是稚子過家家的游戲罷了。”
“那也不能肆意玩弄我族人們的生命,讓他們毫無尊嚴的死去!”小孔雀的心中滿是悲憤,他不顧一切地想要沖上去,讓那個混賬付出代價,卻被白魚兒一把拉回身后。
黑熊妖高大的身軀將小小的孔雀擋得嚴嚴實實。
“別攔我,我要殺了他,我要殺了他!”
“別沖動啊,你現(xiàn)在這小胳膊小腿的沖上去能干點啥,他吃你都嫌塞牙縫。”
鳳凰看著饕餮癲狂的模樣,忽然道:“那依照你的說法,我們兩個比一比,我若比你強,也可以隨意處置你,對嗎?”
“那是自然。”話雖這么說,但饕餮并沒有將鳳凰放在眼里。在他眼中,面前的大妖不過是一座小山頭的領(lǐng)主罷了。只占了這么小的地盤,實力又能強到哪里去?不過是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的后輩罷了。
而他饕餮,早已打遍天下無敵手,只要他想,天下哪里都可以是他的領(lǐng)地。況且他的實力在四大兇獸之中更是列于首位,區(qū)區(qū)一個棲山之主怎么可能打得過他?
“好啊。”鳳凰忽然笑了一下。他的眼中忽然閃過一抹熾紅色,這正是大妖調(diào)動全身妖力的象征。
饕餮最開始并沒有在意,直到第一次交手,鳳凰斬下了他的一只角,他才意識到事情不對,于是迅速調(diào)動起全身妖力,不敢有半分疏忽。
能稱為兇獸的,實力自然不會差到哪里去,說是妖族頂尖戰(zhàn)力都不為過。但即便如此,在認真起來的鳳凰面前根本就不夠看。
也就是這一戰(zhàn),讓先前那些被鳳凰揍服的妖們清楚地認識到,之前鳳凰跟他們“講道理”時究竟放了多大的海,下手有多溫柔——那是真的在講道理啊。
當他們打到最后,整個場地中已然沒有了完整的落腳之處。饕餮渾身妖力都被打散,躺在地上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
此時他的大腦一片空白,視線中是看了不知多少次的天空,唯有這次灰蒙蒙的,毫無生機。他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才發(fā)現(xiàn)全身竟然已經(jīng)沒有了知覺,于是干脆自暴自棄地躺那不動了。
饕餮實在想不明白,區(qū)區(qū)一個棲山之主,怎么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它想不通,便干脆問了出來。
“我不理解,你明明這么強,何必去共情那些弱者?你明明也可以有更大更多的領(lǐng)地,可以打出赫赫兇名,沒有必要如此墮落,淪為這些廢物的保護傘啊。它們早晚都會被淘汰掉的。”
鳳凰慢悠悠地走到他面前,只說了三個字:“我樂意。”
“我樂意……哈哈哈哈哈。”饕餮沒再說話,而是莫名其妙地狂笑起來。笑著笑著,他道:“‘仁慈’的君主,你還不如給我說點大道理,說不定能感化我呢。”
“畢竟那樣美好的未來,我年輕時也曾向往過……”
這句話是他最后的遺言。
饕餮最終還是死了,鳳凰也沒想留他。
活著的饕餮所帶來的隱患實在太大了,遠不是他們能夠承受的。也許饕餮曾經(jīng)歷過什么,有什么隱情讓他一步步從先驅(qū)者走向墮落,但那并不是可以忽略他罪惡的理由。
冤有頭債有主,饕餮死了,也算是為遭受其害的小妖們出了一口惡氣。何況只有它死了,才能起到一個殺雞儆猴的作用。
——今后誰再敢做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就可以先好好掂量掂量自己的頭,有沒有饕餮的頭硬。
游麟看著鳳凰的背影,第一次開始好奇他這位摯友的實力究竟強到什么地步。直覺告訴他,這次和饕餮的戰(zhàn)斗,鳳凰其實并未用盡全力。
與此同時,小妖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一般,目光忽然變得堅定起來。
鳳凰看著饕餮的尸體,長出了一口氣。說實話,在和這家伙交手前,他其實心里也沒什么底。畢竟這些兇獸兇名在外,而鳳凰也沒有和他們真正交過手,不清楚雙方實力對比如何。
所以,在戰(zhàn)斗剛開始的時候,鳳凰是動過全力以赴的念頭的,只是沒想到才過了一招,這家伙紙老虎的本質(zhì)就暴露出來了。
所以四大兇獸……好像也就那樣,誰把他們吹的那么強的啊?
正當鳳凰思維發(fā)散時,突然聽見身后傳來一陣撲通撲通的聲音。他有些茫然地回過頭,卻見身后眾妖呼啦啦跪倒一片。
鳳凰有點懵,眾妖之中唯一站著的游麟也有點懵。
眾妖像是排練了無數(shù)遍一般齊聲喊道:“我等愿奉您為王,為您獻上我等全部忠誠。”
鳳凰:???
“這是鬧的哪一出?你們……”
見鳳凰有拒絕的意思,眾妖喊的聲音更加響亮:“只有您才能帶領(lǐng)我們妖族走向盛世!王……不,妖皇陛下!!!”
“我等誓死追隨妖皇陛下!!!”
“陛下!!!”
“妖皇陛下!!!”
畢竟天下最能打的兇獸之首在這位手底下都過不了幾招,其實力之強可見一斑。而且,也許只有追隨這位,才能真的將諸多先輩們心中的理想世界變?yōu)楝F(xiàn)實。
那樣美好的大同世界,即便只是黃粱一夢,但只要有一絲實現(xiàn)的可能,他們也愿意為之付出一切。
此時此刻游麟終于反應(yīng)過來了,在鳳凰向他投去求助目光的那一瞬,他單膝下跪,跪的無比利索,跪的無比流暢,跪的驚天動地。
“吾將誓死追隨妖皇陛下!”
他甚至喊的比誰都大聲。
險些被震聾的鳳凰:“……”
他敢發(fā)誓這是他認識游麟以來,聽見這小子喊的聲音最大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