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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抱抱

    看到“租房中介”, 阮靈真笑了聲。

    想象一下畫面,還真是有點像。

    阮怡然的思緒卻已經進入了下一紀元。

    【你和你爸媽公開啦?!】

    兩人這么整齊劃一地一起騎車,實在是無法和“巧合”掛上鉤。

    阮靈真放下手中的西餐叉, 回:【嗯。】

    阮怡然又問:【二爺那邊呢?】

    她回:【還沒,但我爺爺和他爺爺好像還挺熟。】

    發完,又緊跟著補充了一條, 【跟他也挺熟。】

    棋桌上老被他氣著, 也算熟吧, 她想。

    阮怡然很驚訝,【好復雜的關系,那你們倆是怎么做到這么多年這么不熟的?】

    阮靈真笑了聲,【應該是我問題。】

    阮怡然好像料到接下來的話題要開始偏向肉麻的方向, 主動結束聊天。

    說自己要和同學去吃火鍋, 不和她聊閑了。

    吃完午餐, 方圓就國內外帥哥的風格差異,大談特談了一整個用餐期間。

    將餐盤歸放至回收區時都依舊意猶未盡。

    從餐廳出來, 重回會場。

    紅毯花路旁立起了今日與會醫者的展覽牌。

    一整面的照片墻,火紅的背景色,襯得上面每一張半身照都格外顯眼。

    阮靈真在照片墻前停下。

    眼神很好的一眼就看見了“亞洲板塊”那一區, 排列在眾多黑發黃膚與會人群中的靳聿珩。

    整肅正裝, 正視鏡頭,嘴角微微上揚, 眉眼溫和。

    不似業內眾多大拿,拍照時表情凌然。

    拿出手機,調整焦距, 正打算把他的這張照片拍下來。

    顯示屏上方忽然跳出一個信息框。

    爸爸:【小伙子身體素質可以。】

    拇指按下快門鍵,順勢點開了信息, 剛打算問什么意思。

    新的消息就發了過來,【我倆騎自行車到大學城,我腿都打飄了,他居然沒有,還問我要不要扶我一把。】

    阮靈真先是震驚。

    從會議中心騎到大學城,接近二十公里,就算路再好騎,那也夠夸張了。

    她回:【你們怎么還去大學城了,附近三公里以內那么多吃飯的地方。】

    阮廉清很傲嬌地回了個“哼”的小豬表情包,沒再回她了。

    無奈一笑,搖了搖頭,轉手點開了靳聿珩的聊天框。

    【你還真聽他的,去那么遠,還騎自行車。】

    靳聿珩的消息回得很快,【伯父說這邊有他想來好久的餐廳。】

    還想來好久。

    她問:【網紅餐廳?】

    但轉念一想,阮廉清是出了名的不愛跟風。

    靳聿珩回:【不知道,他沒說。】

    還搞神秘。

    站在一邊一同“觀賞”照片墻的方圓和林楠,已經開啟了帥哥鑒賞大會。

    阮靈真問:【累嗎?】

    那頭,阮廉清停好單車,落上鎖,輕車熟路地往餐廳的位置走,還不忘轉頭對靳聿珩招一招手。

    他跟上去,低頭看著阮靈真發來的消息,笑起來,【還好。】

    他還算經常鍛煉健身,所以這個運動量是能接受的。

    阮廉清回頭看一眼,【真真吶?】

    那邊阮靈真回信息說她要去繼續工作了,末了又叮囑一遍少喝酒。

    靳聿珩點頭回應阮廉清的話,“是。”

    而后又回阮靈真,【好。】-

    下午場的交流會較休閑,好些與會人員組團出去游覽。

    但無論哪一種出行與交流方式,翻譯組永遠都是最忙碌的。

    阮靈真只負責對接商務版塊,生活版塊與休閑版塊不歸她管。

    于是,在人群陸續離場后,她的工作就變輕松了起來。

    臨近晚餐的點,主辦方在禮堂餐廳設宴,她陪同交流對一起前往。

    剛落座一個亞裔面孔的年輕男人走上來,同她身邊的俄國代表隊聊天。

    雙方翻譯都結束轉譯。

    對方忽然轉頭看過來,用生澀的中文問她,“翻譯小姐,待會兒晚餐結束可以請你逛一逛南臨古城嗎?我母親是這邊人,但我還是第一次來呢。”

    阮靈真愣了一下。

    邀約之意太過明顯。

    身邊的俄國代表隊有人玩笑打趣,說他們的這翻譯小姐的確人美又優秀。

    阮靈真笑一下,禮貌回絕,“抱歉,我有男朋友,如果您需要,我可以幫您推薦一位當地導游。”

    對方深色略失望,莞爾一笑,“好的,冒犯了。”

    說完,很有風度地帶著他的翻譯離開。

    小插曲結束,晚宴正式開始。

    主辦方特請了許多知名藝術家前來做用餐期間的藝術表演活動。

    十八般武藝,可謂讓在場的人飽了眼福。

    用餐接近尾聲時,不遠處的演出臺上響起悠揚的古琴聲。

    阮靈真下意識朝那邊看一眼,而后就忽的一頓。

    臺上,身著精致蘇繡錦緞旗袍的女人坐在琴后,垂眸演奏。

    氣質典雅大氣。

    她有些不確定,多看了幾眼。

    直到曲畢致謝,女人站起來,對著四方來賓鞠躬致謝,她才確定。

    修令頤。

    靳聿珩的媽媽。

    對方像是發覺她的目光似的,抬頭朝這邊看一眼,眉眼彎彎一笑,很是親和。

    但會場這么大,她覺得她只是湊巧看過來罷了。

    晚宴結束,阮靈真的本職工作結束,和俄方代表隊道別,說明天見。

    從休息室收拾東西離開會場,卻在經過一樓大堂,將要走進旋轉門時,被人叫住。

    “阮小姐!”很輕柔的女聲。

    她停下腳步,循聲看去。

    修令頤從不遠處休息區的沙發上站起來。

    淺粉色的盤扣式旗袍,勾勒出保養得當的身姿,披著一件拼色羊毛披肩。

    修令頤其實早就坐在這邊等了,看著阮靈真從電梯走出來,便急忙叫住了她。

    阮靈真微頓。

    想起上次阮怡然去琴社面試,給修令頤見過她的照片,應該是由此被認出來的。

    她走過去,道了聲:“伯母您好。”

    修令頤笑著點點頭,往她身后看一眼,“擇真呢?”

    說完,怕她不知道擇真是誰,改了口,“靳聿珩呢,怎么沒和你一起?”

    阮靈真神色一瞬間有些難掩驚訝。

    修令頤知道她在驚訝什么,笑起來,“你們剛在一起阿珩就和我說啦!”

    阮靈真第一反應聯想到的是那是不是就代表,他父親也知道了,那就約等于他爺爺也知道了。

    那她爺爺是不是也快要知道了。

    修令頤看著她,接著道:“只有我和他爸爸知道啦,他說剩下的人要等你同意才能告訴。”

    阮靈真忽然淺淺笑起來,“他下午出去了,沒在這邊。”

    總不能說,他被她爸爸叫走喝酒了吧。

    好像不太好。

    修令頤點點頭,后又神態可掬地低聲道:“偷溜!”

    阮靈真笑起來,沒回話。

    修令頤看她片刻,才接著道:“我叫你沒別的意思,和你混個臉熟,怕你回頭不認識我。”

    那當然不可能。

    阮靈真搖搖頭,“從小就在電視上看到您,怎么會不認識。”

    修令頤看著阮靈真的目光漸漸專注。

    心里暗道,臭小子眼光這么好,福氣不小。

    阮靈真今天的穿著較為正式,深色女士小西裝,出來時套了件大衣,畫了淡妝。

    看起來清清爽爽,但臉蛋依舊以一種很惹眼的漂亮侵略對面人的視覺。

    一番心理活動結束,修令頤再次笑起來,看一眼屋外已經黑沉下來的天。

    “那我就不耽誤你回家休息了。”說著看眼她手上的包,“有開車來嗎?需不需要我送你?”

    阮靈真急忙擺擺手,“我開車來的,您也早點回去。”

    修令頤點點頭,正打算說有空多去靜園玩。

    身后就走出來一個年輕男人,對阮靈真說了聲:“再見,翻譯小姐。”

    阮靈真回頭看去。

    是剛剛在餐廳約她逛古城的亞裔男醫生。

    她點點頭,禮貌回應,“再見。”

    修令頤歪頭看了一眼,又悄悄瞄了阮靈真一眼。

    阮靈真轉過頭,撞上這道視線。

    修令頤怔了一下,很快恢復如常,緩解尷尬似的笑了一下。

    阮靈真笑一下,同她道別。

    她點點頭,讓她路上小心。

    直到看著阮靈真走出旋轉門外,她才提起放在桌上的包。

    臭小子競爭力還挺大,居然還心大的獨自開溜。

    表情很是恨鐵不成鋼,搖了搖頭-

    阮靈真上了車,看一眼沉寂了一下午的微信聊天框。

    靳聿珩和阮父兩人,一個都沒給她發信息。

    想著一頓午飯不至于吃到現在,于是點開靳聿珩的對話框。

    問他:【你們回家了嗎?】

    聊天框沉寂許久,才發來一句:【剛回。】

    心中暗想兩人估計是沒把她的“少喝點”放心上,到現在才回去,還不知道能不能保持清醒。

    于是又問他:【你是已經到家了嗎?要不要我去接你們?】

    沒回。

    直到一通來自宋女士的電話打進來。

    剛接通,就聽抱怨聲從聽筒內傳來,“你爸約你男朋友喝酒啦!真是的,自己什么酒量不知道,還是人家給他扛回來的。”

    阮靈真一聽,完全確信了,這兩人就是喝多了。

    連著問了兩聲:“爸爸怎么樣了?靳聿珩呢?”

    宋予芝剛把阮廉清安頓好,“你爸睡了,你男朋友剛走,我給他倆熬了點醒酒湯,喝完就說要回去了,你趕緊打電話問問,到家沒。”

    阮靈真將手機從耳邊拿下來,看了眼時間。

    快八點。

    回了句:“好。”就掛了電話。

    又給靳聿珩撥過去。

    兩聲后被接起。

    輕輕的一聲:“靈真。”

    阮靈真松了口氣,問他:“你去哪啦?打車回去了嗎?”

    聽筒內有風聲灌進來,他回:“沒有。”

    她問什么答什么,像是大腦處理器對語言過濾遲緩。

    阮靈真笑了聲,知道他肯定喝醉了。

    耐心問:“那你現在在哪呢?”

    “我在——”他像是在思考,片刻后才接著道:“你家樓下。”

    阮靈真將手機放上手機架,啟動車。

    “站樓下干什么,上樓呀,不冷嗎?”

    雖然喝多了,靳聿珩的聲音依舊保持口齒清晰與清醒狀態,“沒站著,在樓下的椅子坐著。”

    過了會兒,許是被風吹得清醒了些,無奈的一聲輕笑,“我可能,沒辦法自己上樓。”

    阮靈真暗念了句,這是喝了多少。

    又想起他剛剛還送她爸回去,“那你剛剛怎么給我爸扛回去的?”

    他好像有些無措,“他要睡樓下草叢里,說看星星。”

    阮靈真:“……”

    “那你別跑,我馬上回去了。”

    靳聿珩應了聲:“好。”

    電話沒掛,保持了一路通話中。

    阮靈真開得比往常稍快一些,半小時不到就進了小區的大門。

    在停車位上泊好車,拎包下車,鎖好車就往她家的單元門方向走過去。

    剛拐過綠化觀景帶,就看見一抹坐在路燈下長椅上的身影。

    腳步稍頓,放緩頻率,走過去。

    初春的夜風里依舊有清晰涼意。

    靳聿珩靠在長椅背上,雙手交扣握著一罐糖,隨意搭在腿上。

    抬頭看著阮靈真家的窗戶,聽見腳步聲轉頭看過來。

    風吹揚他的額發,衣角微微掀起。

    他笑起來,對她道:“過來,讓我抱抱。”

    第52章 愛護

    阮靈真走到他跟前。

    清晰的酒氣伴隨一陣清新薄荷香傳來。

    靳聿珩將口中薄荷糖推至右腮, 伸手牽過她的手,往自己跟前拉了一下。

    接著將頭抵在她的腹部,攬住她的腰。

    “頭好暈, 走不了路了。”

    阮靈真無奈嘆了一聲,捋一把他額頂的頭發。

    “去大學城吃什么了?非要跑那么遠。”

    衣物阻隔,腹部傳來朦朧的回應, “一家韓餐, 伯父說是和伯母第一次約會的地方, 他想再去好久了。”

    阮父阮母是校園戀愛。

    那時候南臨醫科大還和南臨藝術學院靠著。

    只隔一條內部路,就是兩座大學的南北門。

    藝術學院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醫科大有是出了名的漢子窩。

    于是不知誰牽的頭,兩學校組織了一場聯誼活動。

    兩人就是在那時認識的。

    那會兒的阮母不僅專業成績第一, 樣貌也是她們那一屆數得上名號的, 追求者無數, 那次只是陪舍友去。

    很老套的一見鐘情的戲碼,阮父開始瘋狂追求。

    最終以最持之以恒的端正態度被“錄取”。

    兩人畢業就結了婚。

    阮靈真笑起來, “他倆第一次約會的地方,你倆去干嘛?”

    靳聿珩用額頭蹭了蹭她的腹部,“讓我好好愛護你。”

    他這會兒腦袋有暈, 對于語言的處理還有些遲鈍, 只能組織出這些話來。

    但記憶卻是清晰的。

    中午他和阮父喝的燒酒,說是阮母當初每次來吃都要點一瓶。

    度數不太高, 但也耐不住一杯又一杯。

    看著阮父已經話都已經講不清,還是舉著杯子一次次倒滿。

    他有些懷疑,是不是為了試他酒量。

    最后, 在快要招架不住潮水般的醉意之際。

    阮父和他說:“好好對靈真,在家里我們從來沒讓她受過委屈, 尊重她每一次的決定,這次她和梁恪分開,其實我跟她媽媽都很心疼,臭小子,居然敢欺負我們靈真!”

    說完,伸出食指在半空點了他一下,“你可不能,要讓她開心。”

    他點頭說好。

    話音剛落,面前上一秒還神情如常,話語條理清晰的人忽然趴了下去。

    結了賬,給人扶出來。

    打算打車回去,阮父忽然又醒了,說要去重溫大學時光。

    于是兩人又在大學城逛了會兒。

    阮父走走停停,只要看見椅子就得坐下休息會兒,觸景生情般地說起當年和阮母戀愛的時光。

    靳聿珩在身后跟著,靜靜聽他說。

    不知不覺就到了日暮時分。

    胃內最后的酒被吸收殆盡,阮父搖搖晃晃站起來,說:“回家吧,你伯母回去肯定得罵我了。”

    最后一句說得很低,像是害怕家長的小孩子。

    說完,朝他看過來,神情滿是父親的祝福與擔憂,“靈真這丫頭自我意識很強,永遠清楚地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我相信她的每一次選擇,你不要讓我失望。”

    他聽得很認真,鄭重點頭,“我知道。”

    如阮父預料,靳聿珩扛著他上樓,敲開門,聞到熏天酒氣的阮母將他罵了一頓。

    雖然嘴上不饒人,還是把兩人迎進家里,給他兩煮了醒酒湯。

    阮靈真當然知道父親的用心,心房暖融融的,問還靠在她身上的人,“那你沒吃晚飯嗎?”

    靳聿珩搖搖頭,“在你家的時候伯母給煮了餃子。”

    他要走的時候,阮母問他晚飯吃沒吃。

    知道他沒吃給他攔了下來,煮了前不久自己學著包的餃子。

    其實靳聿珩根本不餓,酒后的胃部不是太舒服。

    但還是坐在那吃完了一碗餃子。

    素餡的,味道還不賴,就是包的形狀千奇百怪,沒有一個能看出來是餃子。

    想到這,他笑了聲。

    低低的笑聲從腹部傳來,阮靈真問他笑什么。

    “想看你包餃子。”說完,終于抬起了頭,看著她,嘴角帶笑,“是不是也能包出個小動物園。”

    阮靈真知道他是在說宋女士包的餃子,笑起來,“你小心宋女士以后都不讓你進門吃飯。”

    晚風輕柔吹拂,靳聿珩抬頭看她,路燈的光照進他的眼睛里。

    “那我是要小心一點。”

    說完,靜靜看她片刻,一手摘掉眼鏡,一手扣住她的脖頸,微微下壓,抬頭親了上去。

    長椅高度剛剛好,靳聿珩身材又很高,這個姿勢阮靈真并不需要彎腰太多。

    他在她唇上親了親,隨后將吻加深。

    齒關打開,清爽的薄荷氣息鉆進口腔,充斥每一個角落。

    片刻之后,靳聿珩松開了手,問她:“有酒味嗎?”

    阮靈真終于明白他為什么要吃糖了,笑了聲:“有備而來哦?”

    他也跟著笑,毫不遮掩地承認,“嗯,想親你,早上看見你就想親你。”

    他們上次見面已經是一周前的事情了。

    靳聿珩要忙完手上的就診預約,好以來參加交流會。

    阮靈真又早早開工,每天日升而出,日落而歸,能湊在一起的時間實在沒多少。

    “走吧,回家。”

    樓下風還挺大,阮靈真都感覺到他的指尖有些涼意了。

    說完,朝他伸出手,“起來,我扶你。”

    靳聿珩握住她伸來的手站起來,腳步微微虛浮,但還算能正常行走。

    乘電梯上樓,開門進了屋子,阮靈真給他扶到沙發上坐下,倒了杯熱水過來,就去房間給他拿衣服。

    出來后問他,“能自己洗澡嗎?”

    靳聿珩笑起來,“不能的話,你幫我嗎?”

    阮靈真猜到他是在故意逗她,“當然,你真的不能自己洗嗎?”

    他喝掉杯中的水,笑答:“能。”

    阮靈真將衣服遞給他,看著他走進淋浴間。

    靳聿珩洗完,阮靈真又看著他走到房間,在床上躺下,才拿起衣服也去洗澡。

    盡管喝多,靳聿珩還是將需要換洗的衣服用洗衣袋分類裝好,放進了洗衣機。

    淋浴間的洗漱用品也沒有亂擺,依舊像之前那般排列整齊。

    阮靈真看了眼洗漱臺以及洗衣機,笑了聲。

    酒量一般,酒品倒挺不錯。

    將洗衣機設定好程序,她走了出去。

    臥室頂燈關掉了。

    靳聿珩穿著睡衣躺在床上,手背蓋住眼睛,像是睡著了。

    阮靈真走過去幫他蓋上被子,關掉床頭的夜燈,也爬上了床。

    剛跪到床邊,打算往中央爬過去,一抬頭發現靳聿珩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了。

    轉頭看著她。

    臥室的外層窗簾沒拉,只淺淺遮了一層紗簾,有外面的月光照進來,一抹銀暉恰好落在他的臉上。

    她看著他,停下往床中爬的動作,“要拉窗簾嗎?是不是太亮睡不著?”

    靳聿珩搖搖頭,“不用。”

    他剛剛的確睡著了,于光亮中睡著,忽然關了燈反而醒了。

    “過來吧。”對著停在半路的人張開雙臂。

    阮靈真笑了下,繼續往他的方向爬過去,而后在他臂彎上躺下。

    靳聿珩收攏小臂,將她拉倒胸前,下巴蹭了蹭她的發頂,撫在她后背的手一下下輕拍,像是哄小孩子睡覺一般。

    阮靈真笑起來,“你是在哄我睡覺嗎?”

    他低頭看過來,認真問她:“最近還會失眠嗎?”

    阮靈真搖頭,“不會了。”說完,用額頭輕輕撞了他的下巴一下,“靳大夫要再給我把個脈嗎?”

    這句話說出來,忽然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第一次在靜園見面時,他在水榭中給她把脈的場景好像還是昨天。

    靳聿珩親了她的額頭一下,“也不是不可以,我看看你最近有沒有貪涼少衣。”

    阮靈真抬頭看過去,神情驚訝,“這也能看出來嗎?”

    靳聿珩笑著點頭,“嗯,再比如你晚上睡覺有沒有受涼也能看出來。”

    阮靈真不信,伸出手腕,“那你看看。”

    靳聿珩笑一聲,將她的胳膊平放到床上,指腹搭上她的寸關尺三脈的位置。

    須臾之后,撤離,問她,“這兩天是不是吃冰淇淋或是喝冰飲了。”

    阮靈真瞠目結舌,長大嘴巴,“厲害,這都被你看出來。”

    昨天下班,方圓說她請客,給她帶了杯果茶,她還要的是去冰的。

    靳聿珩將她重新攬回懷里,“晚上睡覺你可以穿個襪子。”

    阮靈真反問:“你為什么不穿?”

    靳聿珩輕笑,“你是女孩子,三陰交在內踝上方,你不是有點痛經?要注意保暖。”

    阮靈真了然點點頭,又覺得奇怪,“這個穴位只有女生有嗎?”

    靳聿珩給出否定答案,“不是,男性也有。”

    阮靈真又撞了一下他的下巴,譴責他的“己所不欲卻施于人”,“那你為什么不穿襪子。”

    靳聿珩彎唇笑起,“我應該,還沒到達需要借三陰交治療的地步。”

    阮靈真沒聽明白,“嗯?”

    靳聿珩沒回答,嗓音微微透出疲憊,“我休息一下,再給你解釋。”

    看出他眉眼間的倦態,阮靈真點頭,“不解釋也沒事,我明天自己搜。”

    說完主動親了他下,“睡吧。”

    后半夜,阮靈真于半夢半醒間被親醒。

    溫暖指腹撫于腰間,她迷迷糊糊地回應。

    直到唇上的親吻開始伴隨呼吸的灼熱與急促,她將身前的人推出去一些。

    濕潤的唇分開,“你不困了?”

    靳聿珩橫跨過來,微抬下巴,繼續親她,“給你解釋,我為什么不需要養護三陰交。”

    阮靈真瞬間明白了這個穴位對應到男性身上可以與什么有關。

    卻又來不及思考,思緒就被帶偏。

    他們在一起這么久,親密接觸并不多,牽手、擁抱、接吻的頻率依次遞減。

    更深層次的接觸,這次是繼上次她感冒之后的第二次。

    說熟不熟,說生又不生。

    但靳聿珩一如既往的動作輕柔,身體的思念不比思想上的弱。

    意識朦朧飄遠,阮靈真聽見他說:“我愛你。”

    第53章 認錯

    阮靈真起了個大早。

    天蒙蒙亮的時候, 她忽然想起昨晚洗的衣服還在洗衣機里,瞬間清醒。

    她這邊沒有靳聿珩的衣服。

    不晾起來他今天沒衣服穿去會場。

    輕手輕腳的下床,走出房門, 正打算去洗衣機里拿衣服,余光忽然瞥見陽臺衣架上輕輕晃動的衣影。

    轉頭看去。

    陽臺的窗戶打開,晨風吹進來, 她的衣服和他的衣服并排掛在一起, 在微風中輕輕晃動。

    洗折過的衣角都被理順撫平, 正肩而掛。

    昨晚靳聿珩什么時候起來晾的她都不知道。

    看眼時間,還比較早,走去晾衣架下,摸了摸垂在半空的衣角。

    已經干了。

    他的襯衫有些微皺, 用語音助手喚醒衣架, 從半空降下來, 將他的襯衫拿下來。

    去儲物間推出掛燙機,翻了翻衣角的洗滌方式標簽, 確定是可以熨燙的材質后,才打開了機器。

    襯衫處理起來比較方便,熨燙結束掛到一旁自然風干余溫。

    阮靈真又去房間將靳聿珩的西服外套與褲子拿過來。

    大多西服的材質都較為嬌氣, 不能只做簡單護理, 應該也是出于這個原因,他昨晚就沒洗。

    猜想他應該是打算早上回靜園換的。

    細致查看衣內設計師手打的英文標后, 將掛燙機調到相應的洗護模式,開始細致清理。

    阮靈真猜準了靳聿珩的心思,在最后一只褲腿清理結束時, 他從屋里走了出來。

    將洗護頭掛上支架,阮靈真轉頭看過去, 笑一下,“幫你簡單洗護了一下,你看看行不行,不行我就帶你回靜園換。”

    掛在一邊散溫的襯衫已經干了,她拿過去,“襯衫可以穿了。”

    靳聿珩看眼還掛在掛燙機衣架上的西服,接過襯衫,笑了下,“怎么起這么早?”

    阮靈真轉身走去掛燙機前,將西服的外套和褲子拿下來,“打算出來晾衣服的。”

    說完,將外套從衣撐上剝下來,“沒想到某人比我還勤快,半夜都起來晾衣服。”

    說著輕抖一下手中的衣服,“試試看,我看了洗護注意,但不能保證沒被我洗壞啊。”

    靳聿珩笑了聲,伸手套進她依次遞來的衣袖,抻一抻肩膀,就這睡衣上身試了一下。

    昨夜殘留的酒氣不見一絲一毫,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清淡又柔暖的洗滌劑的香氣。

    像阮靈真身上時常散發出來的味道。

    一種很特殊的、讓人忍不住想親近的氣息。

    “沒有,還是很合身。”靳聿珩答道。

    阮靈真左右看了看,又對比了一下兩邊肩膀的走線,確認了的確沒洗壞。

    靳聿珩將外套脫下來問她,“早餐想吃什么?”

    阮靈真不打算今天在家開伙,加上時間又還早,“出去吃吧,帶你嘗嘗我上高中那會兒,經常和同學去吃的一家早餐店。”

    那會兒她在附中上學,剛好處于市中心與城北的交界處。

    于是有時候早上不想在家吃,就會提前半小時左右出門,和同學約著一起去。

    靳聿珩笑著應好。

    收拾好打算出門,靳聿珩隨手拿過搭在衣架上的領帶,一邊熟練繞上脖頸,一邊朝門口走。

    繁復的溫莎結,他系很快。

    走到門邊忽然想起要照一下鏡子,阮靈真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兩邊。

    仔細打量了一下他領口的結扣,抬手替他理了理飽滿度。

    “我幫你看就好啦,還跑去照鏡子。”

    兩手捏著領結下沿,在襯衫領下擺正位置。

    靳聿珩垂眼看著面前神色專注的人,彎唇輕笑,輕聲應:“好。”

    早餐店位于附中附近,一個裝修簡陋的小鋪子,又剛好上學日,來往的學生比較多。

    門口的爐臺上摞著高高的蒸籠,洶涌霧氣隨著籠屜一次次搬開,滾涌而出。

    云蒸霧繞,伴隨面皮的香氣。

    包子,不為是最快捷的一個早餐選項。

    上學那會兒早上來不及,阮靈真大多也是買只包子就往班級走。

    在收銀臺點好餐,拿著小票去找位置。

    店內空間太小,折疊餐桌已經擺到門口,端著餐盤的阿姨從后廚出來,站在桌間叫著問著誰的小餛飩。

    屋內座無虛席,兩人只能坐去屋外。

    早春回暖,路餐街頭也不失為體驗人間煙火的好途經。

    使用年代久遠,折疊餐桌邊角的漆面已經有些斑駁脫落。

    靳聿珩西裝革履坐在這兒,有種與環境格格不入的炸眼感。

    等餐的間隙,已經好幾波學生路過,都往這邊行了注目禮。

    阮靈真見狀笑了兩聲,“小朋友們今天的課外話題,應該會是‘關于我吃早餐偶遇的一個西裝革履的帥氣大哥哥’。”

    靳聿珩笑起來,“你上學時候也會討論這些嗎?”

    阿姨又端著餐盤出來,問兩碗三鮮餛飩和一籠小籠包是誰的。

    阮靈真轉身舉手示意。

    阿姨走過來,將餐放下,笑呵呵問他們是不是附中的老師。

    阮靈真搖搖頭,回不是。

    阿姨點點頭,轉身繼續回后廚忙去了。

    “會啊,再厲害的學霸,也會喜歡看帥哥的。”淺挖小半勺辣椒醬放進餛飩碗里,她很坦誠地回答。

    靳聿珩笑著點點頭,分開兩只小碟子,問阮靈真小籠包要不要蘸醋。

    阮靈真點頭說要,他轉頭看眼身后空下來的一桌,走去將醋罐拿了過來,依次往兩只小碟里倒了些。

    放下醋罐,他抬頭看過來,“那靈真公主應該也是很多男同學眼中的風景。”

    阮靈真剛夾起一只小籠包,聞聲撇嘴一笑,“嗯哼!靳大夫難道不看美女姐姐嗎?我可不信。”

    靳聿珩拿起調羹,輕輕點頭,“嗯,最漂亮的已經坐在對面了。”

    阮靈真“哈!”了聲,說他油嘴滑舌。

    靳聿珩笑起來,隨后又很認真地說他說的是實話。

    阮靈真看他一眼,沒再說話。

    到了會場的時候,恰好進行會前簽到,靳聿珩大步往簽到處去,阮靈真則去翻譯處報到。

    正式會議開始前,被選為此次會議官方語言的幾組翻譯小組分別進入對應同傳箱。

    原本為了統一語言,只指定了中英文兩種語言環境。

    但因此次與會的代表隊人數,除了中國本土的醫生,最多的就是來自俄羅斯的。

    統計下來,俄羅斯代表幾近占了總人數的一半。

    于是主辦方臨時決定添加俄語作為第三官方語言。

    場合較正式,對俄英雙語的專業素養要求較高,今天與阮靈真搭班的是黎遠峰。

    會前調試耳麥后,黎遠峰給阮靈真看了他兒子的最近萌照。

    上次看起來還是小小一團,這會兒已經長開了。

    還是很可愛。

    初為人父難免喜形于色,也開始當起了婚姻宣傳人,“其實還是挺有意思的,人生不同的體驗。”

    會場內已經響起來會前的最后一次試音提示,阮靈真喝口水潤了潤嗓子,笑起來,揶揄道:“黎老師這是也當起催婚人了?”

    黎遠峰舉起手,以表自己的絕對真心,“有感而發,肺腑之言。”

    阮靈真笑了聲。

    交談就此結束,正式進入工作狀態。

    靳聿珩作為中方最后一位代表發言,與他坐在一起的應該是他爺爺。

    在主持人用官方語調邀請他發言時,老爺子笑呵呵將發言權交給了靳聿珩。

    話筒開關接通,他一開口就是一口純正的英式發英的英語。

    翻譯輪替,黎遠峰關掉話筒,換了阮靈真。

    他英文講得流利,她俄文翻譯的也精確。

    發言結束,他作致謝,關掉了話筒,例行鼓掌的間隙,黎遠峰神色贊賞,低聲道了句:“發音還挺正。”

    阮靈真笑了下,抬頭看向會場,發現靳聿珩恰好在往這邊看。

    先前發言時摘下的耳麥,這會兒又重新戴了起來,他嘴角帶笑,指尖輕輕敲了敲自己耳朵上的耳麥。

    阮靈真瞬間會意。

    他調的頻道不是英語,而是俄語。

    未做多余交流,便又緊急進入下一輪。

    發言方較多,會議持續了五小時,結束后清場,黎遠峰和阮靈真從同傳箱走出去。

    黎遠峰長長呼了口氣,“但愿我這腦子回去還能正常給我兒子換尿不濕。”

    長時間的高度集中,腦袋有些發蒙,阮靈真也不例外。

    主辦方準備午餐,黎遠峰不打算留著吃,迫不及待要回家看孩子,正和阮靈真道別,靳聿珩離席和他爺爺說了句什么,就朝這邊走過來。

    同黎遠峰禮貌地點頭示意后,問阮靈真,“中午在這邊吃嗎?”

    黎遠峰瞧了兩人一眼,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后,笑了一下,“那我就先走了,今天阿姨請假,只有嘉嘉和育兒嫂在家帶孩子。”

    阮靈真點頭回好。

    黎遠峰走后,她看向面前的人,“修老師昨天是不是告密了?”

    這種在別人交談過程中很沒禮貌插進來打斷,才不像他的風格。

    靳聿珩微撇嘴角,輕緩地點了兩下頭,“好像——對標錯了人選。”

    阮靈真笑了聲,“靳大夫好像有點不信任自己的女朋友哦?”

    靳聿珩聞言笑起,而后神色轉為無辜,“沒有,只是想看看對擇真同學的女朋友動歪心思的人是誰。”

    兩人正說笑,方圓拉著林楠走了過來。

    同靳聿珩問好后,問阮靈真,“靈真姐,我們中午打算去世貿吃烤肉,岑露說有一家巨——好吃!”

    為了凸顯好吃的程度,“巨”做了延長與加重。

    阮靈真低聲“啊”了句,轉頭看向靳聿珩。

    方圓一副“沒頭腦”的神情,也跟著看向靳聿珩,笑嘻嘻問他,“這位帥哥,你是靈真姐朋友吧,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啊?”

    和方圓比起來,林楠就聰明了許多,扯了扯方圓的袖子,超小聲提醒:“應該是男朋友啦!”

    方圓咋呼呼,十分豪邁地仰頭笑了兩聲,自信發言:“你來公司比我久,怎么還能認錯靈真姐的男朋友啊!”

    說完,正色“教訓”起來,“認錯姐夫,罰加班兩個月!”

    隨后,昂首挺胸,自豪萬分地看向阮靈真,狂吐彩虹屁道:“靈真姐別生氣,我替你教訓過她了,咱姐夫一表人才、相貌堂堂、風度翩翩,狂蜂浪蝶!”

    阮靈真頓了下,戳破她的自信從容,“林楠沒說錯。”

    方圓:嗯?

    阮靈真:“的確是我男朋友。”

    第54章 暴露

    方圓一天的美好心情從此結束。

    吃飯的時候, 她連多夾一塊靳聿珩面前的肉都心虛。

    她甚至想當即發一條帖子——

    問:在領導的現男友面前瘋狂夸贊她的前任男友,該怎么辦?在線等,挺急的!

    根本無需網友出謀劃策, 她都能直接給自己指一條明路——

    就地去世。

    她此時只想趕緊吃完,然后溜之大吉。

    一邊抱怨自己的嘴巴怎么這么討厭,一邊暗自嘀咕:死嘴, 快點吃啊!

    靳聿珩和阮靈真坐在一邊, 很紳士地將烤好的肉撥至女士那一方的邊緣。

    對著方圓顫顫巍巍伸過來的筷子歪一歪頭, 示意可以夾。

    方圓扯起嘴角笑一下,迅速夾起一塊,埋頭狂吃。

    阮靈真知道方圓為什么忽然變成這樣,清了清嗓子, 開口道:“也是我疏忽了, 換男朋友沒和你說。”

    聞言, 方圓從餐盤上抬起頭,悄悄看了靳聿珩一眼, 確定對方表情沒有任何波瀾后,才大膽坐直了身子。

    靈真姐主動引頭,應該代表問題不大。

    戳著盤子里的半截生菜, 如釋重負一般, 笑了兩聲,開口道:“也怪我嘴快。”

    說完沖靳聿珩一笑, “對不起啊,姐夫。”

    靳聿珩本就沒放心上,笑著點了下頭, “沒關系。”

    阮靈真卻忽然使了壞,轉頭看向身邊的靳聿珩, “上次在你車里,說你‘強過男模’的也是她,我發誓,我絕對沒有說過那句話啊。”

    五雷轟頂,山崩海嘯,狂風大雨。

    方圓再次石化在原地,原本挺直的腰板又緩緩縮了回去。

    林楠已經在一旁笑開了。

    “不是——你們聽我解釋!”方圓舉起手,想做最后一次掙扎。

    服務員來上最后一盤菜,告訴他們菜已上齊,需要加菜的話直接下單就可以。

    靳聿珩問:“還有什么想吃的嗎?”

    方圓的手還舉在半空,“我要再加一盤吾桑格!”

    靳聿珩笑了聲,應好。

    拿出手機又加了幾盤肉與蔬菜。

    方圓放下手,繼續道:“關于靈真姐男朋友這件事,我不是夸她前任,單純是對靈真姐的眼光做出肯定。”

    不帥嗎?

    都帥啊。

    所以她也沒撒謊。

    “關于男模。”她頓了一下,“純屬我添油加醋,但也是因為靈真姐夸姐夫身材好,我才就地取材,進行修飾,不然他們怎么能在腦海中形成一個具體形象呢?”

    理由還挺充分。

    靳聿珩偏頭看向阮靈真,問她:“有嗎?”

    阮靈真正色點頭,“有。”

    服務員又來上新加的菜,方圓指揮著每盤菜放在哪。

    靳聿珩點點頭,“我問的是,具體形象。”

    阮靈真眨了兩下眼睛,看著他,幾秒后,認真道:“那下次你別關燈,我好好看。”

    靳聿珩眼尾上揚,笑起來。

    本想逗逗她,不成想被反將一軍,點頭應了聲:“行。”

    對面,無意聽見只語片言的兩只小倉鼠,已經開始裝死似的埋頭狂吃了起來。

    太瘋狂了!

    沒想到靈真姐居然這么野性!

    方圓覺得她又想發帖了。

    關于我的女神上司與她大帥哥男友的二三事。

    一定爆帖!

    下午折回會場,又是兵分幾路,各自忙碌。

    就這樣早早晚晚連軸轉了一個禮拜,交流會終于接近尾聲,閉幕儀式結束,主辦方在中心歌劇院辦了場歡送晚會。

    場合較休閑,大家也沒了這幾日的緊繃感,放松下來享受最后時光。

    萬生包場了整個歌劇院,上下四層,皆為晚會場地。

    方圓感嘆了幾次還是甲方爸爸有錢,又很大膽地問沈佩然元初的年會什么時候也能這么豪氣。

    上次的除夕晚會,雖然包的是歌劇院最大的廳,但“廳”與“整座歌劇院”之間還是存在巨大差異的。

    沈佩然很鄭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鼓勵道:“等你坐上元初老板的位置,你就可以這么干了。”

    晚會前簡單致辭后,場館內響起《肖邦a小調圓舞曲》。

    幾天下來大家也早已混熟,互相邀約去舞池跳舞。

    方圓本想退后去甜品臺覓食,卻忽然被一位英國來的小醫生邀約了。

    她滿臉驚訝,連忙點頭答應,將手搭上對方的掌心,被牽著走了。

    沈佩然不感興趣,走到一邊和萬生的領導組交談去了。

    阮靈真站在香檳塔前,看著隔了一個舞池的靳聿珩。

    晚會開始前他被別的隊伍叫走交流了一會兒心得,這會兒已經結束。

    聽見舞曲后轉身,目光在會場中找尋。

    視線聚焦到阮靈真的身上后,笑著朝這邊走過來。

    雖然放的是圓舞曲,舞池中央卻是一派各類古典舞混跳的景象。

    他穿過旋轉挪動的人群,步步趨近,最終在她面前站定腳步。

    剪裁精良的西裝,描摹出挺拔頎長身子,锃亮皮鞋一塵不染。

    他朝她伸出手,“可以邀請你跳第一支舞嗎?這位美麗的女士?”

    除夕那晚是阮靈真主動邀的約。

    阮靈真眉眼彎彎一笑,故作思考地停頓了幾秒,才將手放到他的掌心。

    “可以呀!”

    阮靈真不會跳圓舞,于是他們跳的還是除夕那天的華爾茲。

    內場隨機選中的光柱滿場尋找幸運嘉賓。

    阮靈真低頭看眼腳上的舞步,抬頭看他,“我有好好做功課的哦,這次不用踩著你的腳跳了。”

    靳聿珩垂眼看她,眉眼染上輕柔笑意,“進步挺大。”

    阮靈真也笑起來。

    移動的光柱倏地從上方照下來,隨著他們晃動的步伐移動。

    前方舞臺上的大屏幕,鏡頭倏然拉近,實時轉播了現場。

    周圍歡呼聲起。

    靳聿珩嘴角笑意明顯,“那天阮翻譯問我女朋友之位空不空缺。”

    說完,他停頓兩秒,抓住她的手,讓她轉了圈。

    飄揚的裙擺落定,他接著道:“今天我想問,女朋友愿不愿意和我回家見爸爸媽媽?”

    阮靈真起初以為自己聽錯,耳朵慢慢半拍將準確信息傳入腦中。

    她笑起來,假裝回想,“嗯…我想想那天靳大夫的答案是什么啊。”

    片刻后,嘴角笑意擴大,“好像是同意?”

    舞曲接近尾聲,她提裙致謝,“那我的答案也和靳大夫的一樣吧。”-

    晚會結束,從歌劇院離開,靳聿珩要去阮靈真家拿那天落下一本病案。

    交流會的這一周,他留宿過兩晚,將一部份工作帶到那邊去做。

    后天他父親和爺爺要重回云山,他也得繼續回醫館坐診。

    今晚他得回靜園。

    進了門自然舍不得立刻就走,留下坐了會兒。

    坐了會兒,當然也想親一會兒。

    客廳的窗戶開著,他們坐在沙發上,春日的晚風舒爽地吹進來,阮靈真跨坐在靳聿珩的腿上。

    他的手扶著她的腰,她摟著她的脖子。

    眼鏡丟在一旁的桌上,閉眸享受這繾綣一刻。

    直到挺直的腰背感覺僵硬,阮靈真微微往前傾了傾身子,靳聿珩靠上了身后的沙發靠背。

    電子門鎖忽然“滴哩哩”響了聲。

    沉淪的兩人忽然停下,轉頭看向門口。

    “真真呀!你在家呀!你媽媽給你打電話怎么不接呢?”比人先傳進來的是老爺子那如洪鐘般的聲音。

    阮靈真猛然深吸了口氣,倏地轉頭看向身前的靳聿珩。

    他的表情還沉浸在剛剛的親吻著,帶著一絲迷蒙,卻也已經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幾乎是同一時間,門被推開。

    老爺子、老太太、阮廉清以及宋予芝,整齊地站在門口。

    宋予芝還保持著輸密碼地動作。

    四個人臉上的笑容定格,幾秒后急速滑落。

    宋予芝與阮廉清兩人同時瞪大眼睛,而后很默契地同時轉身,伸出手“啪”一聲拍上老爺子和老太太的眼睛。

    手忙腳亂下,兩人有一只手同時拍向了老爺子的左眼。

    于是,就成了很貼心的為二老各留了一只眼睛以觀現狀的場景。

    察覺到錯亂后的兩人對視一眼。

    幾秒后,四聲爆鳴齊齊傳來-

    阮靈真被宋予芝拉去房間做大“批斗”,靳聿珩則留在客廳接受二老的審視。

    阮廉清坐在角落沙發,雙手交握,儼然也是一副受訓的模樣。

    老爺子氣呼呼,抬起手指了指自己家兒子,“這么大的事兒,你們居然不和我跟你媽說!怎么的,真真將來要是結婚,我倆都沒資格去婚禮唄?”

    阮廉清低著頭,“不是的爸,這不是沒想好怎么跟你們說嗎?”

    言下之意是知道他兩喜愛梁恪,怕說出來他們難過,再者又怕他們不同意。

    老太太安撫了一下老爺子的情緒,“這有什么不好說的,阿恪那孩子我跟你爸是喜歡,但我們也絕對是尊重真真的意思的呀!”

    說完,臉上表情滿是“沒眼看”,“也——也至少別讓兩孩子到這般地步啊,這大門一開,一開——”

    接下來的話說不出口了。

    主要是,她家真真怎么,怎么那么主動啊?!

    給人小伙子直接壓沙發上親。

    老爺子“哼”了聲,轉頭看向坐在另一邊的靳聿珩。

    感知到投來的目光,靳聿珩拘謹一瞬。

    “你呢?!”

    靳聿珩不明白老爺子問的什么,愣了一下,“我——想和靈真結婚。”

    想起上次被阮母發現時,也是問的有關結婚的打算。

    于是他直接脫口而出。

    老爺子顯然也愣了一下,嘴里的話打轉,“你你你——”

    老太太拍了他的手一下,接著道:“你和靈真是正常在一起的吧?”

    可不能給梁家落了口實。

    靳聿珩點頭,“是,我追的她。”

    老太太松了口氣。

    老爺子咳了兩聲,緩解剛剛的尷尬,“你爺爺呢?回來沒有?”

    他認真答:“回來了,明天繼續去云山。”

    說完,像是猜到了老爺子的意思,“后天下午才走,您和奶奶以及伯父伯母明天有空,我安排你們見面。”

    老爺子故作高姿態,沒說話。

    雖然之前靳聿珩和阮靈真沒接觸過,但兩老爺子可是熟得不得了。

    加上靳聿珩也算是在老爺子眼下長大的,什么品性自然也清楚。

    只是這兩孩子都發展到這個地步了,他們居然都還不知道,簡直太不像話了!

    老太太明白了這番不語就是默認,無語瞥了老爺子一眼,對著靳聿珩道:“那你得先問過你家里的意思,更何況,我們靈真也不是上趕著去你家。”

    老太太深諳女孩子家要矜貴些的道理。

    靳聿珩點頭,“我明白。”

    房間里,阮靈真坐在床邊,宋予芝抱臂站在她面前。

    “跟你說的話,你是一點沒長記性。”

    上次還特意叮囑過的,這轉頭就忘了。

    阮靈真低頭玩手指,囁嚅道:“您說不要在路邊,也沒說不讓在家里啊……”

    宋予芝“嘖”了聲,阮靈真立馬噤聲。

    宋予芝嘆了聲,走到房門后,耳朵貼上去想聽聽外面的情況。

    屋外不知是不是結束了交談,剛剛還能一聽見一些的聲音,這會兒已經沒有了。

    正當宋予芝打算再湊近一些的時候,房門被敲響。

    阮廉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真真,你先出來,爺爺有話要問你。”

    宋予芝倏地轉頭,看向坐在床邊的阮靈真。

    阮靈真挺直腰桿,看向門口,頓了幾秒才回:“好!”

    站起身,輕“呼”了口氣,雖然知道二老肯定不會做出逼她和靳聿珩分手這種事,但還是很緊張。

    打開房門,屋外依舊是一副四方會談的架勢。

    靳聿珩坐在靠門的沙發。看見她出來,抬頭看過來。

    表情好像還可以。

    應該沒被罵。

    她走過去,悄悄挪到他的身邊,乖乖坐下。

    瞅見阮靈真這幅向他們“擺態度”的做派,老太太都曉得接下來的話不用問了,嗔怪瞧她一眼。

    還是關乎場面地詢問:“真真,擇真的意思呢是明天安排我們兩家見面,你怎么看?你要是不愿意,我們就不見!”

    阮靈真好有些接不上信號。

    怎么忽然就聊到這了?

    轉頭看一眼身邊的靳聿珩。

    他也看著她,在等她的答復。

    宋予芝從房內出來,站在門口。

    一時之間世界的中心變成了她。

    靜靜看向靳聿珩看來的目光,她彎唇笑起來——

    “我愿意啊。”

    第55章 玉蘭(二更合一)

    昨晚睡覺時忘記關窗, 第一縷晨風吹進來的時候阮靈真醒了。

    窗前的紗簾被風吹得輕輕浮動,她歪頭看一眼窗外的天氣。

    初春的朝陽,帶有新生的第一縷暖意, 陽光斜斜照在窗欞上。

    從床上爬起來,拿起放在床邊柜上充電的手機。

    昨晚宋女士他們是在阮怡然家吃飯,出來時想著離阮靈真這也近, 就帶著二老散步走了過來。

    來之前還給阮靈真打了電話, 但那會兒她手機沒電, 放到房間充電去了。

    就這樣很完美的錯過了準備的機會,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然后,事情的發展以她不可預料的速度,迅捷推近。

    到現在她都有些難以相信, 今天, 她就要拖家帶口的, 去見靳聿珩家中的長輩。

    信息框里有來自阮怡然的消息。

    昨晚宋女士他們走后,阮靈真給她發了信息。

    告知她因今天的飯局, 二老撞破了她和靳聿珩的關系。

    阮怡然當場瞳孔地震,說早知道提前告訴她飯局的事情了,但想著她在忙交流會的事情, 肯定沒空, 就沒說。

    隨后又問她場面有沒有很慘烈。

    慘烈倒是沒有,只是挺激烈。

    宋女士走之前還就這件事說了她兩句。

    她回:【沒有, 只是今天要見家長。】

    阮怡然問:【你去見他爸媽啊?】

    她回:【不是,全家總動員。】

    阮怡然再次被震驚到,【我懷疑二爺早就看好靳醫生了, 只是沒好意思說。】

    阮靈真笑了聲,說自己昨晚睡得不太好, 要去敷個面膜。

    阮怡然回好,她也要和室友出去吃早餐了。

    剛準備放下手機,微信的消息又來。

    這回是靳聿珩。

    他給她發了一張照片。

    冬園小池旁的玉蘭開了。

    花朵滿簇枝頭,一夜綻放,粉白相間的色調,襯在古韻靜園,頗具國風的生機之美。

    她記得,去年冬,她第一次去靜園時,如今盛放的花朵還是抽芽狀態,難窺如今繁茂之勢。

    盛春降臨,花期如約而至。

    靳聿珩新的消息發來,他說:【玉蘭開了。】

    阮靈真彎唇笑起,回他:【很漂亮。】

    靳聿珩又問她昨夜睡得好不好。

    阮靈真如實答:【一般。】

    莫名的緊張與不可置信的興奮,致使腦袋幾乎一夜處于亢奮狀態,臨近凌晨才算睡著。

    靳聿珩剛從東樓下來,站在冬園的小亭子里,給她回:【我也是。】

    阮靈真笑起來,說自己要先去洗漱,他回好。

    聊天至此結束,靳聿珩握著手機垂在身側,再次抬頭看向園中的玉蘭。

    昂揚傲然,向上生長。

    晨光透過晶透的花瓣,照出通明的嬌粉感。

    他想起那天因要約阮靈真吃飯,而下載的一款攻略APP,他忘記關掉消息推送。

    前兩日給他推送了一則帖文,問題是:用什么樣的植物能形容你的愛人。

    他向來對這種帖子不能感情,那天卻點了進去。

    評論區的高贊回答是:玫瑰。

    美麗、嬌艷。

    下方的跟樓還有薔薇、鈴蘭……也有以幽默風趣的方式來形容,例如仙人球——隨時炸毛。

    那天他放下手機,在腦海中嗎,描摹了一遍阮靈真的模樣。

    玫瑰,美艷,卻難免嬌矜。

    薔薇帶刺,美麗卻也容易傷人。

    鈴蘭玉潔,卻又垂首含蓄。

    他想非要用一種花來形容她,那應該就是玉蘭。

    崢嶸錚錚,向陽向生,自信又從容,愛人也愛己-

    靜園今天也炸開了鍋,自從昨晚靳聿珩臨時打電話回來說今天要帶女朋友回來,大家先是驚訝,隨后便開始追問起了是誰。

    到了這般地步,也什么好遮掩的。

    之前不說是因為阮靈真沒準備好,他是隨時都可以的。

    全家上下,只有四個人很淡定。

    修令頤、靳書承、靳崢琪以及靳老爺子。

    靳書承是因為修令頤早就和他說過,靳崢琪是因為她自詡的“聰明才智”一開始就猜到了,靳老爺子是因為他本身就和阮靈真的爺爺是舊識。

    余下的人驚訝后,也很快就接受了這個消息。

    當今社會戀愛自由,只是有人疑惑阮靈真怎么就和梁恪分手了。

    這是他們的私事,靳聿珩沒作回應。

    其中腦際風暴最為炸裂的當屬靳筱瑤。

    她轉頭看向站在身邊的靳崢琪,“崢琪你扇我一巴掌,我是不是最近被紅學逼瘋,已經出現幻覺了,二哥的女朋友是靈真?”

    靳崢琪給茯苓丟了個骨頭小餅干,看她一眼,很平靜地答:“你沒出現幻覺,二哥女朋友就是靈真姐姐。”

    靳筱瑤默了幾秒,發出一陣尖叫:“啊——”

    “你為什么一點都不驚訝啊?!”靳筱瑤看著靳崢琪淡定自若的臉,“什么時候的事情,我怎么沒發現啊?!”

    靳崢琪將最后一塊小餅干丟給茯苓后,收回了手,“因為我早就發現了,在二哥給靈真姐姐送錄音筆的那晚。”

    靳筱瑤深吸了口氣,瞪圓了雙眼,“靈真那時候就和阿恪分手了?”

    靳崢琪有些猶豫,糾結片刻還是對著靳筱瑤勾了勾手指。

    靳筱瑤會意靠過來,靳崢琪將那天在醫館發生的“梁恪劈腿掉馬”事情起末講了一遍。

    “靈真姐姐當場就和阿恪分手了啊。”靳崢琪眨了眨眼睛,“多酷啊,知道伴侶的不忠誠當即及時止損。”

    當時的場面,絲毫不輸她熬夜看的那些爽文里的經典名場面。

    靳筱瑤緩緩呼了口氣,“那的確是阿恪活該。”

    說完,看眼不遠處的正廳。

    修令頤在幫靳書承整理領帶,看得出對這次見面的重視,靳筱瑤笑了聲:“緣分還挺奇妙。”

    靳崢琪好像并不在意這些,她只覺得,“這樣靈真姐姐以后就能經常來靜園玩了,剛好茯苓也喜歡她。”

    說完,擼了茯苓的頭兩下,嘀咕道:“省得別別扭扭的,我還要在輩分上比她大,我就想叫她姐姐,才不要是外甥媳婦。”-

    靳聿珩先去接的阮靈真。

    出發前給她打了電話。

    阮靈真剛換好衣服,接起電話,問他:“你來了?”

    他應:“嗯。”

    而后,電話里就是冗長的沉默。

    阮靈真最先笑了起來,輕悅笑聲從聽筒內傳過來,“你怎么不講話?”

    靳聿珩坐在主駕,看向遠處靜園的門,也笑起來,“在想我現在去接的是誰。”

    “從阮翻譯到女朋友,現在是什么呢?”他接著道。

    阮靈真輕笑,故意與他唱反調,道了句:“還是女朋友。”

    靳聿珩又笑了,應了聲:“好,還是女朋友。”

    靳聿珩發消息說他到了時,阮靈真正打算下樓,看見消息推上門往電梯走去,給他回:【我下來了。】

    小區內做綠化景觀的廣玉蘭也開了,暗想芬芳,阮靈真從單元門走出來,就看見靳聿珩的車停在樹下。

    枝頭的花朵開得很大,枝葉下壓,承托起一片素玉白凈。

    他坐在車內對她笑。

    阮靈真的腳步在單元門前的平臺上停頓片刻,也笑起來,朝他走過去。

    今日的場合比較特殊,阮靈真化了個被譽為“最適合見長輩”的妝面。

    薄薄底妝,淡淡唇彩。

    進入盛春,天氣回暖,她穿了條刺繡款裸粉長裙,裙擺浮漾在腿邊,高跟鞋蹬地聲步步趨近。

    走至車邊,她開門上車。

    靳聿珩轉頭看她,嘴邊的話還沒說出口,阮靈真先開了口。

    在副駕落座,扭頭問:“是不是又要說我今天很漂亮?”

    那次的河鮮宴,他就落進過她的圈套。

    于是正色改口,“是每一天都很漂亮。”

    阮靈真笑了聲,扣好安全帶,“還要去城北接我爸媽和爺爺奶奶?”

    靳聿珩點頭應:“是。”

    轉頭看一眼,確保她已經扣好安全帶,啟動了車子。

    阮廉清和宋予芝昨晚留住二老這邊,老太太一早就給老爺子把壓箱底好幾年的中山裝翻了出來。

    說是穿著精神。

    宋予芝忙著把今天要穿的旗袍掛起來,又給阮廉清熨了熨西裝。

    而阮廉清和老爺子兩人則淡定開了局棋。

    一邊說著“女人家就是事情多”,一邊說著:“給我把衣角熨平一些。”

    棋局最終的結果當然還是老爺子贏了,阮廉清早已習慣,慢吞吞撿棋。

    老爺子氣呼呼,“你這棋藝幾十年也不見長啊!”

    阮廉清無奈一下,“我都和您下這么多年的棋了,您是今天才知道我的技術?”

    老爺子哼了一聲,嘀咕了句:“等著吧,咱父子倆都要成為你女婿的手下敗將了。”

    阮廉清沒聽真切,“您說擇真啊?”

    老爺子喝了口茶,“不然還能是誰?”

    阮廉清將手中的棋子丟進棋罐,笑起來,“您這就已經和他對過局啦?”

    老爺子之前去醫館找靳老爺子,有時候靳老爺子在忙,只有靳聿珩有空招待他。

    一來二去知道了這小子棋技不錯,就生了下一局的心思。

    那會兒靳聿珩才剛二十出頭的年紀,還在念大學。

    他想,一個連他一半年紀都沒的毛頭小子,能下過他才怪。

    起初還本著“愛幼”之心讓一讓,后來發現不對勁。

    這小子看起來溫溫潤潤的,下起棋來攻勢卻猛得很,幾番防守,最終結果當然是他贏了。

    但贏得很不光彩。

    臭小子故意讓棋,直接將棋落在了棋局之外的地方。

    棋桌對弈講究的就是一個落子無悔。

    于是,他就這樣很沒臉面的贏了棋。

    給他氣得說再也不跟他下了。

    但回去后還是在棋盤上練習好久,準備下回再戰。

    就這樣回回“贏”,回回練,一直到如今,十年都快過去了,還是老樣子。

    想到這,老爺子嘆了聲,惋惜道:“不過,我也是好久沒和這小子下棋了,自打他接手華椿堂開始,屬于他自己的時間就越來越少,想約一回都沒機會。”

    正說著,院外傳來引擎聲。

    屋里的四人衣服還沒換,靳聿珩和阮靈真就到了。

    來之前,靳聿珩就備了禮品。

    下車后去后備箱提,阮靈真看著滿滿一后備箱的各式應季水果禮盒,以及各類保養品。

    驚訝道:“你怎么今天帶了禮品?”

    靳聿珩兩手拎滿,不便拿鑰匙,阮靈真幫他關了后備箱。

    “我想今天應該算是第一次進你家門。”說完笑一下,“總不能空手來。”

    阮靈真看眼兩只貼著“女兒紅”的精品酒禮盒。

    “但是,酒不是應該節禮才送?而且是女婿給丈人送的。”

    南臨的習俗,煙酒類的禮品,是女婿送丈人的節禮必備品。

    靳聿珩笑起來,“不是嗎?”

    阮靈真抿唇,輕輕點頭,嘴里卻是反問:“是嗎?”

    老太太和宋女士從屋內出來。

    入春后,老太太將花房中的花都搬了出來,各色花朵擠滿院落,看起來很具盎然生機。

    靳聿珩和阮靈真并肩走過去。

    瞧見靳聿珩手上的禮品,老太太聲色訝然,責怪他不該帶這么多東西來,他們老兩口啥都不缺。

    靳聿珩笑著說是應該的。

    進了屋,老太太瞧眼已經空座的棋桌,對著不遠處的房間撅撅嘴,“倆不著急的,這會兒著急忙慌去了。”

    說完招呼靳聿珩坐下,笑瞇瞇道:“擇真你別拘束,坐,我去催催。”

    靳聿珩點頭,應:“不著急。”

    他剛出門時,家里也是這般景象。

    繁忙、卻又熱鬧。

    云叔忙著將所有盆栽換成已經開了花的,工程量巨大,連靳崢琪都靳筱瑤都去幫忙了。

    不多時,阮廉清和老爺子出來了。

    靳聿珩適時站起來,說他先去啟動車子。

    看著他走出院門,阮靈真笑了聲。

    只是去啟動車子就怪了。

    從剛剛進門,到坐下,他的手顯得有些無所適從,一次次端杯喝茶,也只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

    扶在腿上的手,時而捏拳,時而舒展。

    阮廉清是過來人,當然明白,也跟著欣慰一笑。

    從阮家老宅出發,去往靜園,靳聿珩開車向來穩妥小心。

    他的車是選配加大款車廂,剛好六座。

    后座的四人聊了一路,阮靈真坐在副駕偶爾搭一兩句話,大部分注意力都是在身旁的人身上。

    發現,他今天連開車都比平時更為穩慢了。

    到達靜園時,靳家二老以及靳書承夫婦兩早已站在門前等了。

    靳崢琪和靳筱瑤兩人站在門內,探頭出來朝外張望。

    等靳聿珩泊好車,幾人迎了上來。

    下了車,兩老爺子先會頭。

    靳老爺子笑聲不斷,“哎喲,我可是好久沒見咱們阮教授了。”

    阮老爺子哈哈一笑,“那誰都沒你忙,還得在云山待幾個月吧?”

    靳老爺子笑呵呵點頭說是,隨后朝阮靈真看過來。

    “靈真?”

    阮靈真微笑著點頭,叫了聲:“靳爺爺。”

    靳老爺子應了聲,“小姑娘一轉眼這么大了。”

    停頓幾秒,又接著問,“最近冬天還總是感冒啦?”

    阮靈真小時候“藥罐子”的名號幾乎無人不知。

    她笑著搖頭,“不會了,好多了。”

    只是開始失眠了。

    但也算是被靳聿珩調理好了。

    靳老爺子點點頭,便招呼著他們一家進門。

    茯苓掙脫牽引繩,從門內跑出來,在阮靈真身邊又蹦又跳。

    阮靈真安撫似的摸了摸它,“好久不見,茯苓,最近有沒有乖乖聽話?”

    小狗不停喘氣,叫了聲以作應答。

    幾人笑呵呵說茯苓倒是挺有眼力見。

    言下之意,曉得她是靳聿珩女朋友。

    兩位當事人對視一眼,靳聿珩先笑起來。

    靳崢琪聞言,暗自嘀咕。

    茯苓有的才不是眼力見,是一顆從始至終堅定不移的嗑CP的心。

    進了靜園,曲折回廊,彎彎繞繞,一路上皆是花勢爆盆的各類盆栽。

    老太太也是愛花之人,一路上認出了不少名貴品種,見到一盆出錦極佳的東陽錦,忍不住開口夸贊,“這盆東洋錦養得真好,這錦出得可真漂亮。”

    云叔在一旁陪著,做講解,忽地想起件事兒來,“上次阿珩和我說要那一盆送人,當時育出的幾盆錦都一般,就沒拿。”

    說著,指了指回廊內唯有的幾盆,“吶,今春剛育的幾盆,都不錯,回頭你挑挑送哪一盆。”

    聞聲,靳聿珩笑起來,轉頭看向阮靈真,“挑挑,想要哪盆。”

    上回在她家,她說過靜園里的東洋錦好看。

    云叔見狀回過神來,笑起來,“就是送靈真呀,今兒回去都讓阿珩給你搬去,管夠。”

    阮靈真笑著應家里小,她不貪心,要一盆就夠。

    到了正廳,還沒到飯店,一行人進了一旁的會客廳。

    瓜果茶點早已擺好,阮老爺子說今天一定得好好嘗嘗靳老爺子藏茶。

    靳老爺子道盡管喝,喝不完帶走都行,隨后又問:“今天不下棋啦?”

    說完看看一旁的靳聿珩。

    典型的哪痛打哪。

    阮老爺子咳了聲,“當然得下,我都好久沒領教這臭小子的棋了,我可是偷摸練了好久,今天可不準再讓我了啊!”

    靳聿珩點頭應好。

    飯前先聊聊天喝喝茶,棋局的事放到了飯后,兩老爺子還煞有其事地拍了個賽局,將靳家所有小輩都排上了號。

    定讓阮老爺子下盡興了再走。

    長輩們聊得投機,兩家父親同屬醫療體系,母親又都同屬藝術體系,話題根本聊不完。

    修令頤看眼在一旁默默作陪的阮靈真和靳聿珩,笑了聲:“你倆也去玩吧,該上哪上去,不用在這陪著。”

    阮靈真正選一顆枇杷打算剝皮,靳聿珩已經先剝好了一顆遞過來。

    她正打算張嘴含住,聞聲轉頭看一眼。

    兩家爸媽瞧他們一眼,相視一笑,沒再管了。

    遞到嘴邊的現成枇杷,豈有不吃的道理,阮靈張嘴含住。

    這個季節南臨的枇杷還沒熟,大多是外運來的品種,個大味甜,還挺好吃。

    靳聿珩看出了她一口咬下去后的驚艷,拿走她手里那顆還沒剝的枇杷,“我給你剝,免得你待會兒還得洗手。”

    甜膩汁液沾滿指尖,處理起來的確麻煩,這也是阮靈真雖然喜歡吃枇杷,但卻也很少自己買的原因。

    她笑了聲,應好。

    靳聿珩還給她找來果叉,他剝得快,她來不及就他手一顆接一顆的吃。

    一顆顆黃澄澄,圓溜溜的枇杷丟進果盤。

    阮靈真戳了一顆遞給他,“真的好甜!”

    靳聿珩張嘴吃掉。

    的確很甜。

    零星幾顆剝完,水果到底是涼的,枇杷更甚,靳聿珩不在剝,去洗手了。

    阮靈真吃了幾顆,也給他留了幾顆。

    吃完枇杷,那邊的兩位老爺子已經忍不住,先開了局棋,好多小輩都聚過去觀棋。

    靳聿珩問阮靈真:“去冬園嗎?”

    阮靈真抬眼看他,笑著點點頭。

    于是兩人便中途開了溜。

    靳筱瑤坐在靳老爺子身后看棋,余光瞥見兩人出去,念了句:“這是去哪?”

    靳崢琪兜一把瓜子,很有盧路邊看棋閑散大爺的姿態,聞言,低聲回:“親小嘴吧。”

    靳筱瑤:“……”

    連帶著周邊聽見這一聲的小輩都跟著滿臉無語。

    靳崢琪本就想在心里嘀咕的,但沒料到看棋看得太投入,一時沒注意說了出來。

    察覺到身邊一圈的人都在看她,抬手捂住嘴巴,裝死走去了另一邊-

    靳聿珩帶阮靈真去冬園看了玉蘭。

    早上光是看照片,阮靈真就被美到了,現場近距離觀看發現美得更為盛大。

    不嬌媚艷俗,有種亭亭之感,伴有陣陣清幽香氣。

    靳聿珩告訴她,這株玉蘭是去年春末才種在這的,移植來的時候早過花期。

    云叔說移植后的第一年,花朵不會太多,要精心養護一個春,第二年才會爆花。

    但很驚奇,今年是它在靜園的第一個春,就開出了如此盛況。

    昨夜露深悄悄綻放,今早才被大家發現。

    云叔笑說冬園的水土好。

    阮靈真笑起來,“環山繞水,的確是個‘風水寶地’。”

    靳聿珩沒說話,他看見繁茂花勢的那一刻,只想引用一位偉人的名言。

    他這一生都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唯有這一件事他想唯心。

    他親了一下阮靈真的額頭,“是因為你來了。”

    你來了,帶來一個錦繡熱烈的春。

    額頭那一處輕柔滾燙,阮靈真笑著,“所以我是報信仙子嗎?”

    報第一縷春的喜訊。

    靳聿珩柔和笑起,“是,我的報信小仙子。”

    怎么不是呢,他而立之年的,第一個滿是驚喜的春。

    第55章 鉆戒(二更合一))

    看完玉蘭, 靳聿珩帶阮靈真去了東樓的書閣。

    整齊排列的書架,成冊書籍緊連成排,如阮靈真進來之前預料的一樣, 藏書不輸圖書館。

    靠窗的位置擺了幾張書桌,正對的墻上掛著一幅裱掛起的字——【精心,沉心, 閱己, 越己】

    和那天在東樓小閣見到的靳聿珩的字跡不一樣。

    剛毅風骨更甚。

    阮靈真指了指字, 問:“那是你爺爺寫的?”

    靳聿珩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點頭,“嗯。”

    說完笑起來,“這里現在是書房, 小時候可不是。”

    阮靈真疑惑, “那是做什么用的?客房?”

    想起靜園備用的客房量, 又覺得不太像。

    靳聿珩看了墻上的字一眼,笑答:“自省室。”

    阮靈真頓了下, 又看了眼玻璃裱框里的字,忽然明白靜的什么心,閱的什么己了。

    笑起來, “你小時候也是這里的常客?”

    靳聿珩笑著點頭, “算是,但大多不是因為頑皮挑事。”

    不頑皮挑事, 還要沉什么心,越什么己。

    阮靈真不解,“那你為什么被罰自信。”

    靳聿珩屈指敲了敲手邊這張書桌上的棋盤格, “因為總學不會‘過剛易折’的道理。”

    阮靈真看眼桌面上的棋盤格,神色依舊疑惑。

    靳聿珩來看著她笑, 撿起棋罐里的一顆黑字,問她:“來一盤?”

    阮靈真彎唇一笑,“行啊。”

    說著,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靳聿珩對她攤一攤手,示意她先落子。

    阮靈真棋技算不得高超,但跟著老爺子對弈的這些年,公園里的大爺局,就沒她贏不了的。

    壞笑一下,“我可是贏遍公園里的棋盤‘圣手’的,你待會兒要是輸了,可不要哭鼻子。”

    靳聿珩撇唇點頭,像是聽到了聞所未聞的挑釁之詞,“行。”

    阮靈真平時和老爺子以及阮廉清下棋時,從開局就收著下,走棋也很委婉,最終總能讓兩人看不出她在故意讓棋。

    想想靳聿珩故意防水,就被老爺子記了這么久的仇,也就是她聰明,不然也和他“同事天涯淪落人”了。

    但這盤棋,從開局,她就盡顯強勢壓制之風。

    靳聿珩著實被鎮住了一下,微揚眉,“你說你沒贏過你爺爺?”

    阮靈真往前稍傾身子,抿唇輕輕皺了一下鼻子,靈俏感十足地開口道:“我才不要像你,‘輸’了盤起,都被記那么久的仇。”

    靳聿珩笑起來,垂眸落子,“那你比我聰明,早悟‘過剛易折’的道理。”

    阮靈真坐直身子,緊跟他之后落子,回想一下對弈前他說的話。

    前后關聯后,反應過來,是說的下棋,但又太不解,棋局落子無悔,非敗即勝,哪里會有‘過剛易折’。

    黑白子先后落盤,玉子輕磕棋盤,清脆聲連連。

    靳聿珩看出了她的疑惑,“爺爺說棋風如為人,我自幼下棋就不太委婉,雖然勝多于敗,但總是不太留情面。”

    于是,那時他每次贏棋后,都會被叫到書閣來,自己對著記譜復盤棋局。

    鉆研怎樣以柔和之勢占上風,卻又不讓對手顏面盡失。

    但那時年幼,始終不明白明明最終都是贏,卻還要多費周章。

    直到后來,老爺子親自和他下了兩盤棋。

    一盤破眼凈殺,一盤略勝幾目。

    他一直記得第一盤結束時,自己的錯愕,以及自我懷疑,還有一些慍怒的不甘。

    老爺子淡定收棋,隨后正坐問他,“什么感覺?”

    他久久不能回神,但還是勇于承認,“不甘、惱怒,還有懷疑我自己。”

    老爺子好像早就料到,淡淡回一聲:“那就對了。”

    緊跟其后的第二盤,雖然他依舊難挽敗勢,卻不再有這種情緒,只想請教,是怎樣能走出這樣精妙的棋的。

    那天的最后,老爺子什么都沒和他說,看了眼書閣雕花窗外綿延的大雪,松快地嘆了聲。

    收起對弈時的嚴肅嚴厲,臉色慈藹,問他:“晚來天欲雪,擇真要不要陪爺爺喝壺茶?”

    自那之后,他在棋盤上再沒如往常一般不留一絲情面。

    過剛易折,折對手的同時,也易折己。

    人性是復雜的,你沒有十足把握,坐在對面的人是純善之輩。

    凡事留一線,為對手也為自己。

    棋局如是,人生也如是。

    那天水榭喝茶,他還問了老爺子,如果對面的是你嫉惡如仇的對手呢?

    老爺子舉杯,一笑,“如果你足夠強大,那就殺他個片甲不留。”

    分敵友,明是非。

    前提是自身強大從容。

    最后一子落定,阮靈真從棋盤上撤回手,靳聿珩已經先一步以敗勢之姿坐好,不準備再舉棋。

    阮靈真看了眼棋盤,笑起來。

    一目半。

    她略勝一目半。

    笑起來,“看來你是學會了。”

    靳聿珩也笑起來,“當初和你爺爺下棋的時候,還比較笨拙,所以可能在他老人家看來,是在挑釁。”

    急轉直下的走棋,的確是放水太明顯。

    阮靈真笑了聲,點頭,“還真是,至今還念著呢。”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了-

    飯后,兩位老爺子舉辦的棋賽拉開帷幕。

    靳老爺子說他今天做東,就不參加了,讓靳聿珩替他。

    最終賽況徹底一分為二,靳聿珩與阮老爺子各殺一方,如愿來到闊別多年的對局。

    開局前阮靈真就已經猜到結局了。

    前不久她剛領教過靳聿珩的棋技,想輸也只可能是他自己愿意輸。

    結局也的確是他輸了,只是看起來沒有任何漏洞。

    阮老爺子都驚了,看著自己勝局已定,愣了足足三秒,才笑起來,“擇真這幾年是不是忙著醫館的事,沒好好練棋了?”

    靳聿珩收手,笑著點下頭,“是,好久沒下,手生了。”

    阮老爺子忙不迭轉頭向靳老爺子炫耀,“下次可不準說我連小孩都下不過了啊!”

    靳老爺子哈哈笑起來,連聲應好。

    靳聿珩抬頭看向站在人群外的阮靈真,微微偏了下頭。

    阮靈真笑了聲,肯定似的點點頭。

    這次的會面,最終以阮老爺子解了多年的心結做結尾。

    臨別前,靳老爺子先挑的話頭,說這次見面只是讓兩孩子的感情過個明路,至于結不結婚,什么時候結婚,全聽兩個孩子的意見。

    阮老爺子跟著應,“那是肯定的。”-

    元初給了參與此次交流會的小組成員每人兩天調休假期,阮靈真最先結束假期。

    新的一年開始,公司的大小項目不斷,結束休假,她就連軸投進了一個接一個的項目中去了。

    接連出差、外勤,一直忙碌到年中才算稍稍停歇。

    靳聿珩在市區的購房計劃最終還是選在云華府。

    最近在對比裝修團隊,他沒什么特別的要求,喜好全按阮靈真的來。

    阮靈真當初自己的這套房子裝修請的那個團隊,排期已經到了大后年。

    時間其實不太合適,但她還是問了靳聿珩。

    他的回答一如既往,“你定就好。”

    阮靈真故作扒算日子,“大后年,今年你三十,大后年三十三,也沒關系嗎?”

    靳聿珩聞言笑起來,“那好像,有點關系了。”

    但畢竟兩人都沒什么經驗,于是阮靈真想起了沈佩然。

    這個女人近兩年以“狡兔三窟”之勢四處購房產,那天上班空暇之余便問了她幾套房子選用裝修團隊的情況。

    沈佩然隨手給她推了幾家還不錯的工作室微信,而后隨口問了聲:“你要換房?”

    阮靈真拿起手機依次添加,抬頭看她,“沈老板消息這么閉塞嗎?”

    靳聿珩都來接過她下班好幾次了,連方圓對她男友的形容詞都改成了“開GLE的帥醫生”。

    沈佩然滿臉茫然,“什么消息?”

    不遠處,端著杯剛從茶水間現磨出來的咖啡。坐在椅子上很“小資”品鑒著的方圓,轉著椅子“飄移”過來。

    頭靠在椅背上,在沈佩然跟前轉了一圈,幽幽道:“靈真姐和她男朋友的房子呀!”

    沈佩然臉上的神情由前一秒的茫怔,在短時間里急速轉變,很夸張的“啊?”了聲。

    “你什么時候談的男朋友?!”

    阮靈真看著她,“如果我沒記錯,上個禮拜,你還問我那天沒開車怎么回去,我告訴你男朋友來接我。”

    當時沈佩然正在看文件,本就是想起那天沒在車位看到阮靈真的車,隨口問了句,具體她回了什么沒聽清,就應了聲“哦”。

    當時阮靈真還奇怪,居然沒問她。

    還以為她已經知道了,畢竟方圓的嘴巴就是辦公室里的小廣播。

    沈佩然更驚訝了,瞪大眼睛,“嗯?!什么時候?!”

    阮靈真和方圓對視一眼,相繼搖搖頭,各自回工位忙去了。

    沈佩然回過神,連忙追上去,“你等會兒,誰啊?!你不會是打算結婚了吧!”-

    裝修團隊最終選了沈佩然推薦的其中一家。

    套內復式樓層,設計師的意見是做簡歐式風格,面積較大,做如今時下較火的美式已經不合適了。

    阮靈真的房子就是做的簡歐,又加了些她自己的構思。

    其實對風格她沒什么特別的要求,房子無論怎么裝,最終決定本身風格的還是后添的裝飾。

    她還挺喜歡親自動手的。

    靳聿珩就更加沒意見了,他住哪都行。

    于是最終方案就這么敲定,選了個吉日良辰,正式開工。

    年中暫歇后,步入深秋時,醫館又開始忙碌起來,季節交替,又臨近入冬,眾病皆有起勢。

    但好在靳聿珩的父親與爺爺都已從云山歸來,他不至于忙到自顧不暇。

    那天阮靈真下班,靳聿珩來接她一起出去吃飯。

    恰逢晚高峰,路上有些堵,靳聿珩便開得慢了些。

    阮靈真坐在副駕看手機,忽然提起一樁事,“好像快到某人的生日了哦?”

    她的生日在三月末,以往都是在家里,老太太和宋女士隆重辦一桌,一家人吃頓飯。

    今年是和靳聿珩一起過的。

    一直到生日前一天她都沒告訴他。

    但第二天她還是在他來接她時,在他懷中看到一捧包扎精美的花,以及各式禮盒。

    他給她將過往七年每一年的生日禮都補了。

    她不掃他興全都收下,但還是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以后每年都記得給她買禮物就好了呀。

    他親了親她,耐心道:“就當完成一個我的遺憾。”

    為這相遇后,又留白的七年。

    聞言,靳聿珩偏頭看過來,笑起來,“好像是。”

    他每年的生日其實與阮靈真的無異,都是一家人一起吃頓飯,去年應該算是他第一回逃出家中飯局,單獨約了她。

    “但是好像我能送的禮物都送了哎,今年不知道要送什么了。”阮靈真嘀咕了聲。

    到達吃飯的地點,靳聿珩停好車,解開安全帶,身子探過中控臺,扣住她的脖頸吻了上來。

    “什么都不用。”

    近日頗為繁忙,兩人見面的次數都很少。

    他等不及喧鬧散場后再親她了。

    阮靈真被親得騰不出空隙說話,手肘搭上他的肩頭,回應他。

    ……

    吃完飯,兩人先去新房看了看裝修情況,硬裝基本已經落定,只差全屋定制的家具完工入室。

    客廳的巨大落地窗外,能窺見不遠處樓宇間交錯晃動的燈火。

    阮靈真指了指燈火中的一個小點,“那是我公司的大樓。”

    高樓層的視野實在太好,之前就因為阮靈真提過一嘴自己的房子樓層太矮,看到的都是小區綠化。

    所以選房時,靳聿珩剔除了所有低層樓盤。

    靳聿珩從身后走來,將她圈進自己與落地窗之間,親了親她的發頂,“感覺有些不真實。”

    阮靈真轉頭看他,“哪里不真實了?”

    他看著她的眼睛,笑起來,又親了親她的唇,“我的美夢成真了。”

    美夢成真,像是一語雙關。

    美夢 成真。

    阮靈真笑起來,轉過身抱住他的腰,“那今晚要去我那邊嗎?”

    靳聿珩微揚唇角,語氣意味不明,“是邀約嗎?”

    阮靈真笑著點點頭,大方承認,“是邀約,不可以嗎?”

    靳聿珩笑起來,眸光溫柔,“為什么不呢?”

    ……

    之前的用完了,上樓前靳聿珩去了趟便利店買了盒新的。

    時值凜冬,今年南臨的雪終于沒再如去年那般遲至。

    從便利店出來,門上為圣誕準備的圣誕老人小風鈴晃蕩了一下。

    “叮鈴鈴”一聲后,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肩頭。

    他偏頭看眼肩上的微薄雪意,正打算給阮靈真發消息說下雪了,對話框里就出現如他腹稿一般的語言——

    她說:【下雪了。】

    他笑起來,回了句:【嗯,下雪了。】

    收起手機,從便利店門前離開時,他抬頭看了看夜空。

    茫茫碎雪靜靜落下,身后便利店的燈光亮如白晝。

    他想,兩千多個日夜前的那場雪,終于落在了這個冬天。

    屋外大雪紛飛,碎瓊亂玉,玻璃窗的霧氣不斷攀升,厚重彌漫。

    屋內炎如盛夏,熔爐烙鐵,熾熱炙灼。

    厚重積雪壓上綠化景觀壇內的廣玉蘭,堅韌葉片承負雪被,互相描摹出彼此的形態。

    積雪融化,又因寒冷空氣凝結成冰,刻印出葉片紋路。

    綠意與寒意交融,不分你我。

    阮靈真覺得地暖溫度開太高,擼下手腕上的小皮筋,將頭發扎起來。

    腰脊凹出條漂亮的曲線。

    雪勢越來越大。

    靜夜無人,葉片難承大雪之壓,葉莖于枝梢脫落,伴隨積雪一同掉落在地上,扭轉局勢,覆于積雪之上。

    這一場雪一直下到天將明時分才轉小,最終停掉。

    飛雪倒世,素裹銀妝,是一季完美冬最好的信物-

    靳聿珩生日那天,他本想和阮靈真出去過,但恰好時近年末,老太太想叫阮靈真來家里吃頓飯。

    就讓他問問看,如果太忙沒時間,那就他倆晚上下班后單獨出去過,她不強求。

    靳聿珩問過阮靈真的意見后,她說可以,剛好那天她上午有個同傳,結束后就沒事了,她下午可以提前過去。

    靳老爺子也特批,說是靜園的規矩——壽星最大。

    而且今年還是靳聿珩的整歲生日,必須得特許一天假期,免了他那天去醫館坐診的班。

    阮靈真上午同傳結束,靳聿珩去會議中心接她。

    上車系好安全帶,她歪一歪頭,忽然低呼一聲:“忘記給你買禮物了。”

    說完轉頭,面露愧色,“先去趟商場吧,你坐車里等我,我去買。”

    靳聿珩看著她,笑起來,探過身子親了親她的側臉,“不用了,你已經給了我最好的禮物了。”

    阮靈真依舊難掩愧窘,“那我下次補給你。”

    他柔聲應好。

    到了靜園,靳筱瑤和靳崢琪剛去取蛋糕回來,透明的包裝盒一眼看見了里面一顆“壽桃”形狀的蛋糕。

    兩人忙著遮遮掩掩,但靳聿珩已經看見了。

    “你們會不會太夸張,我只是三十,不是六十。”

    發覺事情敗露,兩人也不躲躲藏藏的了,大大方方拿出來,“沒事,二哥,等你六十給你買更大的!”

    說完,靳筱瑤覺得好像不太對,和靳崢琪嘀咕:“二哥六十大壽好像也輪不到咱了吧!”

    接著,兩人對著阮靈真和靳聿珩壞笑挑眉,“哦?明年我們有機會升級輩分嗎?”

    靳聿珩走過去各彈了兩人額頭一下,“上次提醒你們的事情好像忘了。”

    說完,兩人的臉色瞬間整肅。

    一個想起來即將年末又要有躲不掉的相親局。

    一個想起那張被她埋在樹下的數學卷子。

    幾秒后,相攜著走進了園門,悄摸開溜-

    午飯只有家里女眷一起吃,靳聿珩父兄以及爺爺都沒能趕回來。

    一桌人卻也吃得很歡快。

    席間難免被問起婚事,靳聿珩笑答他和靈真自有安排。

    大嫂秦貞說靜園好多年沒添人口了,崢琪越長越大,少了年幼小輩,都覺得春節少了趣味。

    忽然被點到名,本就出于青春期,正是苦惱成長問題的靳崢琪不滿撅嘴,說了聲:“那大嫂你再生一個!”

    秦貞與靳承安只有一子,現如今在國外念高中。

    秦貞聞言笑起來,“小丫頭,當我真嫌棄你長大了呀!”

    言下之意是別有所指。

    而處于“別有所指”中心兩位主角好像根本沒聽出來,一臉呆萌地看著她們又來又會的對話。

    秦貞笑了聲,低聲嘀咕,“沒開竅呢。”

    快要到春節,靳崢琪已經提前買了許多煙花,吃完飯就領著阮靈真去她的小倉庫看她的囤貨。

    還熱情邀請,“靈真姐姐,你今年來和我們一起放煙花吧。”

    靜園的春節年味很濃,向來熱鬧。

    阮靈真笑著應好。

    靳聿珩中途因鄰家奶奶收年貨時不慎摔倒,兒女今日還未春運返鄉,別的鄰居來求助,他出了趟門,幫著將奶奶送去了醫院。

    靳崢琪在帶阮靈真看完她的小倉庫后,就被四嬸捉走,說她一放假就想著玩,卷子是一個字不想寫。

    看著四嬸揪著靳崢琪的耳朵離開,還不忘回頭關照一聲:“靈真,你先自己逛逛,筱瑤她待會兒忙完手頭事情我讓她來找你玩。”

    阮靈真應了聲好。

    隨后看著母女二人離開,靳崢琪被提溜著耳朵,一邊護著自己的耳垂,一邊大叫:“啊!媽!你虐待兒童!”

    反駁聲傳來,“過年就十四了,算什么兒童!”

    阮靈真笑了起來,看眼乖乖坐在腳邊的茯苓,“就剩我們兩咯!”

    茯苓歪頭看她,叫了一聲,接著站起來往前跑去。

    顛顛走了幾步,回頭看一眼,像是在叫她跟著去。

    阮靈真看著它,“你在叫我?”

    茯苓又是兩聲叫喚,而后繼續往冬園的方向走。

    阮靈真不知道茯苓要帶她干什么,但還是跟了上去。

    茯苓一路跑到冬園門前,回頭看見阮靈真跟上來后,又一路“噔噔噔”爬上了東樓的樓梯。

    茯苓跑得有些快,阮靈真也跟著小跑起來。

    上了東樓,茯苓熟練的跳起來,打開了靳聿珩房間的門。

    阮靈真站在門口歪頭,“茯苓,你這樣真的好嗎?”

    小狗踹開房門,走進去,回頭看她,咧嘴喘聲氣,像是在壞笑。

    阮靈真被逗笑,“好吧,替你保密。”

    說著,跟著走進去,“但是,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不至于靳聿珩把什么小狗的零食藏在房間里了吧?

    前段時間聽說茯苓去體檢,指標不達標,最近就給它戒零食了。

    但就算真的藏了——

    “我是不會給你拿零食吃的哦,茯苓。”

    茯苓重重嘆了聲,走到書桌前,立起身子,趴到中央抽屜的上方,提起一只爪子,拍了拍掛在鎖孔上的鑰匙。

    阮靈真問它:“你讓我幫你打開抽屜?”

    茯苓沒回應,只歪頭看她。

    那她就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零食,居然讓靳聿珩藏這么深。

    伸手擰開鑰匙,將抽屜拉了出來。

    而后就微微一愣。

    沒有什么零食,只有一個藍絲絨的小盒子。

    盒蓋上燙金的標,是再熟悉不過的牌子。

    茯苓趴在桌邊,叫了聲,在阮靈真將小盒子拿起來后,它從桌上下去,在原地快樂地轉起了圈。

    彈扣的盒蓋打開,一枚設計精巧,款式別裁的女士鉆戒靜靜嵌在絲絨戒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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