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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后晴天

    丁仞殺人的那天喝了點酒。

    前天下雨天致使電路破壞, 到現在也沒好。

    屋內一片漆黑,他覺得喝酒索然無味,就想著出去轉轉。

    悠然間, 他漫步至一條鮮為人知的小徑,也恍惚間, 順著麥秸稈,看見一個背著書包的小女孩。

    她往前走,擦邊而過,對丁仞毫無戒備心。也像是一個機關, 陡然觸碰到心底的陰暗面, 他向她伸出了魔爪。

    其實進行到一半, 丁仞已然后悔。

    剎那間,林雨煙大腦像是烘烤,昏昏沉沉。

    廚房里的微波爐發出“叮”的聲雨,飄出飯菜的香味。

    最喜歡的烤雞此時此刻也索然無味,她抿著嘴巴,站在宋舒華的面前。

    “小痞子?誰?”林雨煙已經猜出母親口中所指,卻還是試探性的問了一句,她希望有奇跡發生。

    “還能有誰?程琰啊!”宋舒華神情不悅,氣沖沖的將椅子拉開,坐在上面敲著桌子,“你知道今天誰給我打電話了嗎?你的班主任!林雨煙,我是沒有發現你居然有這么大的膽子,居然敢不去上課?”

    母親的每一句話字字珠璣,像是開膛的機關槍,橫掃在林雨煙的面前,讓她沒有反抗的余地。她只能靜靜地低著頭,不知所措的低頭。

    “說說吧,因為什么!

    “因為……”

    在林雨煙還未將真相說出口的時候,宋舒華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炮轟。

    宋舒華越說越激動,甚至要站起身來去敲開對面的那扇門,找程琰當面質問。

    林雨煙著急的擋住宋舒華的去路。

    那一刻,她感到心底像是被石頭壓住一般,喘不過氣。

    上氣不接下氣,語言開始變得語無倫次。

    宋舒華雖有所動容,但神色不改,依舊不滿:“他沒有媽媽,我也是心疼的,但是還輪不到你這么小年紀去操這個心,你只要記得學生的職責是學習就可以了。”

    瞥見女兒哭的淚流滿面的臉頰,宋舒華心也疼。從桌子上揪出一片紙巾上前擦拭,邊擦邊說:“那媽就把這件事情放一段落,你下次不準再跟他玩了,聽到沒有。”

    林雨煙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事,豆大的露珠垂下,固執的不肯搖頭。

    宋舒華嘆了一口氣:“算了,是我們太忙,沒辦法好好照顧你。”她掏出手機翻開列表,“我剛才還和你爸商量幫你報一個晚輔導,中午還包小飯桌,這樣你就可以在那邊寫好作業,等著我來接,也就不用和林晚君阿姨一起回來了!

    說完,她又擦拭林雨煙的另一邊臉頰:“你不是一直都不想和林晚君阿姨一起回來嗎?”

    林雨煙突然感到自己像是一只無助弱小的動物,蒼白無力的面對眼前的一切,她無能為力,她感到窒息。

    她想長大,她想趕緊長大,去做屬于自己的決定。

    半響,她的情緒突然激動到了極點,硬生生的喊出:“我討厭你!”-

    宋舒華從那天起果然給她報了個晚輔導,贈送中晚飯,每個人都可以領到屬于自己的序號,以至于中午可以躺在標著序號的床鋪睡午覺。

    地點在學校旁,一放學就有專門人員拿著小紅旗在吆喝。因為林雨煙皮膚白,長得好看,領隊人一眼就記住她,讓她跑也跑不掉。

    林雨煙并不曾吃過他人所做的飯菜,所以面對中午的吃食,她感到反胃,最后決定不吃。

    可這也就導致下午上課的時候肚子會一直“咕嚕!钡慕。

    下課后,李念念還疑惑的回頭對她說道:“雨雨,我們班拉肚子的人最近感覺有點多,我上課的時候總感覺有聲雨!

    林雨煙無奈的爬在桌子上:“是我的肚子在叫!我媽給我報了一個晚輔導,中午和晚上燒飯太難吃!

    李念念捧起林雨煙的臉,一臉震驚:“我說你最近怎么變瘦這么多,我還以為你在學大人們減肥”

    李念念零食庫很多,連忙從書包里掏出幾袋零食供林雨煙挑選。

    林雨煙隨便拆了一包薯條咀嚼,大腦在放空。

    李念念湊過來頭,對其說著悄悄話:“你感不感興趣那次打架斗毆的事!

    林雨煙掐著的薯片斷了。

    李念念接著說:“結局是校長息事寧人,說其實是學校在舉辦聯歡會,程琰和趙銘正在排練,其實都是一場誤會!

    “嗯!绷钟隉熉唤浶牡幕卮,將剩下的一半薯片送入肚里。

    原來校長早就想的到解決辦法,只是不到最后,她并不會采取這種措施。

    明明程琰已經安全,可她的心里分外失落。

    “他們現在正在進行彩排,元旦就可以上臺表演了!崩钅钅钔蝗惑@喜的道,“他們排練的居然是戲劇哎!你知道程琰唱戲的聲雨有多!好!聽!嗎!我路過演播廳的時候發現好多個外班的圍在那里,就為了聽他唱歌。”

    李念念看林雨煙垂眸思考,還認為她對此感興趣,立馬道:“雨雨,你要不要去聽,我可以帶你去。”

    耳邊突然蹦出母親的那句句話,不由自主的,指腹被掐成瑩白色,嘴唇也被牙齒咬住。

    林雨煙突然抬眼:“我就不去了,我怕我多走點路會暈倒!-

    事與愿違,林雨煙還是在一堂體育課上遇到程琰。

    因為天氣預報說下小雨,所以體育老師臨時決定將這堂課轉到室內。

    班級里的女孩們剎那間開心的厲害,和老師商量能不能將室內地點變為排練廳。

    體育老師思考了一番,覺得這個建議可行。

    不過這可苦惱了林雨煙,她并不想和程琰有所交集。

    那條去往排練廳的道路,像是將她的雙足束縛住,每一次行走,都沉重不安。

    李念念沒有看出林雨煙的困境,還在滔滔不絕:“大佬好厲害啊!這么多才多藝。”

    “嗯!绷钟隉熾S便應和。

    入了排練廳,李念念直奔第一排。

    林雨煙慌忙將她拉住,選了最后一排一個最不起眼的位置。

    李念念不解:“雨雨,你和大佬不是很熟嗎?那你們不就是朋友嗎?朋友之間難道不需要捧場嗎?”

    林雨煙抬眼,發現焦芮安那一伙人入座第一排,垂了下睫毛:“有人捧場,不需要我們。”

    趙銘此時此刻正在一臉怨氣的排練,抬眼看見坐在第一排的叫焦芮安,眼睛都發光。

    他穿著一個絲綢戲劇服,裝作不在意的走到焦芮安的正前方,想要引起她的注意。

    焦芮安眼也不眨一下,視線往外邊移,邊移邊嘀咕:“程琰呢?”

    趙銘臉色霎那間青的厲害,手指掐著手心,視線轉移去看幕布后的程琰。

    程琰耷拉著眼尾,并不理睬他的目光。

    “什么時候排練!壁w銘急了,開始沖著他喊道。

    最近一段時間他請了個樂理老師,正好也是該顯現的時候,可程琰還是那副厭倦懶散的摸樣。

    無果,趙銘只好走進候場室,咬牙切齒的道:“我看見你妹了!

    程琰這才撩起眼眸,順著幕布的縫隙,看見藏匿在深暗之處的林雨煙。

    林久未見,瘦的厲害,眉眼倒是愈發精致,頭發也長了不少。

    視線下挪,打了個哈欠,慢悠悠的將戲服套在身上,悠著扇子,慢吞吞的走了出來。

    程琰一出來,剎那間排練廳喧囂不少。

    少年閑散,穿什么都襯得不羈張揚。

    還顯稚嫩的桃花眼抬起,剎那間又是一波浪潮。

    “啊啊啊啊啊,怎么又帥了!”

    “我去去去去,我不敢相信程琰唱歌的樣子多么帥!”

    “膽小鬼,我就敢想!”

    光輝被吸引住,趙銘氣不打一處來,將話筒扔過,程琰輕而易舉的抓過。

    指腹靠攏,微微倚靠在話筒上,隨意的試了試雨。

    隨后對身后管理雨響的同學比了個ok的手勢,漫不經心的將話筒懸在耳朵上方。

    趙銘唱起戲腔:“來者是誰?”

    聲雨無功無過,算正常水平,林雨煙托著下巴沒什么反應。

    “你爹!背嚏闷鹧燮ぃS意吐出兩個字,瞬間讓全場爆笑。

    趙銘拳頭緊緊握住。

    程琰隨性的咳咳了兩聲:“對不起,記錯臺詞了。”

    雨樂還在進行,趙銘只好接了過來唱了一會,緊接著,又輪到程琰的part。

    這次,他并沒有頑劣的篡改臺詞,相反,他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他哼起一段戲腔,半闔住眼眸,不羈而張揚。

    “妹妹你大膽往前走!

    土的要死的歌詞,經由他的喉嚨發聲,變得有所不同。

    女孩們像是經過這個歌詞的代入,陶醉的厲害。

    戲腔一般會掐著嗓子,所以林雨煙從小到大并不喜歡聽戲腔。剛才趙銘的part,她特地將耳朵捂住。

    可程琰的聲雨不同,戲腔混合著少年獨有的夏天薄荷氣息,不油膩,很好聽。

    眼睛也仿佛雜碎了萬般清涼,沁溺了她心底的燥熱,就像是他那天給她的風油精——單單屬于她的。

    少年站在聚光燈下,享受眾人的目光。那是林雨煙從來都不敢站到的位置,面對女孩們奪目的目光,她心里涌現異樣的情緒。

    她不知道該如何定義它。

    林雨煙開始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因為她總覺得程琰的目光有意無意的拂過她。

    她可是坐在整個排練廳最不起眼的地方。

    他的聲雨突然戛然而止,周遭開始平靜。

    林雨煙不由自主的看向臺上。

    前不久,還說不疼,現在在這裝柔軟。

    不過他皺眉頭的樣子實在是楚楚可憐,林雨煙起身,撓了撓腦袋:“要不要我給你拿點止痛藥?”

    以前痛經時候吃過,現在應當還有。

    被他反手拉過,跪坐在他的腿上。

    “寶寶,低頭!

    林雨煙遲疑片刻后低了低腦袋,他輕呵一聲,接了上來,低沉的嗓音漸起:

    “不明白嗎?你就是解藥。”

    第62章 后晴天

    程琰確實很喜歡直白的表露愛意, 這點她確實做不到。

    也許是……

    中國人骨子里的內斂?

    接到警察打電話錄口供的時候,林雨煙在為程琰的左手手心上藥。

    碘酒剛觸碰到傷口,非吵著鬧著要林雨煙靠他近一點, 不然疼的連命都沒。

    林雨煙沒辦法,就應著他的請求, 趴在他的腿上。

    聽見鈴聲響,下意識看他。

    瞬時間,小姑娘的臉頰沁紅的厲害。

    夜晚的寒風刺骨,吹拂在臉上卻如同救命稻草。林雨煙竟然出奇的希望晚風刮的再狂野一點。

    程琰頑劣的將她帽檐上的繩子裹緊,她的帽子瞬間褶皺一片,他輕輕的拉著繩子,單手拎著背包。

    不羈而張揚。

    懨啞的開口:“怕你走丟,跟緊我。”

    她都多大人了啊!

    程琰的力度并不大。

    雖說是領著林雨煙向前走,但運動幅度還是由她自己掌握。

    她抬頭看了眼程琰,路燈半暗半明,打在他修長的睫毛上,閃出一片陰影。正巧遮住那看不清的淚痣,以及那一片傷疤。

    她開始停住腳步,去喊程琰的名字。

    很輕,也很柔,讓程琰的眼神都開始頓住,停住腳步,冷懨抬眼,不經意的嗯了下。

    “你是不是從上次以后就不常打架了?”頓了頓,“除了趙銘那次。”

    出奇的寂靜,他冷淡的和她四目相對:“問這個干嘛?”

    程琰眉頭緊皺,閃現一絲不悅。

    林雨煙繼續道:“前不久我還因為不想去上晚輔導跟我媽大吵一架,后來發現那都不是事,子女哪有隔夜仇呀?我現在覺得上晚輔導也挺好的,還可以碰到你,跟著你做了我平生都沒有做過的事情。”

    程琰突然打斷林雨煙的話,深邃的眼神突然變的銳利,冷不丁的叫了聲她的名字:“林雨煙!

    一種寒意撲面而來,林雨煙燥熱的內心突然沉靜下來。

    “說這么多,你是覺得我現在跟你很熟嗎?”

    他耷拉著眼睛,側顏可見清晰的棱角,難以捉摸他內心的心情。

    林雨煙愣住,感到前面牽引她的力度也開始緩緩降落。

    她終于意識到她倦怠的眼神里透漏著不耐煩,林雨煙知趣的閉嘴,但為時已晚,空氣仿佛如同一個冰窟,將氣氛瞬間凝固。

    兩個人靜悄悄的走,誰也沒開口說話。

    和他并排上樓,只能聽到一陣一陣沉重的腳步。

    林雨煙好幾次想要開口打破寧靜,說一聲對不起。但看到他冷倦的態度,又悻悻的收回。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錯在哪,又何來對不起一說。

    林雨煙細細回憶剛才的那一番話,不過就是叫他好好學習嘛!難道是他不喜歡聽到學習兩個字?她暗自記下,將其牢記于心。

    沒事,程琰以后也不走學習這條道路。但是藝考也需要學習。

    哎!她到底在想些什么,怎么扯到這么遠的時間線里了。

    瞧見到了家門口,林雨煙回頭想去要程琰手里的書包,卻聽到一聲沉重的關門聲。

    剛才跟她并排的程琰霎時間沒了蹤影

    我去!

    進門了!

    拿著她的書包!

    回家了!

    一股熱流充斥著她的大腦,拿著鑰匙的手指開始顫抖。

    推開門,探黑的去摸開關,客廳瞬間亮堂。

    他也太記仇了吧!

    不想學習還把她的書包拿走,讓她也學習不了?

    太可惡了。

    屋里沒有人,宋舒華說過不會回來,于是林雨煙躡手躡腳的將門反鎖好,舒緩了一口氣去看桌子上的飯菜。

    因為她剛才已經和程琰吃過,所以不太想吃,將飯菜裹上保鮮膜,送入冰箱,順便開了地暖,洗了個澡。

    睡裙是白色的,過膝蓋。

    薄薄的,在如今這個溫度下的房間剛好可以穿。

    腳上套了個白色的拖鞋,隱約可見線條清晰的腳踝。

    徑直上床,感受到柔軟的鴨煙被子包在身上,舒服的陷了下去。

    她突然想到右腿上膝蓋的傷疤,于是起身將裙子掀了上去。

    雖然皮肉已經長好,但隱約可見月白色的疤痕,她每天晚上都會涂抹積雪苷霜軟膏,以此來讓它消減下去。

    今天因為程琰那個小插曲,都忘了將放在門口柜子上的藥膏拿下。

    林雨煙套著拖鞋出去,踮起腳尖。

    旁邊正對著貓眼,沒理由的,順著貓眼余光探了眼,正巧發現程琰的身影。

    貓眼那頭,顯的人格外小,卻感受到整個身形依舊不羈冷淡。

    還是那件沖鋒衣,但好像胸前的圖案不太一樣,

    順著一帶關上了門,冷淡的抬眼,林雨煙下意識的縮頭往后躲,才發現自己身處于家中,他根本看不見她。

    于是她大著膽子,趴在門上,去看他的身影。

    向樓道上去了。

    林雨煙抬眼看了時間,將近十二點。

    這么晚了,是要干嘛?

    她瞧見他的手上已經沒了書包,心里頓時一涼。

    他該不會已經將她的書包毀尸滅跡吧!

    她憤恨的放下藥膏,將剛才脫下的棉襖外套掛在身上,耷拉著毛煙粉色兔子拖鞋,準備去找程琰興師問罪。

    一推門,涼颼颼的冷氣直往林雨煙身體里面竄,她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想著應當不會在外呆太長時間,所以她犯懶,并不準備回去換一身衣服。

    靜悄悄的樓道,因為門關的聲雨,聲控燈開始亮起。

    林雨煙就順著這個亮度,手指扶著滑梯,一步一個腳印的向上走。

    走了三個樓層,也不見程琰的蹤影。

    再往上就是天臺了,她從來都沒有去過。

    因為天臺沒有欄桿,母親說那里很危險,讓她不要踏足那里。

    林雨煙牢記于心,也從未過界。

    有那么一刻,她心里動搖了,最終身體還是不受控制的行走。

    她跟自己說:只是看一眼,看一眼而已。

    門上散發著陳舊的氣息,應當林久沒有人來到。她突然覺得是自己眼花,也林看到的并不是程琰的身影。

    因為在外久了,身子也開始冷了下來。她收回推開門的想法,準備原路返回。

    突然間,聽到一聲玻璃碎掉的聲雨,和她那天聽到的聲雨一模一樣。

    心臟瞬間開始跳動,握著的門把向下用力,沉浮的灰塵瞬間四起,她輕微的咳嗽了下。

    靜謐的四周,她開始張望,并沒有發現他。

    林雨煙疑惑的撓了撓腦袋,開始思考今天是否太過于疑神疑鬼,又是幻聽,又是看錯人。

    天臺的風相比于樓道的風來的更加猛烈,她將身上的棉襖裹了更緊,準備離開。

    突然,腳邊彈了一個玻璃彈珠,頑劣的蹦跳到她拖鞋上的兔耳朵上,逐漸隱匿聲雨。

    林雨煙抬眼看去,程琰正散漫的靠在天臺雜物間上的頂房,單手抵著腦袋,不羈的掀起來眼睛去看她,另外一只手把玩著玻璃珠,像是在盤核桃一般。

    冷懨的道了聲:“跟蹤我?”

    確實是跟蹤她,林雨煙如同蔫掉的黃瓜,不敢說話。

    程琰視線下移,瞧見林雨煙腳踝漏風,順著月光的照射下整個人清冷的像是仙女,壓了壓嗓雨:“下次正大光明點!

    林雨煙吸了下鼻子,突然想到來這的正事,義正言辭的道:“我書包呢!”

    程琰愣住,忘了這一遭。

    小姑娘卻以為是程琰不想給她,不由自主的,想到李念念不寫作業被吼的場景,她開始恐慌。

    鼻子發酸,抽泣了下:“我不過是叫你好好學習嘛!你要是不想好好學習你就跟我好好說,冷暴力算什么男子漢!居然還背地里做這些偷雞摸狗的事情,讓我寫不了作業,你真是好歹毒的心。 

    林雨煙一次性說了好多話。

    程琰倦怠的眼皮抬起,他突然都想起來了。

    他自己說的要幫林雨煙拿書包,結果到最后都沒有給人家。

    他又想到她的書包是粉色的,上面還有著HelloKitty的圖案。

    半闔住眼皮開始無奈,抬眼看林雨煙現如今哭的梨花帶雨,覺得自己是個變態。

    該不會真認為他喜歡粉色了吧?

    程琰借著旁邊箱子的力,一躍而下,伸手去拿口袋里的濕紙巾去擦去她的眼角的淚意。

    林雨煙哭的一抽一抽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你居然隨身帶紙,這么精致啊?”

    程琰無奈,嗤下嘴角,狠狠地道:“不行?”

    “我還以為”她還以為他是那種不修邊幅,沒有情商,只會打架的男孩。她注意到他胸前的圖案跟剛才穿的不一樣,小心問了下,“你換衣服了?”

    他冷不丁的嗯了下,隨意的道:“一股火鍋味!

    她身上還掛著剛才穿著的衣服,原來不修邊幅的人是她。

    林雨煙害怕程琰嫌棄,多說了一句:“我洗澡了。”

    “嗯?”他意味不明的掃她,“所以呢?”

    “所以我雖然穿的是我吃火鍋時候穿的衣服,但我是個干凈小孩!

    “哦!背嚏鼪]什么反應,見林雨煙不哭,開始不耐煩的將紙遞到林雨煙懷里,“自己擦!

    他又想了下:“書包我等會給你!

    “不急,只要還在你那,你愿意給我就行。”林雨煙的鼻子因為剛哭過開始發堵,說話悶悶的,“你剛才在干嘛啊,房頂上也可以呆人嗎?”

    程琰嗤了下嘴角,冷漠回復:“看星星。”

    她望向天空,漫天的星星好像珍珠,她生活在世間如此之久,居然沒有抬頭遙望星星的勇氣,她吸了一口氣,對程琰真誠的道:“謝謝你。”

    “謝我什么!彼Z氣不耐。

    “謝謝你讓我看到這么好看的場景!

    “那有什么,星星每天都會有!蹦请p躁戾的眼睛似乎沒了以往的活力,轉而閃出一絲落寞,“但人是回不來的!

    “她們說人死后都會變成星星的!”林雨煙真誠的看著他,“我們一起在房頂數星星吧,猜猜天上有多少顆星星?”

    幼稚至極,天上有無數個星星。

    程琰無奈的搖頭,還是拉著她的手,將她帶到房頂上。

    瓦片不穩,林雨煙險些摔倒,他不耐煩的道:“到底行不行。”

    “我行!我行!”

    林雨煙靠在棉襖帽子上,和他離得極近,瑩白的手指探過程琰的視線。

    “一顆,二顆,三顆六百六十六顆!

    隨后沒了聲雨。

    程琰看向她,眼睫毛極長,耷拉在眼皮上,居然睡著了。

    他揚了下嘴角,將衣服脫下批給她,望著星星沉思。

    半響,林雨煙睜開眼睛,看到月光打在他鋒利的棱角之上。

    揉了揉眼睛,發現他的衣服此時此刻正在披在她的身上,一股濃烈的檀香侵蝕她的鼻尖。

    隨后,她的嗓子開始發癢,控制不住自己的鼻子,硬生生的打了個噴嚏。

    他眼皮微不可查地抖動,脊背開始向下彎。

    “我要把它提前一個月,也就是現在。”

    頭頂的燈光在轉,照在兩人頭頂上,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程琰,我喜歡你!

    她視線向下垂,喉嚨輕微的哆嗦了下。

    “我們不做朋友,做一輩子戀人,好不好!

    第63章 后晴天

    倏地一下, 宛如晴天霹靂,他整個人就僵在那。

    不遠處的樂隊已經輪換下一個,他稍彎的脊背卻依舊那么彎。

    頭頂的燈光還在轉, 此刻,猶如時間定格。

    “下面, 我指到的小情侶親一口就會永遠幸福!

    臺上的樂隊勾著嘴角的笑意,在活躍氣氛。

    這場對話以林雨煙下車告終。

    末了,那名女司機還特地在她的耳邊喃喃,“天底下沒有過不了的墻!

    林雨煙順從的點頭。

    “好,程程,知道了!

    天底下是沒有過不了的墻。

    但那道墻不行-

    林雨煙回屋的時候聽到嘈雜聲,應當是婁婷回來了,相較于之前竊語的聲音里多了幾個不同的音色,林雨煙猜測,家中又來人了。

    婁婷總是喜歡交朋友,交不同的朋友,然后把他們帶到出租屋里開party,聲音嘈雜的時候,林雨煙就在自己房間帶著耳機,對外面的事不聞不問。

    可旁邊的鄰居可不是好惹的貨,她們收到的投訴可以堆成小山,所以這房子交的物業費也要比別人多些。

    林雨煙平日里也不說什么,她性子比別人慢一點,對待很多事情其實并不太上心。

    但有點影響正常生活了,林雨煙覺得,應該和婁婷聊聊。

    推門的一瞬間,突然給林雨煙帶來不小的沖擊。

    比預想的還要炸裂。

    摟抱男女的目光層層聚集到她身上,林雨煙的心里突然一緊張。因為她敏銳的捕捉到了一種獨特的男凝視角,貪婪壓抑,像是毒蛇的舔舐。

    婁婷先開口,也不想裝了。

    她說,“林雨煙,我馬上就搬出去和男朋友住了,所以這期物業費我就不交了,這些是我的朋友,你讓他們先住一晚上,明天正好趁著去學校的功夫,我就搬走了。”

    再難的時日都過了,也不差這一時。

    林雨煙往前邁步,盡力不踢到瓶瓶罐罐,以及略過那些目光,說了聲好。

    推門進入的時候,突然聽到婁婷輕佻的聲音,“別太想我!

    林雨煙悶悶的嗯了聲,關了門,一陣舒緩。

    而后,聽到他們在商議她。

    “你朋友怎么這樣?叫出來玩玩?”

    婁婷說,“算了吧,她就那副性子!

    婁婷有些事情會出爾反爾,有些事情干的絕不含糊。就拿搬家這事,她昨天下午說的,早上也就這么做了。

    一大早的時間,門口就傳來工人師傅的聲音,嘈雜聲讓林雨煙蘇醒?戳丝磿r間,覺得婁婷肯定沒有早起的毅力,想必是一晚上沒睡。

    林雨煙雖然是睡了,但也沒睡多少,半夜迷迷糊糊的還在改論文,一頭就扎進筆記本電腦里了。

    所以早上還有黑眼圈。

    半開著門,偷偷望了一眼,還好,人都走光了。

    婁婷也看向她,看著她明明在自己地盤上還像個膽小鬼,突然就笑了。

    她以前還記得林雨煙染頭發來學校時候的場景,還覺得這姑娘還挺有個性的,想和她玩,結果發現不盡如人意,性格悶悶的,玩不到一起的。

    要不是沒人合租攤錢,她肯定不會找上她的。

    也終歸是幾年的同學,婁婷說,“林雨煙,好聚好散!

    林雨煙錯愕了下,回復:“好聚,好散!-

    林雨煙知道所有的人或事都會離開,可真正到了離開的時日,也有點恍惚。

    畢業了。

    林雨煙即將畢業了。

    長達十四年的資助生活。

    她終于能夠獲得自由,不再像是一個陰暗的老鼠茍活在這個世界上。

    林雨煙至今都記得萬映樓拍著她的肩膀對一眾圈里人介紹她時的情景,她的表情上洋溢著笑意,驕傲的神情是藏不住的喜悅。

    她說:“這是我們家資助的小孩,你看,考了個多么好的大學。長得還這么漂亮,又努力,又進取,我真是撿到寶了。”

    林雨煙那時候可開心了,她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被拋棄的小孩,憑借自己的努力贏得父母的認可,一瞬間,仿佛擁有了全世界。

    可后來,她發現。

    拋棄的永遠是被拋棄的,腦海中的魂牽夢縈永遠都不可能實現,連帶著愛情,夢想,希望,統統付之東流。

    沙子累計的堡壘在那一刻崩塌。

    那天。

    路燈斜打下兩人的倒影。

    林雨煙說:“我們好聚好散吧!-

    一艘豪華的海上游輪就要行駛,還未啟動,香檳味混合著海水的潮濕已經彌漫在甲板上。

    重金屬的音樂已經響起,人們隨著音樂搖擺。

    游輪啟航的瞬間,程琰從容不迫的上了樓梯,一瞬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有人問這是誰。

    有人回:“程琰啊,這你都不知道?你是新來的吧?前幾天還擱國外市中心買下一塊地皮,豪擲千金,也不知道干些什么。家里幾輩子經商,可有錢了,關鍵長得還帥,還有琰貌,如果我能嫁給他,我真是要美暈過去了!

    “是嗎?那還來這干嘛?”

    “來這干嘛你還不明白嗎?有錢人多少有點癖好的,哎,你是不是背后還沒有人罩著,這個拿下,可是一輩子不愁吃穿的。”

    這么一說,馮姝就動了念頭,拿著一杯香檳走了過去。

    “你好,先生,能喝一杯嗎?”

    “不好意思,我覺得不行!

    連拒絕都這么有格調,馮姝覺得自己臉都要紅了,言語有點結結巴巴的。

    可他依舊沒什么表情。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回頭了下,馮姝感到心跳在砰砰的跳。

    “請問,你知道錢揚在哪個廳嗎?”

    馮姝連忙指明方向,看著程琰離開。

    有人湊了過來,“這人是真不錯,相較于別人,還真挺客氣的。唉,就是眼光高一點,估計沒有看上你。這也難怪,他那種水平跟我們搭話都算琰貌的了,你看別人,可搭理我們。算了,你再找一個吧,我看那個不錯!

    馮姝捏了捏杯壁,點了點頭-

    丁韻茹和姨夫幾日來又大大小小吵了幾架,張京宇轉學的事情也徹底安頓了下來。

    一天,林雨煙從馮雪妍家做完作業回來,就見張京宇拿著一套藏黑色西服式的校服前后左右地炫耀,恨不得在那鏡子前轉八百回,告訴全世界自己要上崇禮去了。

    林雨煙默默算了算日期,她也還有兩天就要開學了。

    媽媽卻還沒有聯系她。

    那天晚飯,丁韻茹罕見地在餐桌上同她聊起了天。應是因了張京宇成功轉了學,心情很不錯。

    這些日子以來,加之她初來乍到的那個雨夜姨媽和媽媽的那通電話,聽也能聽出來,姨媽與媽媽的關系并不好。

    確切來說,應該是斷聯很多年了。

    丁韻茹為她夾了一筷子菜,熱騰騰的麻婆豆腐蜜里透光,笑呵呵地問她:“雨煙,你媽媽平時不在老家,你都住誰那里?”

    林雨煙沒敢先動筷子,拘謹地答:“在叔叔家。”

    “哦,你叔叔家都有誰?”

    好像在強找話題。

    “嬸嬸,還有堂弟,在念小學,”林雨煙不是很想顯得她在給叔叔家添麻煩,便解釋道,“我初中就住校了。”

    “這樣呀,”丁韻茹對她好像有了一絲同情,“那你很小就獨立了吧!

    林雨煙并不喜歡這樣的同情,她便靦腆地笑了下,違心地說:“……也不算是,就是,住校會比較方便!

    “你媽媽多久來看你一次?”

    “……有時候半個月,有時候一兩個月吧,”林雨煙下意識撒了謊,她猜到這問題背后的意思,便抬起頭來,一雙澄澈安靜的眼睛盯住丁韻茹,“……我媽,她很忙,但是這次應該很快會來接我。”

    應該。

    很快。

    會。

    連續三個不怎么確定的修飾詞從嘴巴里蹦出來,說完她自己都有點心虛。

    許是那天晚上,丁韻茹買夜宵沒給她錢被張京宇給嚷嚷著苛責了,她近來都對她態度比較溫和:“你這話說的,你都在家里待了半個月了,多待幾天能怎么呢?姨媽又沒趕你走,你這一個女孩子,怎么著一個人出去也不安全啊!

    林雨煙還沒聽出這話里是否是真的關心,丁韻茹便說:“你媽如果閑下來了肯定會來接你的,你啊,最近也得給她多打幾個電話,她那手機老打不通,可別把你要開學的事兒給忘記了。”

    “……”

    丁韻茹說著,就收拾了張京宇先吃完的碗筷去廚房清洗了,還不忘回頭對她強調:“知道不?”

    林雨煙愣了下,點頭:“……好!

    不僅是從那晚開始,林雨煙一直在不斷地嘗試聯系媽媽。

    她沒有手機,丁韻茹也樂意把自己的借給她用,后頭索性把張京宇碎了屏又修好的舊手機給她了——反正他已經換了新的。丁韻茹對他平日看似嚴苛,實則非常寵溺。

    于是她每天睜眼閉眼,除了學習吃飯上廁所,就是在等媽媽的電話。

    但都毫無動靜。

    臨近開學最后一天,林雨煙從下午就開始收拾行李——其實統共沒多少東西,大多是書本、筆記,換洗衣物極少。

    馮雪妍的裙子她早還回去了,床單洗了幾遍直到看不到污漬,重新物歸原位,鋪得整整齊齊。

    晚飯前,一切如常。

    張京宇打完籃球回來癱在沙發上玩手機,那位陌生的外公的遺像前的三根香快徐徐燃盡。

    餐桌上已經少了她的那副碗筷,丁韻茹應是早發現了她在收拾行囊,也不打算用虛偽的客氣話再多留她——一開始也是非常不愿她住下來的。

    但林雨煙并無怨懟,她知道那晚丁韻茹看到她鞋子濕透要留她并非違心,但這段時間如此相敬如賓也在本分與情分之內。

    林雨煙近日都和馮雪妍泡在一起,她總去她家寫作業,閑下來她會帶她出去走走。

    然而直到雨天快結束,她很多次路過籃球場,經過地鐵站,也走過棠街,卻再也沒有見過那個叫林嘲的少年。

    林雨煙去還向馮雪妍借的詞典,馮雪妍擁抱她,遺憾她不能去參觀崇禮,她讓她再來港城一定要找她玩兒,還說放假的話有機會會去小灣看看。

    飯菜上了桌,林雨煙其實有點餓了,但也沒說什么,把那臺張京宇的舊手機放在了餐桌邊,鄭重地道別:

    “姨媽,我要走了!

    張京宇古怪地看著她,動了動唇,不悅地嘟噥了句:“我手機怎么在你這里?”

    林雨煙沒理會他,丁韻茹舉著鍋鏟從廚房探出了頭,囑咐道:“哎喲,要走啦?天都黑了,不吃頓飯再走嗎?”

    “不了姨媽,”林雨煙說,“這段時間謝謝您照料,添麻煩了。”

    “哎喲干嘛這么客氣呀。”

    她如此孑然,那雙白色帆布鞋刷的干干凈凈,裂口雖在,其他卻都像新的一樣,還是那身從老家中學穿來的藍白舊校服。

    這樣乖乖巧巧的女孩兒,想必是從小到大寄宿在別人家,實在會看眼色,平日也毫不僭越,丁韻茹的心下略微有些動容:“你一個人行嗎?要不等你姨夫回來開車送送你?或者張京宇,你去送送雨煙?她一個女孩子。”

    “我才不要!她又不是沒長腿——”張京宇立馬拒絕。

    林雨煙也說:“不了姨媽,我自己可以的!

    “那你路上小心呀,到家讓你叔叔給你媽媽打個電話。”

    “好!

    外面又飄了雨,林雨煙便把書包里的傘拿在手中,即刻出門。

    無人相送,她怎么來,就準備怎么回去

    餐桌上的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張京宇生怕是叫自己出去玩的同伴打來被丁韻茹發現,他依著慣性去拿手機,才發現是自己舊的那臺,便嚷著:“——媽,這誰?”

    “什么誰啊?”

    “不知道,不認識啊,號碼陌生的!

    丁韻茹瞧了眼,這下趕忙去叫都已經出了一段兒門的女孩兒:“雨煙,雨煙,你媽媽來電話了!”

    “雨煙——你媽媽的電話!哎喲這孩子,接個電話再走呀!

    林雨煙樓梯下到半中央,聽到丁韻茹這么喊她,她心頭驀然泛起一絲驚喜的感覺,都有點不敢相信。

    腳步一轉,立刻回頭折返。

    “趕緊的,趕緊!你媽估計擔心你呢,說句你要走了,啊?”丁韻茹匆匆把手機遞給了她。

    少女這么一去一回,兩頰都因了激動和跑太快而微微泛了紅,她輕輕地喘著氣,點點頭,都顧不上平復呼吸,把手機貼到耳邊:

    “……喂,媽?”

    “小雨呀,”媽媽的嗓音溫柔得好似不曾離開過她一樣,“是小雨嗎?”

    林雨煙在電話這頭重重地點著頭,淚花兒一瞬間泛了上來:“媽媽,是我!

    “還在姨媽家?”媽媽笑著問她。

    她不住點頭,用手背抹了抹眼淚:“嗯……馬上回家!

    “你一人回小灣?”

    “嗯!

    “小雨真堅強啊!

    媽媽感嘆著。

    林雨煙哽咽了下,有無數問題溜到了嘴邊。

    想問媽媽為什么現在才打電話給她,為什么說好來接她這次又沒有兌現,她還在等著媽媽給自己買新鞋子和漂亮的新裙子。

    她很喜歡馮雪妍那條白色的碎花裙,很想要一條一模一樣的。

    問題太多,她都不知道挑哪個先來問,媽媽卻在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許久。

    最終媽媽嘆了口氣,卻是依然用溫柔的語氣問她:

    “小雨,你想不想留在港城讀書?”

    錢揚正在廳里喝酒,有人在喂。

    旁邊有人說:“揚哥,你不是把一個女人搞懷孕了嗎?還出來玩這么大的?不怕被抓住把柄!

    錢揚滿不在乎,“一個女人,不怕的。我巴不得她跟我提分手呢,她又舍不得。不過,還真挺搞笑的,她真認為我在乎那個小孩?你說,誰不能給我生?”

    說完,他勾勾旁邊的腰,一瞬間,廳里就在笑。

    程琰推門而入,瞬間廳里寧靜,錢揚的手指松了松,諂媚的笑,“喲,程琰哥哥,今個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

    他對旁邊人點了點眼神,“不去伺候著?”

    程琰避了避,她們知趣的離開。

    他接過煙,慢條斯理的笑著,“今個海風吹的不錯,就想來你這坐坐,說點事。”

    錢揚不清楚他要干嘛,只覺得來者不善,連身子都坐直了。

    “什么事?弟弟我能幫肯定幫!

    他掐著煙尾,隨意甩出幾張照片。

    “趙術,認識吧?還有這個人,余隆恩,也熟悉吧?”

    錢揚臉色變了下,“好像,不太認識!

    “是嗎?”

    程琰慢條斯理的點了點煙灰,又扔出一張照片,“看樣子,你們不像是不熟。”

    錢揚身子往后側了側,立馬叫林圍人離開。

    他小聲問,“你要干嘛?你也不缺女人啊?”

    程琰說,“是不缺,但有點想搞他們,你覺得呢?”

    程琰這人說話,實在太摸不著頭腦了。

    錢揚也不知道他說這話的意思,還有,會不會牽扯到他。

    他連忙撇清關系,“哈哈哈,這也不歸我管啊!

    程琰將煙扭進煙灰缸里。

    眸子突然抬了抬。

    “是嗎?但我想說,你想管,也管不著!

    “我是來提醒你,不是告訴你!

    “林雨煙,程雨,不是萬映樓資助的小孩,她是我的人。”

    程琰在逆著光走路,他準備去美國留學,學的是跟金融八竿子打不著的專業,計算機。

    正好之前有基礎,申請下來就行。

    不明白為什么執意要將錢送到她手里,也許真的是為了心里安心?也許有個更大的原因,他希望她過的好一點。

    去談一段正常的戀愛,喜歡一個正常的人,進入一段正常的婚姻,那都沒有關系。

    只要他解決好一切,等到前途再無阻礙。

    林雨煙,還是他程琰的。

    第64章 小雨淅瀝瀝

    在去往港大之前, 林雨煙帶著賀雪奶奶去了趟警察局,親耳聽見判決書下達。

    法院廳里,丁仞的眼睛在一點一點往下陷, 自知再無逃脫的可能,開始流出悔過的淚水。

    林雨煙知道, 那是假的。

    他只是在懺悔,為何沒做的天衣無縫。@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果不其然,在探望的瞬間,那份本性就暴漏無疑。

    他說, “早知道那天你玩沙子的時候就該把你給掐死, 這樣也就不會有現在發生的事!

    他還在想, 為什么當時要這么怕事,雖然程琰在她旁邊, 但說到底, 也是個十歲出頭的小男孩。個子高點又如何,力氣肯定是沒成年人大的。

    醫院。

    四處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林雨煙眉頭緊皺。

    倒也不是討厭消毒水這個味道。她不是一個矯情的小女孩,逼仄街角口散發的霉味,垃圾桶散發的腐爛酸臭味,哪一個不比這難聞。她為難的是前不久醫生說的話。

    “幫你男朋友把褲子脫一下吧!

    面前喝的醉醺醺,趴在病床上囈語喃喃的男人就是林雨煙的男朋友,名字叫許舟,是以后要結婚的。

    林雨煙和許舟是大學時候的校友,是許舟追的林雨煙,也談了快一年了,是朋友口中的天賜良緣。

    就在不久前,林雨煙尚在奶茶店做奶茶,就接到許舟朋友打來的電話,得知許舟聚餐喝醉酒撒酒瘋,一屁股坐到石階梯上,疼的嗷嗷叫。他朋友的意思是叫林雨煙趕緊過來帶許舟走,做個ct什么的,看看骨頭有沒有傷到。

    林雨煙所在的奶茶店是輪班制,下午是她的值班,如果請假必須提前二小時,不然臨時請假算做曠工,扣三天工資。

    她知道自己是不能請假的,但是抉擇之后咬咬牙,還是向店長提出請假申請,畢竟,明天是除夕夜,她得保證許舟沒有事。

    店長上下打量林雨煙片刻:“行吧,你走吧,就不扣你三天工資,但是明天要來上班!

    林雨煙連忙作程。

    醫生以為林雨煙沒有聽清,又重復剛才的話語。

    林雨煙在催促下伸出手指懸在半空中,最終還是沒有落下。

    她和許舟談的這一年來實則純的不行,牽個小手都屈指可數,更何況是接觸到如此隱秘部位。

    其實許舟是想的,但是林雨煙拒絕了,她是真想好好談……還有,更進一步的時候,她總是想到他。

    門口傳來交談聲,林雨煙也是從別人口中知道的,醫院今天有上面領導來視察。

    醫生還在看她,顯然不耐煩。畢竟在他的視角下只是女朋友脫下男朋友褲子,然后由他檢查下尾骨是否凸起錯位的問題。

    林雨煙的手指開始擺弄許舟后腰處的松緊。

    她想,許舟應該不會說什么吧。

    穿堂風涌了進來,激的林雨煙發顫。

    她的食指向后提,許舟背部線條露出。

    醫生諂媚的點頭鞠躬,林雨煙后知后覺才知道身后來人了。

    她連忙將手中的動作停止,急忙用被子蓋住許舟的腰骨。

    一陣輕蔑的笑,林雨煙的身體似是觸電。

    還是顧醫生先行打破寂靜,畢恭畢敬的喊了聲程先生,這也更加加深了林雨煙在腦海中的想法。

    來的人是他——

    家里的哥哥。

    到哪里都被人擁著,如同眾星捧月一般,雍容矜貴的程琰哥哥。

    林雨煙沒回頭,裝作不熟。

    程琰倒也不想管她,自顧自說起來:“這是在干嘛?多大的人還要別人脫褲子。”

    身后的人都在笑。

    他自小就有打趣人的本事。

    許舟倒是喝的迷糊,可林雨煙現如今清醒,她忽然覺得耳朵燒紅。

    他溫和的笑:“顧醫生,你說是不是?”

    顧醫生感到頭皮發麻。

    早聽聞程家這位公子哥性格陰晴不定,捉摸不透,今個他真算是領會到了。

    他順著程琰的話點點頭。

    “那你還讓病人家屬干事?你是不想干了嗎?”

    哪怕是平常的語氣都有壓迫性,這是與生俱來的底氣。不知怎地,林雨煙突然敏銳的捕捉到一個詞——病人家屬。

    林雨煙斂下眼皮。

    她確實有點自作多情,她怎么能和程琰攀上關系。

    不知不覺,林雨煙握在手里的床單已經扭成一團漩渦。

    “我認為他們是男女朋友……”

    顧醫生百口莫辯。

    “男女朋友!背嚏了,“倒也是!

    “林雨煙!彼鋈唤兴拿。

    這場戰爭的喧囂終于波及到她了。

    林雨煙抑住叫哥哥的想法,學著顧醫生的樣子喊了句程先生,鞠躬程度甚至比他還彎。

    光影打下來,明暗交加,形成一道分界線。

    程琰沒反駁,應了下來。

    “男朋友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事,就摔了下!

    “嗯!

    顧醫生察覺到兩人的關系,連忙插上一句:“林雨煙,早說你跟程先生認識啊,我高低給你安排個vip房!這脫褲子這種小事肯定也是我來!”

    與剛才的態度大相徑庭。

    林雨煙抿了抿唇:“那麻煩您了。”

    現在也沒她什么事,她準備離開這一是非之地,程琰饒有興致的側了側身子,卻在近在咫尺間轉了過來,幸好林雨煙剎車及時,否則已然和他相撞。

    他很喜歡玩她,和所有的有錢人都一樣。

    逃避的目光再難躲避,林雨煙在一瞬間看清他的臉。

    五官立體深邃,臉上沒什么表情,卻凝結出幾分漠然疏離。

    “明天除夕夜回家吃飯嗎?”

    程琰旁若無人的說起來。

    林雨煙低頭瞧見他西裝上的紐扣都散發金熠光芒。

    她回復:“不了!

    “你和他一起過?”程琰隨便瞥了眼蒙在被子里的那人。

    林雨煙搖了搖頭。

    “那你一個人過?那怎么行。除夕夜得一家子過,大伯和伯母都很想你。”

    一家子……

    她怎么可能和他們是一家子,她不姓程,她自始自終只是程家名義上的養女,一丁點血緣關系都沒有。

    身后的流言四起。

    “這是誰?和程琰什么關系?沒聽說程琰有親戚叫這個名字?”

    “有錢人家的風流債吧?你看這姑娘長這么漂亮,應該是小三的私生女吧?”

    “唉,你小聲點,別叫人家聽到咯!

    林雨煙討厭這種異樣目光,這也是她從未開口說出她和程琰關系的原因。

    她想快速結束交談,換了種語氣:“再說吧!

    反正不去的話有千萬般理由,更何況她明天還要上班,林雨煙想,她這個再說吧已經相當于拒絕。

    她徑直繞過他,出了門。

    —

    許舟經過檢查,確認只是皮外傷,并未傷到筋骨。但簡單的休息還是要的。

    畢竟是男朋友,林雨煙也挺心疼他,于是她去前臺交了住院費,準備叫許舟在病床上躺會。

    林雨煙原本是想繼續回奶茶店上班,但請假名冊已經上交。請假已經不合乎規矩,出爾反爾更是讓人討厭,她想想,不如回去收拾收拾,迎接迎接新的一年。

    她當然不會回她那個家,一年前,她以大四工作實習的緣由從程家脫離出來,和室友在外面合租了套房子。在老式小區,設施陳舊,但是勝在便宜。

    她怎么配呢?

    林雨煙其實也不恨他們,畢竟如果沒有他們,她指不定在哪家孤兒院受人欺負,亦或是在外面撿垃圾,這些都說不定。

    反正她當時是因為奶奶去世,送去福利院被收留,正巧遇到市里領導來視察,全程直播那種,她就因為一張白皙的小臉惹足了憐愛,吸引到了網民們的關注,成為了流量的香餑餑。

    隨后,她就聽到一聲低沉的聲音問她,“你就是林雨煙?”

    回家的小道不長,以往深夜回去的時候總是提心吊膽,可現如今在落日余暉下倒顯得溫馨。

    林雨煙抬抬鑰匙,打開房門,被嚇得不輕。

    一個精瘦的裸男,只穿了一條內褲,半蹲在地上,正在不修邊幅的吃著炸雞。

    林雨煙皺了皺眉毛。

    婁婷從浴室走了出來,裹著浴巾。

    她看見林雨煙先是一愣,隨后似是討好的挽住林雨煙的手肘:“林雨煙,你今個怎么回來這么早?”

    垃圾桶半掛著的避孕套里面含著不明液體,林雨煙有些惡心,強忍著吐意,跟婁婷說起道理來:“婁婷,我們租房子前不是說好不帶外人來?”

    婁婷咋舌,心虛的道:“陳健他又不是外人。”

    林雨煙不想和她多費口舌,留給她一句半小時解決完,隨后進了屋。

    陳健沒動彈,目光定格在林雨煙消失的地方,眼底帶光:“這你室友?長這么帶感!

    婁婷生氣了,需要陳健哄,陳健將桌上的炸雞放到她嘴里,邪笑道:“沒你帶感!-

    林雨煙準備躺在床上休息會,耳邊呼嘯起纏綿曖昧的聲音,回響在隔音不好的房間,如同抽絲剝繭。

    她剛才所說的解決好像被他們理解錯意思。

    林雨煙沒有偷窺別人的欲望,她耐著性子側臥床上,靜靜等待三十分鐘,聞訊而來的依舊是厚重呼吸,她好像在看一場色情大片。

    在哪里做的?林雨煙也分辨不出來。

    剛喝的水在腸胃里發酵,她有點想上廁所,但她不敢開門。從小到大的勇氣似乎都用到他身上了,伴隨著嬌縱聲,她就想到那天的畫面。

    寡淡矜貴的程琰居然無比溫柔的十指交握她的指尖,輕輕舔舐著滑落到下顎處的淚珠,一遍一遍的向她詢問。

    “這樣做,疼嗎?”

    不疼,堵得慌。

    林雨煙睜開眼,發覺已然清晨。

    慌慌張張推開門,只見一片狼藉,幸好昨天沒有打開門。

    解決好一切,林雨煙鬼使神差的打開小程序,去尋找有無合適的出租房,很可惜,并沒有價格和地理位置比在這更合適的地方。

    她放棄了這一想法。

    再忍忍。

    許舟的電話過來了。

    他說:“林雨煙,程程你,我真是交上了一個好的女朋友!

    林雨煙說:“沒事,都是我應該做的,你好好休息。”

    許舟問她:“年夜飯要不要一起吃?我媽做飯可好吃!

    林雨煙拒絕:“我還得工作。”

    許舟不解,聲音明顯揚了幾分:“林雨煙,你好奇怪,你以前不是挺有錢的嗎?我還看見你從邁巴赫上下來呢。”

    林雨煙笑笑:“帶的家教,小孩家長開的,替我向叔叔阿姨問好!

    許舟沒回她這句,開了個新話題:“聽說昨天醫院來了程琰!

    有些試探。

    “聽說還和你說話了。你認識他?”

    林雨煙回復:“怎么可能!

    “哦!币膊恢浪袥]有相信,“程琰唉,程家的大公子,京海那邊有名的投資商唉,聽說有錢有權。我不是前不久跟你說過我想去一家五十強公司工作嗎?如果有程琰說說,別說五十強,那五十強的主管都能給我坐上!

    林雨煙不明白他的意思:“許舟,你在說什么?”

    “沒事,隨便說說!

    林雨煙也沒太在意這件事。

    她和許舟現在都是大四,為工作焦慮點很正常,誰不想做點美夢,想著點天上掉餡餅的事。林雨煙也想過,后來被現實屈服了。

    她學的市場營銷,主攻公關這塊,也想去實習來著,但是后來發現實習工資有點低,還不如去奶茶店工作,排班制的空閑時間還能發點傳單,干點海底撈兼職什么的。

    苦點累點沒關系,畢竟干什么不累,重要的是那團數字。她看著那個數字離程家越來越近,她就開心。

    上午抽空去兼職,下午在奶茶店工作的時候,林雨煙就接到程琰的電話。

    男人的聲音慢條斯理,他說:“林雨煙,我去接你!

    榨汁機的聲音嗡隆隆的,林雨煙回頭偷偷看了一眼。

    “抱歉,我在工作!

    程琰像是預判到她要逃避,他嗯了聲:“我幫你打點好了。”

    店長已經走到她的身邊,用林雨煙從來沒有聽過的語氣叫她:“小林啊,你有事怎么不早說?快快快,別干了!

    林雨煙沒停下榨汁機,搖頭:“我沒有……”

    店長拍了拍她的肩膀:“沒事,不必擔心請假的問題。”

    店長饒有興致的對她挑挑眉,眼神不自然。

    待她走開,林雨煙緊了緊心弦,小心翼翼的質問:“程琰,你和店長說了什么?你該不會說……”

    說我是你妹吧。

    程琰笑了聲:“這倒沒有,林雨煙不喜歡的,我肯定也不會往外說的!彼D了下,“你要聽?”

    林雨煙沒說話,算是應答。

    非法經營,店長正愁找不到接盤俠,遇到個傻大個,犧牲個林雨煙,正經買賣。

    林雨煙悻悻的移開目光。

    “這件事確實是我的問題,程程你!焙竺娴脑捳Z,林雨煙很難再保持自然的神態,“但是吃年夜飯這種事不太行!

    林雨煙的嘴角緊繃成一條線。

    曾經的甜蜜瞬間歷歷在目,林雨煙敢相信,換做任何一個人,都不能旁若無人的和前男友在同一個飯桌上吃飯。

    “畢竟,我們都分手了!

    說完這句話,林雨煙如釋重負,破罐子破摔,她覺得程琰定不會再為難她。

    小孩子氣,程琰覺得。

    他隨便笑:“嗯,林雨煙。誰告訴你,分手了就不能一起回家吃年夜飯?”

    她忽而想到她的初三生涯,程琰開始莫名地對她好。瓶子里的水是永遠滿的,糖果是永遠不缺的,路角口是永遠有他的身影的。她怎么可能心里不甜蜜,羞紅了臉從他身邊擦邊過,直接就被他的手指拽住書包,很混的聲音響起,“你跑什么?”

    可這些在初步入高一的軍訓被破壞,他在臺上唱歌,一下子成為校內風云人物。很多人借著他倆的關系偷偷向她打聽關于他的事,起初她還耐心地解答,可后來發現,手里的礦泉水永遠都送不出去時,又一次開始疏遠。

    她不想當他的朋友,更想當一個陌生人。

    壓抑著內心的情感,好像,把自己都給騙了。

    她喜歡上了別人——

    編織的謊言騙過了別人,也騙過了他。在一次次得到他奮不顧身的回應時,童年時候的記憶自然而然也會紛至沓來。

    鋼琴在此刻戛然而止,她在此刻痛哭。

    原來她在小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了他。那個在風中肆意奔跑的少年,那個在身后默默保護著她的男孩,此刻,猶如被雨水沖刷走痕跡——

    再也不屬于她。

    第65章 小雨嘩啦啦

    六月初, 是季節的更迭。街邊的老槐樹,綠葉更加茂密,偶爾幾聲清脆的鳥鳴, 穿透了這份寧靜。

    林雨煙就是在這樣的日子里進入一家飯店。緊接著,輕車熟路地進入后廚?匆娬谒⑼氲陌⒁。

    她看樣子心情算不錯, 感到有人在看她,將眼睛抬了抬,和林雨煙視線相撞,瞬間又將嘴角撇了下來。

    “姑娘, 我說了不幫就是不幫!

    李玲春低下頭, 繼續手中的活。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次找李玲春了, 她不耐煩也正常。

    這家飯店背靠大腕,私自使用地溝油致使群眾住院治療, 已經被市民舉報, 設令調查。林雨煙生為民生新聞的記者,身兼重責, 對此飯店進行暗訪,從而來個里應外合,逐漸揭露背后的黑暗面紗。

    “聽說了嗎?”同班同學李念念原本正在低頭寫作業,猛地抬頭,嚇了林雨煙一跳,“那個耀武揚威的中隊長被人打了!

    林雨煙低頭畫畫,沒在意:“哦,沒什么印象!

    時間飛逝,現如今臨近開學季。

    林雨煙是乖小孩,總是傾向于提前完成任務,致使臨近開學不那么著急。而李念念就是反例,不到最后一刻不完成作業。

    李念念剩下的作業并不少,低頭寫了會就開始擺弄筆尖,現如今實在沉不住氣,找林雨煙搭話。

    薄薄的眼皮隱約,睫毛微顫。

    林雨煙低頭去劃下一道痕跡。

    李念念嘴巴不停歇:“這也太可怕了,聽說和我們是同齡人唉!雖然那中隊長看起來確實該揍,但是一揍揍這么狠,也不怕……”

    林雨煙擰住刀把,頓住,停在上空中:“李念念,時間所剩無幾,你確定來我要跟我嘮嗑?”

    她本就不喜與人交往,是李念念憑借母親的交集找上門來,說跟她這個大學霸在一起可以加快學習進度。正好和宋舒華想讓林雨煙多說說話的理念不謀而合。

    “哎呀!求求你了!崩钅钅钆涝谧雷由蠍瀽灢粯,“我在家真的憋屈死了,就你離我家最近,你就陪我嘮會唄!

    林雨煙無奈的放下刀把,淡淡道:“聊什么?”

    “聊什么都可以,說說你最近有趣的事情!

    有趣?

    林雨煙的生活循序漸進,泛善可陳,唯一讓假日航道偏移路線的事,莫過于程琰。

    可從那次起,她都未曾看見過他。連一聲感謝的話都未曾說出口。

    和他的最后一次交談還是像兔子一樣傻。

    林雨煙偏移身子,認真的對李念念道:“念念,你覺得兔子很傻嗎?”

    李念念只要不寫作業就可以,立馬被勾起興趣,仔細思考:“怎么會!狡兔三窟這個成語你有沒有聽過?兔子可是很狡猾的!

    “哦……”林雨煙低了低腦袋,“那如果有人說你跟兔子一樣傻,那是什么意思。”

    “有人這么說你?”李念念眨眨眼睛伸頭過來,“高的胖的矮的瘦的?”

    “不是我!绷钟隉熜奶摰男×寺曈辏笆俏铱措娨晞±锏那楣。”

    “哦~”李念念聲雨拉的很長,若有所思,“那是男主對女主的愛稱啦,就是表達愛意的一種方式。”

    愛意……?

    修長的指骨似都要把中年男子的手肘捏碎,冷感疏離的眼神像是一把刀,不自覺的斬斷林雨煙的思緒。

    ……

    行吧,李念念只是一個狗頭軍師罷了。

    林雨煙回過頭來:“行了,你還是寫你的作業吧!

    李念念不明所以,見林雨煙不理它,低頭看數學題愈發昏沉。安靜不下幾秒鐘,偷偷去看林雨煙:“求你了,陪我出去玩會吧!

    “不去。”林雨煙毫無保留的拒絕。

    李念念拽著林雨煙的手肘,可憐巴巴的哀求。林雨煙手里還握著到,因不合時宜的搖晃,未曾拿緊刀把,致使指腹被劃了一個口。

    鮮血涌現,因傷口并不深,林雨煙只感受到略微的刺痛。這是她長年累月的家常便飯,她并未在意,沒想到李念念如同驚弓之鳥,尖叫個不停。

    林雨煙示意李念念安靜,李念念捧著林雨煙的手掌氤氳了一灘露珠。

    林雨煙無奈的去擦:“我又不會死……”

    “可我前不久看到一個新聞就是八歲兒童獨自在家做手工被劃傷手指因感染破傷風致死!崩钅钅钫f了一大串話,沒帶停頓一下。

    林雨煙被她的語氣弄的慌張,試探重復:“真的?”

    “真的!”李念念語氣夸張,“所以雨雨你現在立刻需要去醫院用碘酒消一下毒,包扎一下傷口。”

    ……-

    林雨煙莫名其妙的跟著李念念出門,走了一會瞧見李念念蹦跳開心的神情,突然覺得自己被騙了。

    但已經出來,就再無回去的道理。她嘆了口氣。

    算了,就出去轉轉吧。

    李念念手肘挽著林雨煙,并排下樓,她依舊嘴巴不閑住,有說有笑的:“雨雨,你覺得打中隊長的是什么樣的人?”

    “我不知道!绷钟隉熉動嵍,“我只知道我們走的有點慢,這樣摟著走路會讓后面的人走不了路的。”

    她并不喜歡肢體接觸,所以整個身體都開始發怵。

    “哎呀,后面又沒有人!”

    說完此話,林雨煙莫名覺得身后發毛。

    緊接著,聽到一聲冷感凜冽的聲雨,像是冰錐劃過夏日,不自覺顫抖了下脊椎。

    “讓讓!

    兩人同時回頭,撞在深邃的眸中。

    林雨煙仔細看去,右眼角多了一道傷痕,不深,像是她剛才被刀劃的痕跡。脖頸處的痕跡已經逝去,顯現程琰的脖子直挺修長。

    “沒看夠?”

    他聲雨沒什么情緒,插著兜,在上兩個臺階居高臨下的審視林雨煙。林雨煙明顯感受到李念念手肘開始發顫,立馬用手捂住林雨煙的眼睛,將她拉到身邊。

    “沒有,沒有,她不懂事,大佬您走!

    ……

    能屈能伸。

    林雨煙聽到腳步聲,隱約可見手掌心外劃過一道凜冽的白痕,相較于上次泥濘的衣服,男孩多了幾分青春。

    自上次以來,已經半個多月未見,她剛撥開手指,對程琰說聲謝謝,只見他胯步兩層,沒了蹤影。

    “好險!”李念念大口大口喘氣,劫后余生的對林雨煙道:“你看到他的眼神了沒有,是不是把你嚇傻了,還好我眼疾手快,將你拉了過來!

    嗯……

    林雨煙看了眼沾沾自喜的李念念,認真回復:“謝謝你。”-

    李念念是騎著自行車過來的,藥店要路過一個公園,李念念決定騎車帶林雨煙前去。

    小石子顛簸,林雨煙心里一涼:“你騎車技術好嗎?”

    “老司機,放心!

    幸好臨近公園,都沒有什么事情發生,林雨煙喘了一口氣,在車子停住下,進了藥店。

    墊腳去夠腦袋上的創可貼,正巧一個工作人員看到,幫她拿下。

    “謝謝。”

    林雨煙看到白大褂,覺得有必要驗證下李念念說的話,問道:“醫生,被刀劃破有沒有得破傷風的可能!

    “有幾率,不過……”

    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出口,林雨煙被嚇到近乎窒息,立馬跑去碘酒區,看到李念念幫她拿碘酒,慌亂的說道:“完蛋了,完蛋了,念念,我真有可能會死!”

    說完這話,她慌張的跑去前臺付錢。

    看著林雨煙的背影,李念念張口想要說出是她胡說的真相,就看見付完錢的林雨煙急忙去開碘酒,用棉簽消毒

    好像確實也沒必要了。

    “嗯,這樣啊。”

    林雨煙聽著張展在敘說家中產業有多大多大,平日里都是五位數五位數的單。要不是曾經和程琰呆過,也會認為坐在她對面的男人很是厲害。@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和程琰交往的這一年來,無形中將她的眼界帶高。面對著張展,實在是降維打擊。又怎會對他感興趣,她只想逃。

    附和著應答,只是禮貌,卻被張展認為她有別的意思。張展想掏出手機,順理成章的加個v,卻發現林雨煙旁邊站著個警察。

    “走一趟!彼f。

    冰涼的手銬瞬間鎖住了她纖細的手腕。

    林雨煙被嚇到,盯著手銬看去,寒光倒映著她錯愕的眼瞼。上抬起視線,神色微微僵硬。

    褪去了點少年的稚氣,多了點成熟的感覺。剪了個寸頭,露出更加硬挺的眉眼。一身警察服加身,頗有幾副威嚴嚴肅的模樣,就快要認不出了。

    她張張嘴巴,想喊出程琰二字。

    下一秒,就借著手銬的力,被他拽了過去。

    他的手指勾著手銬正中心的鏈條,面無表情地道:“偷竊罪!

    “走一趟!

    第66章 小雨嘀哩哩

    林雨煙不想跟他走, 雙手被手銬交疊在一起,只能用身體和他做抗衡。可奈何他力氣大,仿佛是山岳般不可撼動。

    她就當著眾人的面被他牽出了門, 臉都要羞紅了。

    特別是還在張展的目光下。

    前不久,他還說, 他喜歡守規矩的人。

    程琰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將她拉走,她怎么解釋,顏面在哪里擱。

    一到門口,她用力掙脫他的牽引。

    周遭人都在看, 她下頜角點了點, 讓他幫她開鎖。

    他像是沒看見似的, 還在那裝不認識。

    林雨煙有時候在想,真正的程琰是什么樣子的呢?

    反正肯定不是她第一次見他那樣,那么彬彬有琰,那么侃侃而談,手指掐在紅酒杯的指尖,都在陽光的照射下透著光。

    所以,林雨煙從那個時候開始,就知道,她這個哥哥的手指很好看,以至于后面的時候,她老想拉他的手,或者說,用那雙手,干些什么事。

    不過那是后面了,那個時候的她真的很怕他。

    原因是他是一個陌生人。

    天生的自卑感總是讓她對待陌生人有著格外的警惕,可再到后面,誰能想到,她怕的要死的男人居然會跟她躺在同一張床上。

    居然還親切的喚她的小名:小雨。

    幾乎沒有人這么喊她,除了奶奶。

    她其實真的認為他們那天會在沙發上做的,他根本不可能讓她進他的屋子,原因是他有很強烈的潔癖。

    可她沒想到的是,那天,他親自托著她的下半身,一步一步走上階梯,將她摔在他的床鋪。

    林雨煙原以為會感覺到劇烈的疼痛,但是很可惜的是,并沒有。原因是他的手指骨抵在她的后腦勺,牢牢的接住她的身體。

    她其實一進屋的時候就已經后悔,還想著跑?伤p而易舉的攬過她的腰枝,因為不聽話,輕輕的在她的身體上留下紅色烙印。

    痛苦和快感無限蔓延。

    那天,她也真正的舔舐到了夢寐已久的指尖。

    一種她對哥哥病態的愛戀。

    外人眼中成熟穩重的存在,正在她的面前一點一點卸下偽裝,眼里滿含著欲望,甚至于,她只要向下一抓取,就已然可以夠到一個男人最脆弱的部位。

    而他,還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小雨,你很乖,這么做,還要我親自教你嗎?”

    林雨煙還記得,他那時候的吻來的多么洶涌,好像要把她吞噬,吸吮在鎖骨處,足矣讓她無盡哭泣。

    他好像想給全世界證明她是他的,甚至于就連眼淚,也是獨屬于他的。

    不愧是兄妹,他們擁有同樣病態的占有欲。

    林雨煙覺得他是故意的,也許他現在正在某個地方觀望她,享受她錯愕失驚的反應。

    可抬眼望去,夜晚的路邊空無一人,只有無邊的月色沉寂。

    她又多想了,他怎么可能在意她。

    玩玩罷了-

    許舟在林雨煙愣神之時已經將頭伸過去,林雨煙慌亂之中將手機一翻,但他還是敏銳的捕捉到發信息的人名。

    他疑惑的問道:“小雨,這么晚了,你哥哥找你有什么事啊?是叫我們再回去玩玩嗎?”

    程琰剛才發出的信息已經給林雨煙帶來困擾,她無法直視許舟的眼睛。

    林雨煙的臉色很難看,她反駁道。

    “許舟,人家程琰應你是他平日里就這個性格,琰貌罷了,就應一下,不能把自己太當回事!

    那林圍人不都可以喊他哥嗎?那她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不也喊他哥嗎?這感覺是不一樣的。

    林雨煙自嘲笑笑。

    許舟撓撓腦袋:“也沒怎么當回事,我就是隨便說說罷了!

    他看向林雨煙,心里忐忑了一下。

    “其實有些時候就需要互幫互助一下,你看我們剛畢業,什么事情走起來都挺難辦,要是身后有人推一把,也是極好的。到時候我們再反過來回報他們就是了,這層關系靠一靠,又沒有關系!

    靠關系嗎?

    這層關系真的有用嗎?

    還是說,要用什么東西來換?

    在林雨煙已經明確表示不想和程琰有交集的時候,許舟再次提出他的名字,她是真的生氣了。

    林雨煙扯唇笑了下:“許舟,我都說過了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他從始至終又不是和我們一個世界的人,你想要辦成某事,舔著臉,低聲下氣去求他,結局可說不準。人家搭理不搭理你都不一定呢!你想丟掉尊嚴,我可不想!

    許舟還是第一次看見林雨煙發這么大的脾氣,林雨煙這人吧,其實是沒有什么女孩子的小性子的,平時為人處世也不爭不搶,好像對待什么事情,都不太關心。

    她鮮少露出如此憤怒的神情,許舟想,她也許是真的生氣了。

    許舟上前握住林雨煙的手指,低聲細語道:“小雨,我不說這些了,你別生氣嘛,是我的不是,我給你賠琰道歉了!-

    小情侶之間吵架很正常,后面就好了。

    回家的路上很黑,林雨煙托著疲憊的身體開門,惡臭味瞬間襲來,等到開燈,才發現客廳散落著的小吃到處都是,沒人收拾。

    一看就知道是婁婷和她男朋友住過,又走了。

    林雨煙有段時間住過校,發現在寢室里,打掃衛生的永遠是寢室里最看不下去的人,她以前就是看不下去的人,來住的時候總是會貼心的打掃一二,F在想想還是算了吧,誰又慣著誰呢?

    因為身體太累,林雨煙倒頭就睡了。

    半夜迷迷糊糊的時候感到旁邊有塑料袋窸窣的聲音,林雨煙還以為是婁婷和她男朋友回來了,等到睜開眼睛,一下子睡意全無了。

    一只毛色灰暗的老鼠,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骯臟的小團,林雨煙感到心上的弦都要緊繃到一塊了。

    她連忙起身,在老鼠朝她奔來的時候已然關上門。

    她真得跟婁婷說了。

    打通電話的瞬間,那邊還沒有睡醒,說話朦朦朧朧的。

    林雨煙壓著嗓子問:“你去哪里了?人走了不知道把東西收一下嗎?你知不知道屋里進了老鼠?”

    婁婷拍了拍腦袋,言語是震驚的,但語氣沒什么反應。

    “我靠我忘了,小雨你能不能先收拾一下?”她緩了緩,“不過老鼠這件事有點難辦,我幫你想一想怎么解決。哦,對,我男朋友的家就住在那邊附近,要不要我打個電話叫他過來幫忙?”

    林雨煙想到他沒穿衣服的畫面,干柴無比,想了想,拒絕了。

    那邊又說:“哎,對,林雨煙你還有許舟呢!哪里用的上我的男朋友,這幾天不是過年嘛,我就不回去了,你可以盡情的把你的男朋友帶到屋子里,去干一些你們想干的事情,我不會說些什么的!

    婁婷頓了頓,想了下,“不過衛生間里的沐浴露別用我的啊,那個買還挺貴的,我都舍不得用!

    林雨煙說:“知道了,用不著你的!-

    林雨煙試著逮了下老鼠,可老鼠實在狡猾,一瞬間沒了影,倒是讓林雨煙提心吊膽的。

    她彼時就站在沙發上不敢動彈,從褲口袋掏出手機,準備向許舟求助。

    莫名其妙的眼睛瞥到第一個列表。

    那是程琰的對話框。

    「你男朋友知道我們做過嗎?」

    她至今為止都沒有答復。

    她也不想給他答復,畢竟這個男人惡趣味實在十足。

    林雨煙撥通許舟的電話,問許舟該怎么辦。

    許舟也剛睡醒,聲音模模糊糊的,他說:“小雨,我趕不過去,我在我媽家呢。哎,我就說了你別跟你室友合租,過來和我住多好,我肯定會把你照顧的好好的。現在這個老鼠吧,怎么解決呢?要不你買個捕鼠籠,用開水把它燙死吧。”

    林雨煙突然心有點涼。

    不是因為許舟不能來,而是因為他能夠輕描淡寫的說出殺死一個生命的這句話。

    可他也是為了她好,林雨煙說不了許舟什么,但她也沒有按照她的要求做。

    她去買了個捕鼠籠,里面放上吃食,逮住老鼠后將其荒郊野嶺里,放生了。

    她好像看見了她自己。

    下午的時候林雨煙就去奶茶店遞交辭職報告了。

    因為工作過半個多月,林雨煙有權利拿回這一段時間的工資,沒想到老板娘居然不肯照做,非說林雨煙請過假,不能給工資。

    明明請假也是她同意的。

    看著老板娘如此歇斯底里的模樣,林雨煙表現的淡淡的,她說:“算了,怎么樣就怎么樣吧!

    林雨煙這幅滿不在乎的神情更是讓老板娘生氣,她原本是想找人吵一架的,前不久上面有人來查營業執照的事情她蒙混過關,原以為有冤大頭來接替,結果不了了之。

    這個最接近終點的主人公居然全然不在意,還想要一走了之。

    她肯定不會給她錢的。

    但她又覺得林雨煙提出辭職是已經和那個暴發戶在一起,有錢了,不想工作了,她好嫉妒。

    看著林雨煙清冷的背影,她牙齒都要咬碎了。

    林雨煙在這一刻覺得大家說的沒錯,她還真挺裝的。她當時就在寢室陽臺里看書,室友不知道她在里面,幾個人就背地里就偷偷說她壞話,起初她還挺生氣的,現在想想,別人還真挺對的。

    她又沒什么錢,她裝什么清高?她完全可以放下顏面在門口當一個潑婦,撒嬌打滾一個月,什么錢拿不到?

    也許是因為某個人的存在,把她的自尊心捧的很高。

    那個人總是會為她打理好一切事物,包括生活上細枝末節的小事,她甚至不用說一點點,他全部都記在心里。

    這么一想,就又想到他的容顏。

    說曹操曹操到。

    林雨煙突然抬眼,發現熟悉的車牌號。

    六個八。

    他的。

    這樣也好,可以就此斷絕和他的關系。

    林雨煙準備如實造說。

    突然間,一雙手摟上她的腰。故意還在她肚子上的敏感部位戳了下,很不正經地說:“寶寶,你怎么在這?”

    林雨煙皺眉頭,想躲,卻發現那雙手逐漸加大力度,她整個人,就像是被禁錮住。

    “這是……”張展呆呆的看著程琰,突然感到熟悉,好像是那個警察。

    “我是她的前男友,也是她的現男友!背嚏袅颂裘济室猱斨拿,曲著指關節,上抬起,直接摟上林雨煙的肩膀,用著更加曖昧的話語道,“我們同居過,也親過,東西給我,她看不上你!

    第67章 小雨噼啪啪

    說完話, 程琰徑直就奪走張展手中的購物袋,用著食指去勾著。另外一只手牽著她的手,要她跟他走。

    林雨煙原本以為上次遇見是巧合, 可這次在停車場又一下看見他的身影,她不免將這個想法拋卻腦后。

    程琰在跟蹤她。

    說不定上次穿的警察服也是假的, 他那副吊兒郎當的樣,怎么可能禁得住考驗。

    跟她走了會,林雨煙用力將手一甩,往后退了一步, 伸了伸手, “不用你幫我拿, 把購物袋給我。”

    程琰低頭看了看,一共三個購物袋, 還不輕。象征性地提溜下, 也不給她,開口道, “你和他去了商場?”

    “這些都是他給你買的?”

    林雨煙皺著眉毛,目光隱隱閃現不悅,“你管的著嗎?”

    那時候林雨煙才知道程琰長的是真挺帥的,臉部線條分明,舉止投足優雅矜貴的很,特別是后面還有豪車的加持,整個人就像發光一樣。

    老少皆宜,男女通吃,林雨煙以前還沒能發現他能吸引這樣多的目光。

    她就在目光的聚光燈下上了他的車。

    那是她的哥哥,他來帶她回家。

    然后,她就真的把程家當做家了-

    高三的英語題目對林雨煙來說沒什么難度,閑暇時間還能發會呆,無意中就想到高中那會,也不知道身后來人了。

    一件薄薄的毛絨外套蓋了過來,林雨煙心里有點發毛,站起身來,看見站在身后的程琰。

    他說:“這么冷的天,也不知道開個空調!

    林雨煙立馬回復:“還好,不冷的!

    其實林雨煙是冷的,但她沒好意思開。原因是不想讓伯父伯母察覺家中還有她留過的痕跡。但現在的這種恐懼完完全全被程琰取代了。

    她不敢和他獨處一屋,她至今為止都記得他的那個吻,纏綿的舌尖游移,身子都軟了下來。

    在她說出此話的時候他只是嗯,隨后按了按鈕,開了空調。

    暖風吹拂過來,卻如同冷風讓人發顫。

    林雨煙的手指撐在書桌上,停頓幾秒,琰貌開口:“怎么回來了,不是有事嗎?”

    他的聲音輕描淡寫,“解決了!

    林雨煙來這里完全是因為程琰不會回來,且伯父伯母都不在家,可現在,他就站在她的跟前。

    筆直的身體,冷淡的眼神。

    林雨煙無形之中感覺到了欺騙。

    撐著桌子的手掌有些酥麻,林雨煙微微側移了下身子。

    商業人士都挺忙,林雨煙是知道的,特別是對于程琰的這種位置。

    那時候上學,她常常見他會開一下午的會,甚至于喝水的時間都沒有。

    他在視頻里和人說話,一股流暢的美式發音,把人骨頭都要酥掉。所以林雨煙有時候會借著拿東西偷偷看他,看他柔和的側顏棱角,處事認真而低垂的睫毛。

    無形之中也給處于極度壓力下的林雨煙一絲振奮。

    所以他說的忙肯定是真的忙,怎么可能說解決就解決?

    林雨煙只覺得他是故意的,請君入甕,甕中捉鱉,刻意與她面對面對峙,他明明知道她很怕他。

    她的手指還在掐著筆,手指實在酸澀,但也沒敢放下,就這么僵持一小段時間,程琰先開口了。

    “確實是撒謊了。”

    林雨煙沒想到他會如此坦白。

    “沒解決,只是將事往后推了下,也沒想到你會記的這樣狠,有些地方林雨煙還是挺聰明的。”

    語氣沒多大起伏,像是幾句玩笑話,林雨煙沒明白他的意思。

    見她沒反應,程琰直接開口,“腦子也別瞎想什么了,就是想送你去。”

    這風開的太過于暖和,握著筆芯的手心都開始出汗了。

    林雨煙搖頭,“這怎么好意思,您這么忙。程嬈學校也不遠的。給您貿然發信息確實是我考慮不林了,下次我會注意的。”

    “是嗎?”他的聲音有點冷淡。

    “是這樣的,程嬈原本是不叫我跟你說,但我想想這件事還是需要和您說!

    他目光不移,盯著他看,林雨煙的聲音都有些不自然了。

    “畢竟您是她的親哥哥!

    林雨煙垂著眼皮說完這番話,沒想到耳邊卻傳來他的一聲輕笑。

    “你算的倒是怪清。”

    林雨煙點頭,“是這樣的,其實我本就不該來的。程嬈的這份作業我也快寫完了,倒時候我獨自送過去就行。”

    他言語極其的平淡,“行啊,程嬈還真挺幸運的,有一位好姐姐。”

    林雨煙知道他是打趣她,性子溫吞的解釋。

    “不是貼心,就是覺得程嬈也挺不容易的,聽說你們這些人會去國外鍍鍍金然后再回來就很不一樣了,程嬈也是挺苦的,明明有實力還要學習。我也是高考過來的,都知道其中的苦,想著能幫一點是一點吧!

    衣服的摩擦聲,林雨煙發現程琰走了過來,她的呼吸突然變得很慢,他的言語突然變的耐人尋味。

    “哦?所以你覺得我是什么樣的人?”

    林雨煙不知道該怎么說。

    她在程家生活的日子里,常常聽萬映樓和她的姐妹們談論一些所謂的捷徑,說什么只要舍得花錢,文憑啊,證書啊,都不算事。

    所以林雨煙有段時間還挺不喜歡那些紈绔子弟的。

    然而,面對程琰,林雨煙的想法居然是截然不同的。

    他跟隨父母常年在國外,所以他有一口流利的英語。商業頭腦很好,她問他的問題都能得到解決。待人處事也是有一道的。

    和那些花花公子是絕對不同的。

    這么一想,居然全都是好的。

    林雨煙抿唇,不搭話了。

    程琰倒是也沒想讓她回,繼續說了。

    林雨煙臉色一僵硬。

    她試圖解釋,“那都是小時候胡亂說的,你也知道童言無忌,那都不算話的。”

    “是嗎?”他扯唇,“18歲,不小了,應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了。”

    林雨煙覺得和他的談話有點脫離軌道了,因為她也不知道他說的是哪件事了。

    他的咄咄逼人,讓林雨煙覺得自己快要瘋了,她真的只想早早離開這里。

    林雨煙拉開椅子,準備坐下。

    “時間也不早了,別的事情我們先放放,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幫程嬈把作業送過去!

    右手被握住,林雨煙明顯感覺到抓握的水筆慢慢脫離走。

    他饒有興致的摩挲了下。

    “程嬈的事有那么重要嗎?”

    他直直的望著她,林雨煙一瞬間汗就冒了出來。

    “最重要的不還是我們之間的事嗎?”他話鋒一轉,“那天,程嬈不是還猜測我們的關系嗎?你說她要是知道我們曾經干的事,她會有什么反應?”

    林雨煙的手指無所抓取,有些惱羞成怒。

    “你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一焦慮一緊張就喜歡抓東西,你看,手指被抓的這樣紅,怪讓人心疼的!

    “手指也很涼,還說不冷?”

    他的手指游離在她的五指上,林雨煙快要崩潰了,她無法掙脫開來,仿佛只要他一使勁,下一秒就會撞到他的懷里。

    林雨煙提醒了句,“我有男朋友!

    他笑的慢條斯理,“那又怎樣,我是用哥哥的身份關心你!

    林雨煙不知道該怎么反駁他,他的言語像是槍炮,一下一下轟擊林雨煙的大腦。

    她的聲音幾盡沙啞,“可是,哥哥也不能這樣啊!

    林雨煙的聲音有些顫抖,她咬了咬唇,“這件事,我確實是想感程你一下的,我以后請您吃飯行不行?但工作這事,真不關許舟的事,他和我一樣,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學生,沒有哥哥你這么神通廣大。”

    “是嗎?”

    林雨煙沒說話,態度不置可否。

    他扯唇,“那好,我們不說這件事,說說另外一件事行不行?”

    林雨煙喉嚨發出點聲音,“什么事!

    手指陡然脫離開,但他的身體還近在咫尺。

    “就是你把你男朋友刮傷那事。小雨,你既然走夜路那么害怕就不要住在那,回來住,我最不缺的就是房。”

    林雨煙的眼睛終于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恐懼。

    “你跟蹤過我?”

    “不是跟蹤,就是關心下你,順便關心下你男朋友。正好嘛,醫院里有點人。那口子還挺深的,沒想到小雨你的力氣還挺大的。”

    “所以你說這些的意義是什么?”

    他笑的慢條斯理,“沒什么,就是想告訴你,最能保護你的還是你哥哥。”

    “還想問問你,今天請哥哥吃飯行不行!

    林雨煙泄口氣,也算是找到突破口。

    “去哪里?”

    無論去哪里她都花不起那個錢。

    林雨煙只覺得自己不該接那個電話。

    “沒想好。”

    “那你說!

    “現在又想好了!彼弥虌频淖鳂I本,“下樓,上車!

    林雨煙想要抓住作業,沒能握住,碰上他的手指尖,脖子瞬間往后縮了下。

    “那個作業,還沒能寫完!

    他慢條斯理翻了下,“挺好的,叫程嬈被罵吧,怎么林雨煙跟哥哥在一起,老想著別人?”

    像是利刃般戳進他的心臟,密密麻麻的情緒叫囂著。手里的毛巾溫度,也在一點一點消散。程琰起身將毛巾放到盆里,視線卻模糊了下。

    恍惚間想起,他提分手那天,正好是林雨煙的告白。

    姑娘臉皮這么薄,將自己內心的情感直白的顯現,想必是經歷了很大的掙扎。

    可他那時候還對她說了那么難聽的話。

    心底舒爾開始沉重,如同千斤重的秤砣壓在胸口。

    也許那件事,有更好的解決辦法。而不是打著為她好的旗號,來傷害她。

    說好不讓她哭的。

    他大拇指擦去她鼻尖的淚珠。

    第68章 小雨濕嗒嗒

    林雨煙醒來的時候, 天還蒙著亮。

    這一覺睡得過久,以至于身體還沒反應過來,格外的沉重。身側的場景又一下切換, 林雨煙瞇了下眼,只覺得過分夢幻。

    一位護士正好從門口探頭, 想查看下她的情況。正巧看著她起身坐著,眼神略微迷茫。

    護士推開門,親切地說:“你醒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嗎?刺身這東西處理不當,寄生蟲很多的。你腸胃不好, 以后還是少吃。”

    林雨煙眨動了下眼, 后知后覺自己身處于醫院。前不久, 自己躺在程琰的床上,所以誰把她送來的, 不言而喻, 但她還想證實一下,問了嘴。

    護士用手指比劃著, 回復:“這么高,這么瘦,長得還挺帥的。剪得還是寸頭啊,你男朋友是當兵的?”

    林雨煙搖搖頭, “當兵?不是!焙竺婕恿司,“他不是我男朋友!

    “哦,那就是追求期!毙∽o士顯然不相信, “他對你好好哦,都不讓我們碰你, 很多事親力親為。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鐵漢柔情?”

    程琰在看見林雨煙第一眼的時候確實不喜歡她。

    從洛杉磯飛回大伯家中,跨越幾千里的航班,晝夜顛倒的時差足以讓人煩悶,特別是抵達后還被伯母抓著詢問紅酒品牌,這種情緒無疑是難上加難。

    伯母已然給他打好預防針,說家中來了個女孩,名字叫程雨,平時喜歡低著頭走,很文靜,也很聽話,不用太在意她。所以程琰在林雨煙進門的一瞬間就知道他叫程雨,和他是一個姓。

    也許他該喊她叫一聲妹妹以示琰貌,但他清楚的捕捉到林雨煙慌張背到身后的手指上殘留的泥土,這足以讓他將這個詞咽下去。

    妹妹這個詞還不足以和她沾邊,甚至來說,他也不會喊程嬈叫妹妹。

    他和程嬈相差快十歲,按理說,已經相差一個輩分。

    比起親切的喚一聲妹妹,不如直接喊她的大名起一些訓斥的作用,畢竟程嬈實在頑皮。

    但他不理解的是這個比程嬈大四歲的女孩也是如此這般頑劣,指甲縫里還會殘留著泥巴的痕跡,這與潔癖的他心里的想法大相徑庭。

    也許他面對程嬈的時候可以嚴厲的批評她讓她去洗手,但是他面對林雨煙不行。

    一個家中的陌生人罷了,他并不需要做太多的關心。

    他就看了林雨煙一眼,說了聲:“程雨,你好!

    —

    麻將與麻將撞擊,發出清脆的聲音。

    有人打了個紅中。

    程琰眼睛瞥了眼,也沒太在意,手指隨便捏了個九餅。

    身邊麻將推倒,朋友說:“胡了!

    大家都在掏錢,程琰也甩了幾張。

    朋友說:“程公子今個怎么不在狀態,以往哪里能從你口袋里掏錢!

    程琰笑了下:“你哪這么多話,給你錢還不愿意。”

    朋友給他遞了根煙:“那我可得今天好賺個一筆,好不容易讓我逮到個機會,還記得你之前我們叫你過來玩兒,你怎么都不同意,還以為你擱哪養個金絲雀!

    扣動扳機,煙霧彌漫。

    “唉,現在怎么樣?”

    煙灰瞬間抖了下來。

    程琰彈了下煙灰:“什么什么樣,我哪里來的金絲雀。”

    “是,程公子潔身自好,咱們幾個里就你最不好這口,唉,怎么著,今天你要不要玩上一點?”

    他扔了六筒過去,似笑非笑:“玩牌就玩牌,別沒事找事了!

    又輸了,他又扔了幾張,反正也不算什么。

    朋友低頭看了眼手機,抬眼對程琰說:“你妹好像出事了!

    他的神色稍作遲疑:“哪個妹!

    “你還有幾個妹,不就程嬈嗎?”

    林雨煙和程嬈在一起,他不可避免的皺了皺眉頭:“出了什么事?”

    “你妹打人了,就在咱們旁邊那個房間!

    “哦!背嚏恼Z氣很平淡,“程嬈這孩子被她媽寵慣了,外面打個人就打個人,不算事。”

    “你不去看看?”

    “我去什么?”

    程琰吐了口煙,反正有個人又不愛見到他。

    朋友又說:“程嬈身邊帶著這姑娘咋這么純,眼圈紅了還挺讓人心疼的!

    程琰的余光算是看了過來。

    “你老牛吃嫩草吃到程嬈身邊了?”聲音微揚,聰明人一聽就知道程琰不高興了。

    畢竟是程嬈,有血緣關系的妹妹,有些玩笑肯定開不得,包括她身邊的朋友。那人隨便笑:“開個玩笑罷了!

    抬眼,發現半截煙正呆在煙灰缸里,程琰那人呢,已經穿上大衣出去了。

    —

    程嬈出去玩的時候是和朋友在商場里碰的面,逛街逛久了,程嬈覺得無聊,提議去玩點麻將,但有些人慫,覺得不太好,就去玩別的了。

    林雨煙肯定是要跟著程嬈的,外加上程嬈的另外一個同學,一共三個人,肯定是湊不齊一桌的。于是程嬈使用鈔能力,雇了一個過來玩,正好組成一局,象征著給幾個硬幣,就是隨便玩玩。

    中途林雨煙去上了個廁所,突然看見大廳麻將桌上有個背影有點像許舟,旁邊有個女人抱著他親了他一口,這讓林雨煙感到一陣沖擊。

    她覺得那人應該是許舟,但林雨煙又開始勸誡自己那并不是許舟。興許是她看錯了呢,每個人都有眼神不好的時候。

    可再抬眼,那人已經半露出一個側顏,林雨煙有些慌了。

    她突然想到許舟的奶奶,那么慈祥和藹,好像她的奶奶。如果她能和許舟結婚的話,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喊她叫一聲奶奶?涩F如今計劃泡湯,可怎么辦是好?

    裝作沒有看見嗎?反正也就是親了一口,沒有什么關系的。就算許舟和別人做過也沒有關系,她突然感到細思極恐,她好像真的對許舟并沒有愛,只是一種占有欲,關于他奶奶的。

    想到奶奶,她就不由自主的眼圈紅了,鬼使神差的想到有個夜晚,躡手躡腳的打開回家的門,然后被程琰逮個正著。

    即使是凌晨時候的他也全然沒有困意,他好像在刻意等她回來,然后以一種莊嚴的眼神審視她。

    林雨煙一下子就把頭低了下來,將臟兮兮的手指往后藏了藏。

    “程雨!彼兴拿郑拔也幌M忝看位貋淼臅r候都亂糟糟的,雖然我并沒有管你的權利!

    他就這么直勾勾的盯著她,林雨煙感到冷汗都在往外冒,她的手指緊了緊幾分,因為里面藏著幾個麥穗。

    偶然放學回家的途中,林雨煙發現路上有金熠熠的光芒,走近一看,才發現是一粒麥粒種子,這讓林雨煙很難不聯想到奶奶,仿佛撿起麥穗,奶奶就在她的身邊。

    即使上面殘留著無數車輪碾壓過的痕跡,林雨煙也如視珍寶。

    她已經摸清楚麥穗的來歷。

    有個大卡車會途經過麥田,車轱轆會帶著點過來。

    時間也已經摸清,有時是早上,有時是晚上。

    而今天就是晚上。

    她在外面等的這樣久,冷風都直往她的身體里鉆,可現在這個可惡的哥哥居然仗著潔癖兀自帶她來洗手,剝奪她思念奶奶的權利。

    林雨煙想將麥穗藏在褲子里,但這一細節被程琰清楚的捕捉到。

    他嘆了口氣:“程雨,我希望你不要用臟手來摸你干凈的褲子!

    她自然無法抵抗資助人的所說的話語,只能用沉默來代表她還擁有一些權利。

    程琰好像又嘆了一口氣,他的眉頭緊皺,硬生生剝開她的手指,用洗手液揉搓在她的手心,經過水的沖洗,麥穗和臟亂都被沖進下水道里。

    ——連同著與奶奶的聯系。

    她極少數紅了眼眶,就像現在一樣-

    林雨煙也不知道程琰什么時候來的,他穿著大衣,肩部線條被勾勒的很好,只一進來就跟常人不同,肯定是非富即貴那種。

    被程嬈罵的狗血噴頭那人也察覺出來來的人是誰,因為他在電視上看見過程琰。

    一瞬間,臉沉了下來,他好像惹到大的了。

    就在前不久,他被程嬈用錢財雇傭陪她們玩玩。

    有錢不玩是傻子,特別是和一群姑娘們。雖然玩的不是什么大的,但他還是鬼使神差的出了老千,正前方那姑娘好像輸的最多,現在還哭了。

    可他現在也很想哭,因為他聽到眼前的姑娘姓程。

    程琰進來的時候淡淡看了眼林雨煙,隨后走到程嬈面前。

    “程嬈,你留指甲好像并不是為了抓人。”

    程嬈在看見程琰的那一瞬間氣勢更足,開始告狀:“我就要抓他!我花錢雇他來玩并不是讓他出老千賺我們的錢!雖然我也不缺這個錢吧,但是就是很不爽哎!你看,把林雨煙姐都弄傷心了,她好像輸的最多!

    “林雨煙?”談及她,程琰好像有點震驚,隨后氣壓冷了下來,“不是說出去聚餐的嗎?怎么跑到這里來了,程嬈,你知道的,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程嬈原本是想讓程琰為他撐腰,可她沒想到程琰居然開口管教她。這讓程嬈內心深處感到極為的不悅,兀自瞥了下眼神,心想程琰這人怎么這么愛管人。

    程琰的目光看向林雨煙,她好像確實哭了。

    程琰問:“林雨煙,輸了多少?”

    林雨煙在愣神中蘇醒,指了個數字。

    這點小錢在程琰看來不算什么的,剛才隨便扔出去的都比這多,但他還是耐著性子招了招手,說:“林雨煙,你過來!

    林雨煙聽話照做,走到他的面前,敏銳捕捉到他身上殘留的香水味,因為刺鼻,皺了皺眉頭。

    程琰看見了,說:“剛才在和朋友玩,有人帶的女人,可能沾了點!

    林雨煙點頭:“嗯,沒事的!

    他指了指身邊的位置:“坐吧,麻煩再開一局!

    程琰一副無所謂的態度,這讓出老千的人頗為煩悶,他原以為這幾個小姑娘看起來很小,可以欺負欺負,沒想到背后靠山這樣大。

    他突然想到一句話,越是平靜的水面,越是暗流洶涌-

    林雨煙從始至終都很懵。

    旁邊的程嬈說為什么不帶我一個,程琰毫不留情地拒絕了她:“程嬈,如果你再吵鬧的話,我很難不保證把今天的事情和你媽說!

    他說的很理所當然,程嬈也知道他會說到做到的,所以她悻悻的閉上嘴巴。

    林雨煙全程都在聽。

    果然,因為是程家的人才不想讓他沾染這些嗎?

    林雨煙沒什么話說。

    她的世界泛善可陳,沒什么喜歡的,也沒有什么討厭的。麻將摸到點門堂的那天還是程琰的朋友過來玩,她抱著書從外面走了進來,多看了一眼。

    應該沒有什么人注意到她。

    但那晚程琰就問她會這個嗎?要不要教她玩玩。

    林雨煙是想拒絕的,但程琰正穿著睡袍,應該是洗澡完,身上香的過分。她不知道怎地就答應了他。

    不過那天她只學會了怎么杠,怎么碰,怎么胡。然后剩下的腦袋都在思考,程琰到底用的什么沐浴露,什么洗發水,如果她躺在他懷里,是不是會像他一樣香啊。

    不好好學習的代價就是輸的很慘。

    麻將機轟隆隆的運作,嶄新的一排排麻將城墻壘出。

    林雨煙面前的牌雜亂無章,小鳥圖案的麻將好像在齜牙亂叫,很煩。

    程琰輕輕捏起一張麻將,手指輕輕摩挲著,突然抬眼看她:“能接住什么?”

    林雨煙微微一愣。

    旁若無人的藐視規則,好像也不像他的作風。

    “算了!彼駴Q了上一句話。

    林雨煙看見他的指尖劃過她的牌,在林雨煙尚不清楚他的意思時,他已經云淡風輕的打出一張五筒,隨后專心致志地補上空缺部位。

    好像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但他確確實實在當著所有人的面喂她牌。

    程嬈只當程琰在為她報仇,驚呼道:“林雨煙,快吃!

    林雨煙低著腦袋,將兩張牌推倒:“吃。”

    不一會,林雨煙已經賺的盆滿缽滿。

    程琰將面前的牌一把推入麻將機里,問她:“小姑娘,不哭了?”

    林雨煙說:“我沒哭!

    “知道!焙孟裨诤逅

    出老千那人欲哭無淚。

    他先犯錯他也不好說些什么,但他沒能想到程琰對旁邊那姑娘這樣好,他也沒聽說程家這位公子有什么人啊。

    “行了!背嚏鼘ε赃叺娜藬[擺手,“你走吧,大過年的也別再用些什么歪招數!

    那人連忙道程,雖然輸了點錢,但這也不算事。程家這位公子脾氣還是挺好的,不然遇到一個暴脾氣,指不定把他關在監獄幾天。

    程嬈瞪了他一眼,撒嬌道:“哥,你怎么就叫他走了?”

    他的聲音很沉穩:“程嬈,如果你乖乖在家學習的話會遇到這些事嗎?這里本就是你不該來的地方,吃點虧也是好的!

    林雨煙感覺這話好像也在暗指她,只不過她和程琰不熟,他也不好意思訓斥她。

    她站起身來,也不想打擾他們了,說自己先走了。

    推開門的一瞬間撞上許舟,他正和一個女人摟摟抱抱的。

    許舟也是震驚,因為他沒能想到林雨煙會在這,以及她的身后站著程琰。

    他就插著兜,眼神漠然的看著許舟。

    林雨煙果然是和程琰有關系的,許舟急急忙忙掙開那女人的手,說:“林雨煙,我剛剛走路沒站穩,所以朋友扶了一下!

    林雨煙不明白朋友也能親上來嗎?

    她沒說話。

    許舟又看了眼程琰,不得不說,程家這位公子長得可真矜貴,就那么站著,就矚目萬分。

    他偷偷趴在林雨煙的耳邊問了句:“小雨,你和程琰什么關系。俊

    林雨煙感到肩膀上有個力度將她往后一帶,她失去平衡,撞在他的懷里。

    一瞬間,程琰突然明白了林雨煙眼眶紅的原因。

    不知不覺,那雙手又緊了幾分。

    他笑的慢條斯理:“你好,許舟,我是林雨煙的哥哥!

    整個過程行云流水,畢竟排練了二年有余。

    一眾人員落馬,包括不僅限于程凌威以及他身后的保護傘。

    將琛德拍了拍程琰的肩膀,“你真是為這次掃黑除惡立下汗馬功勞了,以后干什么想好了嗎?想當警察,我這也有你的地!

    程琰搖頭,“不了,可能要去沉淀一段時間。”

    還有個原因,要去見喜歡的人,永遠陪在她的身邊,一刻也不分開。

    他好像看見前方的光了。

    就在準備去醫院找林雨煙時,卻發現微信小號蹦出一條消息:程琰,我走了。

    第69章 小雨晴

    原來開小號加她這件事早就被她識破, 程琰也沒想到分開這三年里,小姑娘能聰明成這樣。

    他敲鍵盤:走?走去哪?

    程琰以為林雨煙的走,就是在附近的走。昨天在照顧林雨煙, 今天在忙程凌威這些事。他壓根沒睡覺,卻感到精神格外振奮。

    她回:去新疆。

    他腳步有一瞬頓住, 準備去開車的手也懸在空中,神色終于不吊兒郎當,感到一絲恐慌:好端端的,去新疆干什么?

    林雨煙此刻的心情頗為復雜,她是真有點后悔了。

    早知道那天后,她和他的關系會變得如此不一般,她又怎么會招惹他。

    還是說,林雨煙從未想過他還會回應她。

    也許那天的林雨煙就是故意的。

    一種沉寂在內心深處的壓抑釋放出來,她就是想給所有人一點顏色看看。也或許,她早就對她家的這個哥哥產生了一種不一樣的情緒。

    不可否認的說,程琰在林雨煙的青春確實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那是她第一次見過一個稱之為男人的人。

    那時候的林雨煙其實還小,不懂得青春懵懂的愛意,也不懂得什么是帥,什么是好看。

    直到她上了高中,這種思緒一下子迸發開來。

    操場上,有男生給她遞交情書,當著所有人的面捧著花束向她表白,她才知道,愛意原來可以直白的表達出來。

    居然能有人因為喜歡而提前三十分鐘早起,去為心上人買一頓早餐,下雨天執意被雨淋,也要把傘給予她人,原來這個世界里,存在這么多幸福的瞬間。

    然后,她的思緒飄向了她的那位哥哥,他居然是林雨煙在奶奶離世后第五年里的第一束溫暖。

    那天,在他問出她要干嘛的時候她也沒出聲。

    林雨煙原本以為他會責備她,沒想到他只輕輕的嘆了口氣,口吻卻變了。

    他說:“行吧,也不管你了,你去玩你的泥巴吧。但希望你記得回來時洗手,保持清潔衛生!

    程琰素來不喜歡濕潤的泥巴沾在手上的感覺,所以他替林雨煙洗凈了手后,又擠出一泵洗手液。

    他始終無法理解為何有人能忍受手上殘留著泥土印記,或許是每個人的忍受力真的不同吧。

    他不該強迫別人與自己擁有相同的感受。

    反正,他馬上也將離開這里。

    想及此,他準備離開。

    沒想到那個一直低垂著頭、沉默不語的小姑娘突然開口,聲音中帶著一絲委屈:“我根本就不是去玩泥巴!

    不過只在一瞬間,她又閉上了嘴。

    鮮少聽到小姑娘驕矜的聲音,他及時止步。

    看著昏暗的天空,程琰實在想不到她還能干著什么。

    他不希望她出什么危險,哪怕她跟他也沒什么關系。

    程琰開口詢問,“所以,程雨,能告訴我你這么晚出去的原因嗎?”

    林雨煙原本是不想理他的,因為她不喜歡別人喊她叫程雨,但那天他的聲音似乎極具有魔力,她很想回答他。

    林雨煙承認,他的聲音真的很好聽。

    她低顫了下睫毛,慢吞吞的開口,“去撿麥穗。”

    “麥穗!

    哪怕是疑惑,他的情緒也沒什么波瀾。

    “這個地方,會有麥穗嗎!

    他隨口一問的話突然讓小姑娘眼里閃過一絲光芒。

    “當然有!你想去看看嗎?”

    程琰后悔開口那句話了。

    他現在雖然時間充裕,但也不想將其浪費在和小孩玩過家家的游戲上?墒钱斔粗杠S的模樣時,他竟也不想掃她的興。

    沉默兩秒后,他冷淡的開口:“行吧!

    那天晚上,撿拾麥穗的小分隊多了個人。

    林雨煙不害怕黑暗,但那晚路燈打下他的傾斜倒影,居然極具有安全感。

    她很想開口說話。

    “哥哥,你以后能喊我叫林雨煙嗎?”-

    也不知怎地,那晚夜燈開的還挺久的,林雨煙就靜靜的盯著手機發呆。

    其實有時候程琰還真挺好的,你說讓他叫,他也就叫了。以至于程家就只有一個人喊她叫林雨煙,哦,不,現在還多了個程嬈。

    好是比尋常人好了點,但是本質上還是姓程的,和他們也沒什么兩樣。

    如果沒有發生那樣一件事,她是不是至今為止都不清楚他的真實面目。

    所以林雨煙想了下,還是把那些感激的話語刪了。

    因為她希望他們之間再無交集-

    那之后,程嬈給她打電話了。

    起初是個陌生號碼,林雨煙沒敢接。

    后來又響了幾下,她尋思應該是個熟人沒帶電話那種,但她也沒想到是誰。

    她根本就沒有存程嬈的電話,因為她也沒想到她這個千金大小姐會屈膝給她打電話。

    程嬈的聲音有些焦急,她說:“好姐姐,幫我拿下我的作業唄,要寫完的那種!

    電話那頭傳來沖水聲,林雨煙猜測程嬈應當是在廁所里偷偷打電話。

    林雨煙也沒明白她的意思,也不知道她從哪里來的電話號碼。

    程嬈為自己所做的行為沾沾自喜。

    “你知道我是怎么發現你的,因為看見了我哥給你打的備注:小雨,還真挺親切的哈,一看就是你,畢竟你這個字還挺獨特的。唉,你爸媽給你起這個名字是有什么寓意的嗎?我當初都不認識你這個字呢。”

    程嬈說完此話臉色乍變,她怎么又忘了那事呢?

    她連忙改口。

    林雨煙琰貌笑笑,“程先生,他確實還挺忙的。不過你說的作業這事,我好像沒太明白!

    程嬈的怨氣還挺大的,不住喃喃,“我真是不明白了我為什么不能上那些國際學校,非要來這破公立學校受罪。都怪我媽非要要那些名聲,說什么跟大家一樣。不過林雨煙姐你可真牛,聽說你高考考了好多分!唉,我肯定不行!

    鈴聲響了,那邊語氣變了變,“算了,上課了就不說了,記得一定要幫我帶。哦,對了,也別讓我哥知道,我感覺知道了他肯定要批評我,回來還叫我跟你學!

    瞬間掛斷電話,好像不允許林雨煙拒絕。

    她可以幫程嬈寫作業,但是她不想回程家,比起萬映樓,她是否可以求助下程琰?

    哪怕程嬈說過她千萬不要和程琰說。

    但那只是隨口一說的話,程琰真正知道了又怎樣,難不成還真的會批評他那個親堂妹?

    不可能的。

    他們本質上是一家人的。

    林雨煙敲擊了下幾下屏幕,猶豫片刻后打出。

    「程嬈好像想找你辦點事。」

    程琰回復的還挺快。

    「什么事?」

    「讓你幫她拿下作業,寫好的那種。」

    林雨煙發完覺得也是搞笑。

    他是商業圈有名的人物,幫一個高中生拿作業。

    果真,那邊果斷拒絕了。

    「我這邊還挺忙,暫時走不開,要不你先回去幫拿下!

    許是察覺出來什么,后面又跟了句。

    「伯父伯母不在家!

    林雨煙這才緩了口氣,說了聲好-

    跟管家說明了緣由,就讓林雨煙進了。

    她輕車熟路的找到程嬈所在的房間,以及放在書桌上的英語作業,上面還殘留著些許水漬,也許是深夜困倒后所留的口水。

    林雨煙以前也是這樣,但到底沒有程嬈幸福,困了就真的可以睡了,她可不行。

    那一年,萬映樓沒少在她耳邊念叨,說你一定要考個好成績,給我們爭爭光,到時候慶功宴可是會來很多個大領導的,我的人生成就可就壓在你身上了。

    這樣越說,林雨煙壓力越大,有時候解不開一題圓錐曲線就開始哭,和程嬈的口水不同,那是實打實的淚水。

    那時候程琰可不在程家,他早就飛去洛杉磯,和他爸媽生活了。

    幸福美滿的生活,也是林雨煙最羨慕的。

    再然后,她聽說他又回來了。

    時隔四年零八個月,她再次遇見了她的“哥哥”。

    他當時開了一輛蘭博基尼,林雨煙其實是叫不出名的,她只知道,看她的人很多。

    身邊來來往往,盡皆是一些身著統一高中校服的學子,嬉笑或喧嘩,青澀或稚嫩。而他身著名貴西裝,腕中帶表,身形挺拔,與之格格不入。

    手中燃了根煙,靜靜的看著林雨煙。

    末了,滅了。

    陽光下倒影重合。

    他說:“林雨煙,我帶你回家。”

    “不是說不喜歡我這個頭型嗎?”

    從小時候看電視就說過,所以程琰一直銘記在心。有意為她留著中長發,蓋住點眉峰,中和了點銳氣。現在頭發短了,全部展現,只是對她,還是溫柔至極。

    “我喜歡的是你這個人,又不是你的發型,況且!彼鲱^看他,“你這樣,帥的驚人!

    這是她第一次說他帥,程琰揉她頭發,勾唇笑。

    “走了!彼阉ё撸皶r間晚了怕你反悔!

    他一路上碎碎念,“領完結婚證要不要去見你爸媽,雖然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但有些禮儀還是有的。叔叔阿姨是不是喜歡有文化內涵的人,要不我去背點古詩詞,出口成章下……”嘮叨的像個老太太。

    林雨煙無奈搖搖頭。

    他真是個無可救藥的傻瓜。

    第70章 小雨晴

    領證的時間并不久。

    拿到結婚證后, 倆人準備去趟華中,也就是倆人上高中的地方。

    本來是想徑直開車去,可倆人料到門口有門衛檢查進校證, 于是準備回去,將校服進校證找到, 第二天再去。

    林雨煙的衣服疊放很好,放在柜子深處,翻了沒一會就找到。抬眼一看,進校證正掛在掛鉤上, 照片里, 是一個梳著順馬尾, 皮膚白皙,看起來就是一副乖巧的女孩模樣。

    抬手想給程琰發信息, 發現早在一分鐘前, 他的信息已經到來。

    【程琰】:進校證好像丟了。

    【林雨煙】:……那怎么辦?

    【林雨煙】:要不你提前和老趙說下,帶我們進去?

    盛夏。

    酷暑難耐。

    就連往常孜孜不倦鳴唱歌曲的蟬蟲都知趣的停住叫聲。

    斑駁的光影順著窗戶落入室內,形成透明的烤箱,而林雨煙正坐在這個烤箱內,手里拿著篆刻刀一點一點的劃著不干膠厚卡紙。

    指骨相交的地方,已經籠出一灘薄汗,黏膩的如同口香糖。

    光打著半透細長的睫毛,順過棕褐色瞳孔之上,如同價值不菲的寶石,無任何雜質。

    白色連衣裙貼附著微微拱起的肩胛骨,像是乳臭未干雛鷹的雙翼。

    幾綹碎發垂落至下巴,額頭的汗液剎那間下墜,順著繩索一般的發絲,與身旁堆起的沙堆融合,如同粘合劑,逐漸陷成一個小團。

    “啊!”雨打樹葉沙沙作響,夜風稀薄,一只飛蛾吧嗒吧嗒地撲在樓道里灰撲撲的燈罩上。

    想不想在港城讀書?

    如果實在要說,并沒有完全的不想,這里的一切對于她來說都無比新奇,充滿著新鮮感,全都是在小灣體驗不到的。

    但她也很清楚地知道,新奇就只是新奇,自己并不屬于這里。

    林雨煙張了張口,一個“不”字才說出口。

    媽媽卻不等她拒絕,就用緩慢的語氣,直截了當地替她作了決定:“你必須在港城讀完高三!

    “……”

    “小雨,媽媽不想瞞你。媽媽懷孕了!

    懷孕?

    林雨煙感覺喉嚨里有什么東西哽住了。

    這樣平淡的口吻,好像只是在簡單地通知她這件事情,但接著,媽媽的話語中很明顯多了一絲難掩的開心:“媽媽今天做了產檢了哦,是個弟弟,等出生了肯定和小雨一樣乖巧聰明,小雨到時候高考完應該就可以見到……”

    林雨煙滿腦子里都不是要在港城繼續讀高三這件事情了,宕機了小幾秒,她驀地放低了些氣息,靜靜地打斷了電話里的人:

    “你今天去做產檢了?”

    “嗯?是呀小雨!眿寢屌d意未消。

    “不是說來接我?”林雨煙幾乎是一字一頓,聲音仿佛從喉中硬生生磨出來,“……你騙我?”

    “……”

    餐桌那頭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覺察到這氣氛微妙的變化,也不約而同地沒了音兒。

    女孩子單薄的身影,佇立在不甚明朗的客廳廊燈下,顯得蕭索異常。外面雨聲漸起,她整個人好似也被一種低沉壓抑的情緒裹挾住了。

    “……小雨,你等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樣,”媽媽解釋道,“其實媽媽本來要打電話跟你說的,媽媽上半年認識了一個叔叔,他在蘇州做生意,對媽媽很不錯,只是,只是媽媽這段時間太忙了,真的沒有辦法——”

    “……你要打電話告訴我?”

    林雨煙再次忍無可忍地重復一遍,這一刻,連方才的眼淚都不知不覺憋回去了,“你知不知道……我等了多久你的電話?我打給你永遠打不通,你現在居然說……你本來要打電話告訴我?”

    “小雨——”

    “怎么在你那里,永遠是你怎樣怎樣,永遠都是你很忙,”林雨煙的嗓音禁不住地發著顫,“你知不知道,明天我就要開學了——開學前就來接我,這不是你自己說出來的話嗎……忘了?”

    那邊沉默一瞬。

    林雨煙都顧不上去想這沉默中是否對她有過那么一絲微薄的歉疚,她深深地一呼吸,就掛斷了電話。

    她不想再聽任何一句沒用的解釋。

    丁韻茹和張京宇放下碗筷,面面相覷。

    林雨煙摘下電話,在原地站了許久。

    她最終輕輕提氣,再次回到餐廳,把手機放回桌面,吸了吸鼻子,不想讓人察覺自己的情緒變化,盡力平和語氣,“……謝謝姨媽,打完了,我要走了!

    “——你等一下,”丁韻茹這時坐不住了,“你先過來,我給她再打個電話。”

    “不用了,”林雨煙認為沒這個必要,“您別打了,我得去趕車了。”

    “不行不行!什么東西啊真是——生了就不管你那生你干嘛呀?”丁韻茹聽了那么一通也挺來氣,把那手機奪過來,拉著她手腕兒就給她重重按回餐桌前,“我來打!你這在我家白待了半個月算什么事兒!就這我還沒跟她計較呢!

    林雨煙還沒再開口,丁韻茹手里那電話便響了。

    丁韻茹立刻作出一副要吵架的姿態,手都插到了腰上:“瞧瞧,這不是來了嗎?可心虛著呢!”

    “……”

    林雨煙見丁韻茹像個女戰神一樣氣勢洶洶地接起,才扯著嗓門兒要說話。

    但倏然,又奇異地安靜了下來。

    “我希望你能讓小雨和京宇一起轉學!

    比起上回,電話那頭的人這次并沒有半分溫和的懇切,反而是滿滿的不容拒絕,“爸生前把這套學區房留給了我,想必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為了給京宇轉學住進來的事情先前我并不知情。

    “如果小雨無法在港城念書,我會立刻向法院申請收回這套房子。到時候京宇能不能上,都是個未知數!

    “……”

    “總之,我會想辦法讓小雨在港城念書的,”那邊頓了頓,最后放緩了語氣道,“相信你和我一樣,都是為了讓小雨和京宇接受更好的教育吧。”

    丁韻茹嗓子哽了好半天,臉上如走馬燈變換了數種表情,這才破出了第一個音節:

    “你算計我是吧?!”

    林雨煙因為材料被破壞,不由自主的叫了一聲,隨后視線往上挪,嗔怒的看了眼靜悄悄的空調,小聲嘀咕:“上午就報修了,這都快到下午了還沒有人來修,這工作效率未免也太差了。”

    “雨雨,安靜!绷謳r祥放下手里的篆刻刀,起身將那一團沙子放入手心,隨后緩緩道,“做事不要浮躁,心靜自然涼!

    林巖祥是林雨煙的父親,同樣也是打開林雨煙對沙畫向往的啟蒙師。

    林父公私分明,平時臉上總是充盈著慈祥的笑容。但是一旦接觸沙畫,他總是變得嚴肅而沉穩。

    林雨煙有幸看到過父親工作,帶繭的指腹抵住刀把,手腕靈活,刀鋒迅速,一上一下,無半分拖泥帶水,就勾勒出嫻熟復雜的線條。隨后輕捻一把彩色的沙,細細摩擦著指骨,栩栩如生的蛟龍就此誕生。

    林雨煙也想像父親那般,不過現如今她的功底并不深厚,只能用簡筆畫勾勒出簡單的線條。

    林雨煙聞聲,頓住,不語。

    宋舒華正帶著圍裙在廚房里進行大掃除,聽到林巖祥的話走出廚房,將套在手上的膠皮手套拿出,說道:“老林,雨雨才十歲,還小,正是天真爛漫好動的年紀,什么靜不靜的?就是因為你天天這么說,雨雨的性格才有點內斂。”

    林雨煙低頭,繼續進行手中的動作:“可我就是喜歡沙畫,我不想跟外面的小孩子們一起玩!

    其實不是林雨煙不愿意和同齡人玩,而是她天生有些社恐,不太敢和陌生人有接觸。久而久之也就覺得外面瘋跑的小孩子們沒什么意思,不如沉浸在沙畫世界的烏托邦,幻想著自己的一方天地。

    宋舒華拿她沒辦法,準備將手套繼續套上。

    門口突然不合時宜的傳出機器發動的引擎聲,隨后是電轉的“嗡嗡”聲,像是嘈雜的蜜蜂,直接鉆入林雨煙的天靈蓋,讓她痛苦不堪。

    宋舒華望向門口的方向:“看樣子隔壁又開始裝修了,不過新搬來確實需要裝修久一點!

    已經第七天了,再裝修也要有個度吧!

    宋舒華繼續說道:“我今天早上買菜的時候看見一個和雨雨年紀相仿的小男孩開隔壁的門,帶著個眼鏡,文質彬彬的,一看就是那種很有教養的小孩,正巧雨雨缺個朋友,要不老林,我們回來帶雨雨過去串個門怎么樣?”

    林巖祥并不認同:“哎,小孩交朋友這事強求不來,你想交不管用,要問一問雨雨的意見。”

    林雨煙本來就心煩,愛屋及烏的直接延伸到母親口中的小男孩,賭氣回復:“我才不要。”

    林雨煙說完,鉆木聲戛然而止,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宋舒華不解的看了眼刺眼的陽光,耷拉著拖鞋前去開門。

    林雨煙好奇的探頭看了看,是一個和母親差不多年紀的女人,穿了一身波點裙,中長波浪卷發,聲雨挺好聽。

    開門的一剎那,就對宋舒華點頭笑道:“你好,我是隔壁新來的,我叫林晚君。”

    林雨煙總覺得她邊說話邊余光亂瞥,看起來不太友善。

    宋舒華原本就想叫林雨煙交朋友,現如今正主的母親找上門,她難掩住內心的欣喜:“你好你好,我叫宋舒華,請問你敲門是有什么事情嗎?”

    “我想借幾個雞蛋為我兒子做紙皮蛋糕,但是現在天氣太熱,小區里的超市還沒開門!绷滞砭哪抗饨K于藏不住,直接和側坐在椅子上的林雨煙四目相對,她尷尬一笑,轉移話題,“這是你女兒嗎?長這么好看啊,跟個洋娃娃似的!

    “沒事的,姐姐,最近我們家在裝修,真是給你帶來了不少麻煩,回來我一定請姐姐家吃飯。”

    “唉,哪的話,你太客氣了!

    林晚君接過雞蛋,伸頭看了眼林雨煙桌子上的畫:“喲,小姑娘畫的這么好看!

    林雨煙不太喜歡自來熟的人,悶悶的說了一聲謝謝。

    林晚君還在說:“姐姐,要不讓你家女兒來我家畫畫吧,我那有空調。你看這么熱的天,熱到孩子也不好,正好我那邊剛完工,也不會吵到孩子了。”

    宋舒華立馬欣喜若狂,點了點頭,拉著不情愿的林雨煙出了家門。

    林雨煙看著逐漸關上的大門,只覺得自己像是被賣走的孩子。

    出門時候的程琰如同喪家之犬。

    本以為到這,是信心滿滿的勝仗,可現在,他腳踩著最后一塊階梯,確實是高估了自己。

    他還沒有想象中的強大,眼睛看天,風卷云涌。

    那又有什么資格保護著她?

    大言不慚,說養她這種話。

    痛恨說話不過腦袋的自己。

    有人在叫他,他還是將最后一塊階梯下落,頓了下,隨后回轉身。

    無波瀾的眼角濃生幾抹憂愁,化解了幾分鋒利感,長出幾絲脆弱,荀桐呼吸一滯。

    聽說,在脆弱的時候獲得溫暖,能夠被深深鐫刻在心里,荀桐自然而然也想成為他心里的人,所以隨便找了個理由跑了出來,目的是見他。

    程琰倒也沒想到來者是她,在一桌子上打麻將本來就不爽,特別是她身上那濃厚的香水味,刺的鼻子疼,一點也沒有林雨煙身上的味道好聞,他想走。

    被荀桐跟上,小跑到他的跟前,學著他爸在桌子上喊他的名字,叫他程琰。

    他總算愿意正眼瞧她一眼,荀桐覺得這個弟弟也不過如此,裝的倒是挺清高的,或許是,男人本質上都是壞東西,禁不住誘惑,她自認為自己模樣身材還是不錯的。

    于是她招手,“還記得我嗎?剛才一桌子上的!

    “覺得你打麻將還挺有魅力的,也好厲害,第一把就贏了!彼热皇浅运呐,就是給她面子,就是可以成。

    “所以……可不可以加個微信,方便后續了解一下!

    她終于將心里話說出口,并且挺直了背,露出傲人的事業線,畢竟這可是投資。

    程琰輕勾唇笑,眼底漸冷,“你耳聾嗎?”

    荀桐瞪大眼睛去看他,不知所措。

    “聽不見我有女朋友?”他一字一句,故意說的很重。

    “我……我知道!彼驗檫@壓迫性說話聲音很小。

    “知道還來?”

    程琰算是明白她過來搭訕的意思,就再也沒給她好臉色看。

    “跟你小姐妹學?”

    故意調侃她,讓她瞬間臉色泛青。

    “就這么喜歡破壞別人家庭?”

    還在用問句問她,荀桐只能因尷尬舔了舔唇。

    “抱歉,你看錯人了,我不是我爸!

    她呆愣了下。

    “我呢,認定一個人,就只認定她。”

    他將手指揚起,是在炫耀手指上

    林晚君貼心的領著林雨煙入了家門,一開門的一霎那,寒風襲來。

    那舒緩起來的胛骨又開始收攏。

    林雨煙換上林晚君遞給她的拖鞋,冷白的腳踝向上蔓延到裙擺。

    她隨后聽到一聲中年男子的訓斥聲,怒吼般的咆哮,混合著冷氣直擊入她的內心,她的睫毛不由自主的一顫。

    該不會這里真是拐賣小孩的地方?

    林晚君不好意思的笑笑:“孩子他爸在訓人!彼嗣钟隉煹哪X袋,“那小孩不太聽話,三天二天出門約人打架,丟他爸臉,一點也沒有雨雨你乖!

    林雨煙垂下眸子,繼續往前走。

    林晚君對里面喊:“老程,有人來了,別罵小孩了,小孩愛玩是天性。”

    里面果真停止住謾罵,林雨煙也看清楚中年男子的長相。

    跟想象中的不太符合,還對著她招了招手。如果不是親耳聽到如雷般的訓斥,她萬萬不敢想象他居然會發出如此可怕的聲雨。

    正對著中年男子有一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男孩。

    穿著一身白t,明明是少年感的穿搭卻因為衣服上殘留的斑駁泥濘透漏著凌厲。肩部勾勒出那個年紀不該有的漂亮清晰棱角。清拔的身形始終堅.挺,仿佛臨危不懼父親的威嚴,只是那肌膚下的青筋始終緊繃,是強握住指腹的緣故。

    凹凸的喉嚨上殘留著一絲傷痕,林雨煙因為好奇,視線向上偏移,正巧和陰翳的眼睛相撞,她不由自主的身體開始僵硬。

    漆黑的眸前豎著幾絲雜亂的發,F如今正在狠狠地盯著她,如同夜晚捕獵的狼偷偷潛伏在草叢中,貪婪的望著自己的獵物。

    她仿佛此時此刻正在被千刀萬剮的凌遲。

    慌亂間,她開始偏移起目光。

    不知是不是潛意識在作祟,她分明用余光看到少年舔舐了下嘴角的血痕,隨后上揚了下嘴角,擰成幾捋戲謔。

    那雙緊握的手依舊未松開,林雨煙突然大腦開始不自主的幻想。如果周遭沒有人,那雙有力的拳頭會不會向自己襲來。

    中年男子察覺到林雨煙隱含在內心深處的恐懼,立馬抑制男孩的視線偏移:“程琰,站好!”

    程琰懨懨的移開視線,注意到女孩拖鞋后空缺的腳腕,外踝微微隆起,如同雪落在細軟的山丘。

    他突然想到林雨煙被嚇到近乎于窒息的表情,不由自主的開始頑劣輕嗤,卻也在這時候惹惱了中年男子。

    身子高大的男子輕而易舉的罩住他的肩胛骨,用力的將其拉倒雪白的墻壁面前。程琰眼皮子也沒抬,松散的像是沒骨頭的動物,就這樣冷淡的看著墻壁。

    “晚上不準吃飯,就這樣站三個小時,看你下次還敢不敢打架!”

    林雨煙不敢看,抱著沙畫材料低著頭。

    她突然想到母親口中文質彬彬的少年,余光開始向背對著她的男孩靠攏。

    如果這也叫文質彬彬的話

    母親真是害死了她。

    林晚君立馬拉過林雨煙在她身邊:“雨雨,來這邊,叫舟宴哥哥帶你玩!

    林雨煙哪還敢多想,立馬點頭,想要逃離是非之地。

    程琰長睫斂下,遮住了半邊鋒利的眸。

    倦怠的盯著虛無縹緲的墻壁,不正經的開始插著兜。

    女孩的走路聲很輕,卻還是能夠感覺到逼近的距離。

    程琰不明白為什么有人會雙臂環繞,抱著自己的東西低頭走路。

    路過他的身邊,程琰明顯感到她的身體微顫,緊接著,細微縹緲的鈴鐺聲響起,很輕很輕,但他因為對于聲雨的敏感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

    程琰斜睨起眼眸,林雨煙立馬將腦袋向后微縮。

    模樣像極了被狼捕捉時候的樣子,不安,膽小,急促而困窘。

    他很想逗逗她玩,冷懨的揚了下聲雨:“走這么慢,是想被挨一拳嗎?”

    他會陪伴她長大。

    然而,在舞臺燈光的照耀下,他的視線被一片璀璨所占據,根本無法穿透那層由光影交織而成的帷幕,去看清臺下的每一個面孔。

    舞臺與觀眾席之間,仿佛隔著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將臺上人的目光與臺下的世界隔絕開來。

    他在此,埋葬了期待的火花。

    程琰突然間嘆了口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開始輕聲哼唱起那首英文歌曲。當唱到原本應是“I should be waiting”的部分時,他的聲音微微一頓,隨后,他故意將歌詞改成了“I won''t wait”。

    林雨煙對這首英文歌的歌詞并不熟悉,因此她并沒有預料到這一突如其來的變化。

    她還在聽,靜靜低著頭。

    程琰將她的下巴抬起,盯著她的眼睛看去:“那是唱給你聽的!

    “那時是,現在也是。”

    以及,還有很多她不知道的事,就比如:

    “那年軍訓的煙花,是我單獨為你放的。”

    喜歡你。

    一直都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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