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醫館
葉靈芝早早地關了門,細細數來,她在上京城待了足有一兩個月了。這上京城的風光,人來人往,四海匯聚。
常聽師父說,上京米貴,居大不易。
上京城的權貴,心思玲瓏,彎彎繞繞。她剛用上好的雪水,煎了一壺水,她在杯子里放了少許龍井茶葉,在添上一點水。這龍井的醇香,便從杯子里飄出。
這龍井還是太子殿下送來的,那位太子殿下,溫潤儒雅,待人有禮。
對她師姐云千雪,百般呵護。誠如之前幾日,師姐都來她這里問診。每日清晨,太子將她送來,到了傍晚,太子總是候在巷口等著師姐,不進來打擾她們。無論多晚,他都等著。
今天三月三是一個好日子,師姐和太子應該在一起。上京城的煙花盛宴,聽百姓說是太子給師姐準備的,連續四年,年年如此,兩人相約一起,共度良辰美景。說實話,還真是羨慕師姐。
太子與師姐,門當戶對,天作之合。
百姓都說太子繼位,謝朝將迎來盛世。而未來的太子妃品性高潔,菩薩心腸,絕對可以母儀天下。
母儀天下
她的師姐,以后就不是師姐了
葉靈芝忽然發現,茶杯的水開始掀起了一層淺淺的漣漪,是有人來了嗎?這大半夜還有人來?
她又聽見了一陣馬蹄聲,以及一聲馬嘶聲
“咚!咚!咚!”
急促的敲門聲
葉靈芝剛要罵對方不道德,大半夜不睡覺,有病的。這簡直就是不人道的,正所謂善者不來,來者不善。
葉靈芝手心內暗藏幾枚淬毒的銀針,防人之心,她還是有的。她平靜地說道:“今日不看診,請閣下改天再來。”
“葉姑娘,請開門。”這聲音有點熟悉。
“我是謝六。”對方的聲音略帶不耐煩,咚甚至還踹了門,這脾氣夠暴的。
謝六?謝沅翊?
謝沅翊生病,找太醫才是。
“葉師妹,請開門。”一聲淡淡的聲音傳來
師姐?還有謝沅翊?
這什么情況,別是我看到的情況
門開了
結果一看來人是謝沅翊,云千雪,令她大跌眼鏡的是,謝沅翊抱著她師姐。而她師姐不僅不拒絕,而且雙手還環住謝沅翊,兩人動作很是親切。她師姐面帶潮紅,這,這......她看到了什么......
葉靈芝與謝沅翊大眼瞪小眼,剛剛還想著師姐和太子如何相配,他倆如何共度良宵。
現實就有點打臉
她立即腦補出幾百場戲,師姐和謝沅翊不得不說的一二事
云千雪輕咳一聲。葉靈芝恍然大悟,忙招呼兩個人進來。這事情如果傳出去,她師姐還有臉進東宮門,葉靈芝瞪了一眼謝沅翊。
謝沅翊將云千雪放在床上,葉靈芝發現云千雪腳踝處的紅腫,她的衣裙上還染著幾縷新鮮的血絲,而謝沅翊一身濕漉漉的,手心一直在滴血。
葉靈芝意識到事情似乎不妙,她說道:“謝六,我讓小算盤帶你去換一身干凈的衣服。”
“好。”
“等一下。”云千雪沙啞著嗓子,她對謝沅翊說道:“六殿下,你的傷我給你包扎一下。”
“我等會再來。”
“你的傷口感染了怎么辦?”云千雪略帶生氣,她有些討厭不聽話的病人,謝沅翊剛踏出門口,一陣冷風吹來,云千雪喊了一聲,“謝沅翊,你給我馬上過來!”
謝沅翊:……
“我數三下。”
“三,二,一。”
葉靈芝:……
這是夢回熊孩子挨揍的即視感
謝沅翊不情不愿地走了過來,云千雪又對葉靈芝說道:“葉師妹,東西準備一下。”
葉靈芝知道云千雪東西準備一下,她有些不愿意。但是,礙于對方是自己的師姐,她只好去煎藥了。
云千雪坐在床上,直起身子。在禮法上,倫理上,她們都不符合規矩。云千雪經過那事,有以醫患關系,似乎顯得又合理了。
她開始給謝沅翊綁上紗布,淡淡的燭光落在謝沅翊的臉上,給她整個人添上了一層暖光。謝沅翊臉色蒼白貧血,完美無瑕的俊臉,前額凌亂的發梢還滴著水。
還有點軟萌可愛,真想再捏一捏。
七殺怕她著涼,特意給她披了一件狐裘。幸虧,葉師妹這里有地龍。云千雪不動聲色地輕輕撫上她的臉,“六殿下,你沒有發燒,等會喝點姜茶暖暖身子。”
“......好。”
云千雪一邊替她包扎,一邊在觀察謝沅翊,謝沅翊跟太子的眉眼不像,臉形也不像,也許她的母妃是漠北歌姬,因此她長得有些陰柔,她的雙眸有著無與倫比的純凈,從那雙眸子就可以看出她的喜怒哀樂。
這樣單純的皇子
這天下百年都難得出一個
謝沅翊似乎發現云千雪一直看著她,謝沅翊撇了一眼自己的手心,略帶不高興地催促道:“快點,我快冷死了,疼死了。”
云千雪低頭展開她的手心,謝沅翊微微抽泣,手心發抖。她的五根手指像是被人剝了皮,血肉模糊,真是難以想象,她是如何撐到這一刻,真是難為她了。
鮮血凝固,上藥倒是不難,就怕這從小錦衣玉食,嬌生慣養的謝沅翊,還是熬不住這樣的痛楚。
云千雪耐著性子,怕這祖宗這疼,那疼,她一邊在她掌心吹氣,一邊輕輕摸著膏藥。將它全部涂勻,謝沅翊的眉心一抽接著一抽,掌心顫抖,咬著牙齒,眼淚蓄滿了她的眼眶。
也許是謝沅翊不想讓云千雪看到她狼狽的樣子,她一只手捂臉,她張開嘴巴,無聲地嗚咽著。云千雪開始哼唱些歌曲,輕柔的歌聲,在謝沅翊耳畔響起,讓她莫名如癡如初。
謝沅翊放下手,這我見猶憐的一幕,正好跌進了她的淺色眸子里。剎那間讓她怦然心動,她將目光鎖定在云千雪的臉上,她怔怔地看著云千雪,除了母妃活著那幾年,無人為她哼唱。
手上的疼,似乎也沒那么疼了。
云千雪將多余的膏藥用干凈的棉布擦掉,然后在慢慢地用紗布將她的手掌全部給纏上。而是一根又一根的手指包扎。
很有藝術感
謝沅翊看著自己的掌心,在半空中晃了晃。云千雪原以為她不喜歡,她淡淡地說道:“我這是第一次給人包扎,如果六殿下不滿意,我下次會做得更好。”
而謝沅翊就低頭看著她,她忽然說道:“云天澤,還真是享福。有那么好的妹妹,既會唱歌,又會醫術。”
“我三哥自己會包扎,不用我操心。這是我第一次替別人包扎。”
她這是第一次給人包扎,連太子皇兄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想到這里她嘴角,忽然微翹,帶著幾分沾沾自喜。
“臣女感謝殿下的救命之恩。”
這軟軟的話,像是羽毛一樣輕輕地撓在謝沅翊的心上。云千雪對她說話,總是溫柔似水,要將她融化了。可她為什么感覺有些悶熱,尤其是臉。
謝沅翊舔了舔發干的唇,別開她的目光,傲嬌地說道:“知道就好,本殿下帶你出去,豈會讓你受傷。記住救命之恩,應當涌泉相報。”
云千雪回道:“不知殿下,想要如何相報?”
這是一個好問題,如何相報?
她從未想過讓云千雪報恩,只是話趕話。她火場救云千雪,只是因為她是太子皇兄的賜婚對象。
至于她缺什么,缺愛,是有那么一丟丟,但是不多,她從未不在乎。
權勢地位,她沒那么大的野心,她很有自知之明。她連一城之主都做不了,何必丟人。
自古都是臣子救君,君許諾回報。哪有君救臣子,向臣子索求東西。
“我教殿下多讀書,還有處理東宮庶務。”云千雪帶著私心問道。
謝沅翊沉默了一會兒
有云千雪這樣的才女在,她不怕學不會,可是......她即將要嫁入東宮。自古東宮是非多,她是皇子,理應與東宮女眷保持距離。
宮里的皇后娘娘是位挑刺的主。
“以太子殿下對六殿下的榮寵,六殿下很快就會封王建府,上朝議事,王府庶務,總歸需要殿下熟悉熟悉。此事我會向太子殿下稟明。”
“好,本殿下恩準了。就當做給你云家的恩賜!還有,你休想自稱本殿下的老師,你算是本殿下的伴讀。”
“好。”
“六殿下,你喜歡什么?”
“干嘛?”謝沅翊警惕地問道,她嘟囔一句,想要討好我,想要征服我的胃,做你的春秋大夢
“作為伴讀,需要了解六殿下的忌口。”云千雪緩緩地說道,她想要知道謝沅翊是不是只過敏榛子。
“我的忌口就是不喜歡你喜歡的東西。”謝沅翊傲嬌地說道。
那還真是榛子過敏
“我喜歡太子殿下,六殿下討厭太子嗎?”云千雪的鳳眸隱藏著一抹得意的笑,又打算逗逗她道:“我還喜歡六殿下,六殿下討厭六殿下嗎?那臣女真是佩服。”
“你有病!多管閑事。你,你不準喜歡我,更不準喜歡我太子皇兄。”謝沅翊氣急敗壞地說道,“本殿下命令你,聽到沒有。”
而云千雪輕笑一聲,謝沅翊不想再看見云千雪,直接走了。
等到謝沅翊走了以后,云千雪感覺一陣沒來由地暈眩,她眼前一抹黑霧,她昏倒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