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臨走之前,倚明窗花了積分為木魯塑造人形,木魯拖住了他,“你都能為我塑造人形,為何不能救回明珠?”
“你的明珠沒死。你跟在璞英身邊,聽他的話乖乖做事,你遲早會遇到屬于你的明珠。”倚明窗敷衍他幾句便要走。
木魯糾纏他,“你實話告訴我吧,明珠是不是喜歡將我一族滅了的那個叫楚熙南的男子?不然他為什么要為那個男子擋住我的攻擊?”
“……”倚明窗被他問得啞口無言,“我又不是明珠,我怎么知道。”
“明珠與其和那種殺人如麻的瘋子在一起,不如和我度過余生。”
倚明窗:“……”
“人類這種生物最是薄情寡義,我出生后父親便常常教育我,不要太過信任人類。”木魯理直氣壯道,“他曾親眼看見一位男子將曾經與自己相愛過的女子葬在了情人湖的湖底,人類之間的愛情并不會長久,你們人類不是有句俗語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倚明窗一驚,“湖底?”
殺死柳素衣的是楚熙南的爹?
“對,用透明棺槨所裝,沉入了湖底。”
倚明窗抿唇,他如今知道的線索東一塊西一塊,拼成了一張模糊的圖,只差那么一點細節便能拼湊出完整的畫面,簡直是頭痛欲裂。
買了把劍和一個馬甲,換上新皮膚后,倚明窗不甘不愿地邁步走向祥云。
也算巧,他在街上碰到了許多天都沒見過的易安。
易安褪去了原本的溫文爾雅,身上圍繞著一股成熟而彬彬有禮的氣質,或許是倚明窗看著他的視線太過炙熱,易安也不惱,對著倚明窗輕輕點頭作禮,邁步走了。
易安的身影隱入街角,街上過路的人舌根便癢了起來。
“先前易家死了家主和家主夫人,這事鬧得還挺大的,說什么病逝……我有位哥哥的嬸嬸的妹妹是易府的下人,在端茶時聽到易安與易家管事談話。嘖,那家主夫人還是挺狠的。”
“說了什么?”
“家主夫人曾經找人給易家少主卜卦,說易安會因心慈手軟而慘死。那家主夫人才做局親自殺了易維平,逼著自己兒子不要心善……”
這些人說的話真真假假,聽的人就當個樂子,唯獨無意成為局中人的倚明窗從中聽到了一點可能為真相的內容——趙清擔心易安因心慈手軟慘死,所以做局逼易安心狠。
倚明窗搖了搖頭輕嘆一聲,找了個人少的地方,踩劍飛向祥云。
一回生二回熟,比起第一次時時刻刻揪心擔憂自己落下劍摔得不留全尸,這次踩在劍上倒輕車熟路了不少,他還能分神觀賞四周的環境。
余光瞟見前邊飛來了什么東西,倚明窗回神,急急忙忙避開與鳥相撞,失去了平衡的人與劍左搖右晃在空中盤旋飛下,勉強站穩在地面,倚明窗堪堪松了口氣,將手心的細汗擦在了衣袖之上。
“這位小散修,你沒事吧?”秦關琳的聲音。
倚明窗轉頭看去,掃了眼秦關琳身邊,并未發現楚熙南后,道:“這位道友身穿凌山校服,怎么會出現在祥云?”
“你這話我可就不愛聽了。”秦關琳抱起手,“你連校服都沒有,穿得如此閑散,不也出現在祥云了嗎?”
倚明窗笑了笑,“說得也是。有事求問道友,我是來祥云求學的,不知最近祥云是否還招弟子?”
“這我不清楚。”秦關琳揉了揉手腕,“正巧我要去祥云,我給你帶路吧。”
兩人并肩而行,簡單交談了幾句,一位老婦從遠處沖了過來,往地上一跪便磕了幾個頭,“求求仙人救救我的女兒!”
倚明窗與秦關琳對視片刻,向前攙扶起老婦,“你細細與我們說,發生何事了?”
老婦慌慌張張,“是母魅,母魅捉了我的女兒,要收她做孩子。”
母魅收的孩子只能是尸體,這老婦的女兒可能會有生命危險。
“母魅?”秦關琳思考,“祥云仙靈旺盛,方圓百里妖魔不生,如何會出現母魅?”
“先前祥云弟子歷練妖鏡被毀,或許是當時出了岔子?”倚明窗道。
秦關琳點了點頭,“你對祥云的事還挺關心。”
說罷,她對老婦道:“母魅在何地?”
找到了救星的老婦兩眼一亮,提著裙子往一旁的小路走去,“我給二位仙人帶路。”
老婦一邊帶路一邊絮絮叨叨,“也是我運氣好,一出來就遇見了兩位仙人,若是我再遲來一些,就與二位錯過了,那小女恐怕早遭母魅毒手了!”
這位老婦聒噪得說個不停,秦關琳與倚明窗警惕心慢慢減弱。
到了目的地,老婦一指遠處的破房子,“我的女兒就在那個屋里!”
倚明窗安撫她道:“嬸嬸,你在這兒等著我們,我們救了你的女兒就出來。”
老婦感激地點點頭,聽話地待在原地不動。
倚明窗走向破房子,他身旁的秦關琳納悶道:“母魅一般喜歡與人產生感情后再出手傷害,按照那位嬸嬸所描述的來看,這不太不符合母魅的作風啊。”
思緒不由得回到在和貴鎮與主角經歷的場景,倚明窗記起當時多次想要殺死楚熙南但鎩羽而歸的母魅,問:“秦道友,這母魅既為魔怪,為何能在人間如此猖狂?”
“聽我師傅說,母魅是在近二十多年里才出現的妖物。母魅好似是位母親所舍棄的對子之愛幻化而成的魔怪,算作低等的魔怪,尋常修士便能處理。母魅除了撿尸體收為孩子,我與我哥剛來凌山時還遇到過將人類的棄嬰撫養長大后而離開的母魅。”
一位母親所舍棄的對子之愛……
當時,母魅曾以一張讓他覺得熟悉的面目出現過,此時細細想來,他總算知道那張臉熟悉在什么地方了!和少年楚熙南面貌有些許相似的五官……
還有被困在水行妖鏡中湖底的那位女子,他也曾覺得眼熟。
情人湖,祥云妖鏡,母魅……
是柳素衣!
倚明窗心中有個大膽的猜測——想要殺死楚熙南的是柳素衣。
柳素衣這么做又是為了什么?殺了自己的親兒子能有什么好處?不會是什么狗血原因吧?
他只分神片刻,秦關琳便推開了前方破敗的屋子,走進后屋內空無一人,壓根沒什么母魅存在,兩人瞬間反應過來中了計,轉身欲走時門已被反鎖。
倚明窗提腳就踹,門外傳來方才那老婦卸掉偽裝的聲音,是個年輕的女子,“不要徒勞了,我在屋子外布了陣法,除非祥云的關芝枝前來破陣,否則你們就在里邊活活等死吧。”
秦關琳粗略算卦,眉頭緊皺,“這陣確實難破,在這里待久了你我恐會有生命危險。”
倚明窗:“我們該怎么辦?”
“她能布出如此厲害的陣法,實力應當不容小覷,關道友一人應付她恐怕不妥……我先與外面那位周旋,你快通知我的師弟。”秦關琳將八卦鏡塞給倚明窗,對外大聲道,“這位姑娘,你如此說,是想讓我們叫來關道友吧?你們之間有何恩怨,不如一起去祥云,與祥云各位長老商談片刻?”
外邊那位女子冷笑道:“商談?祥云妖鏡被毀,捅了那么大簍子害死那么多人,也沒見祥云給個說法吧。”
“這事與關道友又有何關系呢?”
“呵,她騙我送我妹妹去妖鏡歷練,結果我的妹妹有去無回!”
……
“秦關琳,什么事?”
倚明窗分神聽著她們交談,手中八卦鏡傳來楚熙南的聲音時他才堪堪回神,“這位秦道友的師弟,我與秦關琳被一個女子困在了祥云殿下的一座破房子里,有些危險,需要你帶著一位叫關芝枝的弟子來救我們。”
“你是誰?她人呢?”
倚明窗卡殼半晌,猜測楚熙南也不在意,直接無視了第一個問題,“她在與那位女子交談。”擔心楚熙南不信,他把八卦鏡湊近秦關琳。
八卦鏡另一邊遲遲沒傳來聲響,倚明窗想著按照楚熙南的作風,應當差不多就會帶著關芝枝趕到。
打算將八卦鏡物歸原主,倚明窗往秦關琳走了一步,不知秦關琳與那女子說了什么,女子對她嘶吼了一句:“住嘴!”
屋頂突然形成了一張巨弩,拉緊弩弓后對著下邊秦關琳射了過來。
秦關琳抽出劍格擋,弩箭的尖鏃擊打在劍面,相撞擦出的劍光飛亮,秦關琳被那箭擊得連連后退,處于敗勢之中。
倚明窗向前想要幫助秦關琳時,云章劍發出刺眼的光,箭矢被炸成靈光碎點,緊鎖的大門吱呀一聲打開,竟是破了陣。
兩人出了屋子,戒備地看向屋外那位女子,女子面目猙獰,握住劍便沖了過來,看架勢是打算要與在場兩人你死我活。
秦關琳提劍向前,不知何時出現的玉剎落在秦關琳身前,抬起羽扇攔下女子的劍,輕松將她擊退,抬指在空中一點用靈力捆住了女子。
另一旁,楚熙南和關芝枝剛好趕到,玉剎將女子丟給了關芝枝處理,與楚熙南相視一笑,“好久沒見。”
楚熙南向他頷首回禮,開口便問:“李巖不是神仙吧?”
倚明窗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默默低下了頭。
完蛋了,果然還是不應該撒謊。
“……不愧是你,一如既往的重色輕友。”玉剎無奈,“對,他不是神仙。”
第82章
楚熙南早已猜測到李巖一直都在騙人的事實,此刻問玉剎這個問題,他也想不通自己是想要一個真正的答案,還是想聽見一句能安撫自己的謊話。
玉剎道:“我也納悶,回了天上后我托新命仙查過‘李巖’此人,同名同姓倒是許多,出現在凌山的并無此人。”
“哥,你好像沒與那位叫倚明窗的男子見過面,但我與你說過他。”秦關琳簡短說了她與楚熙南去了北淵的事,“那位倚明窗才是真正的李巖。”
玉剎若有所思,“這人倒是深藏不露。死過那么多次還能活下來,不是神仙,那應當是妖邪,但當年我的捆妖鏈也鎖不了他……”
“聽著倒像是壓根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人。”秦關琳摸了摸下巴。
倚明窗的頭埋得不能再低:“……”
楚熙南聽著兄妹二人交談,眸光黯淡,抿唇后道:“沒什么事先便回去吧。”
關芝枝帶著那位女子先行一步離開,剩下四人聊了許久李巖的事,玉剎才注意到一旁的倚明窗,問秦關琳,“這是?”
秦關琳介紹道:“一位路上結交的散修,他要去祥云,我們同路便作伴了。”
倚明窗向楚熙南和玉剎分別作揖行禮。
楚熙南輕瞟他一眼,不動聲色。
玉剎回了禮,搖著羽扇率先邁步走向祥云,“那走吧。”
思緒回神,秦關琳才想起來她攢了一肚子氣,臉色微變,“你去什么祥云?在天上當神仙不是自在得很嗎?”
“我與畫眉還有很多事未說清楚,此次一去也算順路。”
“喲,凡人時叫的師傅,才回去了幾天就喊上名字了?”
“……三言兩語與你說不清楚,我活了幾百年了,與畫眉早就相識。”
“這么說,我不該叫你哥,得叫你祖宗?”
……
聽著這倆活寶拌嘴,倚明窗緩緩跟上,無意與楚熙南對了視時,倚明窗微微一頓,強忍著扭頭躲避對方視線的沖動,掩飾心虛地問:“道友叫什么名字?”
“楚熙南。”
“楚道友啊,久仰久仰。”倚明窗應付幾句后便安靜了下來,楚熙南依他所想沒有答話,他暗暗松了口氣,盡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不該說的話不說,不該做的事不做,他就不信還能那么早掉馬了。
進了祥云,秦關琳熱心地將倚明窗介紹給祥云負責招收弟子的人,與玉剎和楚熙南往另一個方向走去了。
祥云那位弟子手中握筆,問倚明窗:“叫什么名字?籍貫何在?”
倚明窗收回盯在楚熙南背上的視線,“這位道友,要如何才能很快地成為祥云的弟子?”
“祥云每隔幾年便會招收一批弟子進行歷練,沒到時間一般不會提前收受弟子。除非……”
倚明窗睜大眼,“除非什么?”
“除非你能通過妖鏡的篩選。”
倚明窗套話,“我本是奔著進妖鏡歷練快速成為祥云弟子而來的……但是,你們祥云的妖鏡不是碎了嗎?”
能出妖鏡的弟子,都能與陳軒瑯對上幾招了。
“就你?”祥云弟子不掩鄙夷,“碎是碎了,但又修好了,只是還沒有人進去過,不知有沒有危險。”
倚明窗笑笑,不與他計較,“好道友,勞你通融通融,讓我試一試那妖鏡吧。我不怕死的,正好能幫你們試試那妖鏡修好了沒有。”
弟子猶豫半晌,“我得將這事告知師傅,看看他的意見。”
他想了想,對倚明窗抬了抬下巴,“你與我一起去吧。”
那弟子將倚明窗帶到了大殿門口,往門里探頭查看并未發現到自己師傅后,道:“怪了,應當在這里的呀。你在這兒等我一會兒,找到人后我便來尋你。”
倚明窗應了好,百無聊賴地玩起衣袖,忽然聽見大殿里傳來楚熙南的聲音,他下意識向里邊看去,說巧不巧,與楚熙南凌厲的視線對了上去……
凌山落罔道人與畫眉道人和祥云幾位有分量的長老在祥云正殿相談事情,見殿門走進幾位小輩,落罔輕輕一瞥,本還端著姿態與祥云掌門說著話,慢半拍地反應過來,瞳孔一顫,轉頭看向人群中的秦關暉,差些跌落椅子。
畫眉隨著他一起看來,起身,向玉剎作揖,“玉娘娘,許久不見了。”
玉娘娘?
落罔只覺晴天霹靂,再怎么不關心小輩,此刻反應過來畫眉之前不合理的種種行為,茫然地指著秦關暉,“那小子是玉剎神君?”
畫眉輕點下巴,不止落罔,幾位祥云的長老面面相覷,紛紛起身向秦關暉行禮。
站在玉剎身后的兩人,楚熙南一臉無關緊要的表情,秦關琳倒顯得有些局促,往一旁跨了一步,避開幾位長輩的行禮。
玉剎回禮,“勞煩幾位讓我和畫眉單獨聊聊。”
祥云的長老先后退出,落罔走到玉剎面前,指了指自己,“我也要出去?”
玉剎含笑頷首。
落罔氣哼哼地甩了袖,往外走去。
殿中只剩下了玉剎,畫眉,楚熙南與秦關琳四人。
畫眉道:“殿下歷劫出了意外,所幸并無大礙。”
玉剎道:“也虧劍閣派了青虺下來,不然,在何家村時我可能早就遭遇不測了。”
秦關琳看了眼秦關琳,又看了眼畫眉,一時懵了,“這是什么意思?”
“關琳,這事說來話長。”畫眉莞爾,輕輕看了眼楚熙南,“熙南,其實你父親與母親并非像你外婆所說是普通的人。你的父親是凌山弟子楚澤燁,當年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
她頓了頓,詢問地看向玉剎。
玉剎示意地點了點頭,畫眉接著對楚熙南講道:“你的娘,應當是柳素衣。”
楚熙南先前便有過相似的猜測,沒有太多驚訝。
秦關琳驚訝,片刻便理清了先前所遇的各種疑問,茅塞頓開,“怪不得元寶會認小熙南為主……可是不應該呀,柳素衣壞事做盡……”
楚熙南微微合眼,抬眸后問畫眉,“師叔此時才說這話是為了什么?”
畫眉被他問得一頓,“熙南,我曾答應你的父親照顧好你,卻讓你在外受苦多年才回凌山,是我失責,這也是因為你的外婆將你藏得太好。你到凌山后,我為你卜卦算命,查出你命格遭人更改將多舛坎坷,便與劍閣協商,猜測你恐受天道針對,我便擅自做主,桎梏了你的靈力,以防天道察覺到你。”
聞言,秦關琳瞠目結舌。
楚熙南動了動指尖,“多舛坎坷?是常遇死劫的意思?”
他并不在意自己被桎梏了靈力而庸才碌碌的那三年。
畫眉頷首。
楚熙南干巴巴地笑了笑,絲毫不帶笑意的眼神染上了讓人畏懼的寒意,“所以,李巖此人是你們制造出來用于保護我的工具,壓根不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人?”
玉剎察覺出楚熙南的不對勁,忙道:“并不是。可他的出現的確幫你擋了多次死劫,將你的命數逐漸更正。”
楚熙南繃緊的手慢慢放松。
“天道曾妄言:欲成仙者,經萬難磨礪塵心,忍百苦洗凈凡骨。以此為由,降常人所不能忍的悲痛苦難于欲成仙者身上,折磨其心,美其名曰‘涅槃重生’。”畫眉補充道,“天道將我們玩弄于股掌之中,只有滅掉天道,我們才能回歸正軌。”
“關我何事。”楚熙南道。
畫眉:“你難道不好奇嗎?李巖為什么會多次奮不顧身地舍己為你……若他也只是天道用來戲耍你的一枚棋子……”
楚熙南頭一次用冷漠的視線看向畫眉,“天道何必針對我。”
說完,似是心靈感應,他往大殿門外看去,與今日的那位陌生散修對了視,熟悉感翻涌而來。
那位散修才見了他就驚慌失措地移開目光,蜷起食指刮了刮鼻梁。
平平無奇的臉,讓人很難注意到的身份,刻意躲避的視線……這熟悉的一幕又一幕,他曾經遇到過無數次。
他這次不會再認錯的。
楚熙南眉眼一動,對著倚明窗虛空一握,用靈力將人拽了進來。
另一旁的幾位仍在對話。
玉剎嘆氣,“因為你的命簿中,清清楚楚地記載著你將會滅掉天道。”
秦關琳向前一步,將楚熙南攔在身后,怒懟道:“秦關暉你什么意思!你這是學會了勾心斗角,明晃晃地利用小熙南嗎?”
玉剎無奈,“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和他說出真相罷了,做與不做全在他意。只是他不對天道下手,天道遲早有一日會卷土重來。”
眨眼間,門外的倚明窗被一股力捉進了大殿里,殿內的交談聲隨即停止,幾個人的目光紛紛落在這張陌生散修的臉上。
倚明窗:“……”
不是,他還什么都沒做呀!
大殿門口與殿中距離相隔太遠,隱隱之中能聽到人的聲音傳來,卻分辨不清其中說了什么。
他雖然好奇,但也擔心因多事而掉馬甲,便忍住了偷聽的行為。
況且,最危險的因素元寶也不在啊,楚熙南從哪認出的他!
莫不是把他當成偷聽的人,想要威脅他一番?
在他反思自己又做了怎么不該做的事時,楚熙南握上他的肩,“李巖……或者說,倚明窗,是你吧?”
第83章
“楚道友,你在胡說什么呢?”倚明窗心虛,將這句萬能應對的話說出了口。
楚熙南被氣得笑出聲,“倚明窗,你覺得我是傻子嗎?”
倚明窗沉默,抿唇,往外跨了一步,裝傻道:“無意打擾,你們先聊你們的事。”
在他撒腿就跑的動作前,楚熙南反應快速地一把拽住他的后領,“好好聊聊,今日必須將事情說清楚了。”
被抓住了后領的倚明窗負隅頑抗,“我真不是你口中的那誰啊……楚道友,別為難我了。”
玉剎仔細地看了看倚明窗的臉,將手中羽扇收入袖中,抬指對著倚明窗點出一道靈光,靈光落到倚明窗身上后消除了他身上化形的法術,現出了倚明窗原本的模樣。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紛紛落到倚明窗的臉上。
大意了,這次馬甲之下應當再披個旻燚的馬甲的。
“……”倚明窗百口莫辯,干巴巴地笑了幾聲,反手握住楚熙南的手,揉著他的指尖道:“哈哈哈,我就說我們下次還會見的,我沒騙你吧。”
先穩住楚熙南再說,他總能找到機會脫身的。
楚熙南低眉,看向倚明窗拉住他指尖的手,并沒做出反應。
“李巖,你原本長這樣啊,怪不得當時能迷到秦關琳。”玉剎仔細打量倚明窗的臉,心中飄過一絲詭異的熟悉,他微微垂眸,“我和你是不是在之前見過?”
“是吧……”倚明窗與“秦關暉”見過數次,反派馬甲有過,炮灰馬甲也有過,次數太多以至于倚明窗都不記得自己究竟有沒有用原身與“秦關暉”見過面。
秦關琳道:“李巖?倚明窗?究竟哪個才是你的真名?你究竟是什么身份?”
事已至此,倚明窗也不好得再說謊,便實話實說了。
秦關琳摸了摸下巴,抱起手來,“你最好將所有事情一五一十都與我們說了,我可不像小熙南,你使個美人計就能將事情遮掩過去。”
事情發展與倚明窗所猜想的簡直大相徑庭,他一邊在心中做著計劃,一邊應對著秦關琳,“自然不會對你們有所隱瞞的。”
楚熙南抽出被倚明窗握住的指尖,緊緊抓住倚明窗的手腕,問:“你做了那么多事,并不是因為你口中的心悅我。你是不是早已知道天道更改了我的命簿?”
天道更改了楚熙南的命簿?
楚熙南主角光環的消失或許真與他被更改了的命簿有關。
倚明窗面上疑惑,“我不知道。”
秦關琳猜測著,問:“天道想殺死小熙南,但你不希望小熙南被殺死,所以多次舍身相救。你與天道有仇?想利用小熙南殺了天道?”
說完,她不禁心疼起了楚熙南。
若是真的話,楚熙南便是被所信之人利用和辜負。
璞英說過,最終boss是天道,反派想殺死主角也正常。
但倚明窗此刻所了解到的,想殺死楚熙南的是柳素衣。
難不成柳素衣和天道有關系?
倚明窗太過糾結事情的真相,便沒有及時反駁秦關琳的話,沉浸在了凌亂的思維中。
直到感覺到空氣的凝滯,他才愣愣抬起頭,在楚熙南要殺人的目光中否認,“怎么可能!我和天道又沒有仇,為什么要利用你去殺什么天道。”
“那你做這些事是為了什么?又為什么一直不與我相認?”楚熙南盡力平靜道,“很好玩嗎倚明窗,騙我很好玩嗎?”
“不好玩。”倚明窗脫口而出。
楚熙南:“……”
“不是,”倚明窗捂住不成器的嘴,被捏緊的手因為疼輕輕動了動,“我的意思不是這個。”
楚熙南察覺到他的神情,松開了手。
看戲的秦關琳無意添油加醋,“你以倚明窗的身份出現時,和我們不熟的樣子裝得可真了,你要不去戲臺上唱戲都算埋沒了你。在北淵時,為了糊弄我們,你甚至連榮欣是你道侶這種謊話都能扯出來,連那個假李巖與小熙南粘得那么緊都能熟視無睹……”
此時楚熙南身上散發出的寒意能凍死一個人。
最大受害者倚明窗懇求地看向秦關琳,各種使眼色暗示她閉嘴。
秦關琳話鋒一轉,挽救地轉移話題,“咳咳,說說吧,你這時出現在祥云又是為了什么?”
說起這個,倚明窗恍然想起自己的反派任務,大腦飛速運轉地想著脫身的方法,“是為了……”
他還未說完,祥云那位弟子便急匆匆跑了進來,奇怪地看了眼沒怎么見過的玉剎和倚明窗,對著畫眉行了禮,“打擾諸位了,方才我讓一位散修在殿門等我,我擔心他不懂事走了進來,特來查看。不過看來,他好像不在。”
楚熙南看著倚明窗,問那位弟子,“那位散修讓你辦什么事了?”
倚明窗訕訕,低頭摸了摸鼻尖。
祥云弟子道:“那位弟子想通過去妖鏡歷練的方式進入祥云。”
“你要去妖鏡?為什么?”楚熙南蹙眉,問倚明窗。
祥云弟子一愣,好奇地看向倚明窗,“什么?”
楚熙南沉沉地看著倚明窗,不理那位弟子,吃人的眼神一直盯著倚明窗,問:“為何去妖鏡?”
“我……”倚明窗避開楚熙南的目光,焦灼的情緒化為火燒滾了他的血液,他咽了咽口水,做了個大膽的決定,“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嗎?你與我一起去妖鏡。”
他本來是計劃用旻燚的身份將楚熙南引入妖鏡的,此時雖與計劃有所出入,能完成任務也行。
玉剎直覺不對,“妖鏡不是碎了嗎?”
那位祥云弟子被楚熙南與倚明窗搞得一頭霧水,玉剎一開口又嚇到了以為玉剎是女子的他,“啊!竟是男的……額……掌門尋到了折柳為人時在人間的物什,借助折柳的邪心仿造了新的妖鏡。”
倚明窗對弟子道:“你帶我們去。”
玉剎向前伸手攔在了楚熙南與倚明窗之間,被他收進了袖中的羽扇神奇般地突然出現在了他手中,“說清楚,你為什么要去妖鏡?”
倚明窗瞟了眼楚熙南,半真半假地對玉剎道:“有一個人讓我從水行妖鏡中救出她。”
“那你為什么又要讓楚熙南隨你去?”玉剎道。
倚明窗道:“我擔心我自己一人救不出那人來。”
玉剎收回手,羽扇隨著他的動作憑空消失,“我與你們一起去。有我在,那便不會發生什么意外。”
倚明窗只想將楚熙南誘進妖鏡,有沒有別人隨同他并不在意,“好啊。”
楚熙南抬了抬眼,“不用。我和他去就行了。”
玉剎還想說什么,秦關琳攔住了他,輕輕搖了搖頭,“哥。”
玉剎這才收了多管閑事的心。
看著倚明窗與楚熙南遠去的背影,秦關琳道:“說來,我們去北淵時在情人湖湖底遇到了一具尸體,身穿祥云校服的女子。”
玉剎與畫眉異口同聲,“情人湖?”
秦關琳覺得詫異,“怎么了?”
“北淵有一湖,眾人皆傳那是女子泣淚而成的湖泊。其實也算不得假,那湖在折柳還是人類時,并不叫情人湖,名為碧絳湖,因北淵天干物燥,湖水常年干燥。”似是由折柳想到了自己,玉剎稍稍停頓,嘆氣。
“折柳為人時,嬰兒的她被父母遺棄,被養母撿了收留,在她十幾歲那年,養母為了救自己的孩子將她賣給了當地大戶做小妾。折柳在成婚前逃了出去,遇到了心愛的人,與之成婚后不久她受了丈夫背叛,被丈夫沉湖而死。此后那湖便如女子泣淚般漲了不少水,便得了這個傳說。”
“做神仙都要那么經歷這些慘絕人寰的事嗎?”秦關琳驚得睜大了眼,“但我們所遇到的那具尸體是關在水晶棺槨里的,應當不是折柳。”
玉剎搖頭:“不,自然不是折柳。人身便是仙身,死時便是得道時。”
他接著道:“在折柳所創的妖鏡中,水行妖鏡中的水與情人湖的水應當流通,她將邪惡的自己封印在了妖鏡里,你們所遇到的那副棺槨里的人,是柳素衣。”
秦關琳道:“什么?”
玉剎抿唇,低眸沉思半晌,抬頭后,眼光閃動,“壞了,要殺死楚熙南的不是天道,是折柳!”
畫眉與他所想不差,“我見過柳素衣,她與折柳不是一個模樣。”
“善邪天差地別,模樣不一樣也正常。你仔細想想,無論是柳素衣還是折柳,都與楚熙南的眉眼有幾分相似。”玉剎拉住秦關琳往外走去,“怪不得楚熙南有仙骨,原是因為他是折柳的孩子!先去妖鏡,看看那倚明窗到底要做什么。”。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
聽著系統的聲音,倚明窗松了口氣,環視他所身處的糅雜了五行化為餛飩的妖鏡。
楚熙南轉頭看著倚明窗,道:“……如果你救我那么多次是為了讓我滅掉天道,那我便去滅了天道。是不是只要滅了天道,你便能永遠與我在一起了?”
倚明窗睫毛扇動,無奈一笑,“楚熙南,你究竟喜歡我什么啊?是因為我多次舍身為你嗎?按你這般說,若我是為了滅掉天道才去救你,我是在利用你,是在騙你。你不該對我產生這種感情的,因為這些都是虛假的……”
楚熙南伸手將他擁入懷里,微微彎腰將腦袋埋在他的頸窩,“就算想過這些都是假的,一靠近你,我的心臟還是跳得很快。”
他拉起倚明窗的手,將那只手按在自己的左胸上,“如果這些都是假的,包括你所說的你心悅我的話。沒關系的……”
他抬起頭,眼神是從未有過的陰鷙和兇狠,還閃爍著一種失去了理智的瘋癲感,“至少我能想辦法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第84章
倚明窗咽了咽口水,直覺楚熙南這時的情緒不太正常,不知是求生欲作祟還是其他什么原因,他仰起頭在楚熙南的嘴角親下,“胡說什么呢,我要是對你沒那種感情,我又何必與你多次親密接觸?”
果然還是得想辦法趕緊溜,待在主角身邊肯定沒有好下場,要么被關進小黑屋失去自由,要么被主角折磨至死。
楚熙南眼神中的瘋狂漸漸消散,垂眸掃過倚明窗的臉,仿若畫中人的面容讓他血液如注火般滾燙了起來,回憶起以前的種種,他被強烈的不安包圍住,對倚明窗建立起來的無條件的信任的高□□塌于一瞬,他往后一退避開與倚明窗近距離的相碰,“我們結契。”
倚明窗一愣,“結契?”
楚熙南輕笑,“對,結契。”
倚明窗慌了起來,“結什么契啊,哈哈。”
“不對我說謊,不會再離開我。”楚熙南認真地看著倚明窗的眼睛,企圖能從中看出倚明窗的真實想法。
倚明窗咬著舌尖,忍住避開他審視的目光的沖動,鎮靜地與他對視,“結什么契,我又不會騙你。”
楚熙南緊緊握了握拳頭,松開五指后道:“只要我們中的任意一方違反了契約,我就會受到永生遭受噬心之痛。”
“楚熙南,你發什么瘋?”倚明窗心累至極,輕輕一嘆,往旁邊走去,“先辦正事。”
楚熙南握住他的手腕,將人拽回了身前,“我發什么瘋?你說呢!我發什么瘋!一個我視如天上月放在心里迷之珍貴的人,我連他叫什么名字長什么樣都不確定,甚至不知道他嘴里有幾句真話。可笑嗎?倚明窗,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好騙?”
倚明窗慌張地想抽出自己的手,楚熙南定了他的身,拔劍割破自己的右手掌心,劃破倚明窗的指尖,從兩人傷口涌出的鮮血有了生命般自動匯聚在了一起。
“結契,以真誠相待白首不離,違反契約則讓楚熙南噬心噬骨之痛,永不安寧。”
隨著楚熙南立誓完,歃血為盟般的契約在此形成。
楚熙南解開倚明窗的定身咒,倚明窗氣得胸膛起伏,咬牙罵道:“楚熙南,這不是我自愿的!你就是個瘋子吧。”
楚熙南抬起左手按住倚明窗的后腦勺,抬頭吻了上去,極具壓迫感地撬開倚明窗的牙關,像個馳騁沙場的猛將剝奪著倚明窗的氧氣,奪走他的理智的同時,也放棄了自己的冷靜。
倚明窗咬破楚熙南的唇瓣,打斷了這場不見血的廝殺,推開楚熙南,抬手擦掉嘴角的涎水,“瘋子。”
楚熙南將口中的血腥咽進,垂在一旁的右手淅淅瀝瀝地向下滴著血,“你對我并非全無感情。”
倚明窗看向他掌心的傷口,敷衍地點頭:“我要對你沒感情,在你強吻我的時候我就該一刀給你閹了。”
楚熙南臉上的陰霾消了大半,隨著倚明窗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立馬使用了水術清理了上邊的血跡,“我方才應當沒有弄臟你。”
在他心中,倚明窗就像天上的月亮,受不得一點玷污與褻瀆,就算倚明窗染上了瑕疵,他也只允許那瑕疵是自己。
倚明窗見不得楚熙南這副小心翼翼的模樣,微微闔了闔眼,拽著楚熙南的袖子往前走去,“這妖鏡里五行糅雜混合,如何去到那湖底?”
“你為何來這妖鏡?”楚熙南不答反問。
倚明窗心中顧忌頗多,又是方才結的契,又是系統禁止透露任務的警告,他說了句模棱兩可的話,“與你說過了,是為了救人。”
早完成了任務的他其實早已可以逃跑,哎,這時事情復雜了不少。
猶豫就會敗北,他當時應當果斷跑的。
不過早跑晚跑都得跑,不如現在跑。那什么噬心的疼痛,對于恢復了主角光環的楚熙南來說應當算不了什么。
他想法才落,系統聲便響起。
【任務,將主角誘入反派的陷阱中。】
反派的陷阱?
系統這狗東西不說清楚反派是誰,陷阱在哪,他上哪去完成任務!
倚明窗暗暗咬牙罵著系統。
楚熙南道:“你不是神仙,也不是妖魔。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倚明窗猛然回神,對上楚熙南探尋的目光,滾了滾喉嚨,“對。”
“你幫我是為了什么?”
倚明窗摸了摸鼻尖,“為了我自己。”
“為了你自己?為什么?你被威脅了?”楚熙南道,“我能為你做什么?”
倚明窗被他問得心煩,揉了揉頭發,“我為了我自己欺騙了你,不需要你為我做什么,別問了。”
“如果實在不想說,你可以說謊。”
倚明窗深深吸了口氣,“那么想聽謊話,你何必與我結契?”
“你是在擔心說謊被我知道,還是在擔心說了謊我會受到噬心之痛?”
倚明窗抿直唇線,站住了腳,看向楚熙南,“我不想說。”
楚熙南眸光微閃,“你是不是很想離開我?”
倚明窗感覺自己的心臟被人捏住了般,不舒服也不自在,就連呼吸也變得異常艱難,逃避道:“我們先找到被困在湖里的那位女子。”
楚熙南不為所動,“救出那人后,你是不是就會離開?”
倚明窗耐著性子與他道:“楚熙南,這不是重點。”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會與你去救出那位女子的。”
與倚明窗計劃相左的楚熙南令人頭大,倚明窗簡直要抓狂,“我與你結契了!”
“可你會為了不讓我受到噬心之痛而永遠待在我身邊嗎?”楚熙南自嘲地笑道。
不會。
倚明窗很了解自己,他被楚熙南的話搞得心煩意亂,不知是憤怒多一些,還是其他分辨不清的情緒多一些,“你既然不相信我,結契時所說的違反契約的懲罰又何必只有你一人承擔!”
“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若你離開了我不能再找到你,我該怎么辦?”楚熙南再次答非所問。
“隨你怎么想。”倚明窗頭一次覺得說話是那么費力的事,他覺得楚熙南太不可理喻,放棄了溝通,徑直往前走去。
他打賭楚熙南一定會追上來的。
聽到身后傳來楚熙南跟上來的腳步聲,他勾了勾唇。
兩人一路無話,倚明窗專心致志地找著湖水,同時也猜測著系統所說的陷阱究竟是什么。
可他引誘楚熙南進入妖鏡的理由便是救出被困在湖底的女子,反派要做陷阱殺害主角,也只能從此入手。
想罷,一汪倒映著天上白云的清澈池水映入眼簾,他興奮地轉頭,指著湖水與楚熙南道:“找到了。”
倚明窗臉上的喜悅一覽無余,楚熙南垂了垂眸,“被困在湖底的女子與你什么關系?”
倚明窗:“……”
他真想撬開主角的腦子看看里邊裝了什么東西,只有情情愛愛的腦子還不如扔了。
他掃了眼波光粼粼的湖面。
系統所說的陷阱八九不離十就是這湖了。
反正楚熙南有主角光環,不會出事的。
他食指的指尖不斷摩挲著拇指指腹,一番掙扎后,說服了自己無視了心中的愧疚感,繼續利用楚熙南完成任務,討好地看向楚熙南,“你與我一起去湖底救出那位女子吧?”
楚熙南頷首,與他一同進入湖中。
倚明窗緩緩蹬水往下游去,冰涼的水與肌膚緊緊相貼,呼出微小的氣泡,他凝視著黑如深淵的湖底,停住了游水的動作,示意地看了眼楚熙南。
楚熙南拔劍而斬,劍光開了個口,被斬開的那個口子發著亮光,黑色深淵猶如睜開了一只眼睛。
一片黑色中慢慢凸顯出了一個女子的人形,那女子掙扎的手穿破湖底,尋求幫助般地在湖中抓握。
撕裂開又迅速復原的黑色如幕布般將女子緊緊地禁錮在了湖底,她掙扎的動作使她一半妖艷一半丑陋的面貌隱隱現出。
倚明窗確認了那半張妖艷的臉真的與楚熙南有些相似。
這個女子會是在情人湖中向他求救的那人嗎?她與楚熙南又是什么關系?
想罷,倚明窗往前游去,楚熙南抓住他的胳膊,不放心地皺了皺眉。
倚明窗回首看他,思考須臾,做了手勢,讓楚熙南去救那女子。
楚熙南點頭,游至那女子前,抓住那位女子伸出湖底的手,另一只手握劍斬開纏住女子的黑色湖底,使勁的手青筋暴起,將她從湖底拉了出來。
逃出了湖底的女子顯露了全貌,她勾起嘴角,妖艷的那張臉在此刻看上去帶著毒蝎般的美麗,幾個小小的氣泡從她彎著的嘴里吐出,她挑了挑眉,毫無征兆伸手刺穿了并無防備的楚熙南的胸腔,捏住了那顆跳動的心臟。
在心臟被捏碎的前一刻,楚熙南推開女子,從傷口涌出的鮮血在水中快速擴散,紅色的血液漸漸變得淺淡,直至與水色融為一體。
他捂住胸腔中的血洞,看向倚明窗。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
倚明窗心驚,險些嗆進一口水,他在楚熙南緊盯的視線中像個逃兵般往水面游去。
此刻是最好的逃跑時候。
不要去多管閑事!楚熙南不會有事的!
他當機立斷地游出了湖面,拋棄了奄奄一息的楚熙南。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仇恨值有所增高。】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仇恨值扭轉歪曲,仇恨值翻倍。】
踩在岸地上的他衣衫盡濕,黑發滴水,地面積水而濕,他像個木頭一般傻傻站著,不知過了許久,他抱著頭蹲了下去。
第85章
混亂的思緒打亂了一切的秩序,倚明窗站起身來,一躍跳進湖里。
【宿主,你在干什么!】
倚明窗沒理系統,奮力往浮在水中似乎失去了知覺的楚熙南游去。
【警告,宿主的行為已經超出了劇情的正常范疇,若宿主一意孤行,將扣除所有積分。】
倚明窗的動作停頓住了。
【宿主,今日執行任務時你并未使用反派馬甲,系統并未嚴格計較,若宿主再做出額外的事,將對你進行懲罰。】
“楚熙南一定不會死?”
【自然。】
倚明窗回首望向楚熙南,轉頭游出湖水,在系統的幫助下迅速離開了祥云。
此時的楚熙南渾身泛冷,血液停止流動了般身體發僵,一息尚存之時,他感受到了一道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那道目光對他而言好似甘霖于枯草,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動,他睜開眼,帶著熊熊燃燒的希望尋找那道目光的由來,只迷迷糊糊看見了道離去的背影。
并未看到心中猜想的那幕,他自嘲地一笑,違反契約的懲罰緊接而來,噬心的疼痛與流血的灼燒感伴隨涌入大腦。
他嘴唇發白,面帶苦澀,幾乎喪失了求生意志,放任湖水奪走口中的氧氣,合上了眼。
方才刺穿他胸膛的女子在動作完后便一動不動地閉上了眼睛,漂浮在他的對面,浮在水中的手指微微一動,女子睜開了眼,丑陋的那半張臉眼帶悲慟。
她向前游去,舉手輕輕滑過楚熙南的臉頰,最終停留在了他殘缺的左胸膛上,點點靈光從她的掌中飛出,破爛的血肉神奇般地痊愈了。
她拽住楚熙南,帶著他游出湖面,離開湖面的一瞬,一把飛過來的扇子直擊她的面門。
她往后下腰避開扇子,起身后,躺在她腳旁的楚熙南被玉剎用靈力拉了過去。
玉剎一手扶住楚熙南,一手接住飛回來的羽扇,盯著女子,“折柳,你究竟想干什么?”
被喚作折柳的女子神色怪異,妖艷那張臉笑得可怖,丑陋的另一半眼帶悲傷,“我……”
不等她將話說完,妖鏡外傳來一聲巨響,雷聲恍若要將整個天空劈成兩半。
一道靈光從天上飛下來,準確無誤地砸到了女子身上,她震驚地望向靈光來源,身子漸漸消散,徹底消失之前,妖艷與丑陋的那張臉難得統一了表情,百般不舍地看了眼楚熙南,湮滅于清風之中。
玉剎蹙眉,抬頭望向不速之客。
折柳駕云而來,踩地站穩后,對著玉剎道:“玉剎,多管閑事一般沒有好下場的。”
玉剎恍然大悟,道:“幾年前,和貴鎮要殺死楚熙南的母魅是你;凌山中,教唆胡禮擾她心智的也是你;何家村的芳菲村,帝城劍閣廟里的妖寵,碎掉的妖鏡……都有你的功勞吧。”
話音剛落,他攙扶著的楚熙南緩緩睜開了眼,與折柳遙空相望。
楚熙南勉強站穩腳步,心靈感應般,他脫口而出,“柳素衣?”
折柳輕嗤一聲,“就算我再怎么厭棄你,但不可否認,你還是配為我折柳的兒子,殺了那么多次都沒能將你殺死。”
楚熙南曾聽自己的外婆說過,他的父母琴瑟和鳴,他是在父母的期待中降生世中。
就算父母早亡,他也是在父母的愛中踏足世界。
可能是傷口麻木疼痛劇烈,知曉了一直想要殺死他的是他的親生母親,他竟然能坦然地接受,“為什么想要殺死我?”
折柳低頭摸著指尖,“你是我生的,命都是我給你的,我想殺便殺了。”
楚熙南嘲道:“想殺那便果斷地殺了,又何必搞那么多彎彎繞繞。”
“柳素衣的娘太過護你,我也是在她死后才找到了你。至于為什么不直接殺你……神仙害人是要受天譴的,為了不被天道察覺到我做這些事,我也只能偷偷摸摸做了。”折柳勾了勾唇。
玉剎不解,“柳素衣是你?可你在那段時間并未下凡歷劫……還有方才那位善惡同身的你,又是怎么一回事?”
折柳打了個哈欠,漫不經心地解釋,“柳素衣是我遺落在凡間的善心所化,我見不慣她那么善良,就取代了她……哦,靈蛇一族是我滅的,人皮鼓言咒是我所創,蘇笙闌受我所害,就連殺死柳素衣的也是我。我變為了楚澤燁的模樣將她送入亡界,這傻姑娘到死都以為自己是被楚澤燁親手所殺。”
她頓了頓,在楚熙南憤恨的目光中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欣喜與滿足感,接著道:“我冒充柳素衣,與楚澤燁恩愛纏綿,誕下一子。可惜啊,他最終還是發現了我并非真的柳素衣,還發現了我做了一堆惡事。他勸我及時悔改,我嫌他礙事,連他也一起殺了。”
一旁默默看戲的秦關琳輕聲:“……嘶,瘋子。”
折柳聞聲冷眼看向她,秦關琳被她眼神嚇得捏緊了云章劍,折柳莞爾,收回了目光,“實話實說吧,我殺楚熙南,一開始只是因為看見了他命簿中最后會為父報仇弒母。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就算我再怎么慈悲為懷,也不可能會縱容一個會殺死我的孩子存在于世。我在他的命簿上做了手腳,并親自下手殺他……不知道從哪跳出來了個黃毛小子,三番五次地壞我計劃。”
玉剎眉尖一跳,“并非!我見過楚熙南的命簿,上面根本沒有記載過他會為父弒母!折柳,你被天道利用了!”
折柳掀開眼,淡然的震驚在她眼底化為烏有,她用指腹撫了撫下顎,“我一開始殺楚熙南確實是因為他會礙我前程。不過……他雖無父無母,卻有個為他付出了許多的外婆,一堆能為他挺身而出的朋友,還有一個多次舍己為他的傻子……我可太嫉妒他了,就算他不礙我前程,我也想殺了他。明明是我的兒子,為何不像我一般被所愛背叛受盡折磨!”
楚熙南微微張唇又合了起來,麻木地看著折柳,心中對親生母親的那一份期待死于寂然,痛苦到極致時便能徹底的淡然。
何必嫉妒他。
他又好到哪去了。
玉剎聽著昔日溫柔貼心的折柳此刻說出這些話來,濃濃的不安包圍了全身,“既然擔心被天道發現受譴,你這時又為何說出真相?”
折柳雙眼猩紅,“這是受我靈力庇佑的妖鏡,天道并不能探查其中。”
她右手團起一團靈力,投擲地上,一堆妖邪受喚紛紛涌出,堆積幻成黑影接連涌來,“今日,你們都得死在這兒!”
幾人紛紛拔劍迎戰妖怪。
秦關琳一劍劈開妖怪,道:“哥!你不是武神嗎?快去降服她!”
玉剎羽扇一扇擊滅一堆妖邪,“我靈力受損,此刻并不敵她。”
兩人邊對話邊對戰烏泱泱涌來的妖怪,一時不察,另一旁的楚熙南緩緩走到了折柳身前。
折柳掀眼看他。
楚熙南在她的注視中拔出了劍,折柳嗤笑,“我說了吧,你早有一日會親自弒母。”
楚熙南將劍柄遞給她,“你不是想殺了我嗎,此時動手最好不過了。”
折柳瞳孔幾不可察地輕顫,接過了劍,嘴角微揚,“瘋子。”
她抬起劍,劍尖對準了楚熙南的心臟,往里刺去。
她折柳的孩子就應當和她一樣,受盡折磨被所愛拋棄背叛!
楚熙南道:“外婆留給了我一個撥浪鼓,她說是我娘留給我的。所以,是你留給我的嗎?”
折柳好似被人捏住了心臟,一口否決,“不是。”
她當真沒有一點善念嗎?
她取代了柳素衣與楚澤燁舉案齊眉,擁著懷中哭啼的孩子,轉動手中撥浪鼓輕哄孩子時,她不止一次想過永遠成為柳素衣。
可她是折柳,她只能是折柳。
楚熙南輕描淡寫道:“我一直留著那個撥浪鼓,可惜還是讓它被人毀壞了。”
折柳手一頓,劍從她手中滑落掉地,她眼角流出淚,笑出了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妖鏡中瘋狂攻擊人的妖怪突然停滯不動,其余人不明所以地尋聲望來。
折柳捧腹大笑,眼角沁出淚來。
楚熙南靜靜等她笑完,“你笑什么?”
“我折柳被父母所棄,被好友所欺,被丈夫所負……”唯獨沒被親兒所傷。
折柳將鬢邊的發撥到耳后,后半句話被她吞入了腹中。
在場的人都看向了她,眼神或哀凄或同情。
楚熙南抿唇。
“折柳。”
一道聲音自天上傳來。
劍閣落地,掃過一眼玉剎,走到折柳面前,“天庭自會處理你所做之事,切勿一錯再錯。走吧,回去。”
折柳高抬起腦袋,輕瞟一眼楚熙南,隨著劍閣往妖鏡外走去。
玉剎還愣在原地,劍閣回首喊他,聲音清冷,“玉剎。”
玉剎回神,與秦關琳道別,追了上去。
他才走至劍閣身后,折柳的方向便打來一道的靈光,劍閣反應靈敏地推開玉剎,將靈光打散。
不等他反應,折柳便如失心瘋般沖了過來,靈力亂放,劍閣與她交手幾次,在折柳提掌對躲在一旁的玉剎痛下殺手時,劍閣一擊殺死了折柳。
楚熙南趕來,被弒而亡的折柳對著他嘴角含笑,化為靈光飄散……
倚明窗回到了西崔,失神地跨進屋子后,璞英問他:“任務完成了?”
倚明窗點了點頭,轉身與剛回來的青虺碰上了面。
青虺慌張地躲避與他對視,急忙回了屋子。
璞英道:“這丫頭片子,你才離開后就不見了好久,再不回來我都快以為她走丟了。”
倚明窗并沒將他的話放在心上,行尸走肉地來到關元寶的籠子前,大發慈悲地喂了它血。
他失神地想著在血水中奄奄一息的楚熙南,手上被元寶咬破的疼痛恍若并不存在,任由元寶一口一口地吸著他的血。
幾日后,盡管知曉了楚熙南并無大礙的事,他仍借酒消愁虛度光陰。
在他都快忘記系統的存在時,傳來了一件讓他大驚失色的事——楚熙南入魔了!
原本還沉浸于莫名悲傷中的他心情忽然變了味。
別搞啊,主角墮入魔道,他上哪去賺取還未完成的仇恨值啊!
難道是他對楚熙南做的事真的太過分了?
他深深地反思自己時,璞英著急忙慌地找上他,“完了,楚熙南找上門了,指名道姓地說要見你!”
第86章
哐當一聲,倚明窗差些推翻了面前的桌子,驚疑地問璞英,“指名道姓?誰的名字?”
“我記著你與我說過,你的本名叫倚明窗。”璞英頓了頓,“他說他找的是倚明窗。你是掉馬了嗎?”
倚明窗抬掌在虛空按了按,聲音聽上去帶著明顯的虛弱,好似受了不少驚嚇,“應當沒掉,不要自亂陣腳,冷靜。”
璞英含笑地看著他,“究竟是誰不冷靜啊。話說,我總覺著你和主角關系不一般。”
倚明窗一口否認,“沒有!”
璞英托著下巴,一語道破真相,“我以為你用炮灰馬甲為主角舍生忘死了那么多次,讓主角產生了類似你喜歡他的誤會,掰彎了主角。”
被璞英猜中真相,倚明窗大腦疼得要炸,伸手按著太陽穴。
如果楚熙南真是因為這個才喜歡他,在知道真相后為何還要如此,一直追著他找到了這兒?
倚明窗不理解楚熙南的行為,五味雜陳的心情摻雜了煩躁與愧疚,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穩住了自己亂糟糟的心,“我出去與他會會。”
走至接待人的堂屋,楚熙南坐在椅子上,抬起眼,悠然自得地看向他。
走火入魔了的楚熙南不見一點病態,那張讓人看一眼便不會忘記了的臉依然俊朗超凡,比起先前生人勿進的冷漠,他此時的一顰一笑都帶著些與世隔絕的放浪形骸,像個……吃人心的妖怪一般。
倚明窗咽了咽口水,冷靜地坐到楚熙南對面,“我們這里沒有你所說的叫倚明窗的那人。”
“哦,也是。”楚熙南抬手拄在一旁桌子上,微微傾身靠在手上,“沒有倚明窗,卻有董不厭和蘇笙闌。旻燚,你與倚明窗當真一點關系都沒有?”
“你……”倚明窗咬了咬唇,“你來這兒是為了你那條金蛇嗎?拿了它就快走。”
楚熙南不為所動,眼中帶笑,側歪著腦袋盯著他。
倚明窗被他看得發毛,“你若是要報仇,咱找個寬闊的地方好好打一架,打個你死我活的總行了吧?”
楚熙南直起身來,雙手搭放在腹上,“你所經營的這個‘反派討論組’不能收納我嗎?”
“收納?”倚明窗嚇得站起來,“好好的你來這里干嘛?”
“我走火入魔后人人喊打,我這也是沒有可待的地方了嘛。”楚熙南將倚明窗臉上的神情一覽無余。
胡說!他一直關注著楚熙南的消息,壓根沒有這一回事!
倚明窗抿了抿唇,坐回椅子上,“我那么多次差些將你殺了,寬宏大量如你,竟然還想投奔我。”
就算知曉楚熙南說的只是假話,他還是如常地應對。
楚熙南道:“我先前去北淵時與那位叫倚明窗的道友一同前行。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御劍飛行時所用的劍,與接待我進來的那位男子身上所佩戴的,是同一把吧。”
倚明窗垂眸,將驚訝藏在了眼底。
他當時去北淵時借了璞英的劍!
不能慌張,冷靜。
“說笑了,這世界長得像的人那么多,劍像不是更正常嗎?”
楚熙南輕輕敲動搭在手背上的手指,“你當時去北淵時是作何?”
“我早說過了,幫助青虺奪回她的子民。”倚明窗理直氣壯道。
“呵。”楚熙南被逗得笑出聲,抬手掩在嘴角,“大費周章將元寶奪了,此刻又輕描淡寫地說要將它還給我。倚明窗,你不覺得自己的話自相矛盾嗎?”
“沒……”倚明窗一頓。
等等,楚熙南方才叫他倚明窗?
他強裝鎮靜,“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旻燚。”
“我也不知道你哪來那么多的精力,真像秦關琳說的,你那么愛演,為何不搭個戲臺去上面唱一段?”楚熙南道。
倚明窗急得額頭冒出細汗,他不知如何應對時,從里屋沖出的木魯手握小刀,對著楚熙南跑了過來。
楚熙南乜了眼木魯,安坐原位,虛抬食指,被他搭在桌腳的劍飛出劍鞘,旋飛著攪起了風,直沖木魯的額間。
倚明窗起身撲倒木魯,那劍刺落,扎進了背后的柱子中。
木魯拉著倚明窗站起來,想再往前沖時反被拉住了手腕,雙眼猩紅,“你別攔我!我要殺了他!”
倚明窗輕拍他的背哄著他,“木魯,我與你說過的,要想見你的明珠就要忘記這些,重新開始。”
木魯急躁的呼吸漸漸平穩下來,猩紅的眼眶慢慢蓄積起了淚水,乖巧地點了點頭,“好,我聽話。”
楚熙南坐在一旁,低頭冷眼看著倚明窗與木魯的一舉一動,嘴角噙著笑,卻讓人感受到了寒意。
安撫住了木魯,倚明窗松了口氣,轉回來欲與主角繼續拉扯。
楚熙南道:“差些忘了,你這勞什子組還收納了這位呢。明珠?叫得倒挺親切。他不知道那是你?”
倚明窗扇了扇睫毛,嘴硬道:“你搞錯了,我不是倚明窗。”
楚熙南不理他無力的辯解,一股酸味,“你當初幾次阻攔我殺他,是移情別戀了?”
倚明窗眼皮一跳,掀開眼皮看向他,破罐子破摔,“怪我了?當時是誰將我推入危險之中的?”
“你承認了?”楚熙南隱忍地吸了口氣,“所以,你奪舍了那位大魔頭?”
不是奪舍,他本來就是旻燚。
推你入懸崖,用心魔傷害你,幾次將刀刺入你身體中……做出這一切的人一直都是他。
倚明窗雙手絞在一起,指尖下意識地剮蹭著手背,“楚熙南,你看不出我根本不想留在你身邊嗎?你非要我把話說那么清楚嗎?”
楚熙南眉尖挑起,放下翹起的腿,起身走到他面前,碾壓十足的氣勢幾乎壓得他喘不過氣。
楚熙南彎腰,雙手搭在扶手上,低頭看著他,眼中的瘋狂如火般熊熊燃燒起,“我說過了,我不在意的,只要我想你在我身邊,你就必須待在我身邊。”
倚明窗被他盯得雙手發軟,辯駁的話噎在了嗓子里,他只能不斷地用呼吸調整混亂了的心跳,低著腦袋回避一切。
“噬心的疼痛與你不在我身邊相比,那根本算不得什么。”楚熙南說話時呼出的氣打在倚明窗的額頭,溫溫熱熱,卻又帶著讓人悲傷的寒涼。
楚熙南的聲音從倚明窗的上方緩緩傳來,“那么多次與你錯過,我怎么可能還認不出你?”
倚明窗猛地推開他,垂著頭道:“你不是要知道真相嗎?我告訴你,旻燚是我,一直都是我。”
與其讓楚熙南越陷越深,他不如主動撕開這層霧布。
久久沒聽到楚熙南的聲音,倚明窗抬起眼,無意撞入楚熙南深黑的瞳眸中。
楚熙南靜靜看著他,半晌,開口道:“若是這樣,你若是想要我這條命便取去了吧。”他召來劍,遞向倚明窗。
倚明窗慌張地往后退了一步,“瘋子。”
楚熙南年幼失孤,親自撫養他長大的外婆又在他十多歲時撒手人寰,他受盡欺負侮辱,黑暗了的人生在去往凌山的路中被一束光照亮,那束光又親自將他推入深淵。
有人為他奮不顧身而死,張開手臂將他攔在了身后,給予他溫暖,給予了他二十多年從未體會過的名為“愛”的東西。
就算這一切都是假的,就算光從未亮過,可他已經瘋狂地沉溺在了其中,甘愿溺死。
楚熙南向他逼近一步,“你要做什么?是殺了我?還是想看我被背叛時痛苦的模樣?你還不滿意嗎?那你殺了我吧,殺了我,你是不是就不會離開我了?”
倚明窗被他逼得往后連退幾步,直至退無可退靠上了身后的柱子,他按住楚熙南握劍的手,“冷靜。”
楚熙南扔掉手中的劍,按住他的肩將他抵在柱子上,無力地垂頭靠在他的肩窩上,“你知道嗎?一直想殺死我的不止你,還有我娘。在我記憶中的她溫柔美麗,我親眼看見她了,她的確很美麗……她死了,她死在了我面前,死前對著我笑,好像在嘲笑我一般。”
聽著楚熙南的話,倚明窗心中刺痛,被摟抱住的他無措地抬著手,猶豫半晌,最后還是放在了楚熙南的背上,輕拍道:“我沒想殺你。我若是要殺你,又何必救你那么多次?”
楚熙南埋在他肩上的臉勾起了嘴角,他輕抬右手,掌心里懸飛著一團靈力。
“青虺和那條小金蛇不在了!”
在他要將靈力打進倚明窗體內時,戴著帷帽的璞英及時出現,他合起手將靈力收起來,站直了身子,看向璞英。
無意撞到這種場面的璞英匪夷所思地睜大了眼,片刻后回復正常狀態,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們在干正事,打擾了。”
好家伙,還騙他和主角沒有別的關系,他要真信了就是傻子。
“打擾你個頭。”倚明窗瞪他一眼,裝作無事地低頭理著衣袖,“別急,我問問青虺。”
他進入腦海中的反派討論組,在青虺的靈識中道:“青虺,你去哪了?”
沒人應。
“青虺?”
仍然沒應。
他再喊了一聲,“青虺?”
青虺的聲音虛弱無力:“小人類,救孤!”
他慌張地抬頭看向璞英和楚熙南,“青虺可能出事了。”
第87章
“那丫頭一天天的往外跑,不會是在外邊結仇了吧?或是找了小情郎?”璞英猜測道。
倚明窗瞪他一眼,“應當不是,不過她可能有事瞞著我們。”
與楚熙南獨處時的尷尬在璞英進來后消散了大半,他摸摸鼻尖,想起自己少得可憐的積分,求助地看向楚熙南,“你有方法知道青虺的下落嗎?”
楚熙南玩味地看向他,“不裝了?”
倚明窗頓了頓,避過這話,“元寶跟著她一起丟了。”
楚熙南自知自己不是個好人,他不在乎青虺,就連對元寶那份關愛都是因為它牽扯到了倚明窗的性命。
他下定了主意會找到青虺與元寶,但還是使了壞,“行啊,你與我一起去,真正的你。”
“真正的我?”倚明窗抿唇,猶疑地看了眼璞英。
璞英被他這眼看得火大,擼起袖子要上來揍人,被楚熙南掃過來的一眼震懾得向后一退,不滿地吐槽道:“好你個烏蒙山,我起碼和你認識那么多年了,防我防得像什么樣!”
“沒有防你……”倚明窗訕訕地刮了刮鼻梁。
他一開始的確出于防備沒將實話告知璞英,但在往后的簡單相處中,他發現璞英就是個專心任務到處做好事的中二青年,便漸漸放下了戒心。
只是他藏有私心,總是幻想著得到自由后遠離之前的一切,獨自生活著,所以不太想自己的真實模樣被太多人得知。
“烏蒙山,這又是你哪次去招搖撞騙的瞎取的名字?”楚熙南抱臂。
“不是。”倚明窗扯了扯嘴角,囑咐璞英道,“璞英,我和楚熙南去找青虺與元寶,你留在這里,有事我會聯系你的。”
話落,他看見璞英身子一僵,后知后覺自己說漏嘴了。
楚熙南的目光落到璞英身上,“璞英?”
倚明窗走上前,將璞英往外推,“同名同姓罷了,不要多想。”
一道劍氣打來,倚明窗鬢間的發被掀得飄蕩,璞英頭上的帷帽掉落,一時之間,屋子里除了楚熙南外的兩個人都顯得很尷尬。
璞英舉起手求饒,“人皮鼓的言咒不是我干的!我沒有想殺你!”
擔憂楚熙南對璞英下手,倚明窗將璞英拉到身后,“楚熙南,他不是真的璞英。這事說來話長,我會找機會跟你解釋的。”
“璞英,來哪位客人了,你怎么在這里浪費那么多時間。”顏卿打著哈欠往堂屋走來,掃了眼倚明窗和璞英,視線落到楚熙南身上后,瞪大了眼珠,“我去,楚熙南怎么在這!”
楚熙南不理顏卿的大驚小怪,片刻就理清了先前覺得奇怪的地方,看著倚明窗道:“這是顏卿?”
顏卿花容失色,看了眼倚明窗,“好你個旻燚,你不會和他狼狽為奸把我賣了吧!”
璞英向前一把捂住顏卿的嘴,拉著他往里屋走去,邊走邊道:“好兄弟,你就去干你的事吧,我無條件支持你。”
倚明窗:“……”
楚熙南在一旁涼涼道:“倚明窗,你究竟騙了我多少事?”
倚明窗伸手拉楚熙南的指尖,“先找青虺吧。”
楚熙南不受他的蠱惑,干脆地抽出了手,拿著劍往外走去。
頭一次撒嬌失靈,倚明窗稍覺失落,趕到了他旁邊,嘴唇開開合合,失衡了的情緒作祟,他主動交心,“璞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他與我來自同一個世界,只是機緣巧合下奪舍了原先的璞英。確實不是他傷了你。”
楚熙南站住了腳,挑眼看向他,“一個世界?哪個世界?”
倚明窗豎起兩根手指,“平行世界,就相當于兩個湖泊,我生活在這個,你生活在另外一個。我們本來不會有交集的。”
【警告,禁止透露任務與系統!】
楚熙南眼中不見任何情緒,點破真相,“所以,你救我和傷我,只是為了回到你的世界?”
倚明窗瞳孔一縮,沒想到楚熙南幾乎猜中了事實,礙于系統和他的一些私心,含糊不清地轉移了話題,“你對青虺的事有什么眉目?她應當不會出什么事,但還是找到她再說……”
楚熙南合眼,轉身邁步就走。
倚明窗被他這冷漠的態度搞得心里不上不下的,跟在他身旁出了屋子,“楚熙南,你對救青虺的事怎么想的?”
楚熙南道:“我差點死了的時候也沒見你有如此著急。”
倚明窗有些不習慣楚熙南對自己那么冷漠,干巴巴地解釋道:“因為你厲害,你肯定不會死的。”
他身有苦衷不能說。就算沒有系統的限制,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說出真話。
“呵。”楚熙南直視前方,停住了腳,“說好的,真正的你與我一起去。”
倚明窗微微嘆氣,聯系系統換回了原身。
楚熙南這才看向他,不帶任何含義的視線上上下下地掃看了他全身,“這次你沒騙我?”
楚熙南格外冷漠的態度讓倚明窗被不安感籠罩全身,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拉楚熙南,楚熙南側身避開他的觸碰。
倚明窗心跳落了一拍,不是滋味地收回手,點了點頭,“沒騙你,真的沒騙你。”
楚熙南走近了他,倚明窗期待地抬頭與楚熙南對視,楚熙南伸手扶住他的后腦勺,他扇了扇睫毛,心腔的酸澀幾乎要滿溢出來,心中一直期望的場景卻遲遲沒有發生。
后頸傳來刺痛,他當即失去了知覺,合眼前他清楚地感受到楚熙南將他接進了懷里,不過片刻,意識被一片蒼白完全覆蓋。
他當時想的是:完了,主角不會是來報仇的吧?
不知道暈了多久,時間的流逝在黑暗中悄無聲息,沉靜的漆黑中,無夢的思想中,他一直被什么看不見的東西壓著,喘不過氣來。
窒息的感覺是那么真實,他覺著自己快要溺亡在昏睡中時,猛地睜開了眼,大口喘氣。
坐在床邊,剛強吻完他的楚熙南用指腹擦掉他嘴唇上的涎水,正常的語氣關心他道:“醒了?”
倚明窗舌尖酥麻,古怪地看了眼楚熙南,撐著床坐起來,“你弄暈我不是為了殺我報仇?”
楚熙南輕輕撫摸著他的側臉,“我怎么舍得殺你。”
“那你弄暈我是……”倚明窗被自己的猜測嚇到,忙翻開被子檢查四肢,沒有發現類似于鎖鏈的東西后他松了口氣,“是為了什么?”
楚熙南的眸子微微一動,最終停留在他晶亮的唇上,他滾了滾喉嚨,向前按住他的腦袋低頭吻了上去,強力的侵略剝奪著兩人的理智,擦槍走火之前,倚明窗一把推開楚熙南,“你把我打暈是為了什么?”
楚熙南依依不舍地直起身子,留在他后頸上的手不住地愛撫著,“柳素衣和折柳是同一個人,她們都是我的親生母親。”
倚明窗輕輕蹙眉。
果然與他猜測的八九不離十。
楚熙南道:“母魅,胡禮,芳菲……都是她,她想殺了我。”
倚明窗微微垂眸。
一位想要殺死自己兒子的母親……為什么?
楚熙南靜靜地講述著事實,將折柳所遭遇的不公與扭曲的心思一語帶過,倚明窗聽著他說完,感同身受地心臟抽痛。
因為自己被所愛之人辜負,所以見不得自己的兒子好,這純粹是瘋子吧!
【恭喜宿主完成隱藏劇情——柳素衣!】
【恭喜宿主完成隱藏劇情——母魅!】
隱藏劇情有三個人。
胡禮呢?
倚明窗問楚熙南,“胡禮呢?她后來怎么樣了?”
楚熙南嘴角微微下壓,很快就藏住了心中的不悅,“她自殺了。”
【恭喜宿主完成隱藏劇情——胡禮!】
倚明窗感慨,“自殺了?易安呢?爹娘都死了,唯一的妹妹也不在了,得多可憐啊。”
楚熙南將舌尖抵在齒后,“你若是心疼他,不如去西崔城探望他?”
倚明窗認真考慮著楚熙南的建議,“也行,但我得換個身份去。”
【宿主,估算到主角不會再對你產生仇恨值,特將仇恨值轉為不悅值。】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
倚明窗:“?”干嘛不悅?這不是楚熙南自己提的建議嗎?
他看向楚熙南,后覺自己被高氣壓包圍,咽了咽口水,“其實易安師兄身旁好友無數,也不缺我一個人的探望,不去了。”
他話才落,楚熙南將他撲倒在床上,雙手撐在他腦袋兩側。
倚明窗被這么猝不及防一推,人還懵著,掀開眼與他相視,心跳如雷,“楚熙南,有話好好說,不要動手動腳的。”
“榮欣是你道侶?”楚熙南眉尖微挑,那股不羈的勁兒還挺惹眼的。
倚明窗從他身下爬出,翻身下床,惱道:“你翻什么舊賬?你當時和那個假李巖打得火熱,我哪敢去打擾你們倆恩愛啊。”
楚熙南盯著他,眼神像是要吃人,字字分明地喊道:“倚明窗。”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
“青虺此時下落不明,你若是沒有頭緒如何找到她,不如讓秦關琳問問玉剎?”倚明窗無所謂地撇撇嘴,來到門口伸手推門,沒推開后他使勁兒,門仍然紋絲不動。
他恍然想起自己是被楚熙南打暈帶到了這里的。
他有種不好的預感。
他面上帶笑,討好地看向楚熙南,“你不會是打算把我囚禁在這里吧?”
第88章
楚熙南并未解釋,一聲不吭地坐在原位。
“你開什么玩笑?青虺可能有危險!”倚明窗讀懂了他默認的含義。
“我會找到她的,你只用待在這里就行。”
倚明窗只感覺天塌了,忙聯系系統:“快,我要花積分購買能逃出去的能力。”
【宿主,你只用再積累一些不悅值便可獲得自由,確認要使用不悅值兌換積分嗎?】
當然是自由最重要了!
倚明窗猶豫片刻,轉換了目標,以激怒楚熙南為目的,口出狂言,“你以為我想一直待在你身邊嗎?其實在北淵時,看著你和假李巖卿卿我我,我心里一點也不介意。還有榮欣,實話實說了吧,我在祥云時便對她一見鐘情,心中一直對她念念不忘。”榮欣道友,再次利用你,對不住了!
被系統控制的不滿在此刻堆積到了閾值,他一心為了擺脫系統而不擇手段地激怒楚熙南。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
楚熙南似笑非笑,安靜地聽著他說。
倚明窗抑揚頓挫道:“你以為你將我囚禁在這兒,我便會移情別戀了嗎?不會的!我告訴你楚熙南,就算你得到了我的身體,也不會得到我的心的!”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
倚明窗越說越來勁,猛然和楚熙南遙空對視,被他視線中的冷意渲染了般,豎起了一身寒毛,不由得止住了話。
楚熙南挑眉,“接著說呀。”
倚明窗咽下口水,硬著頭皮道:“就算你此刻囚禁了我,我總有一天會逃出去,讓你永遠找不到我!”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
“就對我那么避之不及嗎?就那么不想待在我的身邊?”
楚熙南的眸色暗淡,微微躬身使半張臉埋在了灰暗的影子中。
“是!”倚明窗面上淡定,心中已經慌張地想掘地三尺立刻逃了。
他問系統:“還差多少才能兌換自由?”
他擔心自己再不逃出去,等下會被主角大卸八塊泄恨。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
【還差5%。】
“為什么?”楚熙南的聲音平靜如水,問他。
倚明窗意外地感受到了這句話暗含的波瀾起伏,藏在背后的手抵在門上使勁推著,“哪有什么為什么,不想留在你身邊便是不想。那你又為什么想要讓我留在你身邊?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你不該對我產生這種感情的……對,你說得沒錯,我對你做的那些都是為了回到我原本的世界,我接近你只是為了離開你……”
不等他說完話,他便被一道靈光捆住往前飛了去,話堪堪被他咽進了嗓子里。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不悅值已積累97%。】
楚熙南一手托住他的后頸,將他按到床上,“閉嘴,我不想聽了。”
說罷,他不由分說便吻了上來。
光線迷離,倚明窗還懵著,還未對楚熙南的話做出反應,便被吻得仰起了頭,他的唇瓣被吮得發麻,被剝奪的氧氣由迷失的情亂取代,他只覺四肢酥麻,衣衫在兩人相貼時凌亂變皺,感受到衣服被拉開,腹部貼上了只手,滾燙又粗糙,毫無規律地撫摸著,身上涌過電流,他大腦嗡一聲響起來,警惕地推開楚熙南。
“楚熙南!”
是他的錯覺嗎,楚熙南的吻技好像比以前好了不止一點半點。
楚熙南眼尾染紅,呼吸急促地湊了上去,吻在倚明窗的眼尾,順著他的臉頰一路向下,唇瓣滑過他臉龐細膩的肌膚,停在他的下頜上,說話時呼出的熱氣打在了上面,“我想……”
“你不想。”倚明窗下頜傳來癢意,他臉頰緋紅,抬手攔在楚熙南的嘴上,將他未說出的話堵了回去。
楚熙南抓住他那只手,放到了身下,“我難受。”
倚明窗一驚,差些彈了起來,忙抽出自己的手,臉上更紅了,“你有病啊。我在和你說正事,你別跟我搞這些。”
楚熙南將他擁進懷里,微微低頭埋在他的頸側,貪婪地聞著屬于倚明窗的味道,病態地開口:“我可能真的有病,不然不會想將你永遠鎖在我身邊。”
“……”倚明窗輕嘆一聲,于心不忍地揉了揉他的腦袋,好似一下子回到了當初的張虎和少年主角,純粹得沒摻雜進那么多復雜的東西。
“倚明窗,你如果回了你的世界,那我的世界就將不復存在。”楚熙南抬眼看他,像個處于弱勢的輸者在搖尾乞憐。
倚明窗張開了唇,欲說還休。
他一直都不忍心看到楚熙南脆弱的樣子,以前是因為他腦海里原著中的楚熙南是個強勢樂觀的人,此刻是因為他心中萌發了一棵不知為何而生的幼苗。
情愛的種子在貧瘠的土地中茁壯而生,伴隨著流淌的血液遍及全身。
他低頭與楚熙南唇唇相貼。
看不見的火花一觸即燃,衣服摩擦的聲音被深重的呼吸聲蓋住。
柔軟的相觸在情/欲的渲染中成為了催化劑,不過多久倚明窗就拉起衣服,求饒道:“疼,還是下次吧。”
楚熙南緊緊盯著他,像只盯著獵物蓄勢待發的猛獸,說著與他此時氣場大相徑庭的話,“我會仔細小心,不會弄傷你。”
“下次吧。”倚明窗不受他蠱惑,修長白皙的身子在他半開的衣衫中若隱若現。
他要知道會那么疼,就不主動了。
楚熙南眼神晦暗,起身走到他面前,一手擁住倚明窗的腰,一手摟在他后頸,相吻之時將倚明窗抱到了床上。
倚明窗坐在床邊,仰著頭接受著楚熙南在他唇齒中的侵略,半推半就地又與楚熙南纏到了一起。
疼痛過后的愉悅順著骨髓爬上腦子,倚明窗感受著猶如被電擊后的酸麻,身上之人的動作突然停住,他奇怪地看向楚熙南,不樂道:“你干嘛?”
“你喜歡榮欣,若是讓她知道你與我做這種茍且之事,你之后還能和她在一起嗎?”楚熙南眼里帶笑。
倚明窗氣得用手肘撞他,“我不喜歡她,那是我瞎扯的話。”
“那你喜歡誰?易安?木魯?”
“我誰都不喜歡。”
楚熙南一動不動,磨著他,“是嗎?”
倚明窗輕輕吐著氣,調整著自己的呼吸,費勁地說出一個字:“是。”
“那你心悅的是誰?”
倚明窗嘴硬道:“沒有人。”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進度98%。】
倚明窗這時壓根顧不上別的事,催促道:“別一動不動,快些。”
楚熙南眼中的沮喪一閃而過,使壞地問:“快什么?”
“……”倚明窗氣得吸了口氣,推開他要爬起來,“快點從我身上滾開。”
他還沒爬得起來,又被楚熙南按回了床上。
楚熙南眼尾泛紅,馳騁之時,不住地在他臉上落下吻,愛意滿溢了出來,“明窗,你此刻像塊純白的玉……”
倚明窗抬手攔在眼上,細細地喘著氣,眼中的床簾模糊重影,“閉嘴,別叫我明窗。”
楚熙南的聲音依然沉穩,好似倚明窗與楚熙南在干的不是同一種事,“我像在雕玉一般,只怕一個不小心,在潔白如雪的玉上留下瑕疵。”
“楚熙南!”倚明窗的臉紅得要爆炸,“再胡說你就給我滾下去!”
楚熙南低頭吻他,道:“你好美,是空中的月,是蚌殼中的珍珠,我此時做的事,好像在褻瀆你一般……可我好想將你永遠鎖在我身邊。明窗,別離開我,好不好……”
倚明窗的大腦中充斥著糅雜混亂的情緒,又喜又悲,他記不清自己回答了什么,直到眼角濕潤,楚熙南吻掉他眼角的淚,問他哭什么。
他望著晃動著的床簾,道:“不知道。”
白天又黑夜,不知何時睡著的倚明窗翻了個身,被腰痛硬生生拽出了夢鄉,他暗罵一聲不懂得節制的楚熙南,才爬起來,楚熙南便遞來了一杯水,“你叫太多了,嗓子應當有些疼,我在你睡著時給你喂了藥,還疼嗎?”
“叫你妹。”倚明窗窘迫地低頭喝著水,恨不得將這個茶杯扣到楚熙南頭上,涼水滑過喉嚨,他冷靜下來,某些沒有完成的事在他腦海里接二連三地跳出。
楚熙南盯著他喝完水,毫無遮掩的目光直直盯在他的唇上,意味不言而明,“我們是道侶了吧?”
倚明窗拉攏了自己的衣袖,戒備地瞪他一眼,想起即將成功的“不悅值”,醞釀道:“只是睡一覺而已,怎么就是道侶了?”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進度99%。】
如他所料。
楚熙南抿唇,將那份執拗的瘋狂強行壓在心底,“什么意思?”
倚明窗緊緊捏著茶杯,作死道:“我的意思是,我想和睡覺就和誰睡覺。那這樣每個和我睡了覺的人都得是我道侶了?哪來的歪理?”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進度99.5%。】
楚熙南一笑,“你還想和誰睡?”
倚明窗感受到一股殺氣,一口氣將杯子里的水喝完,道:“你管我呢,等我回到原先的世界,我想和誰就和誰。”
【宿主,檢測到主角對你的不悅值有所增高,進度100%。】
【恭喜宿主完成任務,獲得自由身份,系統將在10秒后脫離宿主!】
【10。】
“?”倚明窗對系統道:“不是啊,雖然知道自由不一定是讓我回去,但你起碼把我搞出去啊!你讓我和主角獨處不是害了我嗎!”
【9。】
“我反悔了!我不要自由了,我要買能力!”
【8。】
【…】
楚熙南沉沉地望著他,放在膝上的手指無規律地敲打著,似乎在計劃著什么大事。
【3。】
“……”
倚明窗放棄和系統溝通,把杯子擱在一旁的桌子上,咽了咽口水,審時度勢地帶上了討好的笑容,諂媚地對楚熙南道:“我剛在開玩笑呢,你別當真,你把我放出去吧。”
第89章
楚熙南掃了倚明窗一眼,不計較他翻書之速的變臉,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向倚明窗。
倚明窗被他的動作嚇得往后一退,“你要干什么?”
楚熙南走向他,步步緊逼,將他逼到了床邊,腳下失衡,他跌坐在床,慌張地抬頭看他,“有話好好說,別動手動腳。”
楚熙南勾了勾唇,彎腰湊了上去,雙手輕捧著他的腦袋,與他相吻。
倚明窗雙眼迷離,推開他后道:“動嘴也不行。”
楚熙南一手按住他,一手扶著他的后腦,湊過去后強制性地撬開了他的牙關。
相吻之時,倚明窗察覺自己的衣衫被撩開,燎原之火差些燃起,他及時剎車,逃出楚熙南的魔爪后皺眉,拉緊衣服,“不行了,我腰要斷了。”
楚熙南嘲笑他:“就你這腰,還想和誰睡就和睡?”
倚明窗投降,“玩笑話。”
楚熙南睨他一眼,神色暗暗,“你若是說真的,我就當著你的面將你的情夫活剝了。”
倚明窗背上爬起一層寒毛,推開他站起了身,寬松的衣服露出里邊白里透紅的肌膚,“好熙南,放我出去吧,我保證不會走。”
楚熙南的目光匆匆一掃,滾了滾喉嚨。
“你在這兒好好休息,我會想辦法找到青虺的。”
他走到門前,在倚明窗祈求的目光中冷漠地出了屋子,反手關了門。
倚明窗趕到門前,鬢邊的發被關門帶起的風吹起,他伸手推了推門,用盡力氣都沒推動后,不甘心地一腳踹在門上,“天殺的楚熙南,放在現代你起碼得進去蹲幾天。”
大意了,他就不應當貪圖擺脫系統而不去購買能力逃出楚熙南的手掌心,現在好了,他徹底給自己的后路絕了。
他嘗試著施展火術,火球飄蕩在空中,眸中倒映著紅光,他咬牙道:“還好先前買的能力都還在。”
可惡,他就應當多買幾個能力,不該吝嗇那么一點積分!
他在屋內逛了一圈,打開窗子,往外看去。
單從外邊院落的布置壓根看不出這是何地,他扶著窗檐爬上去,跳窗而逃。
一道看不見的屏障攔在外邊,他像撞到了海綿般被彈了回來,后腰傳來酸痛,他一時失衡,摔了個仰面朝天。
放在以前,他還算矯健的身體壓根不會如此出糗。
問候了遍楚熙南的祖宗,倚明窗扶腰站起,還沒來得及細細體會的情緒此刻如浪潮般慢慢席卷而來。
他來到了這個世界已經好幾日,他這段時間的行動好似一直圍繞著楚熙南進行,系統就像拖著他行動的纖繩,他是個為了任務的傀儡,他所做的一切都已被計劃好,不用自己抉擇該如何行動。
此刻擺脫了系統獲得了他盼望已久的自由,他并沒有獲得想象中的開心與喜悅。
倒也不是因為所獲得的自由并非回到原先的世界,而是那種一下子失去了行走的道路,空蕩蕩的,迷了路般,只能傻站在原地。
他陷入了迷茫,一時分不清這里是哪,他快忘了原先的記憶,在這個地方所經歷的一切仿佛要取代了他記憶中的所有,就好像,他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
什么小說,什么主角,什么任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這明明是真實的世界,有血有肉的人,真實的感情,活生生的一切。
他原來待在這里的動力便是系統和任務,一下子沒了系統,他忽然就迷失了方向,不由得靜下心來思考他往后的生活,以及讓他頭疼的楚熙南。
尋根究底,刨除系統與別的原因,也是他主動進入了楚熙南的世界,打破了楚熙南正常生活的軌道,親手將他推入深淵又拯救他。
楚熙南變得如此病態,細究而來,他又何嘗沒有錯呢?
你也喜歡楚熙南吧,不然為什么你在得到自由沒能回去的那一瞬間,目光所及之人是楚熙南時,不是失落,而是喜悅呢?
倚明窗拍了拍自己的臉,清醒了后,放棄了逃跑的計劃,靜靜坐在床上。
他好像還沒問楚熙南為什么會入魔?
待會兒一定要好好問問。
“小人類,你救孤救去哪了?”
腦海里恍然響起青虺的聲音,倚明窗懸在心中的石頭落了下來,問:“青虺,你遇到什么危險了?沒受什么傷吧?”
“孤也不清楚……孤不知道這里是何地,一片漆黑。不用擔心孤,孤并無大礙。”
倚明窗道:“元寶也與你在一起?”
“孤看它被關在籠子里太久了,便帶著它出來走走,結果被人暗算了。你放心,它沒事。”
倚明窗想了想,“我如何才能找到你?”
“孤也不知道這是哪,但孤可以在識海中將靈力傳給你,你到時候跟著靈光找來便能尋到我。”
“也行,到時候我叫上楚熙南,將你與元寶一起救回來。”
“楚熙南?”青虺一頓,很快將話中不明的情緒掩藏住,“孤先將靈力傳給你。”
倚明窗嗯了一聲,感受著識海中青虺靈力的滋潤,他睜開眼,果真看見面前飄蕩著一道靈光,“跟著這道靈光便能找到你了?”
“不用。”
青虺話落,屋外吹來一陣妖風,狂卷而來,呼嘯著沖破了屋外的結界,倚明窗被風吹得迷了眼,抬手攔風時,窗子打開,外邊站著個女子,細細看來,她的面容像極了成熟后的青虺。
不知為何迅速成長了的青虺眼里帶著瘋狂的喜悅,“孤總算找到你了。”。
“雖說我厭棄成仙前必遭的非人的磨難,但成仙的路放在你面前,你如此干脆地拒絕了,轉頭還墮入了魔道,可把掌門那老頭氣得捶足頓胸。你腦子被驢踢了?”秦關琳一口喝完手中的茶,怒其不爭道。
楚熙南心不在焉地“嗯”了聲,心中顧念待在另一個地方的人,毫不遮掩地趕客,“要沒什么重要的事,你早些回去吧。”
畢竟也算相處過幾年的師姐弟,秦關琳一眼就看出今日的楚熙南與以往的懨懨消極不一樣,在熟人面前壓根不遮掩眼中透露出的飽餐后的饜足,她秀眉一皺,“你不會找到李巖……倚明窗了吧?”
楚熙南仰身靠在了椅背上,揉著手腕,衣袖處皮膚上的咬痕若隱若現,“那條蛇的下落呢?”
秦關琳悄悄觀察著他的手,指腹摩挲著杯壁,“你倆那個了?”
“……”
秦關琳八卦的心占據上風,“雖然那倚明窗謊話一堆行事怪異,但你也別一直關著人家,有誤會就得好好解釋。”
楚熙南笑笑,“他喜歡跑,像只狡猾的兔子,我擔心找不到他。”
秦關琳提了個餿主意,“把他腿打斷不就行了嗎。”
楚熙南一記眼刀掃來,她訕訕道:“玩笑話,哈哈。”
“說正事。”
秦關琳擱下杯子,“那日在祥云的妖鏡中,折柳突然失控……應當是青虺使了壞。”
再次聽到折柳二字,楚熙南已經能平淡接受,抬眸,“因為折柳滅了靈蛇一族的事?”
“或許吧。”秦關琳點了點頭,“我哥說,他當年救了青虺,為了防止她被仇恨蒙蔽雙眼下來找你報仇,便封了青虺幾乎全部的靈力。但她在前段時間溜下了凡間,也不知何時解除了封印,暗中使壞借劍閣的手除了折柳。她畢竟是靈蛇妖王,再弱能弱到什么地方……”
“既然恢復了法術,這世上能傷害她的人應當不多。”
秦關琳嘆氣,“能害她的人不多,如果她害了別人呢?”
楚熙南詢問地看向她。
秦關琳道:“近日死了許多人,都是被吸干了血。除此之外,這些尸體還被砍掉了腦袋,只剩下了身軀。”
“那條蛇干的?”楚熙南也有震驚,他雖然討厭青虺總是吸倚明窗的血,但也沒把她認為是什么壞人。
秦關琳頷首,“也不知道她殺那些人干什么……哎,我哥都找不到她的下落,我哪能找到?”
“既如此,”楚熙南起身,理了理衣擺,往關住了倚明窗的屋子走去,“那倚明窗也不該多管閑事了。”
秦關琳絲毫沒有覺得自己礙眼的自覺,跟在楚熙南的身后,打算去湊個熱鬧,探望探望倚明窗,“他像條泥鰍一般,捉都捉不住,你如何確定他這次不會再跑?”
楚熙南垂眸。
他所設的結界,就算神仙來了要打開都得費點勁。
倚明窗應當逃不出去。
走到屋子前,他推開門,空蕩蕩的屋里并沒有倚明窗的身影,打開了的窗子隨風擺動。
楚熙南捏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臉不是一般的黑。
秦關琳被他身上散發出的冷氣凍得往后一退,道:“是不是走錯了?你把他關在了別的房間?”
楚熙南瞥她一眼,往屋中走去,拿起桌上被茶杯壓在下邊的寫了字的紙條:已走,勿念勿找,有緣會再見。
秦關琳站到楚熙南身后,揚著頭照著紙條念出了聲,看熱鬧不嫌事大,“還沒看過他的字,或許不是他寫的?”
楚熙南捏緊紙條,靈力在他的憤怒中溢出,手中的紙碎成了齏粉。
第90章
倚明窗睜開眼時,天色昏灰,他好似身處荒野,一眼望去找不到一間房屋,四周稀稀落落地分布著幾棵光禿禿的樹。
他躺在一個類似于盆地的低洼處,仰著頭掃了眼不遠處,拄地爬起身時,還沒來得及想起他被青虺帶到此地的事實,手上摸到了僵硬冰涼的東西,他低頭一看,嚇得一蹦站了起來。
——滿地尸骸,成河的血液凝固,經過時間的沖刷血液早已變黑。沒有頭顱的尸體密密麻麻地堆積在地,從腐肉中爬出的蛆蟲蠕動著身子。
極具沖擊的一幕讓人頭皮發麻,惡心的尸臭涌進了鼻腔,翻江倒海的胃部叫囂著不適,他扶住一旁洼地的墻壁,忍不住彎腰干嘔起來。
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他費勁力氣爬出洼地,尸臭縈繞在鼻腔之中,他沒有勇氣回頭看那堆無頭尸,瞥見前方流動的河水,他往前跑去,染了泥土和黑血的衣擺隨著他的動作飄動。
跑到了河邊,他跪坐在岸上,拼命舀水沖洗鼻尖,直到那股惡臭被沖刷干凈,他如蒙大赦地跌坐在地。
等等,方才河水中的倒影好像不太對勁……
他湊過去,低頭看著河面。
確實是他的臉,五官一模一樣,但他就是覺得有什么不對。
他摸著臉頰,指腹輕碰肌膚,腦中想著別的事。
先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再說別的吧。
他進入了腦海里的反派討論組,嘗試與璞英溝通,喊了幾聲后還是未得到回應,他皺了皺眉,將董不厭蘇笙闌挨個都喊了遍,仍然沒得到回應。
完了,這究竟是什么地方啊。
“倚明窗,不就是殺了幾個人嗎?至于這么廢物?”
身后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不會吧……那些無頭尸都是他殺的?
倚明窗奇怪地轉頭,望著身后陌生的男子,“你誰啊?”
這人憑什么這么說……
但身體不受他所控,他開口說出的話卻是:“旻燚。”
我去!旻燚?
他隨口胡謅的名字,竟然真有其人!
還有,這人為什么叫他倚明窗?
類似的幻境他在凌山時也遇到過,一回生二回熟,他很快就適應了現狀,跟著這個身軀的動作行動。
他抬手指著低洼之地中的尸首,“那是怎么回事?”
真正的旻燚與他先前的反派馬甲壓根不是一個模樣,旻燚這人長相平淡,給人的感受便是乖巧安靜,眼中含笑,“你自己動的手,問我干嘛?”
倚明窗雙手發抖,道:“全是我殺的?”
旻燚點頭。
倚明窗竟感受到了原主胸腔中蓄積的火氣,往前幾步掐住了旻燚的脖頸,“為什么不制止我!為什么!”
旻燚被他掐得因窒息而臉色發紫,卻不顯痛苦,嘴角咧起,眼里都是笑意,“我,我早說了,你和我是一類人。咳咳……”
倚明窗一邊受原主的控制撒開了手,一邊陷入凌亂的思緒中。
他簡直要瘋了,這什么情況啊!
旻燚摸著發痛的脖頸,垂著頭抬眼看他,“反正你都殺了那么多人了,不如將天上那群神仙也一同弒殺……”
倚明窗氣得深深吸了口氣,揚手一掌甩到他的臉上,“旻燚,你當我救你就是為了讓你做這些事嗎!”
旻燚被他打得臉往旁一側無力地垂著,他摸著紅腫的側臉,“那你救我作何?”
倚明窗一頓。
“你明明知曉我是魔,與仙不合,”旻燚眼睛紅腫,淚水涌出,對著他吼道,“那你為什么救我!為什么要將我帶至九天!”
倚明窗抬在空中的手手指輕動,落在了身側,“旻燚,我不知曉他們會這般對你……如果你實在不愿,那為何不離開九天呢?”
旻燚拽住他的手腕,虔誠地捧住他的手,“因為你在這兒啊……倚明窗,明窗,我是為了你才留在天上,我不能離開你……”
倚明窗腦子嗡嗡響,只覺得他所知曉的這些內容好狗血。
旻燚口中的這個“倚明窗”應當也是神仙,好似救了旻燚的性命,還將他帶到了天庭。但旻燚是個魔,受到了神仙的排擠,心生怨恨。
那為什么會有那么多無辜之人身死此地?
他的好奇心到達了頂峰,靜靜地待在原主的身軀里看戲。
他隨著原主的動作抽出手,轉身背對旻燚,邁步而走,“為神者不應殺傷凡俗……我會自請剔除仙骨,入凡塵受萬難。你從哪來的便回哪去吧。”
身后襲來一道法術,他的頭發被風吹得往前一揚,反應過來不對時,他的視線隨著原主暈過去后變得昏暗。
倚明窗琢磨著此刻發生的事,覺得奇怪。若是幻境的話,他從進入的那時便只受原主原本行為的支配,怎么可能允許他做出干嘔和跑到河邊的行為……莫非,原主當時的行為與他的反應如出一轍?
而且,幻境中的原主也叫倚明窗,方才那個男子叫旻燚……
巧合?
不,應當不是。
他心中閃過一絲匪夷所思。
莫非,他原本就是這個世界的人?
震驚之余,還沒來得及梳理他腦海中的雜亂,視線忽然一片清明。
他似乎坐在樹上,放眼望去,一片叢綠,幽深的綠林萬木繁榮,太陽高懸在空,陽光灑下來時,將地上積滿了血液的土壤照得發出暗紅色澤,棵棵樹木都掛有人頭般大小的果實……
他定睛一看,差些嚇破了膽。
不對,不是果實,是人頭!
和他之前在幻境中所見到的人頭林一般,血腥爛肉糊滿一地,懸掛枝上的人頭安詳地閉緊了眼。
他抬起了手,盯著沾滿了血污的五指,身子不禁顫抖。
樹木之下,旻燚人畜無害的臉上掛著瘋狂的笑容,抬頭看著他,“滿意嗎!這是我為你所筑造的靈力盛林!天上的神仙都死了,萬神弒滅,此刻的你就是天道!”
天道?
倚明窗心中驚疑,從樹上跌落下來,旻燚接住了他。
站穩后他一把推開旻燚,扶著一旁的樹干干嘔了起來。
旻燚輕拍他的背,“世上只有你一位仙了,你便是天道。往后世上萬物的運行規律便由你親自書寫,無人再敢忤逆你!”
倚明窗起身,慍怒地看著他,抬起手便要打下來。
旻燚拽住他的手腕,“我只是你撿到天上的魔,并非你養的狗,別總是打我。”
倚明窗氣得深吸了幾口氣,并不敢直視掛滿林中的人頭,除了先前萬葬崗的那些,他還從其中看出幾位曾經一起喝過酒的仙友,“這些都是我親自所殺?”
“自然。”旻燚握緊了他的手,興奮癲狂地看著他,“你看你的手上也染了血,你與我一般,是同一類的。”
倚明窗反胃地抽出自己的手,手中蓄積起能殺死人的靈力,靈力翻涌滾動,他對準旻燚。
旻燚不懼反笑,“你殺了我呀,我的命本來就是你的。你殺了我正好,三界你都殺了個遍。”
倚明窗垂下了手,“他們說得對,仙魔殊途,我就不該將你帶去天庭。”
旻燚勾唇,走到他面前,企圖拉他的手,“沒有了那群礙事的冠冕堂皇的東西,你與我共管三界……”
“旻燚,我一直將你當作我的弟弟。”倚明窗往后一避,闔了闔眼,下定了決心,他提指施出法術,在旻燚不可置信的目光中,指尖飛出的靈光爆發出一陣刺眼的光,飛旋著繞著旻燚,將他封印在了一團石頭般大小的靈光中。
他將靈光收入衣襟中,環視周圍腥紅,深深吐出一口氣,以心臟為種仙骨做根,將自己的畢生靈力釋放,立地為生,血肉當即融化,他化生的樹盤旋而生直通云霄,神樹一成,弒去的萬神萬人恢復生機……
……
“當真,你說這樹就是天道?”
“并沒騙你,我方才與你所說都是幾年前真實發生過的事。”
兩位垂髫小孩坐在樹前津津有味地聊著閑,個高那位道:“玉娘娘說了,神樹弒萬生又以己換萬靈復蘇,現下只是沉睡,蘇醒時可要萬神過來祭拜的。”
“不說這個了。你可聽過,今日來了位新神,仙力比我們這些在天庭上待了許久的還要強。”
“叫什么名字?”
“聽說是叫楚熙南……”
倚明窗緩緩睜眼,看了一眼仙霧繚繞的四周,待在原地許久都沒動,他才發覺自己此刻成了棵樹,只能看著兩個小孩繞著他玩捉迷藏。
“……”不是吧,這幻境什么時候才能結束。
兩個小孩跑累后停了下來,紛紛靠在樹干上大口喘氣,“哎,我們方才說的那個楚熙南好似犯了錯,被折柳神君罰來照顧神木,咱倆往后可有得閑時玩耍了。”
恍然聽了這么一嘴,倚明窗犯困的迷糊勁頓時煙消云散。
楚熙南?折柳?
這幻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小孩話才落,迷蒙仙霧中忽地走來了一位男子,身姿卓然,倜儻俊朗,他輕輕掃了眼偷懶的兩位小仙,目光一轉,落到神樹上,開口便是令人不適的冷漠聲音,“神樹還需要神仙照看?他不是天道嗎。”
被罰來這兒,他明顯不樂,憋了一肚子氣。
兩個小孩被他壓迫的氣勢嚇得站了起來,乖巧地站到一旁,對他行了禮后道:“神樹需靈水澆灌,楚仙君您需在每日日出日落時將靈水注入到土壤中。”
楚熙南敷衍地點點頭,看向神木。
附生于神木中的倚明窗與他對視,一眼認出面前的楚熙南并非與他朝夕相處的楚熙南,他的神情蘊含著懨懨的陰鷙,眸光深處藏著兇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