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休息
然而下一刻, 殷承衍和楚星禹便控制著幻境的力量,直接將那位長老的幻境吸收吞噬。
這位長老不比之前那株巨樹,對付巨樹幻境, 殷承衍兩人還需先解決掉巨樹,才能吞噬幻境,而對付眼前這位楚家長老的幻境,卻是不必如此。
而在場的其他修士,修為皆在楚家長老之下,幻境也小了許多, 也可直接吞噬。
就在殷承衍和楚星禹吞噬幻境時,其他修士看到楚家長老的慘狀, 立即轉身潰逃, 他們修為還不及楚家長老, 定然更慘……
殷承衍淡淡抬了下眼, 心念一動,一道道靈氣從周身涌出,飛出幻境之外。
靈氣幾乎要融入進玲瓏幻界的黑暗之中, 速度奇快地化作十數條巨大鎖鏈, 各朝一處幻境襲去。
慘叫聲四面響起, 只見那十數條鎖鏈的頂端,乃是一個個粗壯的彎鉤,泛著冰寒冷光,直直扎進幻境之中,將其勾住一個個緩緩拉了回來。
殷承衍的力量太過霸道, 那靈氣彎鉤不僅破壞幻境, 甚至影響到了哪些修士的神識,令他們腦中一陣刺痛。
楚家這位長老雖不如巨樹厲害, 但他本身卻比那處幻境的真正主人厲害,即卓家的那位弟子。
因此在幻境的大小上面,楚家長老的幻境比巨樹幻境要大上不少,殷承衍和楚星禹足足耗費了兩刻鐘時間,才聽到了那聲極輕的破碎聲。
聲音響起的瞬間,一聲不甘的慘叫乍然浮現,下一瞬卻又像是被人捂住了嘴一般戛然而止。
幻境被吞噬的剎那,這位長老慘叫到一半就被扔出了玲瓏幻界,不過性命卻是無憂。
而不遠處,殷承衍和楚星禹神色淡定,正等著這次吞噬幻境的異象。
然而出乎預料的是,這次吞噬新幻境之后,琮陽宗內的活物卻并未有任何變化。
殷承衍詫異了一瞬,隨即立刻察覺到什么,目光一轉看向了某處,對楚星禹道:“你看那處窟窿……”
楚星禹依言看過去。
只見,原本十分巨大的窟窿,此時邊緣正浮起一層極淡的白芒,在緩慢修復著窟窿。
兩人目不轉睛看著,直到半個時辰后白芒消失,楚星禹嘆道:“可惜,才修補了十分之一。”
殷承衍表面附和道:“是啊,真可惜。”
心中卻是暗暗思忖,若是等修補完幻境再離開,他們倒是又可以多拖延一日時間……
這么想著,殷承衍又看向了那些被靈氣鎖鏈拉扯而來的幻境。
此時十數條粗壯鎖鏈各自鉤著一個幻境,停留在距離他們約百米處的位置,親眼目睹方才的情形,此時那些幻境中的修士噤若寒蟬。
殷承衍稍一揮手,其中一根鎖鏈立即拖著那處幻境而來。
待離得近了,殷承衍忽然想起什么,先抬手讓靈氣停下,然而看向了身側的楚星禹,問:“可還有余力?”
他險些忘了,楚星禹的神識雖然比一般修士強,但吞噬幻境卻是極其耗費心神,不知楚星禹可還能堅持?
殷承衍的目光在他臉上掃過,看到楚星禹眉宇間并沒有疲憊之色,反而眸中含著隱隱的興奮……
隨后,他就聽到楚星禹的聲音:“衍哥,我覺得我現在能連打十個幻境!”
殷承衍聞言頓時一笑,不過心中也有疑惑,等他再細細打量一番楚星禹后,疑惑才解。
原來不知何時,楚星禹的神識居然大有提升。
殷承衍腦中驀地閃過他二人不久前“對峙”的場景,不由得揚了揚眉,難道跟那時候有關?
倒是的確有可能,如此也是一件好事。
“那便繼續。”
殷承衍話音剛落,原本停在半路的鎖鏈猛地又拉動起來,待離得近了,他們二人立即控制幻境的力量壓了過去……
而幻境中的修士已經認命,許是知道自己并不會因此丟了性命,情緒倒是頗為安定。
一刻鐘后,吞噬完畢,這次的力量也盡數用在了修補窟窿上,但因為修為不如楚家那位長老,修補效果也是不如。
殷承衍心中估摸了下,雖然一個幻境修補效果不佳,但他們手中尚有十幾個幻境,足夠修補完這個大窟窿了。
兩人一個接一個地吞噬,在一連吞噬了六處幻境后,殷承衍余光留意到楚星禹臉上的疲倦之色,然而楚星禹卻好似并未察覺。
殷承衍果斷停了手,在楚星禹疑惑看過來時,他倏然抬了下手,下一刻,所有靈氣鎖鏈齊齊一動,拉著剩余的幻境靠近。
那處窟窿尚未修補完好,恰好可讓這些幻境進入,靈氣在殷承衍的控制下,一個個將幻境拖了進來。
八九個幻境一字排開浮在半空,被鎖鏈牢牢鉤住。
楚星禹目睹這一過程,好奇開口:“衍哥,你這是想做什么?”
殷承衍轉身看向他,相握的手掌松開,一直游走在二人之間的那縷靈氣也收歸體內。
他的目光落在楚星禹臉上,楚星禹神色中含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倦意,殷承衍抬手輕碰了碰楚星禹的臉,問道:“你不覺得疲倦嗎?”
手指觸及之際,他微微一頓,隨后若無其事地撫至楚星禹的額上,指腹微微用力在他額角按揉幾下。
楚星禹方才不覺,被殷承衍一語道破后,才察覺自己心神已經耗費頗多,眉宇間的興奮漸漸退去,倦意油然而生。
“怎么這么累?”楚星禹覺得自己現在甚至可以直接躺在仙鶴身上沉沉睡去。
殷承衍見狀笑了下,一邊繼續幫他按揉額頭一邊道:“你神識突然有所進境,尚且把握不穩,歇息一下即可。”
說話間,兩人腳下的仙鶴振翅一飛,迅速掠向景華峰的方向。
然而,才飛出沒多遠,楚星禹便已昏昏欲睡,眼神朦朧,他勉強撐起最后一絲精神,嘟囔道:“衍哥,你按得太舒服了,把我都按困了……”
殷承衍手指一頓:“……”
明明是因為心神耗費太過而困倦,卻把這鍋扔在了他頭上……
然而不等殷承衍做什么,楚星禹已經闔起雙目,身體一軟倒下。
殷承衍手臂橫在他腰上將人攬住,楚星禹順勢趴在了他身上,腦袋靠在殷承衍頸間,發絲拂過他的下頜,帶著些許癢意。
因為靠得太近,殷承衍甚至能聽到楚星禹輕緩的呼吸聲。
殷承衍目光深了深,垂著眸緩緩坐下。
坐下之后,楚星禹睡夢中忽地皺了皺眉,似乎是不太舒適,在殷承衍懷中胡亂動作幾下,雙手直接攬上殷承衍的脖頸,這才舒展了眉頭睡得更沉。
殷承衍卻是身體一僵,頸邊溫熱的呼吸不斷噴灑在皮膚上,不多時那處便令人覺得異常灼熱。
不禁讓殷承衍覺得楚星禹是否得了風寒體熱,下一瞬又否定掉,以楚星禹鍛骨境巔峰的修為,這些小病已經不會再生。
那……就只能是因為他本身的原因了。
殷承衍努力忽視掉那處的灼熱感,微閉上了雙目,心神掠至地獄珠處……
“快追!”
“寶物是我的!”
“快去前方攔住它!!”
“……”
剛一感知到地獄珠,殷承衍就聽到陣陣嘈雜之聲,應當是一群修士在追逐某件寶物……
寶物?!
殷承衍驀地頓住:“……”
該不會,他們追的寶物就是地獄珠???
心神微震了下后,殷承衍立刻又將心神放至地獄珠上,待凝神觀察之后,不禁無言。
果真是地獄珠……
他沒留意的時候,地獄珠到底做了什么,招惹來這么一群人。
殷承衍粗略一查,追在地獄珠身后的至少有三五百人。
不過,他并不是擔心地獄珠被其他人拿去,除了他之外,無人可動用地獄珠,貿然接觸甚至還有可能遭到反噬。
殷承衍所擔心的是,地獄珠造成的動靜與他所預想的全然不同,不知能否順利找到望月海進入秘境……
忽然,殷承衍的心神一斷,緩緩垂眸看向了懷中的人。
方才,楚星禹忽然動了兩下,以至于……
殷承衍感受著頸間貼上的一抹溫軟,那處皮膚頓時傳來更勝之前的灼熱感,灼意自頸間緩緩蔓延。
楚星禹,他居然……
灼熱溢散,殷承衍臉上卻無甚情緒,唯有一雙垂下的瞳眸中情緒暗涌。
他抬手撫上楚星禹的臉側,稍稍用力將他的臉移了移,然而不等殷承衍松口氣,楚星禹攬在殷承衍頸后的手忽然緊了緊,整個人貼得更近,重新將臉埋在殷承衍頸間。
殷承衍的手頓在半空,良久后默不作聲收回。
罷了,等楚星禹醒來再與他算賬。
所謂算賬
傀儡仙鶴一路騰飛, 巨大的雙翅拂過云霧,穿行于峰巒之間,帶著涼意的風撲向鶴背上坐著的人。
楚星禹睡夢中忍不住縮了下。
見狀, 殷承衍指尖輕彈,一縷靈氣掠向鶴首處控制住傀儡仙鶴,速度漸緩。
來時傀儡仙鶴速度飛快,他們僅耗費了一刻鐘時間。
回去時,足足花了小半個時辰,仙鶴才落在景華峰上。
殷承衍看了眼依然睡著的楚星禹, 思忖了下后,直接雙手將其抱起, 緩步走下仙鶴。
走了二三步后, 他忽地停下, 目光又落回到楚星禹身上。
如果他沒感覺錯, 楚星禹貌似比之前重了些許?
殷承衍重新抬腳走進洞府中,腳步快了些,踩過青石路, 靠近房間時他心念一動, 房間門直接打開, 靈氣一閃而過。
等他抱著楚星禹進入房間后,靈氣又將門輕輕關上。
殷承衍將楚星禹放入被褥之中,略頓了片刻后,抬手觸向自己頸間,某處仿佛還殘留著未散的灼意。
內室里面沒有點燈, 窗外透進來的光被帷幔擋了些許, 顯得有些昏暗。
殷承衍的目光不知不覺落到了楚星禹的唇上,瞳眸微微暗了下。
被楚星禹摟著貼了一路, 他記得很清楚……
殷承衍將手朝楚星禹緩緩伸過去,即將觸及時隱約感受到了落在手指上的呼吸。
下一刻,指尖便按了上去。
“果然很軟……”
殷承衍面上沒甚表情,目光始終落在楚星禹的唇上,像是發現了什么新奇事物一般充滿了探索欲。
手指觸及之后,他心底隱約覺得自己這般行為有些奇怪。
然而這般想著,他卻將指尖稍稍用力按了下去,看著上面被他按出一道微白淺印,之后又迅速染回紅暈。
昏暗之中,殷承衍緩緩勾起唇角:“扯平了。”
…………
許是耗費心神太過,楚星禹這一覺足足睡了近十個時辰。
而殷承衍也趁這段時間弄清楚了地獄珠那邊所發生的事情。
從玲瓏幻界離開之后出現的地點是固定的位置,正是伏龍山脈之外約二十里地的某處山谷。
伏龍山脈既阻擋了北部修士離開,也阻擋了其余三部修士進入,極為危險,因而附近并無修士聚集之地。
然而,地獄珠出現在山谷中之后,剛往東方飛了一會兒,就迎面撞上了一群修士。
一群人與地獄珠面面相覷了片刻,地獄珠正要繞過他們繼續前行,看到它的動作,一個修士興奮大喊:“這是靈寶?!!它要跑了!!!”
這些修士并非惡人,地獄珠奈何不得,只能立即遁走,然后不知不覺,越來越多的修士加入了追逐之中……
就形成了殷承衍所見到的那副場面。
殷承衍:“……”
所幸,殷承衍感受一番那些修士的修為后發現,以他們的修為完全追不上地獄珠。
造成現在這種情況,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地獄珠并未使用全力。
因而,殷承衍心神微動,控制著地獄珠盡快甩掉這些修士。
現下還只是些普通修士,但若是引來了極云洲修為高深的那些修士,必然會對他尋找望月海有些影響。
待成功將那些修士甩掉之后,殷承衍讓地獄珠繼續朝東而去。
與此同時,他又控制著先前放進地獄珠中的幾道靈氣,前往附近的修士城鎮探聽望月海的位置,等探聽到后便與地獄珠匯合。
這時,不遠處忽然傳來楚星禹的聲音,殷承衍立刻收回心神,睜開雙眼看向了床榻的方向。
此時,外面天色正明亮,透過帷幔能隱約看到楚星禹坐起了身,隨后伸手撩起了帷幔,被窗外透過來光照得微微瞇起眼。
等稍稍適應了光線后,楚星禹看到了不遠處的殷承衍,臉上立刻帶了笑:“衍哥,現在是什么時辰?”
“未時三刻。”殷承衍說完,就看到楚星禹露出驚訝的表情。
“我居然睡了這么久?”楚星禹起身下床,朝殷承衍走過來,然而經過窗前桌案上的水晶鏡時,卻忽然停下了腳步。
他輕咦了聲,靠近水晶鏡仔細看了看,發現自己的唇色緋紅,他因為封印以及體寒,平時唇色有些淡,從未像今日這般紅過。
殷承衍眸光一閃,開口問:“怎么了?”
“沒什么,可能是睡太久了。”楚星禹搖了搖頭,將這件事拋至腦后。
殷承衍的目光在他唇上一掠而過,不露聲色問:“今日可還要去吞噬幻境?”
楚星禹點頭道:“去,昨日吞噬六個幻境,加上巨樹幻境一共七個,一會兒我們再去吞噬兩個,只留最后一個。”
殷承衍頷首同意。
吞噬完十個幻境,離開之路就會顯現,他們暫且還不想離開,因此需留一個幻境。
坐在傀儡仙鶴上,楚星禹終于想起自己昨日昏睡前的情形,思及自己說著話就睡過去了,不禁臉色一紅,問道:“衍哥,我昨日怎么回去的……”
殷承衍聞言看向他,淡淡開口:“我抱著回去的。”
說完他停頓了下,略揚了揚眉道:“某人抱住我不放,我只好抱著你回去了,嘖,也太黏人了……”
楚星禹臉色頓時浮起薄紅,支支吾吾了片刻低聲道:“我什么都不記得。”
“巧了,我全部都記得。”殷承衍眸光微垂,話中意有所指。
而經他這么一提,殷承衍又想起了一事,若有所思道:“昨天抱著你回洞府時,你似乎重了些?”
聞言,楚星禹微頓,下意識抬起手臂看了看,好像并沒有什么變化,道:“好像……”
話說到一半倏然頓住!
殷承衍兩只手分別覆于楚星禹腰側,一邊輕握住一邊問:“好像什么?”
然而,楚星禹已經說不出話來,臉上退去的薄紅去而復返。
殷承衍則自顧自比量著楚星禹的腰,隨后眼神微詫:“怎么還這么細?”
楚星禹終于清楚殷承衍忽然握上他腰的原因,眼含無奈:“衍哥,我體寒病弱多年,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胖起來的。”
再加上修為提升,口腹之欲大大降低,更不可能突然胖起來了。
殷承衍淡定收回手,看了他一眼緩緩道:“看來還是任重道遠。”
話音落下,傀儡仙鶴上靜了片刻,楚星禹眼含好奇與無奈問:“衍哥,你為何如此執著于我……的腰?”
殷承衍聞言微微一頓,要說為什么……
自然是因為抱起來更舒服。
雖然現在也不錯,但箍著楚星禹的腰時,殷承衍總要暗中小心翼翼,擔憂稍一用力會把他的腰折斷……
心中這么想,殷承衍口中卻義正言辭道:“你因體寒才會瘦弱,胖點對你身體好。”
楚星禹微怔,隨后眉開眼笑透露出掩飾不住的開心:“我知道了,謝謝衍哥。”
見狀,殷承衍也揚了揚嘴角。
隨后兩人討論起楚星禹的神識提升,以及被殷承衍鎖住的那些幻境。
原本他們還想著用幻境力量修補好窟窿后再離開,卻忘了吞噬十個幻境后離開之路就會出現,因而只能放棄這一想法了。
不多時,傀儡仙鶴在廣場上空停下。
殷承衍和楚星禹一眼就看到了掛在半空中的數個幻境,他們來時,有幾個修士悄悄控制他們的幻境來到一處,小聲密謀著什么。
此時已是申時初,這些修士不見殷承衍和楚星禹過來,還以為他們今日不會來了,于是密謀的十分投入。
就連殷承衍和楚星禹已經站在他們不遠處,都未曾發覺。
而其他幾個未參與密謀的修士,也不敢出聲提醒,皆老老實實待在自己的幻境之中。
殷承衍聽著他們的密謀,甚至還有閑心打量了一下他們的幻境。
幻境之中場景有千種萬種,像他和楚星禹這種以大型宗門為幻境者,極為罕見。
這些修士的幻境多是一些山石樹林湖景之類,唯有一個稍微奇特,是一個華麗宮殿,殷承衍能看到殿內有幾個人影,氣息并不強。
而這人,就是密謀的主謀。
幾個修士自以為謀劃周全,臉上皆浮起淡淡的興奮,然而當他們一抬頭……
看到不遠處仙鶴上的兩人時,幾人神色一驚背生冷汗,甚至有人雙腿開始打顫。
殷承衍看向楚星禹,問道:“可認得他們?”
楚星禹想了想,然后指著其中兩人道:“這兩人來自柯家,一個依附于楚家的小世族。”
又指向幻境是宮殿的那人:“卓家某位長老之子。”
“剩下的未曾見過。”
卓家,柯家……
倒也是,能隨楚家的長老一同來攻擊他們幻境的,自然是與楚家親近之人。
殷承衍掃了一眼那幾人,然后看向了另外幾個沒參與密謀的人,被他看著,其中一個修士心中一慌,急忙開口:“前輩,我等不曾參與,還望手下留情……”
被吞噬幻境尚且可留性命,但要是惹惱了這位前輩,他們性命堪憂。
然而話音未落,就見殷承衍直接抬了下手。
下一刻,幾人幻境上的鎖鏈動了起來,就在他們目露絕望時,卻突然發現靈氣鎖鏈將他們猛地一甩從窟窿甩了出去。
隨后,殷承衍和楚星禹的目光看向了剩余的那幾個幻境。
方才討論得十分起勁之人,此時驚懼不敢出聲,手腳冰涼……
方才他們密謀的,正是如何殺死殷承衍和楚星禹,然后吞噬他們的幻境。
沒想到卻被聽了個正著。
殷承衍眸光漸冷,見微知著,方才被他放走的那幾個修士,不僅僅是因為沒有參與密謀,也因他們身上沒有惡魂之力,不是作惡多端之人。
而眼前這幾個,卻皆身具惡魂。
殷承衍直接揮了下手,鉤在他們幻境上的靈氣彎鉤立即射出一道黑色細光,如同一根針一般徑直穿透幾人的眉心。
剎那間,沒了聲息。
而一旁,楚星禹看殷承衍就這么用靈氣將幾人的尸首扔出了幻境,好奇問:“衍哥,你這次不用地獄珠嗎?”
殷承衍的手幾不可察的一頓,面不改色道:“他們不配動用地獄珠。”
望月海
幻境的主人被解決之后, 幻境并不會消失,殷承衍唯恐楚星禹再繼續問下去,于是隨手拖過來兩個幻境, 堵住楚星禹的嘴。
“今日就這兩個了。”
楚星禹見狀,微微抿出個笑,朝殷承衍伸出了手。
然而,殷承衍并未向往常那般將手覆上,而是只捏住了他幾根手指的指腹處,稍稍用力握住。
隨后, 一縷黑色靈氣從殷承衍指尖冒出纏繞上楚星禹的指腹,在白皙的手上纏了一條墨色細紋, 十分顯眼。
靈氣觸及他的手指后, 楚星禹驀地一僵, 片刻后待適應了才緩緩吐出口氣, 看向了殷承衍:“衍哥,這次的靈氣是不是多了些?”
殷承衍聞言將目光轉過來,略思忖后明白了原委, 道:“靈氣并未增多, 應當是你神識有所提升的緣故。”
神識越強, 感知越敏銳,楚星禹本該昨日就能察覺到,但昨日他情緒過于興奮,因此恰好忽略了其中的不同。
“神識……”楚星禹若有所思,眼神在殷承衍身上轉了一圈又一圈。
殷承衍自然察覺到了, 問他:“想說什么?”
楚星禹微微笑了下, 低聲問:“衍哥你方才說與神識有關,那……難不成你每次都……”
剩下的話像是含在口中似的聽得不甚清楚, 不過,殷承衍也差不多理解了他的意思,道:“正如你所言。”
話音落下,他就收獲了楚星禹一個驚嘆的眼神,殷承衍眼中生出無奈,伸出手輕敲了下楚星禹的額頭,道:“專心。”
楚星禹立刻正了正色,凝神控制幻境,微揚起的嘴角卻沒有落下來。
不到半個時辰,殷承衍和楚星禹就將這兩個幻境完全吞噬,琮陽宗幻境的窟窿又小了一圈。
不遠處還剩下三個幻境,其中一個正是那個有著人影的宮殿。
殷承衍心念一動,傀儡仙鶴就被靈氣控制著往前飛去,在那處幻境前停下,仔細打量了一下。
宮殿雕欄玉砌,殿內幾個人影自顧自忙碌,連幻境主人的死亡都沒影響到他們,倒是頗有些奇怪。
“這是……藥奴?!”楚星禹驚詫的聲音響起。
殷承衍斟酌了下“藥奴”這個詞,聽起來像是煉藥大師的奴仆之類,但若僅僅如此,楚星禹為何這般詫異?
于是看向楚星禹,開口問道:“藥奴是什么?”
楚星禹仔細看了看宮殿內的人影,皺起了眉頭,解釋道:“藥奴是一種極其殘忍的傀儡術……”
與楚星禹先前煉制的傀儡小人不同,藥奴是由真人煉制,往往是煉藥大師用來試藥之用,將人煉成藥奴后,其所有行動受到掌控,但神魂卻并未消失。
也就是說,藥奴的神智是清醒的,但卻不能控制自身。
因太過殘忍,北部早就不允許煉制藥奴,所有藥奴煉制手法也盡皆被毀掉。
但如今……
殷承衍眸光微凜,聲音稍沉:“幻境中的場景,大多與幻境主人的神識記憶有關。”
言下之意很明顯。
“卓家竟私下煉制藥奴!”楚星禹深吸了口氣。
殷承衍的目光重又落到那幾個不停忙碌的人影上,手指微動,下一刻靈光閃過,幾個藥奴被他用靈氣直接抹除。
見此一幕,楚星禹嘴角彎了彎。
殷承衍回頭目光觸及他嘴角笑意,不知他在笑什么,目光也稍稍緩和。
“回去了。”
…………
兩人乘坐傀儡仙鶴來時就耗費頗多時間,隨后約莫半個時辰吞噬掉兩個幻境,現下,又雙雙坐在傀儡仙鶴上回景華峰。
實際上,殷承衍完全可以將幻境拖到景華峰上,也可省了這來回的時間。
然而,殷承衍本就想多拖延些時間,楚星禹不說,他也不主動出手。
而楚星禹為何不提及此事……
殷承衍看了眼楚星禹,楚星禹正低著頭看著一本傀儡煉制書籍,輕微的風掀起他的書頁,楚星禹十分有耐心的將書頁一角按住。
“你不是說想拆一只傀儡仙鶴看看?”殷承衍忽然開口道。
楚星禹從書上抬起頭,待看到了殷承衍的眼神后,略顯遲疑道:“衍哥,你的意思是讓我現在拆……?”
殷承衍點頭:“不錯。”
隨后就看到楚星禹愣住的表情,似乎沒想到殷承衍的話真是這個意思。
兩人相視片刻,殷承衍神色不變,楚星禹則移開目光看向了身下的傀儡仙鶴,神色中漸漸含了些躍躍欲試:“那我真拆了?”
殷承衍道:“拆吧。”
即使楚星禹把傀儡仙鶴拆壞了,他也能安然帶著楚星禹回到景華峰。
聽到他的話后,楚星禹立刻揚起抹粲然的笑,快步走到鶴首處研究如何拆解去了。
殷承衍看了他一眼,然后微垂下眸,分出一部分心神感知了下地獄珠的情況。
待看清地獄珠周圍的情形時,殷承衍眸中露出驚詫。
他沒看錯的話,地獄珠這是在望月海?
只見,一顆深灰色的珠子漂浮于半空,周圍環繞著幾道黑色靈氣,一起慢慢悠悠地飛著,看起來有些消極怠工。
但隨后殷承衍便發現,并非是地獄珠速度慢,而是因為它下面的深藍色海面,海面無邊無際,因而便給人以地獄珠速度極慢的錯覺。
待感受到靈氣傳來的訊息后,殷承衍知曉,地獄珠的確已經在望月海上,但它和靈氣已經在海上繞了好幾圈,卻沒有看到那個所謂的白月秘境。
對此,殷承衍倒是知曉原因,這個秘境之所以叫白月秘境,便是因為它只在夜晚月色灑下時出現。
現在是白日,地獄珠自然找不到。
殷承衍正要讓地獄珠尋個隱蔽之處等候夜晚,然而尚未來得及,就忽然感到一陣震顫,他倏然抬起眸,心神迅速回攏。
隨后腳踩在仙鶴身上踏了幾步掠至楚星禹身邊,將還有些怔愣的楚星禹攬住。
攬著楚星禹緩緩下落之際,殷承衍垂眸看了眼被拆了一半的傀儡仙鶴,此時傀儡仙鶴正直直往下掉落。
沒想到居然一語成讖,楚星禹當真把傀儡仙鶴拆得半路停下了。
殷承衍心念一動,下一瞬周身忽然涌出大量靈氣,齊齊朝下方的傀儡仙鶴而去,將傀儡仙鶴托舉住,隨著他二人一同緩緩落下。
因靈氣融合之故,殷承衍周身的靈氣皆小心翼翼避開了楚星禹。
然而,卻防不住有人故意去碰。
酥麻顫栗的感覺忽然傳來,殷承衍眸光微暗,垂眸看著楚星禹。
楚星禹正略顯心虛地收回手。
殷承衍放在他腰上的手緊了緊,聲音微沉:“乖一點。”
楚星禹點了點頭,朝他露出個乖巧的笑。
傀儡仙鶴降落時,恰好是在某處山峰的半山腰上方,殷承衍直接帶著楚星禹到了這個山峰峰頂處。
殷承衍神識掃過去,如若他沒記錯的話,這處山峰也是琮陽宗一個重要支峰,峰頂十有八九有另一個傀儡仙鶴。
果不其然,在峰頂邊緣處發現了一個傀儡仙鶴。
殷承衍控制著靈氣將楚星禹拆到一半的傀儡仙鶴放在他面前,楚星禹立即了然,走過去用天靈戒將仙鶴收了起來。
然后又坐著峰頂邊緣那只傀儡仙鶴回到了景華峰。
景華峰上,所幸殷承衍和楚星禹兩人的洞府頗大,才放得下傀儡仙鶴這般巨物。
且因為楚星禹將仙鶴拆停了時候,傀儡仙鶴是雙翅展開的狀態,因此就導致傀儡仙鶴占的范圍更廣了。
楚星禹在傀儡仙鶴附近,琢磨其煉制手法,勁頭十足,頗有些樂此不疲。
而殷承衍則在一旁的石亭中坐著,似是閑著無趣,不一會兒手中忽然多了一個精巧的傀儡小人。
他按了按小人身上的按鈕,聽了幾聲后又將他放在桌上,看著傀儡小人抱起比自己大的茶壺倒水……
不遠處楚星禹隱約聽到自己的聲音,某些回憶立即浮上心頭,他神色一僵,悄悄遠離了幾步。
兩人在洞府中,一個拆解傀儡仙鶴,一個亭中靜坐,良久后,周圍暗幕沉沉,夜色已至。
殷承衍抬手彈出幾個夜光石,或是落于樹梢,或是落于花叢……眨眼間,整個院落亮起了明亮的光。
“謝謝衍哥。”楚星禹笑意粲然,雙眸在夜色中熠熠生輝。
殷承衍微微頷首,在楚星禹又沉浸于傀儡煉制中后,抬眸透過石亭的檐角看到了那輪掛在樹梢的明月……
與此同時,極云洲東部望月海上,一枚深灰色的珠子幾乎被夜幕掩蓋,在海上漫無目的地飄蕩著。
白日里,殷承衍尚未來得及讓地獄珠暫且躲起來,就被打斷,以至于地獄珠與靈氣在望月海上飄到現在。
直到一陣夜風吹開云霧,露出被掩蓋的明月,清冷的月光灑下,剎那間,一個若隱若現的秘境入口憑空浮現在望月海上。
正是白月秘境。
殷承衍心神重新放到地獄珠上時,恰好看到這一幕,不用他開口,地獄珠就已飛速掠向秘境入口,如同一道灰影一閃而過。
白月秘境并不是很大,但卻被稱為絕地,一是因為它位于望月海中,望月海中有兇殘水獸無數;二則是因為它內部極其兇險,進入者十不存一。
因而此秘境少有修士前來。
地獄珠直接穿進秘境入口,入口處泛起蹭蹭漣漪。
進入秘境之后,前路盡皆明了。
劇情中有描述楚星禹與白狼離開秘境的路線,殷承衍只要反其道而行,便可尋到第二個金手指所在之處。
地獄珠一路繞過種種危險前行……
然而,這時,一道聲音忽然響徹耳邊:
“咦?你們已經快吞噬完十個幻境了?”
赫然是天道的聲音!
殷承衍掩于衣袖中的手忽地攥住,面上不露聲色,心神仍留了一部分在地獄珠上。
隨后,他微微有些詫異,看向了不遠處的楚星禹,卻發現他對天道的聲音毫無所覺。
下一刻,天道得意的聲音傳來:“我新琢磨出來的能力,其他人聽不到我的聲音,而且你只要用神識就可以和我交流。”
“哦?那還挺不錯。”殷承衍用神識試了下,他微微垂眸,“你突然出現有什么事?”
天道:“我本來在修養,突然想到快到奪舍的時間了,所以才出來了。”
他還是不放心殷承衍,現在出來看了一圈才稍微放了點心。
天道隨后又暗含高興道:“大佬,等奪舍劇情之后,您就可以離開這個小世界了!”
聞言,殷承衍靜默片刻,附在地獄珠處的神識“看”到地獄珠闖進了一處極其危險的封印之地,停在一個巨大的石碑前,石碑上唯有兩個字。
罪神。
這時,殷承衍才微揚起唇角,笑意卻不及眼底緩緩道:“是嗎,那我頗為期待……”
新的傀儡
地獄珠漂浮在石碑前不遠處, 可以讓殷承衍清楚看到石碑的全貌,這石碑極為巨大,約莫兩三人高, 青灰色的碑上刻著“罪神”兩個字。
白狼一族在很久之前屬于四獸神之一,被鎮壓封印在此處的四獸神,則被稱為罪神。
這塊石碑和“罪神”兩個字,就是封印,而那只白狼就在這石碑之內。
然而,隨著時間的侵蝕, 以及封印內那只白狼堅持不懈地消磨石碑上的力量,此時石碑上的字已經模糊不清。
約莫再有兩三個月, 這兩個字就會完全消失。
而兩三個月后, 便是楚星禹來到這里的時間。
“衍哥!!”
思忖中, 忽然聽到楚星禹的聲音, 殷承衍驀然回神,抬眸往聲音的來處看去。
不遠處,楚星禹面上含笑, 見他看過來時, 立即拋出了手中的東西, 隨著他的動作,一抹白色晃晃悠悠朝殷承衍飛了過來。
殷承衍定睛看了看,看清了那東西的模樣后,眸光微動。
他伸出手,約莫巴掌大小的仙鶴扇著翅膀落在掌中。
看模樣, 赫然與琮陽宗的傀儡仙鶴一模一樣, 只不過體型小了些。
這就是楚星禹目前的成果,他快步走過來, 語氣隱含期待問:“怎么樣?”
“不錯。”殷承衍先點了點頭,隨后卻話鋒一轉,“不過,難不成這個就是你答應送我的傀儡仙鶴?”
說完,他微挑了下眉看著楚星禹。
“當然不是。”楚星禹摸了摸鼻尖,笑道:“我差不多清楚傀儡仙鶴應當如何煉制了,但我現在還只能煉制小型傀儡,煉制不了這么大的……”
煉制傀儡最重要的一步是摹繪傀儡紋,以楚星禹如今的神識和修為,摹繪不了大型傀儡所需的傀儡紋。
話音剛落,一只手忽地落在他頭頂。
殷承衍隨意揉了兩下,安撫他道:“一步一步來。”
方才只是玩笑話,故意逗楚星禹罷了。
將手收回來后,殷承衍又看了看手中的傀儡仙鶴,忽然想到什么,心念一動手中又多了個身著淺綠衣袍的傀儡小人。
楚星禹看到熟悉的傀儡小人,瞬間回憶起某些不妙的記憶,頓時心中一凜猜測殷承衍要做什么。
所幸,殷承衍沒有按小人身上的某個機關,楚星禹悄悄松了口氣。
殷承衍敏銳察覺到楚星禹的神色變化,心中有些好笑,他本來沒有按機關的打算,但看楚星禹這副如釋重負的模樣,他倒是有些手癢了。
不過看了看楚星禹的表情后,最終還是作罷。
殷承衍繼續自己的動作,將傀儡小人放在了傀儡仙鶴身上,果然如他所想的那般,大小正合適。
隨后,殷承衍松開了手,仙鶴扇動著雙翅帶著傀儡小人往高處飛去,漸漸隱入夜色之中,看不見了。
傀儡仙鶴會自動飛回來,因此殷承衍和楚星禹并無擔憂。
“似乎少了些什么……”殷承衍看著漆黑的夜幕,若有所思道。
楚星禹也在看著仙鶴和小人飛走的方向,聞言看向殷承衍,問:“少了什么?”
殷承衍看向楚星禹,微揚了唇角提示道:“少了另外一個傀儡小人。”
聞言,楚星禹初時一怔,隨即忽地反應過來,明晰了他的言下之意,嘴角微揚露出個笑:“我知道了,衍哥。”
說完,楚星禹也不管院落中的那只傀儡仙鶴,在石亭中坐下,取出一小堆一小堆的靈礦仔細挑選起來。
見此一幕,殷承衍目光緩和。
而一旁圍觀了這一幕的天道忽然開口:“我怎么覺得你和氣運之子之間有些不對勁?”
殷承衍面上不動聲色,神識回道:“有何不對勁?”
天道也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勁,想了想剛才殷承衍摸楚星禹頭的那一幕,道:“感覺有些不妙,你和氣運之子關系這么好,等奪舍劇情到了,他肯定非常難過……”
聽著天道所言,殷承衍的目光緩緩落到了楚星禹身上,先前在藏經殿中楚星禹慘白的臉色在他腦中一閃而過……
沉寂片刻后,他道:“奪舍劇情不走會如何?”
“絕對不行!”天道瞬間驚起:“劇情崩潰,小世界也會隨之崩潰,我們就都死定了!”
那看來是非走不可了。
眼見著天道又要說個不停,殷承衍打斷他:“只是隨口一說而已。”
殷承衍眸色深了深,隨后看了下地獄珠那邊的情形。
此時地獄珠仍然漂浮在石碑前,圍繞著石碑不停轉圈,試探著如何進去里面。
劇情中,楚星禹過來時,這石碑上的力量已經被磨去大半,剩下的力
量,恰好能被楚星禹破壞掉。
略思忖了下,殷承衍控制著將地獄珠內的靈氣抽了出來,幾道靈氣擰在一起,擰成了一把漆黑的長棍,泛著幽幽的寒光。
殷承衍輕輕道了聲:“砸。”
話音落下的瞬間,靈氣長棍上散發出駭人的威壓,猛地朝石碑砸了下去。
“嘭!”
巨大的聲音響起,靈氣長棍結結實實砸在了石碑上,下一刻,石碑上的“罪神”二字猛然亮起猩紅不詳的血光,與靈氣長棍陷入僵持。
但那道血光并未支撐太久,不多時便忽明忽暗起來,石碑上的字跡也漸漸模糊。
等徹底看不清那兩個字后,石碑上紅光猛地一閃,隨后便出現一個黑色漩渦將地獄珠和靈氣長棍吞了進去。
與此同時,天道不知為何忽然生出些許慌亂,它看了看下方石亭中的殷承衍和楚星禹兩人,氣運之子沒出事,戒靈也沒出事,還好還好,于是便將這股慌亂壓了下去。
石亭中,楚星禹手中的傀儡已經有了大致的模樣。
而殷承衍則坐在他對面,一手拿著個玉杯,微微垂眸看著似乎在發呆。
實則,他的心神隨著地獄珠進入到了石碑內部。
紅光消退之后,便看到了石碑內部的全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正中央石臺上趴臥著的一只白狼。
石臺為八卦形狀,上面刻印著八卦方位,中間則是一個陰陽魚眼,而石臺周圍豎起八根石柱,石柱上伸出八根鎖鏈扣住白狼四肢。
白狼的氣息十分微弱,顯然被封印鎮壓在此并不好受,但若因此而同情這只白狼,卻是大錯特錯。
兇殘多疑,心狠絕情,這只白狼幾乎擁有著狼族天性中所有陰暗的一面。
雖然殷承衍此時尚未拿到后面的劇情,不知白狼結局如何,但僅憑他手中的這部分劇情,就足以讓他起了殺心。
此時,白狼正通過睡眠恢復力量,待睡醒后便繼續消磨石碑上的封印。
殷承衍心念一動,讓地獄珠藏身于一根石柱后面,收斂了氣息,隨后又讓靈氣長棍先離開石碑,簡單形成一個假封印附在石碑之上。
如此,萬事俱備。
做完這些,殷承衍心中一直緊繃的某根弦驟然放松了下來,他收回心神,將瞳眸中的深沉情緒掩至最深處,然后看向了楚星禹。
不知道它的傀儡小人,楚星禹做得如何了?殷承衍這般想著,好奇的目光落到了楚星禹的手中。
只見,楚星禹低眉斂目,神色中透露著十成十的認真,細心雕琢著手中的傀儡小人。
傀儡小人被他握在手中,殷承衍看不到正面,只能看到傀儡小人束起的墨發,身上的玄色衣袍隨風微動。
楚星禹心神完全沉浸于傀儡小人的煉制中,對殷承衍的目光毫無所覺。
約莫兩刻鐘后,楚星禹臉上露出抹滿意的笑,然后將傀儡小人放置在石桌上,雙手在半空摹繪著奇特的紋路。
與此同時,額上細汗一點一點沁出,呼吸也微微沉重起來。
見狀,殷承衍眉心微皺了下。
他看著楚星禹一點一點將傀儡紋摹繪出來,然后打進了傀儡小人內部,光芒閃過,傀儡小人煉制完成。
楚星禹緩緩吐了口氣,隨后臉上露出粲然的笑來,緊接著抬眸欲喊殷承衍,卻猝不及防直接撞進一雙幽深的瞳眸中。
他微頓了下,隨后嘴角笑意更深了幾分,高興道:“衍哥,我煉制好了!”
殷承衍輕輕“嗯”了聲,然后朝他伸出手,楚星禹以為他要傀儡小人,然而抬手的一瞬間卻忽然怔住,瞳孔猛地縮了下。
殷承衍一手抬起楚星禹的下頜,另一只手拿著淡青色的錦布,動作輕緩拭去楚星禹額上的汗珠。
楚星禹怔怔看著殷承衍,臉上漸漸泛起薄紅。
殷承衍自然注意到,唇角微揚了下,待擦拭完后手卻并未放開,而是扣著他下頜認真端詳了一番。
“衍哥,你在看什么?”楚星禹忍不住開口問,難道他臉上沾了灰?
“對啊你在看什么?”圍觀了許久的天道也想問,而且看著這兩人的動作,先前被它壓下去的那股不對勁感又蹭蹭蹭冒了出來。
殷承衍神色一淡,神識回道:“你怎么還沒走?”
天道義正言辭:“我要等著奪舍劇情過完。”
“你該走了。”
“我……”天道話還沒說完,忽然感受到一股危險感,立刻慫了:“我……我明天再過來!”
待天道離開之后,殷承衍才放開了楚星禹,緩緩道:“我在看,如今的你,與當初在伏龍崖下初見時的你有何不同。”
當初在伏龍崖下時,或許因為剛剛重來一世,因為規則的力量,楚星禹把他當作戒靈,表面上沒有異樣實際上卻頗有排斥。
不過,殷承衍當時也是得過且過并不在意。
而方才殷承衍觸碰楚星禹,楚星禹雖然驚訝卻任由他動作,楚星禹眼中驚訝的后面,深藏著的是……十分明顯的信任與依賴。
也是在那一剎那,殷承衍發現變的不僅僅是楚星禹,還有他自己。
若在之前,他哪里會做出因為心疼幫人擦汗這種事?
不等楚星禹說什么,殷承衍忽然抬手拿過石桌上的傀儡小人,順利轉移了楚星禹的注意力,眼含期待看著殷承衍。
看到傀儡小人的正面,殷承衍微微驚詫了下。
傀儡小人看著五官生動,栩栩如生,仿佛就是一個縮小版的殷承衍。
“不錯,很像。”殷承衍夸贊道。
聞言,楚星禹嘴角揚了起來,笑意粲然。
殷承衍又上下打量了傀儡小人,沒看出機關在何處,于是開口詢問楚星禹。
楚星禹拿過小人演示了一下,首先是一個倒水的動作,然后是……楚星禹忽然停了。
對面,殷承衍看著他的動作,心中浮起個猜測,不動聲色道:“剩下的我自己研究即可。”
然而楚星禹反而將傀儡小人又朝自己挪了挪。
見此一幕,殷承衍終于明了,微瞇了眼看著楚星禹:“這個傀儡小人……”
“是我的。”楚星禹抬眸看著殷承衍,義正言辭道。
奪舍劇情
殷承衍微抬了下眉, 眼神危險開口問:“不是說送我的?”
說完他忽地頓住,回想一下,楚星禹似乎的確沒說這個傀儡小人是送他的, 難道是他會錯了意?
這時,楚星禹小聲道:“本來是的……但你已經有一個了,這個應該是我的。”
說完便將傀儡小人直接收進了儲物戒,仿佛是怕殷承衍和他搶似的。
看到他的動作,殷承衍心中失笑:“……怎么,還怕我直接從你手里搶過來?”
楚星禹心中的確這么想, 但表面上卻露出個無辜的笑:“怎么會,衍哥你怎么會做出這等欺負人之事呢?”
言下之意便是, 殷承衍若要再跟他要傀儡小人, 便是欺負人了。
聞言, 殷承衍心下“呵”了一聲, 看向楚星禹的眼神愈發藏著危險之意。
他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欺負其他人,殷承衍沒興趣, 但若能有機會欺負欺負楚星禹, 他倒是頗有些興趣。
殷承衍挑了下眉道:“若我非要搶你的傀儡小人, 你待如何?”
傀儡小人最終拿不拿得到并不重要,殷承衍更想要看看,楚星禹被欺負后臉上會是什么神情……
說這句話的同時,殷承衍的目光就一動不動落在了楚星禹臉上,留意著他的反應。
也沒讓他失望, 楚星禹聽完后倏然張大雙眼, 澄澈瞳眸中透露出驚詫之意,下意識將戴著天靈戒的手藏在了身后, 搖頭道:“傀儡小人已經是我的了。”
殷承衍不言不語,忽然起身繞過石桌朝他走近,他每靠近一步,楚星禹便往后退一點。
等殷承衍走到他面前時,楚星禹已經背靠在石亭的欄檻上,退無可退。
殷承衍垂眸看著楚星禹,被他嚇得像個小兔子似的,兩只眼睛張得大大的,眸含警惕。
殷承衍嘴角弧度深了深,然而不等他開口,楚星禹先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袍一角,抬眸看著他低聲商量道:“衍哥,別和我搶了好不好……我的傀儡小人已經給你了,現在這個我想留著……”
聞言,殷承衍低聲笑了下,問道:“想留著傀儡小人,還是想留著我的傀儡小人?”
話說的有些不清不楚,但楚星禹卻聽懂了,臉上一紅道:“……你的傀儡小人。”
話音剛落,殷承衍忽地俯身靠近捉住了他藏在身后的那只手。
楚星禹攥了攥手指,輕輕掙扎。
“莫動。”殷承衍道著,手掌微微用力將楚星禹的手拉了出來,卻又小心控制著力道不弄傷他。
“衍哥……”楚星禹聲音中含著祈求。
殷承衍手沒有松開,卻是先看了他一眼,道:“放心,不搶你的。”
楚星禹原本已經認命,聞言雙眸忽地亮起,也不在意殷承衍還在拉著他的手,眸中的情緒瞬間被感動覆蓋,高興道:“我就知道衍哥你不會跟我搶……”
殷承衍聞言,想著楚星禹方才受到驚嚇的模樣,眸中浮起淡淡笑意,這才略一用力將他直接拉了起來。
“要掉下去了。”殷承衍解釋道。
到底是因為他的惡劣心思,才把楚星禹嚇得退到欄檻邊上,險些掉下去。
然而楚星禹卻絲毫不知,還朝他道謝:“謝謝衍哥。”
見狀,殷承衍不動聲色點了點頭,輕輕松開了他的手。
而這時,出去轉了一圈的傀儡仙鶴飛了回來,扇起微弱的風落到石桌上面,甫一落下,原本坐在仙鶴上的傀儡小人站了起來,走下來朝著石桌中央的青玉茶壺走去。
然而走到半路,一只手忽然將他提了起來,傀儡小人雙腳又動了兩下之后,才停在半空僵直不動。
“一人一個也好……”殷承衍將傀儡小人拿在手中,然后看了眼石桌上的傀儡仙鶴道:“不過,這仙鶴有些小了,坐不下兩個傀儡。”
楚星禹也看了看仙鶴,立即道:“我再重新煉制一個。”
說完抬眼就要去院中那只傀儡仙鶴上取點材料,然而殷承衍卻抬手按住了他:“不急,今晚你已經耗費許多心神,不妨先去歇息一晚。”
楚星禹這才后知后覺地感受到身體傳來的疲倦感,于是點點頭便回房間歇息去了。
***
翌日,淡淡金紅霞光從遠處躍起,倒是個好天氣。
楚星禹尚在房間內,殷承衍神識一動便能感受到他的狀態,此時楚星禹呼吸平緩,顯然還未醒來。
而殷承衍則在石亭中靜坐了一夜。
等天道過來時,暗暗心驚明明才過去一夜時間,殷承衍身上的氣息怎么變得更危險了,他的語氣也謹慎起來:“大佬,你和氣運之子今日就能離開這里了吧……”
殷承衍依舊垂著眸,對天道的到來仿佛視若無睹,淡淡道:“楚星禹對傀儡仙鶴感興趣,待他研究完成。”
天道聞言看向了石桌上的一物。
“氣運之子已經掌握傀儡仙鶴的煉制方法,只是修為不足尚且煉制不出來而已。”
殷承衍自然也清楚,他沉默不語。
天道忍不住說出自己心中的猜測:“大佬,你不會不想走了吧?”
不等殷承衍回答,天道自己接了上來,揚聲道:“不行!絕對不行!”
說完,忽然感受到殷承衍身上愈發危險的氣息,天道聲音又弱了下來:“奪舍的劇情一定要走,大不了我想辦法讓你在小世界多停留一段時間,不讓氣運之子看到就行了……”
聞言,殷承衍緩緩搖了下頭:“不必如此。”
就怕,奪舍劇情時,有人會真要他的命。
不能指望天道。
“既然我也快離開了,”殷承衍垂下的眸中涌出幽深之意,問天道:“我可否問你一個問題?”
天道:“問吧。”
“你的劇情書是從何而來?”殷承衍說著,手掌一動,下一刻,手上便多出了兩本十分相像的書。
正是天道所給的劇情書。
聽到這個問題,天道反而松了口氣:“這些劇情書是隨著我一起誕生的,是天命所凝聚。”
殷承衍聞言眉心微動,問:“你誕生了多久?”
“我也記不太清了,前面幾萬年一直懵懵懂懂,后來才有了些微的意識,大概是在十七萬年前?”天道的聲音有些不確定。
殷承衍眸中露出些許思索,也就是說,十幾萬年前就有了這些劇情書?
“這十幾萬年來,小世界中沒有其他氣運之子?”殷承衍問。
天道回答得斬釘截鐵:“沒有,一個小世界只能有一個氣運之子。”
殷承衍不動聲色從天道那里套著話,最終終于弄清楚原委:“原來如此……”
原來天道也需要晉升,它想帶著自己的小世界晉升中世界,晉升的規則便是培養氣運之子走天命算好的道路,讓其飛升。
氣運之子飛升之后反哺小世界,便能助小世界晉升。
中世界之后還有大世界,但天道就不知道該如何晉升了。
而這些事情,殷承衍也是第一次聽聞,頗覺得有些匪夷所思。
若按照天道所言,所有小世界皆需如此晉升,但是……
他之前所在的小世界,卻非如此。
再者,從楚星禹的重生、他的夢魘以及出現在他手中的世界珠來看,這個所謂的“氣運之子飛升反哺”也有些蹊蹺之處……
石亭周圍又靜了下來,天道心中有些莫名的焦灼,卻也只能按捺下來。
過了一會兒,殷承衍忽而抬起眸看向不遠處的房間,片刻之后,房間被推開。
楚星禹剛一出來就看到了石亭中坐著的殷承衍,揚起笑打招呼。
在楚星禹出來之前,殷承衍已經將劇情書收了起來,等楚星禹過來時,問了句:“睡得如何?”
“很好。”楚星禹說完,然后看向殷承衍問:“衍哥,你在這坐了一夜?”
殷承衍點頭。
楚星禹似乎就是隨口一問,隨后也不再說什么,從儲物戒中取出些靈礦和其他材料出來。
看動作是準備煉制昨晚所說的傀儡仙鶴。
對于何時離開玲瓏幻界,兩人皆仿佛將之忽略了一般,絕口不提。
倒是急得暗中看著的天道上躥下跳,不停地催促。
然而那些聲音到了殷承衍腦中,直接被過濾掉。
傀儡仙鶴的煉制比傀儡小人繁雜,但看楚星禹的模樣,卻顯得比昨日更游刃有余。
兩人就這么在石亭中坐著,一個煉制傀儡仙鶴,一個認真看著。
約莫午時時分,新的傀儡仙鶴煉制完成。
殷承衍忽視了天道的催促聲音,從楚星禹手中接過了傀儡仙鶴,打量了一番之后將他手中的傀儡小人放了上去,然后看向了楚星禹。
楚星禹心中微動,也從天靈戒中取出傀儡小人放在傀儡仙鶴身上。
兩個長著他們模樣的傀儡坐在仙鶴之上,這一幕令楚星禹有些恍惚。
傀儡仙鶴振翅一飛,穩穩帶著兩個傀儡小人飛出了洞府。
楚星禹看向了殷承衍,從早上他醒來后殷承衍就格外得沉默,不由得讓他心有不安。
察覺了他的目光,殷承衍轉過身開口:“我們該離開玲瓏幻界了。”
楚星禹呼吸驟停了一瞬,旋即恢復正常,神色如常道:“的確,不知不覺已經待了這么久,如今也只剩最后一個幻境了……”
他語氣正常,甚至還微微揚起了個笑。
殷承衍看到的卻是他掩飾不了的蒼白臉色,眸光微暗了下,抬起手撫了下他的臉側,輕聲道:“放心,不會出什么問題……”
楚星禹臉色稍稍緩和了幾分,點了點頭。
隨后兩人一同坐上了傀儡仙鶴,朝廣場而去。
而暗中圍觀了這一幕的天道,越看越覺得奇怪,說不清道不明,像是它某次睡在了一座山中,醒來卻發現這座山內部被螞蟻蛀滿了細小的通道,它與山仿佛融為一體,感受著身體內部的窸窸窣窣。
終于,天道忍不住開口問:“你和氣運之子關系未免太好了些……”
它其實想說“是不是太親密了”,臨到嘴邊才換了種說法。
聽到這句,方才一直忽視它的殷承衍微頓了下,垂眸看著自己和楚星禹被靈氣纏在一起的手,心中仿佛涌出了某種奇異的沖動。
他彎了彎手指,將楚星禹的一根手指輕輕勾住,同時雙眸一直看著楚星禹,待看到楚星禹微怔后任由他動作的模樣,不由得唇角微微勾起。
“我倒是覺得還不夠好。”他回答天道。
但怎么樣才能讓他們的關系變得更好,好到他能滿足的程度?
殷承衍尚未思考出答案,傀儡仙鶴已然到了目的地。
天道也放下了心中的奇怪念頭,等著殷承衍和楚星禹的動作。
兩人站在仙鶴上,吞噬幻境的動作已經十分嫻熟,殷承衍心念一動直接將一個幻境拉了過來,隨后兩人控制著琮陽宗幻境直接將其吞噬。
約莫兩刻鐘后,幻境被吞噬殆盡,一道瑩紫光芒忽然飛過來撞到琮陽宗幻境上,整個幻境猛地震顫了下,隨后從幻境上直接延伸出一條白色光道,看不見光道的盡頭。
殷承衍看清了那道瑩紫光芒的模樣,正是一顆琉璃幻蓮的蓮子。
蓮子數目有限,也就意味著通過玲瓏幻界離開北部的人數有限。
殷承衍本想在離開的時候將所有蓮子盡皆取走,現下看來還需留下一部分,以免有些劇情重要人物無法離開。
光道浮現之后,楚星禹眸中浮起一抹復雜,隨后將之掩去,看向了殷承衍。
幻境已經無需再掌控,但殷承衍卻沒有松開楚星禹的手,只朝他點了點頭,然后抬腳走上光道。
楚星禹心中緩緩提起一口氣,也隨之踏上光道,一步一步走向盡頭。
殷承衍始終留意著周圍的情形,不知走了多久,回頭時已經看不到他們之前所在的幻境。
待察覺到前面異常的空間波動時,殷承衍腳步驟然停下。
楚星禹疑惑看向了他:“衍哥,你……”
天道的聲音更快一步傳來:“你要做什么??”
下一刻,整個玲瓏幻界忽然震動起來,像是被激怒了一般。
楚星禹眼眸張大,詫異地看著殷承衍,衍哥到底做了什么?
下一刻,不需要殷承衍開口,他便看到一片有些熟悉的紫色光芒被黑色靈氣挾著迅速飛來。
那是……琉璃幻蓮的蓮子?!
殷承衍伸出手,將蓮子與靈氣盡皆收起,然后才看了眼遠處,“動靜有些大了。”
上次他取了一顆蓮子,并未見玲瓏幻界有任何反應,這次或許與他直接取走了大半的蓮子有關。
不過,取都取了,已經到了他手中的東西,不可能再還回去。
殷承衍直接無視了身后的動靜,拉著楚星禹踏進那處空間波動的位置。
下一瞬,刺目的白光閃過,隨后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的感覺,殷承衍原本握著楚星禹的手直接攬上了他的腰。
待重新站穩時,還未睜開眼,就聞到了清新的草木氣息,耳邊也聽到了輕微的流水聲。
殷承衍睜開雙眼,果然,是劇情中楚星禹離離開玲瓏幻界出現的地方,周圍林木環繞,綠草茵茵。
地獄珠出現的也是這個地方,但殷承衍的神識掃過去,周圍好幾里內并無其他修士。
劇情中也是如此,戒靈便是借著楚星禹剛從幻界中出來,周圍無人,而楚星禹心神放松之際欲奪舍他……
殷承衍的手還放在楚星禹腰上,他垂眸看向了楚星禹,楚星禹一手放在額頭上似乎在緩和方才傳送的不適感。
天道的聲音響起:“大佬,就是現在,快走劇情啊!”
殷承衍卻仍然保持這個動作,垂首看著楚星禹,目光落在他微微泛白的嘴唇上,隨后心口驀地像被什么叮了一下浮起絲絲的痛癢感。
良久后,殷承衍微閉了下眼,然后在天道不停催促的聲音中,手掌從楚星禹腰上緩緩抬了起來。
周身靈氣涌出,迅速凝聚成四條黑色鎖鏈一般的靈氣流。
殷承衍此時已經收回手,站在楚星禹身前不遠處,而那四條靈氣浮于楚星禹周身,卻遲遲沒有落下。
他看得清楚,楚星禹已經緩和過來,卻逃避似的不愿放下手。
殷承衍眸色略深,心念一動,四條靈氣鎖鏈齊齊朝楚星禹掠去,隔著衣物纏上住楚星禹手臂腳腕,將他牢牢禁錮住。
殷承衍小心控制著靈氣的力度,以免真的傷及楚星禹。
“楚星禹……”
楚星禹微顫著睜開雙眼,蒼白的臉色透露出驚愕之色:“衍哥?”
殷承衍眉心忽然皺起,微瞇了眼看向楚星禹身后上方某處位置,方才,他突然感受到當初在伏龍崖下與他僵持的那股力量,就在那處位置。
現下雖然感受不到其具體位置,但威脅感仍在。
殷承衍目光微冷了一瞬,隨后收斂了冷意,看向了楚星禹,終于開口道出劇情中戒靈的那句話:“認主之后,我助你解開封印,不遺余力幫你提升修為,現在終于能道出我的目的了……”
楚星禹攥了攥手指,抬眸看著殷承衍:“什么目的?”
隨后,便聽到殷承衍仿佛沒有溫度的聲音:“我要你的身體。”
楚星禹手指驀地松開。
殷承衍說完這句話后,看著楚星禹的模樣忍不住皺了皺眉,然而下一刻他忽然怔了下。
楚星禹忽然悶哼一聲,隨后臉色開始泛起紅暈,方才泛白的嘴唇也染上了紅潤之色。
隨后,楚星禹手指又緩緩攥住,他微微偏過頭去,聽到自己的聲音:“如果是衍哥的話……也不是不行。”
“我,我也和衍哥一樣。”
話音落下,殷承衍看著楚星禹的模樣猛地愣住,目光緊緊黏在他的臉上,心中將楚星禹方才的話過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叫,如果是他就可以……和他一樣?
一旁,天道終于反應過來先前那股不對勁是什么,聲音驚恐:“大佬,你做了什么,氣運之子怎么好像喜歡上你了?”
情意相通
天道說完, 忽然浮起極度不妙的預感,看向了神色微變的殷承衍。
糟糕,該不會?!
“楚星禹……喜歡我?”
殷承衍像是在問天道, 又像是在問自己。
他說要楚星禹的身體,楚星禹不僅臉紅了,還說如果是他的話,也不是不行。
楚星禹明明應當知曉他所說的是奪舍的意思……但他卻仍然這樣說。
殷承衍忽然明悟,楚星禹是真的喜歡他!
因此,即使知曉他說的是奪舍, 卻自欺欺人換了另一種意思。
想明白后,殷承衍心口忽然蔓延出一股微疼的酸澀感, 隨后又緩緩溢散出難以言喻的柔和情緒, 仿佛有什么在腦中炸開, 傳來令人神魂顫栗的感覺……不對!
這種感覺……
殷承衍目光終于從楚星禹臉上移開, 看到了他的手腕處,一縷靈氣擅自纏上了楚星禹的手臂。
方才,楚星禹的臉色從蒼白變得緋紅便是這縷靈氣的作用。
殷承衍閉了下眼, 再次睜開時瞳眸中仿佛凝聚著迫人的風暴, 與此同時心神聯系上了白月秘境中的地獄珠。
白月秘境中, 瘦瘦巴巴的白狼眼中閃著瘋狂,不斷用爪子撓著消磨封印的力量,快了,就快了……
然而在他身后的那根石柱后面,一枚深灰色的珠子緩緩浮起, 鎖定了正前方的白狼。
地獄珠只對惡人之魂有用, 恰好,這只白狼身上, 惡力沖天。
這時,殷承衍抬起了手,先將那縷靈氣從楚星禹手臂上收回,隨后便看到楚星禹眸光顫了顫。
見此一幕,一旁的天道有些傻眼:“怎么辦?你都用靈氣把氣運之子鎖住了,他怎么不反抗啊……”
“我剛剛說的喜歡是瞎說的,你千萬別信!”
“聽我的,現在你快假裝要奪舍氣運之子,讓他知道……等等,你要做什么?!”
天道看著殷承衍的動作,急得要瘋了。
殷承衍:“我信了,而且……他說的很對,我也一樣。”
天道之前說他和楚星禹的關系未免太好了,他當時回答還不夠好,卻不知該怎么讓他們的關系變得更好。
現在,殷承衍知道了。
看著楚星禹這副自欺欺人幾乎把心剖開放到他眼前的模樣,殷承衍只知道,他心疼得要命!
天道看著殷承衍的動作,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控制住他,卻悲傷地發現,完全無用,只能急得大喊:
“大佬,你冷靜啊!其他事我們之后都好商量,千萬別沖動!劇情崩潰我們就完了!”
而殷承衍卻不為所動,朝楚星禹伸出了手,下一瞬,四條靈氣鎖鏈猛地將楚星禹拉了過來,將人牢牢鎖在了自己懷中。
楚星禹不可置信地抬眸,呼吸不自覺停滯。
殷承衍手臂箍住他的腰,與以往的懷抱截然不同,帶著股強勢的意味將楚星禹的身軀與自己緊貼,眼神緊緊盯著楚星禹。
其中情緒,毫不掩飾。
殷承衍撫上楚星禹的嘴唇,指腹按揉著那抹紅潤,微微靠近了些,道:“呼吸。”
楚星禹如夢初醒,張開嘴急促喘了幾聲,瞳眸深處涌出深藏的期冀,嗓子卻無法發出聲音,眼尾漸漸泛起一抹淺紅,像是急得要哭出來一般。
可憐至極。
殷承衍手指從他唇上緩緩上移,輕柔而又撩人地撫至他的眼尾處,想要撫去那抹淺紅,卻反而使那處緋色更深。
楚星禹卻莫名被安撫了下來。
然而,天道突然響起的聲音卻打破了曖昧橫生的氛圍:“咦?我還活著?劇情居然沒崩潰???”
奇怪,這不合常理啊,天道疑惑至極,不停地說著。
殷承衍眉心微動了下,緩緩低頭靠近楚星禹頸側,在楚星禹看不見的地方勾了勾唇角,神識回道:“那是因為,我剛剛把第二個金手指弄死了。”
情況也和他預料的一樣,地獄珠直接弄死第二個金手指后,殷承衍便忽然察覺到自己身上又多了一抹聯系。
和當日捏死戒靈后的情況一般無二,而且,屬于戒靈的那抹聯系依舊也存在。
不過,殷承衍也清楚,這種情況持續不了太久。
奪舍劇情終歸還是要走,作為戒靈的殷承衍勢必要死于楚星禹手中。
那股想弄死他的力量應當也沒想到他會這么做,因此才遲遲沒有反應。
天道聞言感受了一下殷承衍身上的氣息,震驚道:“你……你什么時候做的?第二個金手指明明遠在千里之外。”
殷承衍唇角笑意加深:“還要感謝你給的劇情書,我方能控制世界珠提前找到金手指所在的位置。”
說完,他察覺到楚星禹微微瑟縮了下,才發現楚星禹被他靠近的頸側已經泛起了薄薄的紅暈。
殷承衍將頭抬了起來,與此同時感受到了某種暗生的危險預感。
他面上不動聲色,一手撫著楚星禹臉側,開口問他:“你先前所言,和我一樣,是什么意思?”
楚星禹聞言驀地一怔,臉色有一瞬間發白,差點以為自己會錯了意,以為殷承衍真的不知道這句話的意思。
然而下一刻他卻感受到腰上按著的手掌上傳來的炙熱之意,隔著衣物幾乎都要將他燙到一般。
楚星禹眸光微動,隨后深深吸了口氣,原本按在殷承衍身前的雙手試探著往上,緩緩勾上了殷承衍的脖頸,與此同時目光一動不動地觀察著殷承衍的反應。
殷承衍任由他動作,甚至在楚星禹的手攬上之后,橫在他腰間的手臂也隨之更緊了緊。
楚星禹眼眸忽地亮起,像閃著星子一般,他攥緊了手指,嘴唇微顫著終于將藏于心中許久的話道出:“我喜歡你,衍哥……”
話音未落,眼前忽地一暗。
殷承衍在他說出前半句時就低頭靠近,將最后幾個字吞沒在了唇齒之間。
縈繞周身的危險感愈發強烈,但殷承衍卻更為擁緊了懷中的楚星禹,強勢掠奪著楚星禹的呼吸,與此同時手掌微微用力按揉著他的腰側。
呼吸交錯間,不時傳來幾聲極輕的悶聲。
良久后,殷承衍才緩緩從他唇上離開,垂眸看著楚星禹因為他而唇色嫣紅呼吸不穩。
目光落在楚星禹微腫的唇上,殷承衍微勾了唇靠近又輕吻了下,隨后才徹底放過他,眉宇間透露著明顯的愉悅之意。
心下喟嘆一聲,果然,比起用手按揉感覺更軟。
他抬手輕撫的楚星禹的墨發,耳邊傳來天道絕望而急切的聲音:“大佬,我快壓制不住了,你再不走奪舍的劇情,小世界真要崩潰了!”
殷承衍自然也察覺到了,他目前身負兩個金手指的命運,雖維持住了一時的劇情,但身為戒靈的重要劇情再沒有進展,劇情仍然會崩潰。
“我能否先道個別?”殷承衍道。
天道直覺這個道別絕非正常的道別,立刻警惕道:“不行。”
然而殷承衍卻不是詢問,而是告知。
他微擰了下眉,思索著如何讓他死于楚星禹手中,同時又能讓楚星禹知道死的并不是他。
楚星禹敏銳察覺到他的情緒不對,語氣擔憂:“衍哥,怎么了?”
殷承衍心下嘆了口氣,雙眸與他相視,楚星禹心中不安驟生,下一刻,殷承衍神識一動,將一把法器匕首放在楚星禹手中。
似乎察覺到什么,楚星禹臉色一白,勉強開口問道:“衍哥,為什么要突然給我法器……”
玄青的匕首置于楚星禹手中,帶來冰涼寒意,殷承衍握著他的手將匕首一并握緊,泛著寒光的頂部朝向了殷承衍自己。
殷承衍開口:“我在……”
話未說完,上方突然傳來一道巨大的轟聲,響徹兩人耳畔,天色也忽然微暗下來。
殷承衍目光一冷,抬眸看了眼上方。
天道急道:“小世界不穩了,必須趕快走劇情了。”
殷承衍卻清楚,這并非小世界不穩,而是那股神秘力量在警告他。
他將眸中冷意掩至瞳眸深處,周身忽然涌出大量靈氣,轉瞬間就將他和楚星禹包裹住。
下一刻,危險驀地靠近。
殷承衍握著楚星禹的手忽然緊了緊,心中清楚他抵擋不了太久,于是看著楚星禹開口道:“你知道,我必須死在你手中。”
楚星禹神色一震,蒼白著臉搖頭:“不,衍哥你明明跟我保證過……”保證那件事不會發生。
他掙扎著想收起匕首,卻被殷承衍按住。
殷承衍微微俯身靠近他耳畔,匕首已經抵在他身上,楚星禹眼含驚慌,下一刻,耳畔傳來殷承衍的聲音:“我在……等你。”
殷承衍的話說到一半,一聲巨大的轟響穿透靈氣的阻擋響起,然而楚星禹仍然聽清了中間的幾個字,雙眸頓時一怔。
那幾個字是……望月海?
所以,衍哥說的是……
“我在望月海等你。”
暫時分開
黑色的靈氣罩轟然破碎, 上方的天色不知何時變得極暗,像是醞釀著可怕的力量。
殷承衍眸光一動,雙手猛地用力抓著楚星禹的手將匕首按進自己的心口處。
天道適時道:“快, 我已經幫你準備好遮掩的力量……”
最后一瞬,殷承衍嘴唇貼到楚星禹耳畔,輕聲道:“記得來找我。”
話音落下,殷承衍在那股危險力量出現之前金蟬脫殼離開。
然而在楚星禹的眼中,便是殷承衍被匕首刺中之后,整個人都變得虛幻起來, 氣息一點點流逝,像是瀕死之人。
最后在他面前忽然破碎, 化作一道道精純的能量涌進他的體內。
匕首咣當一聲掉落, 楚星禹也跌跪在地, 緊攥的手掌松開露出一塊圓圓扁扁的玉石, 雙目泛紅,透露出見之慟然的神色。
楚星禹眼眸愈來愈紅,但最終淚也沒落下來, 腦中一直轉著耳畔最后傳來的那句話。
他低喃著:“望月海……”
***
與此同時, 東部望月海, 白月秘境內。
巨大的無字石碑中另有空間,中間是立著八根石柱的八卦石臺,石臺中央一個瘦弱的白狼倒在地面上,已經沒了聲息。
不多時,異樣的空間波動在石碑內部驟然浮現。
一道玄衣人影出現在石碑中。
正是忽然被天道傳送過來的殷承衍。
他微垂著眸一言不發, 周身氣息凝滯。
天道見狀便有些慫, 弱弱開口:“大佬你就別氣了,我還沒氣呢, 再說,再有兩三個月氣運之子……”
它話未說完,殷承衍忽然悶哼一聲,抬手抹了抹唇角,指腹上一抹嫣紅血色十分顯眼。
“大佬,你你你……你怎么受傷了?!”天道驚疑,那把匕首他們早動了手腳,明明根本傷不到殷承衍……
殷承衍聲音淡淡:“我心中氣悶所致,受傷與你并無干系。”
然而他的嘴角卻微微勾了勾,氣悶自然是忽悠天道之言,這次雖然受傷,但他也傷及了對方,受了他的全力一擊,想必滋味也不好受……
經歷這次,殷承衍也稍稍觸及了對方的力量,與他所見過的所有力量皆為不同,還隱隱有些空間波動的力量……
倒像是某種至寶的力量。
殷承衍神識掃過自身,發現屬于戒靈的氣息已然消失,而他和楚星禹之間因為天靈戒認主而產生的聯系也已經斷裂。
取而代之的,是身為四獸神之一白狼的氣息。
這時,殷承衍周身的氣息忽然開始驟增,強大駭人的威壓瞬間盈滿整個白月秘境,甚至泄露一絲氣息到了秘境外。
秘境周圍海中的水獸頓時瑟瑟發抖,停佇原地不敢動作。
卡了許久的修為一眨眼便突破到聚氣境,水到渠成般地升至聚氣境七重巔峰,然而卻再一次戛然而止。
殷承衍沒有察看自身修為,面對不停攀升的修為,神色不為所動,微垂著眸看著手中身著淡綠衣衫的傀儡小人,眼神柔和。
天道看到他的動作,頓時一噎,想起自己的氣運之子就這么被拐走了,嘀咕道:“狼子野心……”
下一刻,殷承衍抬起了眼,目光中凝著冷意,天道立刻噤了聲。
殷承衍沒理會天道所言,目光看向了石臺中間已經沒了氣息的白狼,抬腳走了上去。
打量了幾眼后,他眸光一沉,這只白狼太弱了……
殷承衍看得清楚,眼前這只白狼,數萬年如一日地消磨封印的力量,消耗的不僅僅是他的力量,還有壽命……
縱然最后能脫離石碑封印,壽命也所剩無幾。
但這明顯與劇情中描述的不符。
除非,他另有他法可延續壽命。
殷承衍:“我要剩下的劇情。”
天道一頓,沒辦法拒絕,十分憋屈應了聲。
下一刻,一本眼熟的劇情書從半空落下,殷承衍將之接入手中。
與之前他從天道手中忽悠來的那本不一樣,這本劇情書是第二個金手指完整的劇情。
殷承衍掃了眼石臺上的白狼,隨后就這么站立著翻開了劇情書,快速翻頁的聲音在周圍響起。
雖然猜到前面一部分應當與他手中那本一樣,但殷承衍還是一頁一頁掃了過去,最終確定的確是一模一樣,隨后他的翻頁速度才慢了下來,翻看著后面的劇情。
也看到了這只白狼的名字,花無夜。
白狼一族,唯有狼王血脈以“白”為姓,而花無夜則是不被狼王承認的血脈后代,那一代狼王與王后關系甚佳,但花無夜的母親卻聯通白狼族反叛者,設計狼王而生下了花無夜。
本以為可讓自己孩子成為狼王后代,但狼王卻下令花無夜只能隨他母親姓“花”,且不承認花無夜是他的血脈。
花無夜被鎮壓封印在此處,便是因為他想暗害真正的狼王后人卻被發現,事情敗露后被鎮壓在此處。
【花無夜自知生命所剩不多,但所幸他在楚星禹身上看到了濃郁的氣運,比當年他父王身上的氣運都要多,如此多的氣運,只需稍加利用,便可讓他延續壽命,甚至脫胎換骨……】
殷承衍手指頓住,目光在這一頁上停留片刻,神情看不出什么,隨后繼續翻開下一頁。
花無夜表面跟隨楚星禹,實則卻知道自己現在是世上唯一的四獸神后代,便暗中謀劃意欲控制所有兇獸,成為獸王。
同時,他背著楚星禹殺了許多修士,為楚星禹引來一個又一個敵人,最終被雙方一起發現他的目的……
居然是想利用修士尸體開啟血祭大陣,延續壽命,以及……掠奪楚星禹的氣運!
因而,楚星禹是最后一個血祭所需的材料。
最終,楚星禹破了血祭大陣,花無夜被反噬徹底死亡。
石碑內響起一聲冷哼,殷承衍淡淡開口:“這就是你所謂的金手指?”
一個戒靈,意圖奪舍。一個靈寵,妄想掠奪氣運。
天道不敢吱聲,努力縮小自己的存在感。
殷承衍收起劇情書,看向了石臺上的白狼,瞳眸深處涌出化不掉的冷意。
下一刻,突然一揮衣袖,石臺上的白狼尸體猛地飛出石碑之外,去勢不停,仿佛有一股無形的力量推著似的,最后,直接被扔出了秘境掉落到深海中。
暗潮涌動的海面下,兇殘的水獸一擁而上,將尸體撕碎吞吃,連一滴血液也不曾放過。
見此一幕,天道更是縮了縮,想要找個說辭離開。
然而這時,外界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夜幕已至,一輪明月由海面浮起,緩緩升至海上,為冰冷的海水灑上一層銀白的光,波光粼粼,極為漂亮。
秘境之內,殷承衍忽然感覺到些許不對勁,他的體內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力量,與此同時熱意迅速蔓延至周身,仿佛要將血肉撕裂一般。
他眼神微凜,神識迅速掃過全身,最后在神魂中發現了這股力量的源頭,正是他讓地獄珠殺了白狼之后,出現在他身上的屬于白狼原本命運的聯系……
來不及思慮更多,殷承衍周身驟然涌出大量黑色靈氣,將整個石碑內部盈滿,與體內那股力量對抗著。
然而,他卻發現這股力量到達了某個臨界點后忽然停了下來。
殷承衍眼神依然警惕,耳邊傳來天道疑惑詢問的聲音,下一刻,他眼前驀然一黑,周身傳來骨肉撕裂開的疼痛……
一旁,天道看到殷承衍突然召出大量靈氣,十分疑惑,然而詢問之后也不見殷承衍的回應,就在它準備越過靈氣悄悄看一眼時……石碑內的靈氣漸漸回攏。
天道松了口氣,看來應該沒什么……?
天道震驚看著眼前的一幕:“?!!”
靈氣盡皆消失之后,原本殷承衍站著的位置,人卻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發銀白,眼神銳利的巨大白狼。
白狼垂下眼眸,目光落到掉落在地面上的傀儡小人身上,伸了伸手,一縷靈氣從他掌中冒出,纏上傀儡小人,被白狼接住。
見此一幕,天道小心翼翼猜道:“大佬……?”
白狼,即殷承衍掃了他一眼,目光中泛著寒光,他手掌不甚熟練地抓著傀儡小人,心情十分糟糕:“這是怎么回事?”
方才他眼前一黑,再次睜眼時就發現自己變成了一只狼。
不過,他也隱隱有種預感,待天色明亮后,他便能變回去。
這讓殷承衍暗中松了口氣。
同時對這個小世界的規則更為謹慎,上次頂替了戒靈的身份,或許因為同為人類,倒是沒什么異樣。
沒成想,這次會出現這種情況。
若是楚星禹見到他這副模樣……
殷承衍的臉更黑了,周身氣息隨之浮躁起來,愈來愈強的威壓彰顯著他心中的不愉快。
氣息傳至秘境之外,海面下原本兇殘的水獸盡皆頓住,一動也不敢動。
這片區域的水獸,先前已經被殷承衍嚇走了一批,這次之后約莫還要嚇跑幾只。
秘境內,天道仔細探查了一番后,小心翼翼解釋道:“貌似是因為你頂替了白狼的命運,因此也受到了一點點的影響……”
一點點的影響?
殷承衍眸光更冷了些:“可有辦法解決?”
天道縮了縮:“暫時還沒……沒有辦法,我去找找辦法。”
話音未落,它的氣息就已消失在秘境之中。
殷承衍:“……”
他垂眸看著傀儡小人,將鋒利的狼爪縮起后按上了傀儡小人,隨后響起了楚星禹的聲音。
殷承衍按了一下又一下……
剛分離不到一天,他便想見楚星禹了。
但距離楚星禹到來,尚且還有兩個月余……
石碑內響起一聲繾綣的微嘆。
“楚星禹……”
另類相見
東荒有五大洲, 極云洲位置偏遠,修仙宗門林立,世族多依附宗門, 實力為尊,弱肉強食。
而近日,整個極云洲內都在流傳一則傳言,據聞,前段時日天幻宗弟子所發現的那個寶物中藏著地級功法……
“地級功法!”
極云洲一座茶樓內,一個修士聽了好友的話后, 驚疑出聲,引得茶樓內其他修士紛紛看了過來。
但隨后他又疑惑反問:“不是說天幻宗弟子并未追上寶物?”
好友表情神秘:“當時的確是追丟了, 但后來有人在東部望月海附近見到了寶物的影蹤, 從上面察覺出了地級功法的氣息。”
“當真有地級功法?”修士問:“那寶物已經被人拿到了?”
“發現寶物的是個聚氣境的前輩, 據說這位前輩看到寶物朝著白月秘境去了。”
一聽聞是個聚氣境的前輩, 眾人心下立即信了。
“竟然是白月秘境……”修士嘆了口氣,茶樓內暗中側耳傾聽的修士聞言也神色各異。
原因無他,只因白月秘境是極云洲內極危險的一處絕地。
往往一處秘境開啟, 對修士來說都是一大機緣, 唯獨白月秘境是這數千年來的一個例外。
白月秘境是否危險他們并不知道, 因為他們連踏足這處秘境都做不到。
白月秘境位于望月海深處,而望月海中水獸兇殘至極,僅僅如此也就罷了,水獸再多也奈何不了各宗門的長老宗主,然而……
在去往白月秘境的必經之路上, 有一只聚氣境巔峰氣息的異蛟攔路, 當年這異蛟不知吞了多少修士入腹。
與此同時,極云洲某宗門內, 幾個修士正襟危坐,氣勢不怒而威,其中一人眉頭緊皺:“想必各位已經猜到,我們今天來是為了何事。”
“前段時日,我等剛決定要聯手除去那異蛟,而近日卻忽然傳出地級功法的傳聞……”
“本座總覺得,有些蹊蹺。”
若有其他人在場,怕是會大吃一驚,因為在座之人皆是極云洲各大宗門的宗主,此時卻暗中聚在一處。
他們討論的,也是傳聞中的地級功法一事。
對各宗門來說,地級功法至關重要,因而討論良久后他們將聯手對付異蛟的時間略微提前,定在了七日后。
而此時,白月秘境深處,青灰色的巨大石碑上,罪神二字已經極為模糊,不仔細留意或許還以為那是石碑上自帶的痕跡。
石碑內部的空間中,一個身著玄色繡銀色暗紋的修士端坐在八卦石臺中央。
正是重新恢復人身的殷承衍。
自上次化作白狼之后已經過去幾日,殷承衍已經摸清了變化的規律,每到夜晚明月浮起時,他就會變成白狼,等到了白日才會再變回來。
而說要去想辦法的天道,也就此沒了聲息。
殷承衍此時正運轉功法修煉,周身浮起淡淡的黑色靈光。
離開北部之后,他隱隱有種感覺,自己許久沒有進境的功法,似乎可以更進一步了。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秘境外天色暗了下來,夜色將至。
殷承衍收起功法,緩緩睜開了雙眼。
隨后,他抬手招來一縷靈氣,感知著靈氣中傳來的訊息。
殷承衍雖被困在此處不能離開,但他也不會坐以待斃,殷承衍每日都放出一些靈氣到望月湖附近探聽消息。
主要是探聽是否有與楚星禹有關的消息。
一縷靈氣感知完,殷承衍神色不變,又招來一縷靈氣……
如此三四回后,他忽然握著一道靈氣頓住。
“藏有地級功法的寶物……?”
殷承衍眸光微動,再次將靈氣內傳來的消息看了一遍,眉心緩緩皺了起來。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則傳言中,被天幻宗弟子追丟了的寶物,應當就是地獄珠。
但是,后面說有人看到地獄珠內藏著地級功法……
殷承衍伸出手,神識微動下一瞬掌中浮現一枚深灰色珠子,將珠子細細查探一遍后,殷承衍一翻手又將地獄珠收回。
他確定,地獄珠內并無什么地級功法。
也就是說,傳聞有誤,有人無中生有捏造了這么一個傳聞。
那么目的是什么?
殷承衍眸中浮起沉思,若他是極云洲修士,聽到這么個傳聞,必定對寶物極感興趣,想要到白月秘境內一探究竟……
尤其是那些宗門。
當前的極云洲,乃至整個東荒,都不曾出現過地級功法,若宗門知道這一傳聞,必定傾盡全力想要拿到地級功法。
如此一來,也就意味著……有人會提前踏足白月秘境。
劇情中,楚星禹在解決戒靈之后,欲尋一處落腳之地,卻無意中得罪了一個修仙宗門的弟子,最終會被該弟子的長輩逼得逃往望月海中。
恰巧當時,望月海中最兇殘的異蛟正與幾個修士纏斗,皆無暇顧及其他,楚星禹便悄悄進入了白月秘境。
后來才得知,與異蛟纏斗的幾人乃是極云洲數個修仙宗門的宗主,聯手要除掉異蛟,然后幾個宗門共占秘境。
而如今,有了地級功法的傳聞,這幾人必將開始著急,解決異蛟的時間自然便會提前……
那么,這消息是被誰傳出來的,便不言而喻了。
殷承衍唇角微勾露出個愉悅的笑,看著一旁的傀儡小人,心下暗道,他家楚小禹還真是聰明……
下一刻,消失好幾天的天道的氣息忽然出現,殷承衍垂眸斂笑。
而這時,也到了每日變成白狼的時辰。
所幸,只有第一次變化的過程較為疼痛,之后倒是越來越行云流水。
石臺上黑色靈光浮現,片刻后緩緩消失,再出現的殷承衍已然是白狼的形態。
令殷承衍稍稍生出些滿意的是,他變成白狼之后,并不像被鎮壓封印多年的花無夜那般瘦弱無力。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腹部格外柔軟的銀白毛發,心中想著,若是楚星禹體寒發作,或許可以躺在他懷中貼著他腹部毛發取暖……
這時,天道的聲音響起:“我沒找到解決你這個問題的辦法……”
殷承衍對此早有預料,不過他還以為天道跑路了,沒想到是真的去找解決辦法去了,他點頭道:“無妨,有勞你了。”
天道頓時受寵若驚,暗暗高興,道:“解決辦法雖然沒找到,但我找到了不知道什么時候藏起來的一團月光精華,大佬你要不要?”
月光精華?
殷承衍記憶中并無有關“月光精華”的內容,而他在北部所看的古籍雜書中,也沒有一處提到過月光精華,不過聽名字倒是與伏龍崖下天道拿來救楚星禹時的天地精華有些相像。
于是他道:“要,多謝。”
殷承衍說完,就聽天道說了聲“等一下”,沒等多長時間,他面前緩緩浮現一團流光溢彩的物質,似水非水。
與上次的天地精華果然十分相似,只不過,月光精華的光華更為內斂柔和。
不知為何,看到月光精華,殷承衍周身忽然微微躁動起來,周身甚至有靈氣溢散而出。
殷承衍眸光微凜,心中一動強制壓下了躁動的靈氣。
而天道也看到了這一幕,忽然道:“啊對了,月光精華對獸族更有吸引力,尤其是狼族,你如今可能也會受到影響。”
殷承衍:“……下次不妨早點說。”
天道說的時候,殷承衍心中其實隱隱也有所猜測,想到了一個詞,天狼嘯月。
狼族對月亮有著格外的在意。
若真如天道所言,那么月光精華對如今狼身的他應當大有好處。
待天道離去后,殷承衍開始吸收起月光精華,剛吸收了一絲,眸光倏然一凜。
他也沒想到,吸收了一絲月光精華之后,他的功法瓶頸居然開始略有松動。
當即,殷承衍不再猶豫,一邊運轉功法一邊吸收月光精華。
漸漸地,月光精華如水一般散開漂浮在殷承衍周圍,為石碑內的空間覆上一層琉璃華光……
***
與此同時,極云洲第一修仙宗門,天極宗內。
所有凝血境以上的弟子皆被暗中帶到了宗門某個隱蔽之處,不多時,又有一部分弟子被帶到此處。
天極宗弟子中頓時引起一陣低語。
“那似乎是天御宗的弟子……”
緊接著,有更弟子被帶來此處,看其身上服飾,天泉宗,天幻宗,天武宗……
極云洲最頂級的修仙宗門皆在此處。
一個天極宗弟子看得咂舌,不由得對身旁的人道:“楚師弟,你可知道我們一會兒要去做什么,這么大陣仗……”
被他問的那人還沒開口,他又繼續道:“我在想什么,你入門也沒多久,怎么會知道這些?”
轉過身又問向了另一個入門時間更久的師兄。
而他口中的楚師弟,在他轉過身之后,微微抬了眸看著前方,目光落在眾弟子前面的某個身穿長老服飾的修士身上。
他認得此人,天極宗最富盛名的煉器大師,比卓河衣的煉器手法還要高上數倍。
不過,肯定不及他衍哥……
而這人煉制最多也最好的便是各式各樣的云舟,可上云端可入深海。
他們被帶來此處,極有可能是要去傳聞中出現了地級功法的望月海。
也不枉他費勁心力來散布地級功法的消息……
果然如楚星禹所料,不一會兒,各宗門的宗主出現在眾弟子面前,將他們盡數帶上了云舟,一艘艘云舟悄然從天極宗飛出,方向正是東部的望月海。
僅僅一日時間,云舟就抵達了望月海附近,然而到了之后,卻又止步不前沒了動靜。
楚星禹心中急不可耐,但也知道需等幾個宗主與異蛟纏斗之時,他才有機會穿過望月海到白月秘境,才有機會……驗證他心中的猜測。
所有云舟皆停在了望月海附近一處隱蔽位置,且布下了遮掩陣法,并且令所有弟子不得離開云舟。
房間內,楚星禹原本端坐修煉,但耳邊傳來的海浪聲讓他不由得皺了皺眉,停下了修煉。
太吵了……不,不對,是他靜不下心,他怎么可能靜得下心?
楚星禹眸光一瞬間變得極為悲傷,他取出天靈戒中的傀儡小人,手指輕輕觸上小人的臉……
***
“衍哥……”
石碑內,被月光精華包圍的殷承衍眉心微動,恍惚間好像聽到了楚星禹的聲音,令他稍稍分了下神。
此刻功法晉升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殷承衍重新穩定心神,不過,這之后他吸收月光精華的速度更快了幾分。
約莫一刻鐘時間,最后一縷月光精華被他吸收,霎時間,一股極強的威壓掃過石碑以及整個白月秘境,秘境內所有活物皆噤若寒蟬,微微發抖。
片刻之后,威壓緩緩消失。
而石碑內,八卦石臺上殷承衍的周身卻不受控制涌出了大量黑色霧氣,與靈氣稍有不同。
不一會兒,殷承衍變成的白狼闔上雙目伏臥下去,仿佛陷入了沉睡中。
而殷承衍則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有些詫異,沒想到功法更進一步之后,他的神魂居然可以幻化成黑色霧氣離體。
他隱約有種感覺,日后,若是他想,便能神魂離體,也可隨時回歸身體。
然而,沒等殷承衍繼續研究,一縷靈氣忽然從石碑外掠來,撞進黑霧之中。
殷承衍立即接收到靈氣中傳來的信息。
望月海外出現了幾艘巨大的云舟……
殷承衍心中一動,看了眼八卦石臺上的白狼身體。
他頂替了第二個金手指,因而不能離開石碑,但若是以目前的形態……
這般想著,殷承衍往石碑外移去,片刻之后,順利離開了石碑。
他略頓了頓,隨后迅速朝秘境外而去。
若地級功法的傳言當真是楚星禹所傳出,那殷承衍幾乎可以確定,楚星禹此刻十有八九就在那幾艘云舟之中。
夜幕沉沉,殷承衍隱身于黑暗之中,徑直朝著云舟的方向掠去,仿佛只是須臾之間,他便看到了那幾艘被陣法掩藏的云舟。
殷承衍神識探入掃過,他的修為雖然只在聚氣境巔峰,但神識卻遠遠超過這些修士,因此十分明目張膽。
片刻后,他驀然一頓,下一瞬便消失在了原地。
云舟上,楚星禹所在的房間內。
房間內有些昏暗,唯有床榻邊上放置了一盞亮著微弱光芒的夜燈,床榻上一道身影微微蜷縮著身體,懷中似乎抱著什么。
這時,淡淡的黑霧從窗縫中緩緩鉆入,一點一點朝床榻上的人靠近。
殷承衍靠近后,看清了楚星禹抱著的東西,是他的傀儡小人……
他心中微動,朝楚星禹緩緩壓了過去,黑色霧氣在夜燈的光芒下顯出了些許形跡。
剛一接觸,殷承衍頓覺神魂一震。
這感覺……許是因為他如今是神魂離體的狀態,以至于接觸楚星禹時的感覺比之先前靈氣融合還要強上許多。
他感覺如此,楚星禹亦然,在黑霧觸及的剎那間,便被熟悉而又強烈的感覺刺激得瞬間醒來。
“衍哥?!”
楚星禹猛然坐起身,然而眼前毫無一人,轉瞬間,他眸中驚喜退去,眼眶漸漸泛起一抹微紅。
殷承衍見此一幕,心中微疼,不再掩飾身形,俯身又靠了過去,黑霧幾乎要將楚星禹整個包裹住。
熟悉的感覺再度襲來,楚星禹眸光一震,臉上浮起淡淡的緋色,不是他的錯覺,但……
他抬起手,只看到了一層濃郁的黑霧覆于他的手掌上。
腦中強烈的刺激感令楚星禹神魂震顫,呼吸漸漸急促起來,努力平緩著呼吸開口:“衍哥,是你嗎?”
話音剛落,黑霧似乎更濃郁了幾分,一股力道將楚星禹推到至床榻上,楚星禹抬眸看著自己上方愈來愈多的黑霧,腦海中的刺激感令他微張著口輕輕喘息。
殷承衍看著楚星禹的模樣,心下嘆道這種模樣終歸還是不方便,不然他就可以壓住楚星禹親吻,一抒分離之情……
而現在,他甚至不能開口告訴楚星禹,他就是他。
“衍哥,我知道是你。”楚星禹的聲音忽然響起。
隨后殷承衍又聽到他說:“如果你是的話,就把傀儡小人遞到我手里……”
楚星禹說完已經伸出了手,仿佛已經篤定黑霧會將傀儡小人送到他手上。
而殷承衍,怎么忍心讓他失望,他卷起傀儡小人輕輕放在楚星禹手中,隨后……
靠近楚星禹,“吻”向他的頸側,無聲輕嘆道著:“是我。”
進入秘境
一縷金紅的光從云舟房間的窗格中透入內部, 照在床榻上躺著的人身上,燦金的光投在楚星禹微微含著笑意的臉上,仿佛在做什么美夢, 靜謐美好。
“咚——”
法器碰撞的巨大聲音忽然傳來,是長老們在召集各宗弟子。
楚星禹驀地睜開眼,眼前一片清明……他心中驟然一慌,下意識伸手置于眼前……
沒有?為什么沒有?
楚星禹神色有些慌亂,目光在房間內不停掃動,似乎在找著什么,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夜燈旁邊。
外表華麗的夜燈旁邊, 放著一顆深灰色珠子, 在夜燈的映襯下更顯得灰撲撲的。
是地獄珠。
楚星禹的眼神瞬間由陰轉晴, 嘴角漾來一抹粲然的笑容。
不是夢, 昨晚衍哥真的來找他了!
外面的傳喚法器已經響了三聲,楚星禹稍稍斂了笑,將地獄珠握在手中走出了房間。
但微揚的嘴角還是透露出他的好心情。
而此時, 殷承衍已經重新回到了白月秘境的石碑封印內。
他的功法剛有所進境, 當前神魂離體也僅僅只能維持一個時辰, 不過在離開之前,他將地獄珠留在了楚星禹身邊,楚星禹應當能懂他的意思。
殷承衍的身體已經從白狼變了回來,他遙遙朝著云舟的方向看過去,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 唇角不由得微抿了下。
雖然見到了楚星禹, 但黑霧的狀態終究是不方便,他連實際觸碰到楚星禹都不能。
他又想起昨晚楚星禹因與他的神魂接觸而受到刺激的模樣, 躺在柔軟的被褥中,因為刺激臉色紅潤面若桃花,就連喘息也勾人心弦。
越是回想,殷承衍周身的氣壓越低。
能看不能吃,當真是折磨至極。
殷承衍以前從不知道,情動之后的自己居然會是這般躁動,難以自持。
所幸,只待極云洲的人與異蛟交手之后,他和楚星禹也能真實再見了。
這時,殷承衍忽然想起一件昨晚被忽略了的事,他的神魂似乎與常人不同。
正常修士的神魂都是人形模樣,且大致能看出來修士本人的模樣,但從未聽聞過,有人的神魂是一團黑霧。
與他所修的功法有關?還是……與那件事有關?
思及此,殷承衍想要拿出地獄珠,做出動作的一瞬間倏然想起地獄珠被他留給楚星禹了,因而又將手收了回來,臉上微微露出沉思。
他曾對楚星禹言,直接吞下世界珠可提升修為,但卻會爆體而亡。
這話,并非危言聳聽或者道聽途說。
而是因為,他曾經就這么干過……
當時,吞下世界珠的瞬間,他的身體就因承受不了巨大的能量而直接破碎成細塵,然而神魂未散,最終他將天道的能量一并吸收掉,才順利度過危機,重新凝聚出了身體。
當初助楚星禹吸收鴆火羽時,他從地獄珠中拿出的白色能量團,就是他吸收剩下的最后一些能量。
事到如今,殷承衍也不能說自己還是個正常人,更不用說他現在甚至還能變成白狼的模樣……
多思無益,殷承衍回過神,將腦海中亂七八糟的想法拋至腦后,沉下心神開始修煉。
***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
這三天時間中,殷承衍每晚都要神魂離體去找楚星禹。
而楚星禹也都乖乖待在房間內等他過來,每次看到從窗外潛入進來的殷承衍的神魂時,心情都會極為高興。
殷承衍將楚星禹包圍住,幾乎要裹挾著楚星禹一同隱入黑暗之中。
兩人無法對話,楚星禹便一個人說個不停,與殷承衍分享他在極云洲的經歷……
殷承衍耐心聽著,果然他所料不錯,地級功法的傳言就是楚星禹所為。
待聽到楚星禹找到極云洲最大的情報勢力,為了讓他們散布傳言而花光了所有靈石時,殷承衍聽著楚星禹含了些委屈意味的語氣,心下不由得一軟。
心中微動之下,神魂與楚星禹靠得更緊,甚至透過衣襟邊緣觸碰上他的肌膚……
楚星禹猛地顫了下,軟倒在黑霧之中。
細碎的低吟從唇間溢出,下一瞬被咬了牙壓下,卻讓一張臉更添了幾分紅暈,誘人而不自知。
等殷承衍回到身體中后,想著楚星禹的模樣,眸光又暗了些許,仿佛醞釀著令人心驚的深意。
這次,他也從楚星禹口中得知了一個消息,這幾日各宗門長老一直在讓所有弟子演練一個陣法。
楚星禹觀察了一番,發現他們所演練的,正是一種有困敵之用的功法。
而在這種時刻演練的陣法是為了困誰?
自然是望月海中的那頭異蛟。
原劇情中倒是沒有這段,殷承衍猜測,應當是由于地級功法的傳言,導致幾個宗門將聯手解決異蛟的時間提前,以至于準備不足,需要靠門下弟子將異蛟困住,再進行斬殺。
而解決異蛟的時間,就在明日。
翌日晨時,殷承衍從白狼變回人身,盤膝端坐在八卦石臺中央,靜靜等著。
約莫半個時辰后,天色已經大亮,殷承衍隱約聽到些許動靜,他抬起眼,隨后彈出幾道靈氣。
黑色光芒一閃而過,靈氣迅速掠出了石碑。
與此同時,殷承衍的神識也沿著靈氣掠走的路線探出了白月秘境,悄無聲息地在望月海上散開。
不過片刻時間,神識已經靠近異蛟所在的海域。
清楚看到,海面下極深處,一條巨大的蛟龍盤繞在海底的石山上,通體墨綠,鱗片泛著幽冷的寒光。
而周圍幾里范圍,除了這只異蛟之外再無任何水獸,所有水獸全部被異蛟吞吃。
為了不節外生枝,殷承衍的神識在此處停了下來,靜靜等待著極云洲修士的到來。
不多時,一艘艘云舟破開海浪勻速駛來,云舟上的遮掩陣法尚且存在。
殷承衍神識強大,直接無視了陣法的遮掩,第一時間找到了云舟上眾弟子中的楚星禹。
眾弟子中間,楚星禹似有所覺,抬眸朝上方看了一眼。
而海底的異蛟肉身極強,神識卻是一般,此刻又是在沉睡之中,因而不曾察覺云舟的靠近。
直到所有云舟朝四周散開,隱隱有將異蛟圍攏之際,海面下忽然傳來劇烈的震動,緊接著便是一聲憤怒的蛟吟。
隨著這聲蛟吟,一條百丈長的蛟龍猛然破水而出,巨大的蛟首居高臨下盯著四周的小蟲子,兩只眼睛中閃著駭人的眸光。
云舟上,幾個宗主負手而立,神色凝重,其中一人沉聲道:“布陣。”
聲音去驚雷一般響徹所有弟子耳畔,幾日來的練習讓他們立刻做出了反應,齊齊運轉靈氣布下困陣。
剎那之間,便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將異蛟四周禁錮。
異蛟察覺到,立即怒吼一聲,猛地朝前撞去,一股巨力撞上陣法,所有弟子盡皆臉色一白,眼神驚恐。
這時,一個金色法器忽然被扔至陣法上空,刺目的金光立刻灑下,平鋪在陣法之上,這下異蛟再撞上來,陣法也紋絲不動。
殷承衍神識掃過那個法器,心下便明白了他們為何選擇青天白日來圍困異蛟,而不是在深夜悄然布陣。
這個法器可吸收日光的力量,來加固陣法,因而只能在白天。
他思索之時,下方幾個宗主已經和異蛟纏斗起來。
殷承衍聽到有修士吩咐只留某些方位的弟子固守陣法,其余弟子可收起靈氣暫且歇息。
聞言,殷承衍心下一動,立即看向了楚星禹。
果不其然,看到他手掌微微動作將世界珠握在手中,隨后整個人氣息像是消失了一般,悄然無聲地離開了云舟,朝白月秘境而去。
殷承衍只留了一道神識在這里,其余盡皆跟隨在楚星禹的附近,卻沒有貿然接近,以免因為神識刺激讓他暴露形跡。
不過,他卻悄悄掠到楚星禹前方,略露威壓將水獸盡皆嚇走。
楚星禹朝前走了一段,發覺出不對勁來,記憶中他雖繞過了異蛟,但之后卻遇到了不少水獸,一路也是有驚無險才進了白月秘境。
而現在,海面風平浪靜一片祥和。
如果說除了他提前來到這里之外,還有什么和前世不同的話,那就只有殷承衍了。
楚星禹尚且不知道自己已經猜到了真相,但想到或許是衍哥幫他解決了這一路上的水獸,唇角忍不住上揚露出個淺笑。
等再往前走,仍然不見任何水獸時,他愈發篤定自己的猜測,心中暖意蔓延,如浸在了糖蜜之中。
而成功嚇走了所有水獸的殷承衍,回頭一看,恰好看到不知為何偷偷笑起來的楚星禹,觸及他唇邊的淺笑,心下微癢。
有點可愛,想親。
明明是傳聞中的險惡絕地,此時卻莫名縈繞出淡淡的溫情氛圍,與身后靈氣交錯的激烈纏斗場景全然不同。
約莫一刻鐘時間,楚星禹順利站在了白月秘境之前,此時還是白日,秘境之門并未顯現,但楚星禹卻知道如何在白日進去。
上一世,最危險的異蛟被解決之后,極云洲修士也紛紛踏足白月秘境,有修士無意中找到了白日進去的方法。
殷承衍看著楚星禹順利進入秘境,隨后看了眼異蛟那處的情形,看情況至少要再斗上數個時辰,便將神識盡數收了回來。
石碑內,殷承衍端坐在八卦石臺中間,掃了眼周圍散落的玄黑鎖鏈,心念一動,下一刻八根鎖鏈忽然朝他掠來,兩根為一邊,分別扣上了他的手腕腳腕。
接下來,便是等了。
許是功法有所進境的緣故,殷承衍已經能感受到楚星禹的氣息逐漸朝著此處接近。
越來越近……
像是迫不及待般地,迅速來到了石碑所在的區域,然而到了石碑前時,殷承衍卻聽到楚星禹的腳步忽然停了下來。
似乎是猶豫了一瞬,隨后才輕輕抬腳進去了石碑內部……
而殷承衍,已經等候多時。
他的目光落在石碑的入口處,腳步聲再次響起的下一刻,看到了熟悉的身影,眸光頓時變得柔緩。
“你找到我了,楚星禹。”
不是戒靈
話音未落, 殷承衍只覺得眼前一閃,一道人影就撞進了懷中。
他微怔了下,抬手扶住楚星禹的腰, 下一刻將人緊緊按在懷里,兩人身軀緊觸。
鎖鏈隨著殷承衍的動作發出輕微的碰撞響聲,殷承衍抱著楚星禹,低頭靠近他耳畔,呼吸間盡是楚星禹的氣息。
殷承衍唇角揚了揚,心中某個位置柔軟了些許。
終于能真正抱著了。
不一會兒, 他卻忽然察覺不太對勁,伸手抬起了楚星禹的臉。
猝不及防之下, 楚星禹尚未來得及掩藏的微紅眼眶便落入到了殷承衍眼中。
兩滴淚珠將落未落掛在眼中, 鼻尖微微泛紅, 看著可憐兮兮的。
楚星禹摸了摸鼻尖, 道:“不小心撞疼了。”
然而話一出口,難以掩飾的哭腔便讓楚星禹不由得尷尬頓住。
殷承衍像是沒看出來一般,輕輕“嗯”了聲, 手卻是沒有放下, 在楚星禹臉側輕撫了兩下, 然后移至眼尾處。
微微酥癢的觸感令楚星禹下意識閉了閉眼,雙目闔起的瞬間,兩滴淚隨之滑落。
看著更可憐了。
殷承衍唇角勾起個弧度,稍縱即逝,指腹擦過那兩道淚痕, 同時開口:“很疼嗎?”
兩人靠的極近, 說話間幾乎要呼吸交纏在一起。
楚星禹圓著自己方才的話,微微點了點頭, 低聲道:“剛才比較疼,站在已經無事了。”
殷承衍緩緩點頭,手指已經將楚星禹臉上的淚痕拭去,隨后雙眸看著他微微垂首,呼吸靠得更近了……
溫熱輕柔的觸感落在鼻尖上,停留了片刻后緩緩向上移動,細碎的吻一路落下,最后在眉心輕吻了下后,才稍稍后退移開。
楚星禹聽著自己不穩的呼吸,一只手按上心口處,欲要將如鼓迅速的心聲緩下。
這時,又是一聲鎖鏈碰撞的聲音響起。
殷承衍扶在楚星禹腰間的手忽地一攬,原本半跪著的楚星禹猛地跌坐在殷承衍腿上。
楚星禹雙眼驀地張大:“衍……”
未說完的話被殷承衍堵住吞入口中,神魂狀態忍了數日,如今雙唇相觸,殷承衍略頓了一瞬。
下一刻,他的手掌便按在了楚星禹腦后,吻勢也極為兇猛,帶著種失而復得的驚悸感,就連楚星禹情動時的悶哼也吞沒在二人唇齒之間。
石碑內縈繞著令人面紅耳赤得氛圍。
良久后,八卦石臺上的動靜才緩緩平息。
此時,楚星禹整個人側坐在殷承衍腿上,靠在殷承衍肩頭平緩著呼吸。
殷承衍則一手攬住他的腰身,一手與楚星禹緊緊握著,唇角揚起,神色中露出顯而易見的愉快。
果然,比起神魂接觸,還是現在更好。
待楚星禹氣息平穩后,他不可避免地注意到了鎖住殷承衍的鎖鏈上。
察覺到他的目光,殷承衍抬了抬手,面不改色道:“如你所見,我在等你來救我。”
楚星禹:“……”
看到他的表情,殷承衍故意嘆道:“難道你不想救我?”
嘆息幽幽,鉆入楚星禹耳畔,他終于忍不住伸手握住根鎖鏈,并沒怎么用力攥緊。
下一刻,金屬斷裂聲響起。
楚星禹扔掉手中斷成兩截的鎖鏈,看向了殷承衍,挑了下眉:“這里的封印早沒了,衍哥你明明輕易就能掙開這些鎖鏈。”
“你知道這里有封印?”殷承衍心中微動。
早在弄死花無夜之時,整個石碑以及八卦石臺上的封印力量就已經消失。
他將鎖鏈扣在四肢上,也只是走個場面,順便逗一逗楚星禹罷了。
按理說,楚星禹不該知道這里有封印,但方才他卻直接道出封印一事。
殷承衍心中隱隱有些預感,眸光微微一凜,看向了楚星禹。
楚星禹坦然與他對視,輕哼了聲似乎有些怨念道:“我不僅知道這里有封印,衍哥你瞞著我的事我也知道了……”
聞言,殷承衍揚了下眉:“我瞞著你的事……是何事?”除了身份之外,他似乎也沒有瞞著楚星禹的其他事情。
他說完,就見楚星禹深吸了口氣,正色道:“我都想起來了,衍哥你不是戒……”
話未說完,殷承衍忽地抬手捂住了他的嘴,看著楚星禹的眼神微微驚詫,同時感受了一番周圍,發現并無異樣后,眸中凜然消退了些。
見狀,楚星禹猛然意識到什么,思緒轉動,原來衍哥并不是有意瞞他,而是……不能說嗎?
殷承衍目光重又落回到楚星禹身上,眸中浮起濃濃的興色,如果他剛才沒聽錯,楚星禹最后想說的是“不是戒靈”?
所幸,他如今功法晉升,阻擋效果比之前更上一層。
心念一動,殷承衍周身忽然涌出大量靈氣,靈氣翻滾聚攏,凝成一層黑色靈氣罩遮擋住殷承衍和楚星禹。
這時,殷承衍才松開手,輕輕搭在楚星禹腰上,饒有興趣問:“你方才想說什么?”
楚星禹看了眼上方的靈氣罩,心下明了,現在可以說了,于是開口繼續道:“衍哥你并不是戒靈……”
果然,楚星禹知道了。
殷承衍手指在他腰上輕按著,力道很輕,隔著衣物并未讓楚星禹察覺到。
他神色不變,問:“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戒靈?”
楚星禹如今這模樣,倒像是要將重生一事對他全盤道出……
殷承衍十分想知道,楚星禹是如何脫離規則的限制,從而發現他并不是戒靈的。
只見,楚星禹伸出了手,手掌中躺著幾塊破碎的白色玉石,玉石上有著紋路,似乎刻印著什么字。
“我無意中在天靈戒內發現了這些碎玉。”
隨后,在殷承衍的注目下,楚星禹速度極快地將幾塊碎玉拼好,赫然是一塊完整的玉牌,像是身份玉牌。
而上面的確是刻印出的幾個字。
殷承衍低聲念出:“計訾壬……”
似乎是個人名?但……
殷承衍看向楚星禹,略疑惑開口道:“這人是誰?”
聞言,楚星禹驀地一愣,表情比他還要疑惑:“衍哥,你不知道他是誰?”
殷承衍微頓,聽楚星禹的意思,似乎極為震驚他不知道這人是誰,然而他細細回想了一番,也沒從記憶中尋出這個人名來。
他微微搖了下頭:“我的確不知。”
楚星禹眸中劃過一抹復雜:“計訾壬還有一個名字,叫飛云道人。”
殷承衍手指驟然頓住。
飛云道人,是戒靈用來騙楚星禹的名字,他與楚星禹初識時,也說過這個名號。
從他頂替了戒靈的身份之后,這世間所有與戒靈有關的記錄皆會被毀掉。
這個刻印著戒靈名字的玉牌,或許因為本身已經碎得不成模樣,才會被忽略過去。
而劇情中,也未曾出現過戒靈的真實名字。
殷承衍又看了眼楚星禹手中的玉牌,感嘆道:“原來那個怪老頭叫計訾壬啊!”
“……怪老頭?”楚星禹想了想前世記憶中戒靈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
殷承衍的目光轉至他浮著笑意的臉,道:“不過,我的確也是戒靈……”
他貼近楚星禹耳畔,溫熱的氣息灑下,低聲道:“我是你的戒靈。”
楚星禹臉色微微一紅,嘴角笑意卻是更深。
殷承衍看著楚星禹的模樣,眸光緩和,心下暗嘆一句怎么這么好哄。
“那么……”殷承衍抬了抬手,露出手臂上的鎖鏈環,道:“現在可能將我解救出去了?”
明明稍一用力便能將鎖鏈掙開,殷承衍的意思,卻是想讓楚星禹親手為他解開。
楚星禹自然也心知肚明,沒有再說什么,表情認真將殷承衍身上的鎖鏈一根根解開。
待所有鎖鏈解開之后,殷承衍心念一動兩人周圍的靈氣收攏。
楚星禹見狀急忙拉住他的手臂:“衍哥我還沒有說完……”
他還沒把自己的事情告訴殷承衍。
話音未落,頭上傳來熟悉的感覺。
殷承衍在他頭上揉了幾下,道:“靈氣罩堅持不了太久,其他事情以后再說。”
聞言,楚星禹只好點了點頭。
靈氣散盡后,兩人還是這般親密姿勢,不再談論與“戒靈”有關的事,楚星禹說起他和殷承衍分開之后的經歷。
殷承衍在神魂狀態時已經聽過一遍,但此時仍頗有耐心聽著,時不時應上幾句。
這時,他們兩人忽然感覺到些許動靜,不約而同看向了秘境入口的方向。
“極云洲的修士來了,但此時夜色未至,他們還進不來。”楚星禹道。
而殷承衍卻忽然神色一僵,神識悄然掠出秘境外看了眼天色,眉心微動。
此時距離入夜已經不足半個時辰。
楚星禹將目光轉回來時就看到殷承衍神色凝重,他甚少見到殷承衍這般神情,表情也跟著有些嚴肅起來,問道:“衍哥,怎么了?”
殷承衍略思忖片刻,隨后看向楚星禹,猶疑著開口道:“入夜之后,我會發生一些變化,你……要有些心理準備。”
“變化?”楚星禹想起前幾日殷承衍來云舟找他的情形,猜測道:“難道是會變成黑霧的狀態?”
“不,比那還要嚴重。”殷承衍的聲音中帶著輕嘆。
變為白狼
落日的余暉鋪灑在海面上, 像是為之披了一層金紅的薄衣,同時緩緩往海平面下落去。
白月秘境之外,幾艘龐大的云舟停佇在海面上, 各宗門長老站在四方警惕周圍。
然而出乎他們的預料,從他們解決了異蛟之后,一直來到白月秘境,中間都未曾碰到過太兇殘的水獸,與傳聞極為不符。
“或許是,異蛟將這片海域的水獸都嚇跑了?”有弟子猜測道。
而白月秘境內, 真正將水獸嚇跑的罪魁禍首殷承衍,正面色微微沉重。
隨著天色逐漸暗下來, 殷承衍的神色越發凝重了幾分。
惹得楚星禹也跟著心驚肉跳起來, 上下打量著殷承衍, 道:“衍哥, 你不會身體出了什么意外吧?”
他說完想到什么,臉色倏然一白,手有些顫抖地取出一把匕首, “難道是上次被匕首所傷, 所以……”
殷承衍按住了他的手, 低頭靠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安撫道:“別多想,上次并沒有傷到我。”
他撫著楚星禹蒼白的臉色,待他臉色緩和過來后,才重新圈住了楚星禹的腰身, 斟酌著應當如何告訴楚星禹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許是極少見到殷承衍這般模樣, 楚星禹的心還是不由得提了起來,試探問道:“是不能說的嗎?”
殷承衍搖頭:“能說。”
只是不知如何解釋罷了。
從楚星禹想起戒靈的真正模樣, 就可以看出,規則對他已經無用,這次,楚星禹已經不會再把他當成真正的花無夜。
而且,他所變成的白狼模樣,與花無夜也并不一樣。
但殷承衍內心深處仍潛藏著一抹憂慮,他不知道,楚星禹是否會因為他的白狼模樣而……心存芥蒂?
思及此,殷承衍瞳眸暗了暗,動作克制卻又強勢地將楚星禹攬得更緊,臉上的沉重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深沉的危險神色。
像是做下了什么決定一般。
他看著楚星禹,低聲開口:“入夜之后你便能看到了……”
就算楚星禹到時會心生排斥,他也不會讓他離開。
楚星禹從他的聲音中隱約察覺出些許不對勁,但并未多問,反而順著殷承衍的力道更加貼近他,表情乖順地點了點頭。
石碑內重新恢復平靜,靜到殷承衍和楚星禹甚至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殷承衍一邊留意著外界的天色,一邊注意著楚星禹,看到楚星禹悄悄低下頭靠在他的肩頭,口中念念有詞,卻聽不甚清。
“在說什么?”他忽然開口,楚星禹微微一頓,小聲道:“數心跳聲……”
殷承衍怔了下,反應過來楚星禹是在數他的心跳,他揚了下眉,唇角緩緩勾起抹笑。
怎么這么可愛?
聽著楚星禹含糊不清的聲音,殷承衍的心稍稍平靜下來。
而這時,夜幕已經降臨,清冷的月光取代了海面上的金燦日光,天地間被昏暗覆蓋。
熟悉的感覺從殷承衍體內浮起,與此同時他周身不受控制涌出層淡淡的黑色靈氣。
楚星禹感受異樣,驚訝抬眸:“衍哥,你身體好燙……”
他的目光撞進殷承衍深邃暗涌的瞳眸中,心跳驀地停了一下。
殷承衍抱著他站起身,隨后才將楚星禹放下,在他站穩后抬腳退了幾步,黑色靈光驀然將殷承衍包圍遮掩。
楚星禹心下一驚,立刻就要上前,卻聽到殷承衍的聲音:“別過來……”
殷承衍看著楚星禹站在原地后,才收回了一直壓制的力量。
下一刻,楚星禹的雙眼驀然張大。
黑色靈光散盡,殷承衍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毛發銀白,眼神凌厲的巨大狼影。
楚星禹嘴唇張了張,聲音微顫:“衍……衍哥?”
“嗯。”殷承衍看著楚星禹的神色,應了聲,心中卻有些煩躁。
看吧,果然被嚇到了。
然而在聽到他聲音之后,楚星禹臉上的驚嚇頓時一掃而空,露出放心的表情,三步并兩步走到他眼前,聲音隱隱透出些委屈:“衍哥,我剛才差點以為你不見了……”
所以,方才的驚嚇,是以為他不見了,而不是因為看到了他這般模樣?
殷承衍心中一動,問:“你看到我這般模樣,不覺得害怕嗎?”
“我怎么會怕你,”楚星禹不僅不怕,甚至有些躍躍欲試,看著殷承衍,眸中透出渴望,“衍哥,我可以摸一下嗎?”
殷承衍的狼身十分高大,楚星禹也要微抬著眸才能與他對視。
看出楚星禹是真的毫無芥蒂,殷承衍徹底放下心來,垂首靠近楚星禹,道:“可以。”
話音剛落,脖頸處就放上了一只手掌,頗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覺。
殷承衍看了他一眼,倒是會挑好地方,他全身上下,除了腹部,最柔軟的毛發就在這里了。
楚星禹看著自己的手陷入柔軟的毛發中,表情露出些驚奇,“好軟……”
說完,他悄悄看了眼殷承衍,下一刻忽然摟住殷承衍的脖子,將臉埋在他頸部的毛發中,滿足地喟嘆一聲。
殷承衍微微一怔,隨后看向楚星禹的目光更緩。
溫情的氛圍在周圍蔓延開來,石碑內再度安靜下來。
過了一會兒,殷承衍看著楚星禹緩緩開口:“楚星禹,你可愿讓我認主?”
“啊?”楚星禹忽然聽到這么一句,愣了下后不知想到了什么,點頭道:“當然愿意。”
殷承衍突然如此道,自然是在走劇情,而楚星禹的回答也在他意料之中。
楚星禹沒有詢問他為何這樣說,看來是猜到了他這么說的原因。
然而就在殷承衍欲凝出一滴精血時,忽然聽到楚星禹極小聲道:“認主之后,衍哥你會叫我主人嗎?”
殷承衍的動作猛地頓住,目光看向楚星禹,卻發現他說完那句話之后就將臉整個埋在了毛發之中,妥妥的一副慫樣。
他輕笑了聲,一邊不緊不慢地凝出精血,一邊道:“原來你想聽我喊這個?”
聲音不急不緩,其中隱隱透露出的危險之意卻讓楚星禹忍不住心尖顫了顫,慫慫的聲音從毛發中傳來:“我開玩笑的……”
殷承衍又笑了聲,隨后將凝出的精血彈向楚星禹的手,觸及他的皮膚時直接沒入進去,便完成了認主,十分簡單直接。
下一刻,兩人便同時察覺到了彼此之間多出來的那抹聯系,倒是比戒靈認主那次強上許多。
殷承衍側首蹭了下楚星禹,道:“極云洲的修士已經進來了,我們先去將月芯火蕊取來,以免被其他人拿到。”
月芯火蕊正是解開楚星禹第四層封印的火屬靈物,就在白月秘境之中,乃是玄級靈物,他和楚星禹重逢喜悅之下,卻是忘了應當先去把靈物拿到。
若是不慎被極云洲的宗門修士先行拿去,殷承衍雖有把握能拿回來,但卻是會多上許多麻煩。
話音落下,楚星禹也抬起了頭。
殷承衍看到他臉上恍然記起什么的表情,心下便知,楚星禹也將此事全然忘記了。
既然要去取靈物,楚星禹只能松開了殷承衍,面上還帶著些不舍之態。
殷承衍心中一動,先前的某個念頭忽然浮上心頭,楚星禹對他的狼身并無排斥,那么……
他腹部的毛發更軟,說不定楚星禹會更喜歡……
不過,現下卻沒辦法實現了,當務之急還是先拿到月芯火蕊,解開楚星禹身上的第四層封印。
兩人一前一后離開石碑,待走出石碑之后,殷承衍腳步忽然一頓,想起一件事來。
石碑之后的墻壁上還刻印著花無夜的種種罪行,在劇情中,花無夜趁楚星禹看到之前,就先用力量強行將墻壁上所有字跡抹去。
但現在……
被封印的白狼成了殷承衍。
殷承衍停了下來,楚星禹察覺到后也腳步一停,疑惑看向他。
這一回頭,便看到了石碑后面墻壁上滿滿的字跡,不由得輕咦了聲。
上一世他來此地時,進入石碑比較匆忙并未留意墻壁,但他記得離開石碑后,這面墻壁上并沒有什么字。
而不久前,他來到石碑前,滿心都是殷承衍,自然也不會注意什么墻壁上的字……
“去看看。”見他已經看到了,殷承衍直接道。
同時他若有所思,按理來說,這種行為已經是較為嚴重的與劇情中不符,而那股神秘力量卻并未再出現。
難道說,他上次的反擊果真給對方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殷承衍心底隱約覺得有些不解,那次傷他的力量和屢次與他僵持的力量明顯很強,按理說應該不會輕易被他所傷,但事實卻有些不合常理。
不過,若真如此,倒是一件好事。
在他思索間,楚星禹已經將墻壁上的字看完,殷承衍也掃了一眼,發現有幾處字跡像是被憑空抹去一般,應當是花無夜的名字。
待楚星禹看完之后,殷承衍用靈氣將字跡盡數抹除,所有的動作皆未瞞著楚星禹。
見此一幕,楚星禹心思敏捷,立刻便想明白了為何他上一世沒有看到這些字,臉色微微復雜,郁悶地看向殷承衍,沒頭沒尾地問了句:“衍哥,我是不是很蠢?”
殷承衍卻明白楚星禹想要表達的意思,想要抬手撫摸他的發頂,卻發現自己現在的模樣根本做不到。
心下微嘆,他只好抬腳靠近,將柔軟的頸部毛發送至楚星禹臉側蹭了蹭,道:“你當然不蠢……”
“而且恰恰相反,你性子純然,堅定聰慧。”
真正蠢的,是妄想控制楚星禹達成某些目的的人。
殷承衍略頓了頓,輕聲道:“我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