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夜無塵，月色如銀。

    空無一人的花園吹過幾陣陰風(fēng)，四周只有陣陣蟬鳴聲。路過花園的保安大哥不由自主地發(fā)了個抖，見四下無人，又拿著手電筒繼續(xù)前行。

    “崽崽簽這里，簽這里！”卷發(fā)女鬼拿出自己的痛包，“啊啊啊啊活著的時候沒搶到簽名，沒想到死了我終于如愿啦。”

    “是啊是啊，我當(dāng)年搶了一百張海報也沒搶到崽崽簽名，都要成執(zhí)念了！”丸子頭女鬼遞給顧雪今自己的日記本，“你真人比……不，你真鬼比照片還好看，媽媽永遠(yuǎn)愛你今崽！”

    好年輕的媽粉鬼，應(yīng)該比自己大不了幾歲。

    說來也怪，在西南山村的那天晚上，無論是啞巴大叔鬼還是徐長清的鬼魂，似乎都有些忌憚他手鏈上的寶葫蘆護(hù)身符。

    但現(xiàn)在，他身邊這些普通且友好的小鬼卻并不怕這條手鏈，離得這么近，小鬼們也毫無反應(yīng)，照樣愉快地飄來飄去。而且，剛剛他的玉簫掛墜，好像閃了一下。

    “但是，崽崽，你怎么也變成鬼啦？”卷發(fā)女鬼突然關(guān)切地看著顧雪今，然后痛哭出聲，“哇——我現(xiàn)在比我自己死了還難受！”

    “……說來話長。”顧雪今解釋道，“其實我并不是真的鬼。”

    “哇——”另一只女鬼也哭出了聲，“可憐的今崽，死的太年輕，還接受不了自己已經(jīng)死了的事實！而且沒有人給崽崽燒紙錢，哇——媽媽心痛啊！”

    顧雪今：……算了。

    “不要緊！”卷發(fā)女鬼拿出了一布袋金光閃閃的貨幣，“買，崽崽想吃什么隨便選，我給你買！全都買下來！”

    “對！”丸子頭女說，“這售貨機(jī)里的零食，你隨便選，媽媽們有大冥幣！”

    顧雪今頓了幾秒鐘，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陽炁薯片，說道：“謝謝媽咪，我想要這個，一罐就好。”

    顧雪今很容易害羞，麻煩別人的時候，眼神還會變得很可愛。

    “啊啊啊啊！”兩只媽粉鬼突然擁抱在一起，“雪今你真的好清純啊！媽咪們鬼生無憾啦！”

    投幣后，伴隨著販賣機(jī)的震動聲，一罐薯片從自動販賣機(jī)里掉了出來。

    薯片的外包裝和超市里的薯片沒有什么不同，罐子上還印了黃泉含笑零食有限公司的官方微信和一只幽靈的笑臉。

    顧雪今坐在花園的臺階上，單手打開了薯片罐，拿起了一片薯片放進(jìn)了口中。

    薯片的味道平平無奇，像是乳酪洋蔥味的品客。除此之外，他并沒有別的感覺。

    “怎么樣，好吃嗎？”卷發(fā)女鬼期待地看著他，“這款已經(jīng)是陽炁含量最高的零食啦，有沒有覺得身上突然變得很舒服？”

    顧雪今又嘗了幾片，只能感覺到輕微氣流涌過自己的喉嚨，但氣流很快就消散了。

    “我沒什么感覺。”顧雪今誠實道，“和人類吃的薯片味道差不多？”

    幾只小鬼紛紛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一只小男鬼好奇地說：“難道你吃過更好吃的陽炁零食嗎？不覺得薯片香香的？”

    顧雪今搖搖頭，這是他第一次吃陽炁零食。

    “唔……其實你身上也香香的。”丸子頭女鬼說，“有點像木質(zhì)香水的味道。”

    顧雪今微微一怔，難不成他煉炁時沾上了陸殊身上的味道嗎？

    一只老男鬼認(rèn)真思索了一番，說道：“每只鬼對于陽炁的敏感程度是不一樣的，薯片的陽炁含量很少，也許你對陽炁不敏感，必須吸活人陽炁才能有反應(yīng)。”

    幾只小鬼說，陽炁就是鬼魂的食物，吃的少或者吃的不好都會讓鬼魂虛弱無力。

    這觸及了顧雪今的知識盲區(qū)，他形狀漂亮的眼睛里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問道：“你們說的吸陽炁，究竟是什么感覺？”

    難不成吸完陽炁，肚子會像人類吃完飯一樣飽嗎？

    “那簡直是欲-仙欲-死，欲罷不能。”老男鬼神秘兮兮地說道，“尤其是身上聞起來很香的人類，吸這種人類的陽炁更爽。吸一次純凈的陽炁，很久都不會感到疲憊。”

    “是啊是啊。”丸子頭女鬼點了點頭，“我之前壓過一個小孩子的床，吸過他兩次陽炁，確實很快樂。可惜好景不長，那戶人家在窗前貼了黃符，嗚嗚，我再也沒敢去了嗚嗚。”

    熱心鬼們的形容詞越來越離譜，甚至有一只小男鬼說：“就是和doi一樣爽，這回你知道了吧！”

    顧雪今小臉一紅，那他更不知道了，畢竟他沒有do過。

    鬼使神差地，小鬼們描繪的詞語讓他自然而然地聯(lián)想到了陸殊和他煉炁時的感覺——那確實是欲-仙欲-死、欲罷不能。

    每次和陸殊練完炁，顧雪今都會有一種非比尋常的滿足感，甚至現(xiàn)在都能回憶起在陸殊懷抱里聞到的苦木香氣。

    那味道冷淡卻溫柔，比剛剛拆開的薯片要香千倍萬倍，像是一株存在千年的古木散發(fā)的沉香，從未有哪種香水能給顧雪今這樣的體驗。

    難不成，煉炁的時候，不僅陸殊在吸他身上的鬼炁，自己也在吸食陸殊身上的陽炁？

    顧雪今不自然地眨了眨眼，雪白的臉也浮現(xiàn)了一絲粉紅。

    “崽崽，你怎么臉紅啦！”丸子頭女鬼嘻嘻了一聲，伸手拍了卷發(fā)女鬼一把，“我就說崽崽肯定好乖的！”

    “是啊，直到我死前，崽崽都沒有緋聞。”卷發(fā)女閉上眼陶醉道，“粉事業(yè)批完全不用擔(dān)心塌房，我們崽也不屑于炒cp。整個娛樂圈，只有你和陸殊最讓人放心，都是零緋聞。”

    顧雪今看向女鬼，心道零緋聞倒是真的零緋聞……但對不起媽咪，我和陸殊偷偷結(jié)了個婚。

    顧雪今抬眼：“那除了鬼壓床，還有什么方式能吸陽炁嗎？”

    “唔……擁抱？接吻？”女鬼說，“反正要肢體接觸。”

    “吸陽炁最爽的方式就是do啊。”那只小男鬼又飄出來，“do一次真的能吸很多陽炁。”

    “哎呀，你怎么搞得鬼心黃黃的！”

    顧雪今也有點臉紅。就在這時，他的手機(jī)突然震動，竟是陸殊發(fā)來了消息。

    陸殊的頭像是純黑色的正方形，什么圖案都沒有，倒是很符合顧雪今對他的高冷印象。

    陸殊：【明天有時間嗎】

    顧雪今：【？】

    陸殊：【有時間的話，帶你去見個天師，他或許知道關(guān)于玉簫的事情】

    顧雪今次日上午和同學(xué)約了畢業(yè)晚會的彩排，他思索了幾秒，回復(fù)道：【那好，上午我要去學(xué)校，下午可以嗎？】

    陸殊：【好，下午兩點，我去你學(xué)校接你】

    顧雪今歪著頭看向手機(jī)屏幕，對陸殊要去接他這件事感到有些意外。

    他回復(fù)道：【行，北門等你】

    北門是學(xué)校的后門，顧雪今想，這樣比較不惹眼。

    天快亮的時候，從冥界萬鬼城溜出來的小鬼們便重新回到了冥界，徘徊人間的鬼魂也消失不見了。

    不久，太陽的金輝灑向街道，人間自萬籟俱寂的黑夜復(fù)活，又變得生氣勃勃。

    顧雪今手腕上的玉簫閃了閃，片刻后，他從床上坐起來，進(jìn)行了今天第一次深呼吸。

    凱撒原本站在衣柜上，見爸爸活回來了，也輕輕擺了擺蓬松的大尾巴跳進(jìn)了顧雪今的懷里，同主人一起縮進(jìn)被窩睡回籠覺。

    等顧雪今再醒，是被經(jīng)紀(jì)人王哥的電話叫醒的，微信也已經(jīng)被各種消息轟炸。

    “陳蕭文和你撞了題材和檔期。”王哥說，“也真是晦氣，之前完全沒風(fēng)聲。”

    顧雪今打開微博，《行俠仗義小道士》導(dǎo)演突然宣布電影即將在兩天后上映，電影宣傳片也掛在了熱搜第五位。

    這樣一來，《黃昏之時》和《行俠仗義小道士》兩個同題材的玄學(xué)電影便撞了檔期，在同日上映。#顧雪今陳蕭文撞檔期#掛在了熱搜第三位。

    【啊？我兒真是抓馬體質(zhì)，演天師都能撞檔期？活久見】

    【實力派清俊小生陳蕭文新作，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入股不虧哦！】

    【純路人，陳蕭文的演技可比顧雪今好多了，果斷支持小道士，堅決不買九漏魚的票】

    【你家主子才九漏魚，滾，嚴(yán)禁造謠】

    【什么造謠？顧雪今自己點贊認(rèn)領(lǐng)的小學(xué)雞】

    【據(jù)說是小道士的資本方原本想要八月上映，但沒想到顧雪今這部片子突然空降，同題材的電影晚上映的不占優(yōu)勢，導(dǎo)演就決定正面剛了】

    【都是00后流量小生，既然撞了檔期，那就用票房正面對決唄，正好看看到底誰的票房號召力大】

    【啊？雖然我平時是顧雪今這個b的黑粉，但是陳蕭文又是哪個糊咖？別買水軍給陳抬咖了，他不配】

    《行俠仗義小道士》的主演陳蕭文比顧雪今要早出道一年，剛出道的時候也小爆了一把，但一年后顧雪今橫空出世，給他帶來了不小的威脅。

    近兩年顧雪今大火，陳蕭文的經(jīng)紀(jì)公司屢屢搶顧雪今熱搜，一直靠氪金維持著數(shù)據(jù)的表面繁榮。

    “無所謂，我穩(wěn)贏。”

    顧雪今修長的雙腿踩在地毯上，他打開衣柜，衣柜旁的鏡子倒映出了他美好的肉-體。

    鏡子里的美人身形修長，薄薄的腹肌緊貼著腰腹，身上的皮膚像是光滑的綢緞般細(xì)膩，宛若白玉所制的藝術(shù)品。

    雖然很少露，但顧雪今的身材其實很不錯。

    電話那頭的王哥見他這么淡定，笑道：“也是，現(xiàn)在也只有陸殊配做你的對手。”

    “對手？”

    顧雪今從同版型七個顏色的格子衫里挑了一件藍(lán)白相間的套在了身上，篤定道：“不，我早晚要讓他不是我的對手。”

    也不知是怎的，雖然他嘴上放著狠話，身體卻想起和陸殊煉炁時的“欲-仙欲-死”、“欲罷不能”，竟有些期待周一晚上的見面，然后可恥地臉紅了。

    他心里正罵著自己，卻突然發(fā)現(xiàn)熱搜第三位突然變成了《黃昏之時》的宣傳片，而撞檔期那條熱搜下關(guān)于自己的不良言論也少了許多。

    顧雪今好奇地說：“王哥，你剛剛給我買熱搜了嗎？”

    “沒有。”王哥也有些驚訝，“我是準(zhǔn)備買，但動作沒那么快，據(jù)我所知，電影資本方也沒下場。這熱搜……難不成，是你哪個富貴大粉給你買的？”

    顧雪今給貓碗里倒了些貓糧，突然想到了不久前在他直播間里一夜氪金三百萬的男粉。

    該不會……還是他吧？

    他正思索著，電話那頭的王哥突然笑出了聲。

    “怎么了？”

    王哥說：“給你看個陳蕭文接受采訪的視頻，挺逗的。”

    顧雪今打開視頻鏈接，視頻里的陳蕭文穿著電影里的道士服，對記者誠懇道：“其實我從小就能看見鬼，對，我是那種極陰體質(zhì)擁有陰陽眼的人。我爺爺是個道士，拍電影的時候還給了我很多建議，所以電影里很多地方其實拍得蠻真實的呢。”

    昨晚剛見鬼的顧雪今：……真的假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