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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30 好像有酥酥麻麻的電流鉆進了他的……

    距離顧連抵達人間已經過去了3個月。

    顧連坐在窗邊, 任由朦朧的陽光在他雙頰處流轉,伴隨著他鴉羽般的眼界輕輕煽動,他白皙指腹下的布料落下明暗交織的陰影。

    他手上的, 是他親自編織修好的衣袍。

    就跟埃庇米修斯會每天去講東西一樣, 顧連也給自己找了個既能打發時間又能換取點酬勞的閑事。

    顧連這段時間,一直都在這個小城待著, 并未去別的什么地方。然, 縱使他的交際區域堪稱極為狹窄, 潘多拉的美名還是以摧枯拉朽之勢在大地上瘋狂蔓延, 游吟詩人用濃墨重彩的描述夸贊著他的美貌, 再偏遠的地方, 也有人知道, 在大陸中央的一處,一個極盡鐘靈毓秀的人出現了, 他有著不輸于神祇的容貌, 漂亮到仿佛是上天賜予人類的禮物。

    起初,只是狀似無意來他們這邊的人越來越多, 形形色色各行各業的人, 都想親眼看潘多拉一眼。

    他們這個不算發達的小城, 一下子變得繁榮無比,越來越多的人在這里定居,這里的房子也變得徹底供不應求。

    緊接著,便是他們這座小城隸屬的王城也被觸動, 高高在上的國王親自下令, 并派排場極大的使者團過來發布了國王的召見傳令,要求潘多拉去主城的王國拜見國王。

    這件頗為轟動的事還是埃庇米修斯出面解決的。

    他以神的名義,向那邊的祭司傳達了神諭, 告知了世人,潘多拉是他的使者,潘多拉在人間有著神圣的使命,任何人都不得干涉打擾潘多拉。

    國王誠惶誠恐地收回命令,并送上一堆歉禮,這場風波也看似回歸了平靜。

    只還是有不少人裝作有要事地來他們小城,他們沒再打擾顧連,但總忍不住悄咪咪地偷偷看顧連幾眼。

    埃庇米修斯雖然還是有點不舒服,但終究是放任了,他沒有忘記赫爾墨斯說過的那些話,顧連的神格恢復需要在人間找機緣,說不定就有人能對那限制了顧連的魔盒提出有用的見解。

    事實上,潘多拉魔盒也確實帶來了不少波折。

    最開始的時候,顧連并沒有時時事事帶著魔盒,魔盒大多都是被放在房間里的。

    只不過,這魔盒有著很詭異的吸引力,任何見到它的人,都會瞬間爆發對它的強烈好奇心,試圖能看到它,迫切地想要碰到它,光是撫摸還不夠,必須要打開它才能遏制住源自內心和靈魂的渴求。

    潘多拉魔盒的蠱惑,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不斷地攀升。

    別說是那些曾經不經意看到的人,動物都或多或少同樣有了不受控制接近其的悸動。

    雖然每一個想要打開潘多拉魔盒的存在,都沒有成功,全都及時被埃庇米修斯或顧連打斷和制止,但顧連也開始和潘多拉魔盒完全綁定了。

    只有當顧連和魔盒出現在同一視線范圍內,屬于顧連的吸引力將魔盒的完全蓋住,大家的目光不可抑制地圍繞在顧連身上時,他們才不會關注到潘多拉魔盒,不會被魔盒蠱惑滋生出黑暗的欲.望來。

    潛移默化地,顧連的周圍總有著潘多拉魔盒的存在。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這個情況迅速被傳播至眾所周知。

    游吟詩人用華麗的言語訴說著相應的事跡,用美妙的詩歌告訴世人背后的可能——

    潘多拉魔盒,對這位憑空出現的絕美少年很重要。

    *

    “那我走了!币慌缘陌1用仔匏乖谀弥鴸|西往出走之前,認真地對顧連道。

    小一:[他真的很愛跟你報備。]自第一天晚上顧連說見不到他然后外出尋他后。

    埃庇米修斯約了人一起去主城買東西。

    這個埃庇米修斯生活了很長時間,并且之前一直覺得很舒適良好的院落,在顧連到來后,埃庇米修斯突然開始看不順眼起來。

    還是,相當不順眼。

    他感覺這里面的東西一點都不搭顧連,實在是太簡陋了,完全不能湊合,必須要重新好好修整一下才行。

    所以,在攢夠預想的酬勞后,埃庇米修斯便準備去主城大采買一趟。

    他沒打算帶顧連一起去,實在是他肯定要買不少東西,顧連跟著的話,一定會堅持要幫他拿東西,埃庇米修斯并不想讓顧連去拿重物。

    還是之后再帶顧連去為好。

    他們到時候什么生活用品都不用買,只要買點精致的糕點食物,隨便逛逛玩玩的時候買點顧連喜歡的小玩意就好了。

    小一看著埃庇米修斯,猶記得昨晚對方說這事時,嚴肅報備所有一起去的人員名單,并大聲說沒有女性時的模樣。

    顧連點了點頭,看向窗外,“外面似乎有點冷!

    埃庇米修斯跟著看了眼,下意識搖頭,“不用擔心我,我不冷的。”

    埃庇米修斯忽然頓住,因為他發現顧連聞言后,怔了下,旋即長長的漂亮烏睫胡亂地顫動起來。

    可愛到不像話。

    但明顯反應不正常。

    有一種原本計劃被打亂了的,慌亂無措感。

    他的聲音輕輕的,像是不知道怎么繼續般地本能重復,“你不冷嗎?”

    說話間,埃庇米修斯能清楚地看到,他青蔥如玉般的白皙手指緊緊地捏了下腿上衣服的一角。

    埃庇米修斯立馬意識到了特殊,他看著顧連手上拿著的衣服,隱隱間想到了什么,心臟撲通撲通一下子跳個不停。

    就好像有什么酥酥麻麻的電流鉆進了心尖似的。

    埃庇米修斯立馬大聲道,“我冷的!我超冷的!”

    顧連抬著漂亮的眸子看著他,猶猶豫豫地,帶著點不確定的遲疑,“你真的冷嗎?”

    埃庇米修斯猛地點頭:“嗯嗯!超級超級冷的!”

    說罷,埃庇米修斯還很配合地打了個寒顫。

    顧連狀似借勢就剛剛織好的衣服拿起,送給埃庇米修斯,“那你剛好可以再穿上這個!

    只他明顯松口氣的可愛反應,暴露了他原本就是想要將其給埃庇米修斯的真實想法。

    埃庇米修斯瞬間心底柔軟到不可思議。

    尤其時,在他接過的時候,發現這件衣服恰恰好好和他的尺寸一模一樣。

    埃庇米修斯壓抑著自己瘋狂跳動的心跳,試圖讓自己表現得依舊穩重可靠。

    但他耳尖紅透透的,好像主人此刻的體溫已經飆到了最高,他的嘴角更是止不住地往上高高咧起,儼然心花怒放到不行。

    埃庇米修斯僵硬地將其穿上時,紅暈已經從他的耳尖蔓延至脖頸和臉頰了。

    只要一想到這衣服是顧連專門給他做的,埃庇米修斯就感覺有股焦灼的熱氣直沖腦門上鉆。

    別說是溫暖了,他感覺他整個人都靠在了熾熱火堆上,血液都在滾燙。

    “……謝謝!

    他磕磕絆絆地說完,頂著張紅撲撲的臉落荒而逃般地離開,“那我走了!

    小一嘖嘖嘖:[就算相處再多的時間,埃庇米修斯也一如既往的純情。]

    和埃庇米修斯一起出發的人,已經在院落大門處等他。

    “米斯,你的臉怎么了?”

    青年見埃庇米修斯這幅奇怪的模樣,沒忍住擔心地詢問,他的聲音清晰地傳進了房間內的顧連和小一耳中。

    小一本來沒想關注他們的,架不住埃庇米修斯的回答讓它瞪大了眼睛。

    只聽埃庇米修斯已讀亂回:“什么?你問我我身上的這衣服是哪來的?”

    完全沒問的青年:“?”

    聽得一愣愣的小一:[??]

    青年有些錯愕地道,“?我沒問這個?”

    只聽埃庇米修斯繼續道:“你說這個衣服太好看太適合我了,問我這件衣服是從哪來的?”

    滿臉問號的青年:“???”

    小一:[?!]

    青年不解中夾雜著絲毫委屈:“?我沒有。俊

    只聽埃庇米修斯又道:“我也不想說的,但你這么堅持執著地追問,我也只好告訴你了。這是潘多拉送我的,這件衣服也是他親手做的。”

    小一:[???]

    [撲哧,哈哈哈哈哈哈,埃庇米修斯竟然也會炫耀。]它連忙招呼著顧連:[連連,你快去看,他們的表情逗死我了!尤其是被埃庇米修斯已讀亂回的那個人,那表情就跟調色盤似的一言難盡無法形容,他渾身上下寫滿著震驚和問號。]

    顧連聞言,當真朝院落外看去,他眉眼間也確實出現了些許淺淡的笑意。

    只隨著埃庇米修斯的背影漸漸遠去,他臉上的神情也消失不見。

    顧連抬眸看向遠處,輕聲開口:[我們該走了。]

    要想讓‘潘多拉’所在的埃庇米修斯這邊,不被發現漏洞,其實并不算難。

    埃庇米修斯自己每天需要花很長時間講東西,顧連也樹立好了每天時不時就織織東西的人設。

    埃庇米修斯講課,顧連織東西,以及晚上的睡覺時光,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潘多拉’的待機時間了,不用顧連費什么心神就能完美度過。

    至于剩下的那些時間,顧連通過這3個月的嘗試,也能夠熟練地分出心神遠距離操縱應對。

    埃庇米修斯這邊的閑適自在,給顧連減輕了很多壓力。

    如果想的話,顧連早就可以用新軀殼替換掉本體了。

    小一:[我們要去找阿瑞斯了嗎?]

    [嗯。]

    顧連將赫淮斯托斯送給他的耳墜和手鐲摘下,并換了身衣服。

    3個月,剛剛好。

    因詛咒而生出的最初緊繃和忐忑已褪去,這段時間的無事發生,不可免地會讓所有人心生松懈。

    他在這個時間點帶著詛咒出現,再合適不過了。

    顧連神不知鬼不覺地用新軀殼換掉了身份,恢復了本來容貌,以所有人都無察覺的狀態,前往了阿瑞斯所在的方向。

    小一有些忐忑:[連連,阿瑞斯真的會讓你接近嗎?]

    顧連不可能在見到阿瑞斯時使用明顯的神力。這意味著,如果阿瑞斯鐵了心地不想和顧連接觸,用他戰神的神力進行阻隔,以人類身份出現的顧連單靠自己,幾乎沒可能和阿瑞斯產生交集。

    [阿瑞斯是戰神,只喜歡浴血拼搏帶來的快感,他的暴戾和殺性,讓他天生對愛情淡薄無感。]小一越想越覺得情形不友好,[他應該會認為,愛情只會絆住他勇武戰斗的腳步,從而排斥并遠離一切愛情火花。]

    [他會讓我接近的。]

    顧連眼眸微垂,漂亮的眼睛里出現幾分淡漠:[因為阿瑞斯足夠自大狂妄。]

    如果顧連什么事都不提前做的話,他接近阿瑞斯確實會很難,要花不少時間。

    但——

    現在已經有面對阿瑞斯的詛咒了。

    在提豐說出那個詛咒后,他對阿瑞斯而言就不是單純的潛在愛情火苗了。

    阿瑞斯的好戰心同樣被激發。

    阿瑞斯與生俱來甚至超過所有神祇的驕傲,讓他不相信所謂的詛咒真的能影響到他。

    即便宙斯都對詛咒之力忌憚不已,阿瑞斯也只會在憤怒之余,覺得自己的好勝血性被徹底激發。

    戰無不勝的戰神,同樣妄圖戰勝這個詛咒。

    所以,阿瑞斯完全不會逃避。

    他會什么都不做地,任由詛咒的應驗之子在他身邊出現,然后——

    證明自己戰神的榮耀。

    顧連濃密的眼睫輕抬,朝著奧林匹斯山的方向看了一眼。

    宙斯很清楚阿瑞斯的性格,知道阿瑞斯想要直面這個詛咒的全部心理。也知曉,他要是下達什么命令或者派什么神祇進行阻止,阿瑞斯只會生出逆反心理,加劇這個詛咒生效的可能。

    所以,宙斯并不會從不可控的阿瑞斯那邊入手。

    宙斯的破局點會放在詛咒中的另一個人,也就是——

    顧連唇角輕微揚了揚,帶著讓人心動的期待,然灰色的瞳眸眼底卻一片冷淡。

    他身上。

    第32章 31 命運的牽引

    偏遠的城邦殘骸, 戰神阿瑞斯前不久的踏足之地。

    空氣中彌漫著經久不散的血腥之氣,伴隨著風聲呼嘯,從地面蒸騰而起的血霧將視野中的一切覆上刺眼的紅, 散落的殘破盔甲碰撞滾動的尖銳聲音宛若哀鳴, 尸體殘塊散發著難聞刺鼻的腐朽氣味。

    周遭的環境氛圍著實糟糕,可小一還是忍不住開始欣賞顧連的美貌。

    先前他們一直在趕路, 用了將近一周才過來, 委實沒給它舔顏的機會。

    久違的真正樣貌吶, 比潘多拉原本的樣貌誘人多了, 腦海里就只剩下了‘好美好美’。

    長成這樣真的好犯規啊。

    小一怎么看都感覺看不夠, 現在的顧連和在埃特納火山誕生時相比, 有了很不一樣的變化。

    顧連之前總是時不時會流露出孱弱, 眉眼動作間常有無助和楚楚可憐的柔弱風情,讓看到他的人, 不僅不會對其生出任何危險感, 反而會因為覺得被依賴而心底愈發柔軟。

    他的美,無害而能激起人強烈的保護欲, 就像嬌弱的菟絲花一樣。

    而現在, 顧連先前表現出來的所有弱勢都消失了。他已經變回漆黑的瞳眸中, 沒有了往日的緊張和笑意,平淡到仿佛永遠不會泛起漣漪的清水,什么都像能清晰地倒映其中,又什么都宛若鏡花水月。

    他身上散發出來的平靜淡漠, 完全不像眾神那般高高在上, 卻好像要比他們還要遙不可及。

    就跟永遠旁觀萬事萬物的清月一樣,他身上有著和之前截然相反的清冷。

    小一努力壓抑著自己越跳越快的心跳。

    但同樣會讓世間萬物控制不住地滋生出黑暗情緒來,讓人忍不住想要去褻瀆, 想要將其的高不可攀的地方拉下來,想讓那謫仙般的臉龐上染上更勾人的世俗情.欲之色。

    是見一眼情緒就會隨之劇烈起伏的容色。

    小一大概知道為什么顧連會表現出截然不同的姿態來。

    顧連真正的樣貌和潘多拉的容貌是有些相似的,他既然要用新的身份來接近阿瑞斯和宙斯,便不會讓宙斯對他的身份產生懷疑。

    和先前完全不一樣的氣質,足以完全掩蓋那相似一點的容貌。

    別說宙斯根本不知道顧連長什么樣了,就連清楚顧連樣貌的赫淮斯托斯站在這里,都會怔愣住無法辨別。

    而且最重要的是——

    向往強大的戰神,是很難喜歡上一個完全柔弱的存在的。

    顧連此刻表現出來的樣子,是阿瑞斯最有可能生出些微興趣的模樣。

    顧連垂眸看著地上離他最近的死不瞑目的尸體。

    那瞪得老大的雙眼中,有著渙散擴大的眼白,都無法掩蓋的不甘。

    這里才經歷一場血腥殘忍的戰爭,兩個才建立的城邦都為之覆滅。

    ——在阿瑞斯象征暴虐和嗜血的戰神氣息影響下。

    體內嗜殺欲.望被喚醒的他們,到死都不知道,把他們引向滅亡讓他們后悔絕望的,那突然爆發出來的黑暗負面情緒,只是因為弱小的他們被阿瑞斯周圍縈繞的法則牽引出來了殺戮欲.望的種子。

    顧連安靜地看著附近的每一個尸首。

    他原本是準備,在這里面找一個最合適的身份出來的。

    阿瑞斯引發戰爭下的幸存者,足夠深的羈絆,充分的角色發揮空間。

    然——

    不知道是他神格預知到什么帶來的悸動,還是提豐神奇詛咒之力下的牽引,顧連的直覺告訴他,他會有別的更適合的方案。

    濃密卷翹的眼睫輕輕煽動下,福至心靈般,顧連抬眸看向一個方向。

    踏踏踏的馬蹄聲,伴隨著木質車輪碾過石頭的聲音,一并由遠及近。

    [有人來了?]沉醉于美色的小一終于驚醒。

    在顧連神力的作用下,來人根本無法察覺顧連的存在。

    手上的韁繩猛地往上一拽,身披鎧甲發現不對的士兵們不約而同地拉停了馬,他們眉宇間帶著些許疲憊,似是從遠處風塵仆仆過來的,只在看清眼前場景后,像是被嚇到了般猛地精神起來,神態之間竟是愕然是驚懼。

    “……發,發生了什么?”聲音簡直抖得不成樣。

    隨著一道道艱難吞咽口水的聲音響起,過來的人都像是定格般完全僵住了,只余被血氣刺激到的馬匹生生嘶鳴。

    “怎么了嗎?”

    又是一道好聽的聲音,隊伍中央的馬車帷簾被拉開,一個長相秀美的少年從中探出頭來。

    “王子殿下!”周圍的隨從這才從噩夢般的場景中回神,他著急地想要擋住少年的目光,只是晚了一步,這地獄般的血腥場景,還是進入了一看就被保護得很好的少年眼中。

    被尊稱為王子的少年瞳孔猛地一縮,戰爭后的慘烈一幕顯然遠遠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圍之內。

    潘多拉魔盒尚未打開的世界里,美好尚且占據著主調,很少接觸黑暗的他們,受到的沖擊也格外重。幾個身強體壯的士兵都被嚇得大腦空白失去反應能力,更何況是這個一看就是珍寶般嬌養大可能一直生活在美好中的少年。他似乎本能地想要干嘔,但就像是魘住了般,縮聚又睜大的瞳孔猛地渙散,整個人開始向后倒去。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急急的擔憂聲接連不斷地響著。

    見王子的意識無論怎么呼喚都毫無反應,這些人立馬慌了。

    “怎么辦?我們本來是要替國王給這個新建的城邦送信的,結果不知道這里發生了什么,原本是城邦的地方變成一片廢墟殘骸,國王要求送達的信怕是無法送到。”其中一個褐發青年無措地開口,“現在尊貴的王子殿下還變成這幅模樣!要是讓國王陛下知道,想要出來散散心跟著游玩的王子殿下非但沒有體會到旅行的樂趣,反而還在我們的保護下變成這幅模樣,陛下一定會狠狠責罰我們的!”

    “現在不是說廢話的時候,快帶王子去找附近的醫者!要是王子沒辦法恢復正常的話,陛下一定會要我們的命的!”

    “我們走!不行不行,你們看看這周圍的環境,完全沒有戰場有被打掃過的痕跡,幸存的人估計早早地逃走了,這附近怕是沒什么人了,胡亂地帶著王子走風險太大。我們應該分散開來去尋找,這樣效率會高些!

    “對對對,分開分開,留點人在這里守著王子繼續呼喚王子,剩下的人分開去找醫者,以防萬一,雖然比較遠,還是得要人循著來時的路找。大家帶點干糧就趕緊出發吧,找到人后一定要趕緊把人帶過來!”

    一陣人仰馬翻后,隊伍里的人慌亂散開遠去。

    沒被察覺的顧連,平淡地看著正被小心放進馬車里的王子,墨色的瞳眸開始漸漸變灰。

    小一第一時間感受到了顧連神力的流轉波動,[連連,你在看什么?]

    [他身上的命運氣息很重。]

    遠遠超過普通人該有的。

    顧連眼底劃過些許思索,[重到他在既定的命運中,肯定會和神祇擁有不一樣的特殊羈絆。]

    [咦咦咦?!]

    小一頓時好奇起來,[連連,你還能看到什么嗎?]

    顧連搖搖頭。

    他神格受限,現在還無法借助真實絲線看清對方藏在實質下的命運。

    顧連若有所思地看著那隱約的灰色和略顯不詳的紅,[我只能看出他原本的未來會有些糟糕壓抑,隱隱透著點絕望。]

    小一:[果然,任何一個和神扯上關系的人類都不會有好下場。]

    小一看著馬車里的少年,電光火石間忽然有了個想法,[連連,要不你就用他的身份接觸阿瑞斯他們吧。說不定能借助他撬動更多的命運絲線呢,還能讓他擺脫掉原本的不好結局。]

    聞言,顧連的眼睫顫了顫。

    想著他剛剛出現的感覺,以及那似有若無的牽引,顧連平淡的眼眸里浮現點點漣漪。

    他在沉默片刻后,不動聲色地伸出一根真實絲線纏上這位王子,旋即用白皙的手指輕輕撥動了下。

    [那就讓他做選擇吧。]

    *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

    周圍急切的呼喚明明感覺很近,但卻好像隔著層分割出來兩個世界的隔膜。

    伽倪墨得斯腦袋暈暈沉沉的,他感覺自己好像墜入了某個無邊無際的深邃大海,讓他意識混沌的海水沿著皮膚不斷滲進他的軀體,充斥著他的大腦。

    伽倪墨得斯無法言說這種奇妙的感覺,他在暈暈乎乎間竟有著不合常理的詭異清醒。

    模糊的視線開始慢慢變得清晰,有一只手好像握上了不斷下沉的他。

    接觸的地方有著淡淡的涼意,還有著如玉般的光滑,伽倪墨得斯靠著這點感覺終于得以睜開眼睛看清眼前的環境。

    “你是誰?”伽倪墨得斯怔怔地看著眼前看不清容貌的存在,茫然地看著周圍被光怪陸離覆蓋到什么都辨認不出的奇特空間,“這里又是哪里?”

    “這是你的意識海!

    他的意識海?

    伽倪墨得斯慢半拍地反應著。

    伴隨著這個答案,顧連也收回了自己握住伽倪墨得斯的手,不知道為什么,當屬于顧連的觸感消失后,伽倪墨得斯竟然生出了幾分失落。

    伽倪墨得斯還想問些什么,但在他下意識看向自己手腕的下一秒,他就在垂眸的時候,怔愣地發現自己當真站在一片海上。

    借著光滑的海面,他看到了水面上倒映出來的自己。

    他身上有著一道和他輪廓一模一樣的模糊影子,光怪陸離的,卻像是牢籠一樣籠罩覆蓋著他,伽倪墨得斯忽然有種快要喘不上來氣的窒息感。

    “……這是什么?”他迷茫的聲音中帶著連他自己都未發覺的恐慌。

    顧連的下一句話,明明很平淡,卻像是敲在他心上似的,讓伽倪墨得斯呼吸微窒。

    “你的未來!睕]有任何起伏,宛若在陳述某種事實。

    伽倪墨得斯心跳劇烈間,不可控制地想要看清自己身上的枷鎖影子。

    只他什么都看不見,他僅能模糊產生一些共鳴的感覺。

    然只是這些,也足以讓伽倪墨得斯額間不斷冒汗。

    好像被剝奪了生機活力般,有著讓人呼吸再粗重都感覺呼吸不過來的灰暗,有種很詭異的無機質冰冷,伽倪墨得斯感覺到了絕望,想要有卻連產生都不敢有的不甘憤恨,他好像看到了自己在無力地掙扎,聽到了自己毫無力度的吶喊,還有——

    永生永世都無法擺脫的孤寂。

    伽倪墨得斯想要否認這份未來,但偏偏,他能夠同樣清醒地感知到,這是真的。

    這真的是他的未來。

    汗水一顆一顆往下砸,卻無法讓腳下的大海泛起絲毫漣漪。

    伽倪墨得斯看著自己身上的影子,內心陷進了恐懼和無助的沼澤旋渦。

    他不想要這樣的未來。

    他的靈魂好像在哀求。

    伽倪墨得斯呼吸愈發粗重,他心上似乎被壓上了顆巨石,讓他不住地往深淵墜去,極度恐慌之間,伽倪墨得斯迫切地希望有人能拉住不斷下墜的他,就像——

    剛剛仿佛快要溺死于大海中的他一樣。

    意識猛地回籠,伽倪墨得斯不住深呼吸的同時,猛地朝身側的顧連看去,他尚未擺脫那份壓抑,只怔怔地看著顧連剛剛拉住他的手,他聽到了自己聲音,“幫幫我,我,我不想要這樣的未來……”

    強烈的情緒讓他只說一句還不夠,“幫幫我,幫幫我……”

    顧連平淡地看著他,聲音依舊無波無瀾,不帶絲毫悲天憫人的仁慈,“如果你愿意讓我成為你,這個未來便不會落在你身上!

    伽倪墨得斯猛地愣住。

    讓對方成為他?

    顧連的聲音很輕,“這并不是幫忙,只是一場交易,你有著足夠的權利同意或表示拒絕!

    “交易?”

    明明對方的聲音很平淡,但伽倪墨得斯的心緒卻開始平穩起來,就如同被撫慰到了般。

    他的大腦得以運轉,“那我呢?當你成為我后,我又會怎么樣?”

    “你可以用全新的身份在這個世界生活,我會給你你想要的身份和生活!

    伽倪墨得斯喃喃著:“全新的身份嗎?”

    “嗯!鳖欉B沒有就此事做任何隱瞞,“但不是立馬,要過段時間。你同意后,我會讓你沉睡一段時間,等到這個時代被終結,新時代降臨的時候,我才會喚醒你,并兌換這場交易!

    顧連聲音微頓,“你不會沉睡很久的!

    伽倪墨得斯敏銳地聽出了不同尋常。

    什么叫做這個時代被終結?

    他難掩擔憂和緊張地詢問:“不久后是要發生什么事情了嗎?”

    想著他剛剛才見到的血腥場景,忽覺那可能是個預兆的他聲音發顫,“會有很多人死嗎?”

    顧連這次卻沒回答他了,只靜靜地看著伽倪墨得斯。

    伽倪墨得斯咬咬牙后,執著地追問,“那我的父王呢,我身后的王國呢,他們會怎么樣,他們也會被波及嗎?他們的未來也會和我原來的一樣毫無希望嗎?”

    顧連依舊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

    伽倪墨得斯頹廢地攥緊手,就在他以為顧連不會回答,眉眼間難掩落寞的時候,他心臟驟然一跳。

    因為顧連的下一句話。

    “或許吧!

    其實是模糊不清的回答,顧連的聲音也一如既往的平淡,但鬼使神差地,伽倪墨得斯就是聽出了一絲溫柔。

    伽倪墨得斯怔怔地看著顧連,恍惚間,他的潛意識好像先一步感應到了什么,他聽到了自己突然沸騰喧嚷起來的心跳。

    一下一下的,每一下都很重,仿若藏著生機的種子。

    伽倪墨得斯聽到了自己同意的聲音:“……好!

    *

    伽倪墨得斯馬車所待的位置忽然刮起了一陣強風,隨著砂礫一點點地被卷起,馬匹們開始因受驚而嘶鳴亂跑,原本待在馬車里的人不得不倉促出來控制局面。

    在大家或去追逐安撫馬匹,或在外面扶著馬車,不讓卷簾已經完全鼓起的馬車太過顛簸時,沒有人發現,他們擔憂不已的王子已經清醒,而顧連也出現在了馬車之內。

    伽倪墨得斯剛想本能地出聲時,就感覺自己的唇瓣被一根手指輕輕按住了。

    是已經可以稱得上熟悉的微涼觸感。

    然伽倪墨得斯卻感覺自己被燙了下。

    特別是,在他看到面前的顧連后。

    根本不用去反應顧連這個噤聲動作是讓他別發出動靜,伽倪墨得斯幾乎是瞬間就失去了言語和行動能力。

    他完全沒想到對方竟長得如此好看。

    比他們王國信仰的太陽神阿波羅還要奪目。

    伽倪墨得斯想,如果對方在他的意識海里就直接露出這幅模樣的話,他肯定會在對方剛開口的時候就同意和對方交易。

    伽倪墨得斯呼吸有些紊亂地繼續想。

    怎么會有人舍得拒絕他。

    *

    只有顧連能看到的真實絲線,正一點點地包裹著伽倪墨得斯,剝奪攫取著對方身上所有的真實屬性。

    隨著絲線越抽越多,顧連的臉色也越來越泛白。

    等到伽倪墨得斯身上已經抽取不出絲毫后,顧連原本艶色極濃的唇也有些白了。

    他任由真實絲線反過來將他牢牢包裹,將原本屬于伽倪墨得斯的所有真實屬性覆蓋籠罩住他,然后用指尖在伽倪墨得斯的眉心處輕輕一點,分出部分神力讓伽倪墨得斯的意識陷入沉睡并暫時變成可供他隨身攜帶的耳墜。

    顧連吸收著真實絲線帶來的一切,讓伽倪墨得斯的真實屬性和自身完美融合。

    在他神格能力的作用下,他身上已經有了伽倪墨得斯的‘真實’,從此之后,他就是伽倪墨得斯,即便是伽倪墨得斯的親人,都不會對他產生懷疑。

    等所有屬于伽倪墨得斯的真實絲線都隱沒于他的身體后,顧連才看向了伽倪墨得斯變成的耳墜。

    他漂亮的眼睫在上面停留后輕輕一顫。

    他剛剛只是用神力將其變成耳墜,并沒有對具體形態提出要求,而在神力的隨機作用下,這枚耳墜的形狀是一個——

    水瓶。

    想著他先前從伽倪墨得斯身上感知到的命運氣息,顧連的眼眸中浮現些許漣漪。

    壓下心底的想法,顧連開始認真地接收起涌入他腦海中屬于伽倪墨得斯的一切了。

    伽倪墨得斯,特洛伊王國的王子,也是特洛伊國王特洛斯最寵愛的第三子。

    馬車外的狂風停止了呼嘯,緩口氣的士兵首領第一時間拉開帷簾去看馬車內的情況。

    “王子殿下,您醒來了!”

    當發現馬車上的人影已經坐起來后,首領立馬驚喜開口。

    只當視線徹底清晰穩定后,首領呆住了。

    第33章 32 那是想要將其攀折下來的熾熱念想……

    特洛伊王國的子民都知道, 他們的王子伽倪墨得斯有著超乎常人的美貌,每一個僥幸看到伽倪墨得斯的人都會忍不住地驚嘆。

    但容貌帶來的沖擊總會慢慢消退,靠著守衛王子的工作, 首領的免疫也在逐步增強, 已經到了不會被影響,能夠如常做任何事的地步。

    首領內心很確定, 眼前的就是他們尊貴無比的王子。

    可, 他卻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見到伽倪墨得斯的時候, 所有已經建立的對美貌的防線, 都在對方淡淡地看過來一眼后猛地瓦解崩塌——

    不!

    是不一樣的!

    他的此刻的狀況要比第一次時糟糕不知數倍!

    最起碼, 他當時還能回答王子的問題, 尚未喪失說話的能力, 而現在,他只覺得大腦‘刷’地嗡鳴了下, 有什么東西直直地射進了他的心臟。

    首領愣愣呆呆地看著顧連, 眼神中控制不住地露出癡迷。

    他此刻瘋狂躍動的心跳聲,甚至完全壓過了顧連對他呼喚的‘嗯’的回應。

    首領感覺自己好像看到了再濃墨重彩都勾畫不出的艶色, 他面前的少年就像是上天傾注了所有心血雕刻出來的完美造物一樣, 有一種模糊了性別超越了一切限制的漂亮, 所有的主觀意念都會在看到對方后分崩離析。

    這是一種完全客觀的美。

    首領就好像定在了那里似的,喪失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力。

    其他人見首領此刻怪異的模樣,心里又疑惑又擔憂,生怕王子殿下出什么事的他們立馬湊了過來, 著急地透過首領往馬車內看去。

    頓時, 所有人都像是被傳染了一樣,全部怔住。

    只有紊亂不已的呼吸聲昭示著他們尚且存在。

    外面的陽光穿過拉開的帷簾打在顧連臉上,他略顯蒼白的臉色被覆上了一層瑩潤的光影, 又夢幻又朦朧,帶著些讓人幾乎無法呼吸的圣潔。

    仿佛多看幾眼都是褻瀆。

    首領第一時間回神。

    但并不是因為他是第一個過來的,占據時間優勢,天然會比后來者更快反應,而是其他護衛的到來,讓他心底很不舒服。

    就好像自己發現的珍寶被人偷窺了似的,某種隱秘的獨占欲讓他心里焦躁。

    “你們都湊過來干嘛,沒看到王子殿下還很虛弱嗎,趕緊都離開,別讓外面的冷風吹到王子殿下!笔最I一邊厲聲把其他人呵斥走,一邊在離開之前戀戀不舍地往已然重新掩上的簾子處視線停留。

    現場的氛圍好像又不一樣了,所有人都顯得有些神思不屬心神不在。

    首領一邊作勢著急地四處姚望,等待離隊的人帶著醫師回歸,一邊拼命壓抑著自己咚咚咚飛速跳動的心臟。

    腦海里不斷浮現剛剛的畫面,首領有些口干舌燥。

    他喉嚨滾動,只覺剛剛看到的最后一眼已經烙印在了他的心尖。

    顧連雖然醒過來了,但狀態明顯不好,身體上的虛弱是誰都能看出來的。陽光照過去的時候,他有些過分白的肌膚甚至有些透明,隱隱可見部分脆弱的青黛色血管。

    那惑人的脈絡仿佛構成了無聲無息的網。

    就像是罪惡和黑暗凝結出來的欲.望之花,在蔓延枝葉一樣。讓人在強烈矛盾感的刺激和興奮中,忽然產生一種對方并不是真的永遠高不可攀的幻覺。

    那是一種無法言說的墮落之美,伴隨著想要將其攀折下來的熾熱念想和濃烈渴求。

    首領呼吸不僅越來越亂,吐出的吐息也越來越燙。

    *

    坐在馬車上的顧連已經成功吸收了和伽倪墨得斯有關的所有訊息,他指腹輕輕點了點伽倪墨得斯化成的水瓶耳墜,伸手將其戴上。

    琉璃般的水瓶在輕輕搖曳中,于顧連漂亮的臉頰處折射出淡淡的光暈。

    顧連鴉羽般的眼睫微微垂落。

    他身體上的虛弱完全出自他的真實狀況,對目前的顧連來講,替換成伽倪墨得斯需要耗費巨大的精力,他體內的神力已然消耗了大半。

    但——

    還不夠。

    因新身份有了新主意的顧連,纖長的手指動了動,將體內剩余的所有神力凝聚在指尖。

    一條屬于伽倪墨得斯的新絲線開始被編織出來。

    那是虛假的,憑空捏造的,但被顧連靠著神格能力,強制賦予了其真實屬性。

    晶瑩剔透的夢幻絲線親昵地纏繞住顧連的手腕,顧連臉上僅存的血色也褪去。

    這份他強行創造出來的‘真實’只能維持很短暫的一段時間。

    但對顧連來說,這些時間已經足夠了。

    神力耗盡,身體已經變得和凡人沒有區別,做完一切前期準備感覺到疲憊的顧連,闔下眸靠在后面安靜地進入了休息。

    *

    特洛伊城。

    今日的王城格外熱鬧,大街小巷上站滿著人,清風都卷不走空氣中的喧囂。

    他們即將舉行一場盛大的祭祀活動,其規格和隆重度幾乎可以比擬國王特洛斯登基的那次。

    原因無他,特洛伊王國最近出現了一件舉國憂愁的煩心事。

    他們尊貴又深受寵愛的王子殿下伽倪墨得斯,在出行回來后身體便變得羸弱無比。曾在王子回來時無意中瞥到他一眼的人們,都心疼不已,老國王特洛斯更是愁得每天嘆氣。

    國王廣下詔令,多次發布懸賞,只為能找到可以解決王子身體問題的奇人異士。

    然,毫無進展。

    伽倪墨得斯的身體,在外出被血氣沖撞后,就開始衰敗了,能力再高超的醫師都無法讓其回轉。別說是慢慢將其調養好了,他們甚至都無法阻止,只能盡力拖延減緩其衰弱的速度。

    這些來看過伽倪墨得斯的人都齊齊嘆氣,說要是一直找不到解決辦法的話,伽倪墨得斯很有可能會命不久矣。

    整個特洛伊王國在聽到這個噩耗后,都慌亂無比。

    王子殿下是上天賜予他們國家的珍寶,遠遠見一眼都會讓他們心底泛出甜蜜醉人的蜂蜜,他們做不到眼睜睜地看著伽倪墨得斯凋謝。

    于是——

    今日的這場神祭出現了。

    他們準備了豐厚的祭品,虔誠地完成著所有儀式,準備向他們信仰的太陽神阿波羅祈禱,希冀著無所不能的神祇能將他們從這場噩夢中拯救出來。

    他們希望阿波羅能賜下讓伽倪墨得斯身體恢復的良藥。

    *

    漫天的霞光之上,太陽神車正不知疲倦地往前奔跑,絢爛的光線不斷在空氣中留下炫目的痕跡,耀眼燦爛的金發神祇,在聽到耳邊的呼喚后,身形一頓。

    擁有俊美面孔的阿波羅,在眼底劃過些許流光后,溫柔且安撫地拍了拍太陽神馬的毛發,旋即從馬車上直接消失。

    正常情況下,人類的祈禱并不會引起神祇的太多關注。

    但——

    現在的時間節點很特殊。

    提豐的詛咒如同烏云般籠罩著奧林匹斯山,在清楚應驗者會是人類后,他們不可能不對人類生出更多的關注。

    特別是——

    阿波羅金色的瞳眸移向祈禱聲的來源地。

    在那附近,剛好還有著一道狂妄暴躁的神力波動。

    這地方,竟離得戰神阿瑞斯這般近。

    想著那個含著阿瑞斯和人類的詛咒,阿波羅的嘴角往上揚了揚,笑得更加燦爛耀眼。

    阿波羅直接朝著阿瑞斯所在的地方趕去。

    既為他自己被引發好奇的驗證心理,也為宙斯的命令。

    戰神的傲氣,讓阿瑞斯在明確意識到自己會被卷進詛咒后,依舊一直待在人界。宙斯雖因擔心會弄巧成拙,而并沒有嚴格管控阿瑞斯,但這也不意味著宙斯會在詛咒開始前完全忽略阿瑞斯。

    宙斯有特地讓人留意阿瑞斯這邊的風吹草動。

    神使赫爾墨斯最近因為冥界法則混亂,人手有些不夠,而被派去了冥界幫忙,沒辦法再兼顧這邊的事,這個任務便退而求其次地落到了阿波羅頭上。

    阿波羅每天都會架著太陽神車自人界上空駛過,最方便也最適合看看人間的情況。

    “阿瑞斯!”

    心里百轉千回,阿波羅一邊呼喚著阿瑞斯,一邊朝后者露出和煦的笑容。

    “阿波羅?”阿瑞斯因阿波羅的突然出現微皺眉。

    因他存在而暴虐的周圍因子,在接觸到阿波羅后,立馬于無聲無息間變回平和。

    阿波羅笑著道,“我聽到人類的祈禱,閑來無事,就準備去現場看看。過來的時候發現你剛好也在這里,就來和你打聲招呼!

    金發神祇真摯地邀請,“阿瑞斯,你要不要隨我一起?”

    “人類的祈禱啊!卑⑷鹚蛊鋵崨]什么興趣,他向來不喜一切能和弱小掛鉤的事物,不過他也懶得拒絕阿波羅的請求,對方畢竟和他同為主神,總是要給點尊重的,“好吧!

    第34章 33 就連發絲,都像是在褻瀆他……

    太陽神車照常在空氣中劃下絢麗的光芒, 沒人知道,太陽神阿波羅已經和戰神阿瑞斯踏進了特洛伊城。

    阿波羅貼心地給自己和阿瑞斯一并施加了個禁制法術,讓附近的凡人完全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

    人群中心處, 重達十六塔蘭特的純金三足器被放至最高處, 編織漂亮的月桂花點綴于祭品之中,已經完全被收拾好的天鵝牝鹿與鷹狼鋪得完全沒有落腳之地。

    祭司在上方嚴肅且有條不紊地主持著祈禱儀式, 下面自發觀禮的子民虔誠地雙手合十。

    只一眼, 阿波羅便明確, 這下面聚集的人, 并不是單純地想來湊這個熱鬧, 而是在——

    看一個人。

    阿波羅自己的目光, 不可控地停留在中央處的黑發少年身上, 少年的五官漂亮到堪稱完美,每一處都以絕對的無暇吸引黏住所有人的注視。

    阿波羅金色的瞳孔中漣漪蕩漾。

    他本以為, 他的姐姐月神阿爾忒彌斯是清冷高雅的唯一代名詞, 她靈魂深處的高潔典雅讓她比皎皎月光看起來還要疏遠淡漠,那是基于她掌握的法則其他神祇都無法達到的出塵。

    可現在, 阿波羅竟然在這個黑發少年身上產生了類似的感覺。

    阿波羅一邊下意識地生出些對其的親切, 一邊又本能地尋找他和阿爾忒彌斯的不同。

    兩人的氣質很像, 卻完全不容易混淆。

    或許是因為阿爾忒彌斯是十二主神之一,神力的強大和她的高不可攀完全契合,看到她的人除了尊敬敬仰外生不出任何別的情緒。而這個名叫伽倪墨得斯的漂亮黑發少年,僅僅只是個人類, 天生的弱小讓他如明月般的清冷多了點別的意味。

    他沒有辦法像阿爾忒彌斯那樣真正的絕對高不可攀。

    所以——

    阿波羅燦如黃金的瞳眸中劃過些許異色。

    少年沒有束起的幾縷黑色長發正被微風垂得搖曳, 在他瓷白肌膚中黑得像是某種隱秘的墨色,柔軟的發絲擦過他雪白的臉頰,撫摸著他的肌理, 偷偷鉆進他看起來相當脆弱的鎖骨,曖昧而情.色地在上面交織出惹人遐想的線條束縛。

    就連他自己的發絲,都像是在褻瀆他。

    他身上有著一種似有似無的墮落晦色,因為絕對矛盾,從而更能刺激人黑暗心理下的興奮欲.望。

    就好像——

    只要自己遵循了那心底滋生出的晦澀,嘗試著去拉一拉他,便能讓清冽的明月只在自己手心閃爍。

    阿波羅看向了身側的阿瑞斯。

    對于提豐的這個詛咒,阿波羅其實先前一直都覺得提豐選錯了對象。

    阿瑞斯的戰神身份,以及他那神王與天后唯一兒子的尊榮,固然讓他在眾神中有著不一樣的地位,他身上發生的變化,確實最能對奧林匹斯山產生影響。但阿瑞斯掌管的神職,也讓他天生對一些情愛美色不感冒。

    戰無不勝的戰神,怎么可能會被他眼中的螻蟻蠱惑。

    比起阿瑞斯,換個別的宙斯子嗣,能讓這個詛咒看起來更有威懾性也更易實現。

    就比如——

    他。

    阿波羅長長的眼睫微垂了下,因著這個舉動,他身上的燦爛與溫柔似乎也消退了些。

    不過,在他看到伽倪墨得斯后,阿波羅的想法就變了。

    阿波羅很確信,他面前的這個黑發少年就是詛咒中所提到的那個人類。

    而對方,也有足夠的資本,讓所有神祇再領會到詛咒之力的恐怖。

    壓下心里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惋惜,在阿波羅移去的視線中,他清晰地看到阿瑞斯眼底涌現了些許驚艷。

    絕對惑人的美色,即便是戰神,也不得不承認。

    阿波羅猶記得阿瑞斯上次露出這幅神情的時候,還是后者第一次見到美神阿芙洛狄忒時。

    紅色瞳眸中的驚艷訝然很快就要被重新掩蓋,但阿瑞斯忽然聯想到了什么,突然意有所指地道,“只有這樣的美色才應該盛名于人間!

    有著張揚紅發的神祇,輕嗤著道,“他肯定比那個什么潘多拉好看多了!

    潘多拉的容貌是美神阿芙洛狄忒設計的,這種出身,讓他天然不會比阿芙洛狄忒好看,自然,也就完全比不上面前這個黑發少年的。

    阿瑞斯是真的不喜歡潘多拉。

    莫名成神就罷了,竟然還如此弱小,阿瑞斯實在不理解其他神祇為什么會對潘多拉如此充滿好奇。

    宙斯后面賜予潘多拉的寵愛,更是讓阿瑞斯有些不屑鄙夷。

    潘多拉完全沒有掌握那本該天生就會的神職,他無法為奧林匹斯山帶去絲毫貢獻,能讓自己那濫情的父神如此對待他的原因,也就只剩下了阿瑞斯最厭惡的那個。

    所以,阿瑞斯之前有特意讓赫爾墨斯帶過話,讓潘多拉離他遠點,不要來招惹他。

    阿瑞斯似乎想到了什么煩躁的事,面色有些不好。

    對方是沒來,但對方來到人間沒多久后,他的美色就開始在人間廣泛傳播起來,就像是擾人清夢的蚊子一直嗡嗡嗡似的,待在人間的阿瑞斯每天都能聽到對潘多拉的贊美話語。

    阿瑞斯想不在意潘多拉都難。

    還有什么能比數不清的人,源源不斷地贊美自己討厭的人,更讓人暴躁的。

    不過潘多拉畢竟不算是主動來煩他,阿瑞斯也不好直接去找潘多拉的麻煩,這種不算大但讓他很不舒服的火氣就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現在阿瑞斯看到這個黑發少年,意識到對方要比潘多拉好看,黑發少年的存在,讓潘多拉那傳播很盛的美貌變得像個笑話似的后,他對少年的觀感好了不少。

    阿瑞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覺得對方順眼好看。

    阿波羅并不意外阿瑞斯對潘多拉的不喜,他臉上噙著的溫柔笑容依舊,“神王已經許諾,待潘多拉從人間歸來后,奧林匹斯山將用對真實之神的歡迎宴會來迎接他!

    阿瑞斯略顯諷刺了‘呵’了聲,“反正這宴會我是不會去的!

    他們之間的對話傳不到凡人的耳中,卻能被顧連聽見。

    小一也跟著,看著并聽了個全程。

    雖然早就知道阿瑞斯不會喜歡潘多拉,但小一還是忍不住忿忿地朝顧連道,【連連,阿瑞斯竟然在蛐蛐你!】

    它的語氣里帶著點些微的小告狀。

    【!

    【以后虐他!

    *

    祭祀臺上的少年顯然身體很不好,像是被寒氣刺激到了,他突然咳嗽起來,及時拿出的隨身帶著的手帕擋住了他的如桃花般艷麗的唇瓣,沒能很快停止的咳嗽,讓他的兩頰處出現了病態的嫣紅。

    在他蒼白又泛著些透明的肌膚上,這抹殷紅相當濃烈鮮艷,晃人得緊。

    本就安靜的臺下更加安靜了。

    莫名情愫在祭祀的空氣中發酵滋生。

    所幸,這種情況并沒有持續太久,少年很快就止住了咳嗽,沒讓祭祀儀式在人怔愣癡迷的主觀意識下中斷,只是,他沒有拿穩手帕,那柔軟精致的錦綢被調皮的風搶走了。

    現場明顯有些不淡定起來。

    似乎有不少人都想要截住這個手帕,但出于對祭祀的尊重,以及不讓王子殿下對他們印象降低的心思,大家還是全都勉強壓抑住了這份沖動。

    在阿瑞斯的怔愣間,這沾染殘存著少年吐息溫度的手帕,猝不及防地就砸在了他臉上。

    其實本能阻止的,雖然這風是飄著他這邊來的,但阿瑞斯只要心念一動,這微弱的風自然會轉向飄到別處。

    只是——

    在阿瑞斯還沒來得及反應前,他便聞到了一股似有似無甜而不膩的香氣,縹緲的,淺淺的,像是小鉤子一樣帶著點撩人的迷醉,如不定的霧氣般融進皮膚血液,比狄俄尼索斯釀造的美酒還要好聞。

    阿瑞斯愣了下,然后,這手帕便被風打在了臉上。

    完全沒有力度的‘打’臉,對于阿瑞斯來講,就仿佛有柔軟到不可思議的羽毛輕撫了一下他的臉似的。

    綿滑的綢緞因碰到了阻礙物,而柔潤地往下劃,將它主人尚未散去的溫度全傳染到了阿瑞斯臉上。

    像是肌膚相親般。

    有點——

    燙。

    意識到發生了什么的阿瑞斯猛地皺眉,他一把拽下了這手帕。他正欲直接將其丟掉,卻發現阿波羅的視線正在這柔軟手帕處停留。

    阿瑞斯忽然覺得有些怪,在阿波羅的目光下,阿瑞斯莫名其妙地就又不想丟了。

    他眉心擰得更厲害,語氣有些煩躁地道,“阿波羅,你還不回應你的信徒嗎?”

    阿波羅陽光般的瞳孔閃爍了下,帶著溫和的笑意重新看向了祭祀臺。

    特洛伊王國的祈禱很明確,希望他們的王子伽倪墨得斯身體能恢復健康。

    這對兼著醫藥之神的阿波羅來說,并不是難事,他直接調動了自己能掌握的醫藥法則,只下一秒,阿波羅眼眸便出現了異色。

    醫藥法則沒有效用。

    伽倪墨得斯的身體,不是能被醫藥所治好的。

    仿佛受到了某種牽引般,命運的絲線輕輕撥動了阿波羅一下,阿波羅所掌管的神諭和預言伴隨著他心底發顫的悸動突然出現。

    阿波羅不自控地用豎琴般優雅的聲音,說出了那份神諭。

    這話在傳向特洛伊王國子民的同時,也鉆進了身側阿瑞斯的耳中。

    阿瑞斯紅色的瞳孔中開始翻涌著情緒,他慢半拍地意識到,這位名叫伽倪墨得斯的少年,就是提豐詛咒中會和他燃燒出愛情之火的存在。

    ——“只有得到某位神祇全心全意的愛意,他快要枯萎破敗的生命之花才會被重新注入生機。”

    第35章 34 他大腦嗡鳴了下

    醇厚的聲音夾雜著縹緲的虛幻一字字地落在每一個人的心底。

    始料未及的神諭仿佛按下了定格鍵, 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怔愣了幾秒。

    國王特洛斯的胡須微微顫著,他原本威嚴的面容出現了之前鮮少有的頹喪。這位王國的統治者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最后無力地陷入了沉默。

    在場的人各個神情各異, 他們擔憂又茫然地看著他們的王子, 內心涌起萬千情緒。但靈魂深處對于神祇的尊敬和畏懼,讓他們無法在現在就和神有關的事情發表任何看法意見, 只萬分糾結著吞咽下喉嚨里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 努力讓自己不影響到祭祀活動的崇高。

    顧連站在那里, 臉上看不出太大的情緒起伏, 只輕輕垂了垂眼眸。

    他鴉羽眼睫跟著細微顫動的時候, 就仿佛漂亮但脆弱的蝴蝶煽動翅膀, 莫名令人心疼。

    *

    阿瑞斯神色莫名地目睹著這一切, 礙于他此刻所站的位置,不論他內心想不想看到這幕, 眼前的所有還是清晰地映在了他眼底。

    屬于少年的手帕還被他攥在掌心, 但屬于對方的那縷溫度和甜甜的香味,卻如同抓不住的浮煙一樣, 已經完全消失, 那里只剩下了像是預兆般讓人心里不適的微涼感。

    紅色的瞳眸里似乎劃過了什么, 阿瑞斯的語氣一如既往得糟糕,“阿波羅,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金發神祇已經從被命運牽引的奇妙狀態中出來,“字面意思!

    他的聲音還是如音樂般優雅好聽, 然內容卻有些刺耳, “伽倪墨得斯的生命已經進入了倒計時,如果他無法在時間歸零前得到神諭所指引的東西,他就會死亡。”

    阿波羅原本很是璀璨的眼眸中醞釀著不明情緒, 他狀似憂愁地道,“還真是糟糕啊,這么傷人的話,竟然從我口中說出來了!

    指引已經出現,祭祀想要的結果已然落地,哪怕心中心情萬千,眾人還是在祭司的主持下進行著祭禮的結束儀式。

    阿瑞斯繼續用無人聽到的話問:“為什么?”

    阿波羅輕笑,擺出對阿瑞斯明知故問的無奈,“原因顯而易見不是嗎,只有那源于基本法則的詛咒之力有如此神秘難測的效果,它的應驗總會伴隨著復雜混繞的命運絲線一起!

    阿波羅將他從禱告中聽到的,和伽倪墨得斯如今情況有關的事情說了出來,“事情的轉變,就是從他無意間和你產生了羈絆開始的。他前不久不小心踏足了你引發的戰爭殘骸之地后,便仿佛被什么沖撞了般,原本健康的身體突然開始枯萎,壽命也越降越低!

    對方這樣,是他造成的嗎?

    認識到這一點后,阿瑞斯凌厲的眉峰微皺。

    在他天然崇尚光明正大的武力效果時,這種又隱秘又叵測的裹挾手段自然會引得他不喜。

    趁著他們說話的時間,專門為伽倪墨得斯舉辦的祭祀已經結束,他們原本寂靜的周圍也開始出現了壓低聲音的小聲議論。

    這些話,全都清晰地傳到了心情難以捉摸的阿瑞斯和阿波羅耳中。

    因著祭司結束,以為神祇不會再注視這邊的人群,終于敢小心翼翼地提及神祇的名諱了。

    “剛剛為什么不直接請求太陽神……”

    不過,他們還是小心謹慎得緊,話只開頭說半句,剩下的全憑其他人猜。

    并不難猜。

    不管是阿波羅還是阿瑞斯都自動在心底補完了后面的話。

    ——剛剛為什么不直接請求阿波羅帶走并寵愛伽倪墨得斯。

    他們信仰尊敬的太陽神,應該愿意將這份溫柔同樣賜予伽倪墨得斯。

    正想著別著的阿瑞斯眼皮猛地跳了跳,眉心擰起。

    他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阿波羅怔了片刻后,眼底有別樣的光采流淌,就仿佛心口被輕輕撬動了似的,他才發現。

    這個新出現的神諭中,并沒有特指阿瑞斯,用的是模糊的擁有充分可能的‘某位神祇’。

    心尖好像被什么輕飄飄的羽毛撓了下,阿波羅忽然有些心癢。

    不過想著他們那位喜歡操縱掌管一切的神王,阿波羅強壓下了這點心思,沒再表情上展露絲毫。

    兩位神祇心情各異間,嘟嘟囔囔的聲音再度響起。

    “這糟糕的情況會不會和戰神……”

    ——阿瑞斯有關,是不是他們的王子殿下在踏足戰爭殘骸的時候,不小心得罪觸怒了戰神,才遭到了如此嚴苛的神罰。

    這明顯無法用常理解釋且附加了特殊神諭的身體惡劣情況,在人類眼中,只可能是神罰。

    阿瑞斯眉心更擰,紅色的瞳眸中仿佛燃燒著不知名的火光。

    他突然憋悶的厲害,只覺得有什么東西不上不下地堵在喉間。

    不僅僅因為這對比鮮明的兩句話,讓他詭異地感覺自己好像莫名輸了阿波羅一頭,屬于戰神的血液在不滿。

    也因為——

    他好像在確認了伽倪墨得斯就是詛咒應驗者后,就因詛咒中的那些曖昧描述,自發地將自己和伽倪墨得斯綁定在了一起。

    所以,在這些愚昧無知的人類,第一時間想到阿波羅,并妄圖在伽倪墨得斯和阿波羅之間建立牽扯的時候,他忽然有種自己的東西被冒犯了的憤怒感。

    “阿瑞斯,你怎么了嗎,我看你表情不太好!卑⒉_的聲音恰好響起,他的表情滿滿的關心,只有阿波羅自己知道,他到底有沒有看出阿瑞斯的情緒,又是懷著怎樣的心思說出這話的。

    阿瑞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沒事!

    他不想告訴阿波羅自己剛剛生出的那些可笑的心思感覺。

    也因此,在阿波羅如此開口后,他并沒有對這些愚蒙的人類做什么。

    阿波羅露出太陽般的燦爛笑容,“那就好。”

    仿佛過來這里真的只是個小插曲,阿波羅和阿瑞斯提出了告別,他必須要回奧林匹斯山,向他們高高在上的神王殿下稟報這件事了。

    當然,阿波羅和阿瑞斯說的時候,是以自發駕駛的太陽神車那里好像出了問題為緣由。

    阿瑞斯目送著金發神祇的離開,他在原地又駐足了會兒后,鬼使神差地跟上了要返回王宮的顧連。

    阿瑞斯有些好奇,這位特洛伊的王子在得知這些后,會選擇怎么做。

    又會怎樣像詛咒中描述的那樣——

    蠱惑他?

    *

    金碧輝煌的宮殿內,顧連剛換下繁瑣復雜的祭祀長袍,他的宮殿門便被輕輕敲響。

    特洛斯國王讓隨行的護衛守在宮殿外,獨自走了進來,他仿佛又蒼老了些。

    “我可憐的孩子,為什么要讓你遭遇如此糟糕的事情,如果是因我犯錯需要遭到懲罰的話,我寧愿這懲罰落在我頭上!彼曇粲譁嫔S直。

    顧連扶住國王,輕聲寬慰了幾句,只在剛剛才得知的神諭下,這些話怎么聽怎么無力,特洛斯皮膚褶皺處流露的悲哀沒有消減絲毫。

    特洛斯掩去眼底的一縷哀意,嘴唇因情緒的起伏輕微蠕動,“我親愛的孩子,那位勇武無比的戰神阿瑞斯似乎正在人間久居!

    他停頓了下,似乎有些不忍,但還是強撐著道,“我已經欽點了一支隊伍,他們會隨行你去尋找戰神,事不宜遲,你們即刻出發吧。”

    阿瑞斯挑了下眉。

    他心想,特洛斯能當國王還是有能當國王的道理的,高瞻遠矚多了,比剛剛那些不知所謂的平民們更能提出合理的建議。

    阿波羅怎么可能會是合適的人選?

    阿波羅是表現的比較溫柔,但就是因為阿波羅對誰都能如此溫柔,他滿心的愛才更難得到。

    阿瑞斯眼睛半瞇,思考著要不要故意留下點痕跡來,好讓這隊人盡快找到他。

    只下一秒,阿瑞斯的想法就被顧連的回復的話打斷。

    皮膚泛著點透明的黑發少年用一種陳述口吻道,“戰神阿瑞斯是不可能喜歡我的!

    他聲音似乎更虛弱了,平淡的語氣都無法為其掩蓋絲毫,“父王,不用白費功夫了!

    阿瑞斯怔了下。

    “可是總要去試試不是嗎,不然的你的生命……”特洛斯嘴唇微顫,后面的話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清清冷冷的少年繼續搖頭,“如果因為這個而不小心惹怒戰神的話,就糟了!

    特洛斯無力地張張嘴。

    這個危險他怎么可能會不清楚,戰神的暴戾眾所周知,這段時間出現的戰爭殘骸全都是不要輕易接觸其的威懾證明。

    特洛斯好一會兒才找到的說辭,被顧連接下來的話噎在了半空。

    “父王,您教導過我的,我們必須要考慮身后的子民!

    特洛斯頹廢地閉上了嘴,在顧連將這個點出后,他便無法再自欺欺人。

    他是特洛伊的國王,他的責任讓他做不到忽視子民的安危。

    他可以為自己的孩子死,但他不能讓整個特洛伊王國都跟著去冒險。

    “沒事的,父王,大家愿意為我準備這么隆重的祭祀我便已經很開心了,后面的事順其自然就好。”顧連安撫特洛斯的時候,像是為了證明他的話,當真清淺地向上揚了揚唇角的弧度。

    他本就好看,這一笑,更是不得了了,阿瑞斯都感覺自己被什么極其動人的顏色晃了下。

    特洛斯張張嘴又閉上,他在艱難地點了點頭后,便有些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徒留安靜待在自己宮殿內的顧連,和神情復雜的阿瑞斯。

    阿瑞斯紅色瞳眸映著顧連精致漂亮的面容,出乎意料地,顧連相當有自知之明,阿瑞斯覺得自己是該為此內心舒坦——

    一點也不舒心!

    整個心情簡直糟糕透了。

    有什么東西不上不下地堵在心口,連帶著心臟也沉沉悶悶的。

    阿瑞斯臉色不好地看著顧連,不死心地盯著對方,想要看看對方是不是只是故意寬慰特洛斯,私下的心里還藏存著別的想法。

    可完全沒有。

    黑發少年還是那副神情,他甚至還有心情去看看一旁和他截然不同,開放間滿滿展露生機的玫瑰。

    在輕柔地澆水后,少年白皙的指尖輕輕碰了碰那柔嫩的花瓣。

    玫瑰的艷紅似乎沾染給了對方,他如玉的指腹在陽光下粉粉的,漂亮到奪目。

    伴隨著花瓣跟著其輕輕搖曳,獨屬于玫瑰的馥郁香氣瞬間蔓延。

    伽倪墨得斯是特洛伊王國最寵愛的王子,他宮殿內的玫瑰也是最好的,香氣芬芳而不悶人,誰聞了都會夸贊一番好聞。

    可阿瑞斯,就是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對方手帕打在他臉上時傳過來的味道。

    要比這甜膩的玫瑰花好聞不知多少倍。

    就是——

    阿瑞斯遲疑地看著顧連,身體微微先前傾,像是想要在對方身上再嗅聞到熟悉的香味。

    但阿瑞斯并沒有聞到。

    阿瑞斯心思雜亂地想著,不應該啊,他很確信,那就是少年的香味。

    可為什么先前手帕上能聞到,而現在又沒有——

    驀地,阿瑞斯呼吸一窒。

    他想到了剛剛和現在的唯一不同,剛剛少年不住地咳嗽了許久。

    所以,那其實是對方——

    口中津.液的味道。

    阿瑞斯大腦嗡鳴了下,身體僵硬緊繃了瞬,不知是惱羞成怒還是怎么的,一直待在這里的阿瑞斯忽然用力地揮了下衣袖,大踏步離開了。

    一直看著阿瑞斯的小一有些緊張:[連連!]

    [他會回來的。]

    *

    阿瑞斯腳步極重地在外面走著,暴躁的因子在他周身瘋狂涌動,不少野獸都被刺激得瞳孔縮聚成豎瞳。

    壓下剛剛突然奔涌而出的熱度,暫時只想詛咒的事,可阿瑞斯還是越想越不舒服。

    事情的發展和他想象得完全不一樣,詛咒應驗的人超出他的想象,對方的態度也和阿瑞斯以為的不同。

    對方怎么會如此平淡,竟然看起來完全不打算找他?

    對方這態度的話,他之前那因詛咒生出的好勝心和久違的興奮刺激都算些什么?

    虧他之前期待準備了那么久,甚至還可笑地不可控地想了想,如果對方使用手段勾引蠱惑他的話,他要如何才能抵抗維持住本心。

    阿瑞斯覺得心口堵得慌。

    鬧得風風火火的詛咒,怎么可以就這樣虎頭蛇尾地平淡結束?

    想著顧連宮殿內的那平靜等死模樣,阿瑞斯嘴角狠狠地向下抿起。

    他腳步重重碾在地面頓住,英俊的面孔上出現仿佛可以燃燒的糾結。

    *

    沒過多久的特洛伊王宮,伽倪墨得斯宮殿。

    “喂,伽倪墨得斯。”

    一道暴躁不耐的聲音突然在宮殿內響起,顧連尚未反應,外面瞬間‘嗙嗙鐺鐺’地兵荒馬亂起來,在不遠處守著的護衛急切地往這邊趕,跑步聲和佩劍出鞘的聲音一并響起。

    只——

    很快,這些因擔心顧連安危而著急不已的護衛們,就全頓住了腳步,安靜地待在原地,一點聲音都不再發出來。

    因為這道聲音的下一句自我介紹。

    “我是阿瑞斯!

    阿瑞斯狀似隨意地看著顧連。

    他告訴自己。

    他這并不是什么主動湊過來。

    他只不過是不想不戰而勝罷了。

    他的戰神榮耀,不允許他在什么事情都沒發生的情況下,白白摘掉勝利果實。

    “你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了!卑⑷鹚箍粗欉B,端出高姿態,居高臨下地道,“我愿意給你一個機會!

    說話間,或許是因為顧連從始至終都表現得太過平靜,阿瑞斯眼眸深處劃過了一些連他自己都未發覺的緊張。

    阿瑞斯已經在不知不覺地期待著,顧連會因為他的這些話而有所變化。

    小一:[嘿~]

    第36章 35 他從未體會過如此極致的柔軟

    顧連的眼睛眨了眨, 他看著突然在他宮殿內現身的阿瑞斯,漂亮的眼眸中似乎有些不解。

    神情變化,臉上涌現情緒間, 他的五官更加生動, 無端地讓人感覺他更好看了。

    阿瑞斯心里冷哼了聲。

    這家伙確實樣貌出色,無怪乎會被詛咒的力量選中。

    就是——

    “您真的是阿瑞斯嗎?”

    反應總是在出乎意料中帶著點氣人。

    阿瑞斯眉毛微豎, 面色有些糟糕, 就在他準備發火, 并且懷疑他過來是不是一個錯誤決定的時候, 黑發少年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您比我想象中的要溫柔!笨赡苁且驗樯眢w不好, 他的聲音很輕很輕, 總跟輕飄飄但卻惹人心顫的羽毛似的。

    有著血染般紅發的神祇驀地一頓, 阿瑞斯快要倒豎起來的眉毛變成飛揚一挑,他狀似相當不屑地道, “你這個評價著實令人吃驚!

    不知道他的想法在他心中如何滾動, 阿瑞斯頂著張倨傲的臉繼續語氣很臭地道,“我還以為溫柔是只屬于阿波羅的代名詞呢!

    看似在解釋理由, 但這話, 怎么聽怎么怪。

    阿瑞斯說罷, 視線依舊落在面前的顧連身上,仿佛等待著顧連就他的這些話再度表態。

    但顧連完全沒接他這茬,聞言,就順著他表面表露的不滿意思道歉, “對不起!

    感覺才下去的火氣又冒上來的阿瑞斯:“。”

    阿瑞斯臉色更臭了, 好像又有什么堵住了,他心里格外煩躁地想著。

    伽倪墨得斯這家伙怎么這么平淡。

    詛咒到底是怎么選人的,光看臉嗎?

    照伽倪墨得斯如此氣人的淡淡反應, 誰能眼巴巴地湊上去被蠱惑住!

    阿瑞斯嘴唇抿起,心里不住地給提豐的詛咒打差評。

    除了用越發病重的身體裹挾一下伽倪墨得斯外,這據說很詭秘的詛咒之力就不能也影響影響伽倪墨得斯的情緒嗎?

    弄得倒像是他在上趕著似的。

    阿瑞斯心思輾轉間,并沒有太在意顧連那邊的動靜。

    等到阿瑞斯發覺顧連朝他走過來的時候,他的臉頰已經猝不及防地被縷縷發絲輕佻地勾了下。

    帶來酥酥麻麻顫栗癢意的柔發不住地在他臉上流轉,隨著顧連的越發貼近,這不屬于阿瑞斯的發絲已經完全劃向了他敏感的脖頸處,發絲尖和溫熱的吐息一并灑在他脖側的時候,阿瑞斯只覺得有什么電流猛地躥了下。

    身體上貼上了不可思議的柔軟,腰側被什么溫白輕輕環住,胸膛處一陣軟綿,驟然出現的電流肆無忌憚地在他身體內流竄。

    阿瑞斯都不用垂眼,單憑余光,他就能看到眼下勾得他癢癢的黑色發絲,很少會顯露出來白得晃眼的后脖頸,以及因為過來抱住他,而被修身衣袍隱隱勾勒出來的誘人曲線。

    阿瑞斯大腦‘轟’得一聲變得空白,他身體僵硬緊繃到不行。

    顧連之前一直表現得那么平淡,阿瑞斯完全沒料到對方會突然埋入他的胸口抱住他!

    他怎么,怎么,怎么——

    阿瑞斯的思緒變得磕磕絆絆的,愣是在呆怔間沒找出一個合適的形容詞,只干巴巴地想出了個‘大膽’。

    人緣極差誰都看不上的阿瑞斯,哪里和人有過如此親密的舉動?

    他甚至都從未體會過如此極致的柔軟!

    阿瑞斯之前愿意接觸的東西,要么是堅固無比硬邦邦的鎧甲,要么是鋒利無比無堅不摧的利劍,他的整個世界都跟輕軟脫節,現在這樣始料不及毫無準備地被顧連貼過來,強大的反差間,阿瑞斯只覺得對方比云朵和花瓣還要柔嫩。

    阿瑞斯的肌肉緊緊繃著,肌理透著點從未有過的小心翼翼。

    面前的少年仿佛變成了某種精致易碎品,阿瑞斯拘謹得心跳都有些不正常了。

    或許是身體糟糕的緣故,屬于少年的溫度很快就被阿瑞斯自己的淹沒覆蓋,但這非但沒有緩解阿瑞斯有些無所適從的心情,反而給了他一種自己在某種意義上侵占吞噬了其的隱秘刺激感,阿瑞斯只覺得他們所接觸的任何地方都灼熱滾燙得厲害。

    體內的血液在叫囂,阿瑞斯屬于戰神的預感在告知提醒他,他現在很不對勁。

    莫名干澀的喉嚨滾動了滾動。

    阿瑞斯罕見地有些慌亂無措要推開顧連,“你……”

    只話剛吐出第一個音節,在他懷里的黑發少年便恰好抬臉和他對視。

    完美無瑕的容顏,以極近的距離,前所未有地沖擊著阿瑞斯眼中的顏色,阿瑞斯被迫看到了對方眼中映出的自己——

    他從未見過,仿佛紅溫了的自己。

    那一瞬間,阿瑞斯的話卡在了喉間。

    不僅是因為面前漂亮到晃眼的少年,也因為他讀懂了顧連眼中的情緒。

    少年這略顯放.蕩的舉動,被增添了幾分渾不所覺的單純,他只是聽從了阿瑞斯的話,在實驗著阿瑞斯給他的這個機會,以這種卡在曖昧邊緣的親密舉動,看看阿瑞斯是不是真的有可能愛上他。

    而他剛剛的話雖然沒有說完,但里面隱隱透露出的推拒意思似乎被對方捕捉到了。

    阿瑞斯腰側的手開始松開,撩人的發絲也漸漸從肌膚上劃出。

    黑發少年漂亮的唇瓣微微張開,依舊很近的距離,讓阿瑞斯清楚地看到了少年唇齒間的一抹艷紅,他的唇線隨著話語的吐露出現誘人弧度,阿瑞斯終于再隱約聞到了那熟悉的甜香。

    “對……”不起。

    隨著少年回歸平靜面色的,是曾讓阿瑞斯覺得煩躁的道歉。

    少年似乎因他表露出的推卻而做出了沒可能的判斷。

    心臟驟然重重一跳,先前隱約聽到的自我求救聲好像又聽不到了,阿瑞斯沒讓顧連的這句道歉完整地說出來。

    他一直僵硬放在兩側的手被抬起,環住回抱了對方,將那不可形容的柔軟重新壓回了自己。

    阿瑞斯做完后,又愣了下。

    但他很快就找到了原因。

    他這之前從未料到過的再次主動,是不可避免的。

    他只是想讓對方覺得有可能罷了。

    不給對方希望,對方怎么會表露出他想見的模樣。

    他這樣做,只是想讓戰勝詛咒后的喜悅更加令人興奮。

    *

    心里這樣想著,阿瑞斯仿佛忘記了,他稍微表示后,就可以隨時收回手結束這個擁抱。

    宮殿內的玫瑰花香隨著時間的推移,越發濕郁濃稠。

    不知多久,等到顧連在阿瑞斯懷抱里咳嗽起來后,阿瑞斯才慢了不知多少拍地意識到這點,松開了自己有些發麻的胳膊。

    他在微怔地看了看自己的胳膊后,臉色糟糕地狠甩了下袖子,旋即有些暴躁地開口,“你咳得令人心煩!

    說罷,他就以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大踏步離開了這里。

    先前被動靜引過來的護衛,還全都站在距離宮殿門口很近的地方。

    根本不敢看阿瑞斯又煩躁又臭的表情,他們在視線隱隱看到那抹鮮目的血紅后,不僅如鵪鶉般卑微尊敬地低下頭,還略顯畏懼地悄悄挪動步伐,試圖離得阿瑞斯更遠些。

    只阿瑞斯見狀后,臉色更加不好,感覺到不對的他們立馬不敢動了。

    阿瑞斯掃視了他們一眼,每個接受到目光的人都汗珠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裝備最好,看起來在這里面地位最高的首領,在察覺阿瑞斯竟然還特意往他這邊走來后,他更是呼吸都不敢呼,臉色因為劇烈起伏的心跳憋得有些發紅。

    只很快,這位恐懼不已擔心自己惹到了阿瑞斯的首領就傻眼了。

    阿瑞斯從他身邊走過,并未駐足停留。

    但他好像聽到了一道很低,像是不想讓其他人聽到的話。

    “你們的王子在里面咳得厲害,快去給他找醫師。”

    “?”

    首領遲疑地看著阿瑞斯的背影,不確定這是不是他的幻覺。

    也是下一秒,似乎是因為他的沒有立即行動,走到遠處的紅發神祇突然停住,一副要轉身看他的模樣。

    首領心里一驚,連忙在其他人驚詫的目光下,一溜煙地飛奔去醫師住所了。

    *

    宮殿內,顧連并未關注外面的情況,只抬眸隔著窗戶看向了奧林匹斯山的地方。

    阿波羅應當已經回到奧林匹斯山,并將祭祀上發生的一切以及他的存在,如實告訴宙斯了。

    小一順著顧連的視線也看了看,[也不知道我們的這位神王陛下會采取什么措施。]

    顧連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當然是攻略我嘍。]

    小一:[咦咦咦?!]

    小一先是驚訝,但很快,它就想通了一切。

    他們奧林匹斯山的這位神王,是眾所周知的多情。

    這份多情,也曾數次被他當做可以用來奪取利益的手段。

    當年宙斯為首的眾神,想要推翻二代神王克洛諾斯領導著的泰坦神的時候,宙斯就使用過這種手段。宙斯為了平衡掉雙方太過懸殊的實力差距,‘勾引’了克洛諾斯背后所有單身的女泰坦。

    既然提豐的這個詛咒以愛情為開端。

    ——當他們的愛情之花綻放時,他們會孕育出毀滅你的可怕惡果。

    那么只要破掉這個前提條件,詛咒就會迎刃而解。

    它家宿主在當時讓提豐如此詛咒的時候,應該就猜到了這位多情的神王會選擇怎樣處理。

    不論不易掌控的阿瑞斯那邊如何做,宙斯只要讓這朵愛情之花不是對阿瑞斯綻放的就可以。

    對于這位將愛情玩弄得爐火純青的神王來說,還有什么辦法,能比他親身入場攫取走這朵愛情之花,更為無懈可擊。

    畢竟,宙斯還從未在愛情上失手過。

    第37章 36 他是戰利品

    如畫般的精致宮殿內, 清新濃郁的花香正揮灑著剛被清晨露珠滾過的朝氣和生機。

    阿瑞斯過來的時候,勤勤懇懇的花匠們正快速給伽倪墨得斯的宮殿,換上今日最新鮮盛極的花朵, 他們在妄圖用這種方式, 讓他們病重的王子能始終被蓬勃生命力包裹。

    因著他昨天到來的事跡已經在特洛伊王國傳遍,阿瑞斯在一陣說不清究竟是希冀還是艷羨的目光中, 一路暢通無阻地走進了伽倪墨得斯的住所。

    阿瑞斯過去的時候, 擁有無暇漂亮面容的少年正在書案處坐著。

    他尚未束發, 黑得純粹的三千發絲正隨意地披著, 在更顯蒼白的膚色和光暈的勾勒中, 編織出道道曖昧糾纏的線條, 莫名惹人心悸。

    他正在看書, 鴉羽般的眼睫因為微垂著而更顯弧度卷翹,修長手指每每伸出去翻頁的時候, 都會在陽光的親昵中劃過一抹格外晃眼的白。

    阿瑞斯的視線, 不可控地在其因為膚色透明而隱隱露出的黛色血管上停留了瞬。

    沒有要打招呼的意思,就像自己剛剛不經過允許就進來一樣, 和禮貌這個詞完全不掛鉤的阿瑞斯直接大踏步走向顧連, 并堂而皇之地坐到了顧連的對面。

    阿瑞斯在瞥了眼顧連手中的書后, 心里有些怪。

    原因無他,這是本吟游詩人歌頌描述戰爭的書籍。

    “你怎么會看這種書?”阿瑞斯就不是個會壓抑自己疑問的性格。

    顧連仿佛已經沉浸在書籍中,就算阿瑞斯就在他面前開口,他也沒有要將視線從書頁中移走施舍給阿瑞斯些許的意思。

    阿瑞斯見狀, 只覺自己的起床氣似乎延遲出現了, 心里瞬間不爽,面色又開始有些臭了。

    就在他覺得自己一大早又主動湊過來,是個嚴重錯誤的時候, 他聽到了顧連好似沒經過思考般下意識按照本心給出的答案。

    “因為想要了解你呀!

    直白的回答,和那因為‘呀’的尾音而莫名流露出的調皮驕縱之感。

    阿瑞斯原本即將脫口冒出的冷哼,愣是被他生生收回了,然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不耐煩和不屑,“看這種書能了解到什么?”

    還不如直接問他呢。

    話雖這么說著,阿瑞斯卻沒再發言什么了,只等到顧連白皙的指尖翻到最后一頁,顧連將這本書全部看完后,他才看似隨意地伸手將這本書拿到了自己這邊。

    指腹處好像不小心碰了下,阿瑞斯放在書頁上的手莫名顫栗了下。

    紅發神祇看書的模樣怎么看都透著股違和,阿瑞斯快速翻閱的時候,臉色越發糟糕。

    這誰給伽倪墨得斯找的書?

    怎么這么不專業,通篇就沒一句是提他的。

    阿瑞斯似乎完全忘記了他給人類留下的暴戾恐懼印象,以及完全沒有可以夸贊的事跡,讓大家在談及他時總會忌諱莫深。

    阿瑞斯重重將書籍合上,因為不滿而略顯挑刺地問,“你看完后對這書有什么想法嗎?”

    趁早把吩咐的人換掉吧。

    做事這么不謹慎認真,怎么可能照顧得好伽倪墨得斯。

    顧連仿佛完全沒get到阿瑞斯這點,他在這時終于抬眸看向阿瑞斯了。在阿瑞斯的注視下,黑發少年似乎真的陷入了沉思,因為始終沒有收回眼神,阿瑞斯也得以看到顧連墨色瞳眸中所有開始微微泛起的漣漪。

    這泛著點靈動的變化,讓顧連長時間的思索沉默完全不惹人煩躁,反而會讓人下意識沉溺。

    阿瑞斯忍不住心想,伽倪墨得斯還是有點表情時更好看。

    這也使得,顧連開口的時候,阿瑞斯不可控地怔了下。

    顧連的回答總是會出乎阿瑞斯的意料,這次依舊是。

    “我看完后,會有點想要知道戰爭爆發的意義是什么。”顧連的嘴唇輕輕動著,聲音很輕很輕,似還沉浸在某種思考里,“為什么明知道會死傷慘重,會出現刺目恐怖的地獄般景象,還是會有戰爭出現,也還是會有士兵將領不管不顧地向前拼殺。”

    他眼眸映著阿瑞斯張揚如血的紅發,似乎想要從這位戰神口中得到確切的答案。

    如果是旁人問阿瑞斯這個,阿瑞斯一定會無所謂地告訴他。

    當然是因為空氣中的血腥之氣,可以讓人體內的血肉細胞刺激到如火燃燒般沸騰,利劍刺穿胸膛奪走人生命的時候,會涌現掌控者般的興奮感,越是慘烈的戰爭,越是能培育和激發強者潛力的溫床,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借由戰爭宣泄。

    可偏偏問他的是顧連。

    是一個即使知道生命和他掛鉤,但依舊很平靜的一個人。

    顧連隱隱表露出的對生命的無所謂,讓阿瑞斯覺得,如果他真的就這樣回答——

    無法就戰爭中消亡的無數人命,給出他們生命意義方面解答的話,面前的少年會再度回歸剛得知神諭時的表現。

    他因主動給其機會,而讓對方生出的那些微弱漣漪變化,也會隨之蕩然無存。

    心臟莫名緊張地跳跳,阿瑞斯被問住了。

    他被顧連看著,罕見地感覺喉嚨被人扼住。

    阿瑞斯坐在那里,勇武有力看似無所不能的肌肉忽然有些緊繃和無所適從。

    阿瑞斯也跟著思索起來。

    是啊,這背后的意義究竟是什么?

    這似乎他之前從未認真尋找過的東西。

    顧連烏睫微微顫動,不知道是不是陽光剛好從他身上溜走的緣由,某種誘人的黑色給他覆上層了蠱惑風.情,嫣紅的唇瓣宛若地獄中盛開的曼珠沙華。

    他的聲音依舊很輕,“是因為欲.望嗎?”

    他的語氣中,聽不出他對這個情況究竟是贊成還是反感,只狀似在訴說自己的看法,“他們爆發戰爭,努力獲得戰爭的勝利,是因為他們想要得到基于欲.望產生的戰利品。戰利品背后的意義和無法抗拒的吸引力,讓他們的血性和意志得到了最大程度的調動!

    “為了能得到他們想要的戰利品,他們寧愿用累累血骨下生命意義去交換。”

    顧連不知是在問他自己還是在問阿瑞斯,“是這樣嗎?”

    那微微上揚的尾音,既像是在單純地表達詢問,也像是某種飄飄渺渺輕微撓動人心的引誘。

    阿瑞斯沒說話。

    掌管著戰爭的神祇,已經因為顧連的這些話陷入了某種思考。

    他想到了他來到人間后,引發的那幾次戰爭,每次開頭的時候,他體內的細胞都跟著喧囂沸騰不已,整個人都會進入他最喜歡的亢奮狀態,戰爭結束后蔓延開來的勝利喜悅,也讓他呼吸紊亂,但——

    確實是有些莫名空落的。

    而隨著戰爭一次次的被引發,他被勾起的興致也越來越低,阿瑞斯之前一直以為,他會這樣是因為這些規模都還太小了,為了遏制那份空落,他應該效率更快引發更多的戰爭,最好可以得到允許親身參與其中。

    可現在,阿瑞斯從顧連羽毛般輕柔癢人的話語中,得到了一個他從未想過的不一樣答案。

    阿瑞斯紅色的瞳眸中浮現忽明忽暗的涌動。

    難道他每次戰爭的不盡興,是因為他沒有得到戰利品?

    不知道是不是阿瑞斯的錯覺,他感覺自己掌管的法則被觸動了下,一種源自靈魂的顫栗驀地出現。

    阿瑞斯便是這個時候,又聽到了顧連的話語的。

    漂亮到仿佛要讓萬物全部失色的少年問他,“阿瑞斯,你的戰利品是什么?”

    心臟因為這個問題重重一跳。

    阿瑞斯是頓了會兒后,再開口的,他的聲音莫名有些低啞,仿佛被某種不知名的火焰灼燒著,“你指的戰利品都包含哪些范疇?”

    “什么都可以有,金錢,財富,權勢,地位,領土,聲望……”

    阿瑞斯聽著顧連的話,眼神中難得地劃過一些茫然。

    顧連說的這些,都是他天生就擁有,他根本不需要也不屑去追求的。

    顧連本來已經說完了,但仿佛在視線不經意劃到阿瑞斯手前的書籍時,想到了什么,補充道,“還有美人。”

    很隨意的一句話,聲音輕到都快要聽不見了,可阿瑞斯卻怔住了。

    剛剛被他隨便翻閱的內容,突然清晰地不斷在腦海里浮現。

    顧連的面容還在阿瑞斯的視線范圍內,但阿瑞斯卻突然感覺變得不一樣了,他的視線落在顧連垂下的黑發上,他剛來的時候,只是覺得顧連這樣還怪好看的,有點和之前不一樣的奇特韻味。

    現在——

    阿瑞斯望著那黑發織成的種種線條,只覺那纏綿迤邐中,仿佛凝成了某種束縛少年的網。

    顧連越是皮膚白皙,這黑得就越幽深,落在顧連雪白肌膚上的時候,痕跡格外明顯,點點的晦暗侵占著他的身軀,讓他看起來可以隨便擺布,就像是——

    某種可以被掌握爭搶的戰利品。

    心臟猛地漏了一拍,阿瑞斯呼吸忽然有些粗.重,他結實健碩到仿佛可以得到一切的肌肉也在不正常的起伏。

    *

    夢幻虛浮的云層之上,鳥語花香的奧林匹斯山中。

    盤旋起舞的精靈仙子們,在感受到戰神暴戾的神力后,立馬斂去身形,生怕惹怒阿瑞斯般躲到了距離阿瑞斯遠遠的地方。

    然,她們的好奇心,還是讓她們忍不住悄悄地探出頭,觀察起這個紅發神祇來。

    她們疑惑地對視著,既不明白阿瑞斯為什么會突然重回奧林匹斯山,也不明白為什么這位一向目中無人的戰神此刻看起來如此神思不屬。

    “好奇怪!”

    待阿瑞斯的身影消失后,她們忍不住嘰嘰喳喳地道。

    “真的好奇怪啊!”

    他為什么變得這么奇怪!

    阿瑞斯有些惱怒地在心里抱怨著自己。

    阿瑞斯會出現在這里,自然和宙斯有關。在奧林匹斯山身份尊貴不已的戰神,只會聽他父神宙斯的命令。阿瑞斯已經忘了,他在聽到伽倪墨得斯的那些話后,是怎樣離開伽倪墨得斯的宮殿的了,他的記憶仿佛只停留在了他心跳錯拍的那刻。

    即便他很快就從阿波羅那里,接到了宙斯讓他回奧林匹斯山拜見的命令。

    即便從他離開伽倪墨得斯的宮殿,到他出現在這里,已經過去了很長的時間,可阿瑞斯的思緒還是混亂無比。

    隨著阿瑞斯朝宙斯所在的主殿越走越近,他的心思終于從記憶中的白天場景中挪走。

    倒不是他自己平復整理好了,而是——

    一陣‘霹靂嗙當’的噪音,打斷了阿瑞斯。

    阿瑞斯皺著眉頭看過去,看到了一個和他有著一樣紅發,但卻有些瘸腿的存在。

    是火神赫淮斯托斯。

    對方正赤著上半身,對著一座嶄新的宮殿敲敲打打,完成著精益求精的進一步細化。

    阿瑞斯朝那漂亮奢華無比的宮殿看去,一眼就看到了最上方的真實之神牌匾。

    他本就因自己而不太妙的心情,見狀,更糟糕了。

    阿瑞斯沒忍住道,“赫淮斯托斯,你怎么給潘多拉建如此華美的宮殿?”

    都比伽倪墨得斯的宮殿精致了。

    阿瑞斯越看越不順眼。

    赫淮斯托斯現在建造的這宮殿,怎么看,都和伽倪墨得斯最搭。

    只有伽倪墨得斯居住在里面,才不會被里面過于絕倫的建筑雕刻擺件掩蓋住色彩光芒。

    可偏偏,這竟然是給他十分厭惡的潘多拉準備的。

    潘多拉怎么配住在這里?

    赫淮斯托斯聞言理都沒理阿瑞斯,只繼續在上面雕刻著更為漂亮的花紋。

    阿瑞斯見狀狠狠皺眉,對潘多拉的觀感變得更差。

    這家伙,竟然還把赫淮斯托斯也蠱惑了嗎?

    第38章 37 讓潘多拉多蠱惑幾位神吧

    暗紅色的頭發在空氣中劃過陣陣弧度, 伴隨著赫淮斯托斯結實的肌肉凸成道道流暢線條,他手下已成雛形的宮殿也變得更為奪目。

    對于赫淮斯托斯因潘多拉屏蔽他的舉動,阿瑞斯有些生氣。若是換個人在這里, 即便他同為主神, 阿瑞斯也不會給其好臉色?僧吘购栈此雇兴购退际呛绽暮⒆,雖他們兩個沒什么交集, 赫拉也相當不喜赫淮斯托斯, 但阿瑞斯還是會顧及幾分他們同個母親出身的情面。

    阿瑞斯語氣難聽, 看似不屑, 實則提醒, “我在人間可是經常聽說他的事跡, 他和那位后知后覺神可是打得相當火熱!

    阿瑞斯雖不是很在意埃庇米修斯, 卻也知道埃庇米修斯是以米斯的普通人身份行走的。

    潘多拉在人間的名聲盛得有些不正常,遍布人間的游吟詩人總是不知疲倦又興致勃勃地贊美歌頌他, 潘多拉那邊的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發波浪般的迅速蔓延。

    阿瑞斯現在都有些懷疑, 這背后存在某些推手,是潘多拉故意使了些能幫自己增加聲望的手段了。

    阿瑞斯在心里對潘多拉冷哼了聲。

    畢竟, 他的伽倪墨得斯, 明明有著超越眾神的美貌, 卻也僅僅只是在周邊比較出名罷了。

    有伽倪墨得斯做對比,潘多拉那邊就顯得很不正常了。

    阿瑞斯對赫淮斯托斯說的都是實話。

    在他時不時就能聽到的贊美中,阿瑞斯確實經常能聽到米斯的名字。

    赫淮斯托斯利落鑄造的動作,因阿瑞斯的這句話, 猛地頓住。阿瑞斯有些意外地看著赫淮斯托斯微微發僵的身體。

    因鍛造太久而變得凌亂的頭發, 擋住了赫淮斯托斯的大半眼神,讓他眼底的情緒變得有些晦暗難辨。站在他對面的阿瑞斯,清晰地看到了赫淮斯托斯在微微垂下頭后, 不知想了些什么,攥緊了垂在右邊的拳頭,那上面隱隱突起些血管來。

    阿瑞斯有些心驚,身為戰神,他對某些躁動因子格外敏感。

    感受著赫淮斯托斯身上壓抑又洶涌的叫囂,阿瑞斯還是第一次見赫淮斯托斯這樣。

    以憨厚著稱的火神,向來是低調自卑內斂逆來順受的。

    阿瑞斯之前是極其看不慣赫淮斯托斯這幅模樣的,明明是主神之一,有著格外強大的神力,卻從不崇尚自己的榮光,活得跟個奧林匹斯山的打鐵匠似的。

    阿瑞斯數次眼熱對方藏在老實皮囊下的實力,妄圖和赫淮斯托斯比試一場打上一架,然低眉順眼的赫淮斯托斯總是你進我就退,不給阿瑞斯任何機會。

    他試圖惹怒對方的主動行為,也總是以對方沒反應地獨自消受為結局。

    而現在——

    阿瑞斯頗為興致地挑挑眉。

    赫淮斯托斯在阿瑞斯暗自思索的時候一直保持沉默,他隔了好一會兒,才用沙啞難聽到像是砂礫被火烤了的發澀語氣道;“……后知后覺神埃庇米修斯?”

    語氣很怪,雖在試圖保持正常,阿瑞斯還是聽出了那些敵意和不甘。

    阿瑞斯雖然有些不滿赫淮斯托斯只提了埃庇米修斯而沒提潘多拉,仿佛他現在生出的那些負面情緒都是沖著埃庇米修斯去的,對方并沒有就此生出對潘多拉的反感。

    但阿瑞斯還是興奮于赫淮斯托斯的變化。

    他一邊更加厭惡潘多拉,一邊又突然覺得,潘多拉的存在也不是毫無用處。

    如果潘多拉這種不自量力的蠱惑,當真可以誘導出其他神祇被埋藏深處的戰意的話,他身為戰神,喜聞樂見。

    哪怕——

    這些好勝心,僅僅浮于妄圖戰勝情敵的表面。

    阿瑞斯臉上終于有了些笑意,他雙手抱著胸,繼續點燃,“對啊,他和埃庇米修斯化身的米斯關系極好,人間到處是基于他們兩個創造出來的歌謠。”

    眼見赫淮斯托斯緊緊抿起了唇,身上籠罩的陰影越來越多,阿瑞斯心情頗好地這才離開。

    他想,照目前這種情況來看,他還是樂得見潘多拉再多蠱惑幾位神的。

    在眾神都不喜阿瑞斯只會戰斗的同時,阿瑞斯也看不慣他們如今的縱情聲色。

    神界持久的太平實在太過無聊了。

    阿瑞斯很想見見大家重燃戰意的模樣。

    阿瑞斯大步走向最高處的主殿,紅色的頭發在光暈的勾勒中仿佛更顯眼了。

    總歸,也不會翻起什么大事。

    大不了到事情有些不可控的時候,他再用他掌管的法則,強行壓制住他們因潘多拉生出的戰意。

    走著走著,阿瑞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轉身細細瞅了幾眼赫淮斯托斯給潘多拉鍛造的宮殿。

    阿瑞斯是真的覺得,這個宮殿和他的伽倪墨得斯很搭。

    他將目前所有已經呈現出來的細節收入眼底后,心里盤算著他將伽倪墨得斯如今宮殿復刻成這樣的可能。

    *

    到處都彌漫著尊貴氣息的主殿內,高座上的銀發神王含笑看著走進來的阿瑞斯。

    阿瑞斯露出了他只會在宙斯面前表露的尊敬和謙卑,伸手搭在另一肩上,他微微曲身,“父神。”

    “親愛的阿瑞斯,我早就跟你說過了,你并不需要向我行禮!敝嫠挂贿呫紤须S意地半躺在鑲滿寶石的神座上,一邊撐著脖頸失笑地搖搖頭。

    單看他這幅模樣,他對阿瑞斯的寵愛依舊,并沒有因提豐詛咒的事而對其生出隔閡來。

    阿瑞斯心里微微松口氣。

    身側半懸著的雷霆權杖輕微地滋啦作響了下,上面隱隱盤旋著的閃爍雷電,打亮了宙斯高挑又威嚴的眉峰。

    “你應該也知道我是為何叫你來的。”宙斯輕輕嘆口氣,神情依舊自然放松,這讓他提及這個敏感的話題時,不僅不像是質問,反而更像是談心,“提豐的詛咒已經生效,那位能借助詛咒之力可能會蠱惑到你的人類已然出現!

    “阿波羅已經將他的身份告訴了我,他是特洛伊的王子伽倪墨得斯!敝嫠勾鬼粗⑷鹚,“對嗎?”

    這個‘對嗎’既是在確認阿波羅的話,也是在問阿瑞斯是否真的確定了其應驗人選的身份。

    阿瑞斯略顯不自然地點頭,“是伽倪墨得斯。”

    宙斯又是一嘆氣,仿佛悲憐著伽倪墨得斯的被卷入。

    他指尖在雷霆權杖上的冰涼處摩挲了下,語氣不急不緩,“我聽說你是主動進到他的宮殿去尋他的!

    阿瑞斯無來由有些緊張,“……嗯!

    他基于事實不得不應聲表示肯定后,在宙斯并未詢問的情況下,將他會這樣的心理路程也詳細地講了遍。

    “伽倪墨得斯表現得太平淡了,看起來完全沒有要因為神諭而有所行動的意思,我……”

    阿瑞斯完全沒意識到,他這樣的描述,把原因全都歸在了自己的狂妄自大和好勝上。

    就仿佛在試圖告訴宙斯,他接近伽倪墨得斯,完全是他自己的奇特心思使然,和伽倪墨得斯以及他身上的詛咒無關。

    提豐的詛咒,并沒有宙斯以為的那樣可怕不可抗拒。

    詛咒的牽引之力其實微不可查。

    伽倪墨得斯也因此不具備什么威脅性。

    阿瑞斯說這些話的時候,難免聯想到了些他因伽倪墨得斯生出的種種情緒,他向來英俊無畏的面容上也出現了幾抹不一樣的色彩。沉浸在某些心思的他,完全沒有發現,高高在上的宙斯已經將他的所有差別表情全部捕捉。

    而宙斯,不可能看不出,那藏在下面的,阿瑞斯現在還沒清楚意識到的繾綣心思。

    銀發神王眉毛輕挑,眼底涌現忽明忽暗的異色。

    等到阿瑞斯說完后,宙斯已經恢復了最初的神態。

    宙斯聲音磁性而富有仁慈,“阿瑞斯,我親愛的孩子,我能理解你的心思,你的好戰和好勝是你剛出生就被刻上的本能。在提豐的詛咒剛出現的時候,我便猜到了你會產生要將詛咒也戰勝的可贊心理,那毫無疑問是連我都無法生起,值得被歌唱的勇氣和決心。身為你的父親,我愿意相信你的能力和意志!

    宙然話語一轉,“但作為你的長輩,我也不得不對你錯誤的行為進行規勸!

    宙斯垂首看著阿瑞斯,銀發如銀河,聲音中透著神王對一切生靈的悲憫慈愛,“伽倪墨得斯同樣是這場詛咒的受害者,他的生機被剝奪終究和你有著無法割斷的聯系,你不能因為自己的好勝心,就肆無忌憚地將他視為工具,將他對你可能會產生的愛慕當做戰后炫耀興奮的資本籌碼!

    宙斯指尖在一顆璀璨的寶石上輕敲了下,露出幾分無奈,“我知道你不喜歡人類,將他們視為無需在意可以隨便被捏死的螻蟻,但即便是螻蟻,也有自己的心思情緒!

    “你既然確信你能獲得最終的勝利,為什么不給可憐的注定失敗者一些仁慈的同情呢。”宙斯意味深長地道,“阿瑞斯,你應當對伽倪墨得斯好一些!

    說罷,他便揮揮手,示意自己要對阿瑞斯講的話已經講完,阿瑞斯可以退去離開。

    阿瑞斯抿了抿唇,他壓下因宙斯的這些話,而有些亂的心思,躬身行了一禮后轉身離開主殿。

    屬于阿瑞斯的張揚紅色很快消失不見。

    阿瑞斯并不知道,在他離開沒多久后,宙斯就耐人尋味地輕笑了下。

    銀發神王指尖一勾,一顆晶瑩剔透的留影石出現在了他手心。

    伴隨著他神力注入,剛才在主殿內發生的一切都被清晰映照出來。

    ——阿瑞斯到底是如何訴說,自己只是為了更能體驗快感,才去接近伽倪墨得斯并給其機會的。

    ——他又是如何借著規勸的話,道出阿瑞斯的自私殘忍的。

    留影石在神座寶石的照耀下,流轉出瑩潤光澤,宙斯饒有興致地將其放在手心盤旋,他嘴角輕微上揚起一個弧度,襯得他更為俊美,然他的眼神卻出現了一抹不易捉摸的晦色冷意。

    只要讓伽倪墨得斯看到這留影石中的場景畫面,哪怕伽倪墨得斯真的生出了對阿瑞斯的好感,也會瞬間被突增尖刺帶來的酸脹疼痛覆蓋吧。

    阿瑞斯事后所有表現出來的真情流露,都會因此顯得別有用意。

    將留影石收走,宙斯朝著特洛伊王國的方向看了一眼。

    想著阿波羅對其容貌的描述,以及阿瑞斯不過是短短接觸了會兒就被勾出的異樣,宙斯眼底出現一抹精光。

    他在心底輕輕念著伽倪墨得斯的名字,神情中浮現發現美味獵物的濃濃興味。

    第39章 38 他才不是在伺候伽倪墨得斯呢~……

    他這樣做, 是會傷害到伽倪墨得斯的嗎?

    向來盛氣逼人的戰神,腳步格外沉重地碾過奧林匹斯山的土地。

    阿瑞斯只要一想到伽倪墨得斯那種清冷的臉,會率先染上失望難過的顏色, 就覺得心臟酸脹, 仿佛缺失了一塊般空落不已。

    他是覺得現在的伽倪墨得斯表情太平淡了,希望對方能表露出更多些表情來, 但絕對不是這種代表難受的神情。

    阿瑞斯的拳頭猛地攥緊, 上面駭人的青筋暴出, 但就像不知道該如何發泄的困獸一般, 他的拳頭只是無力地垂在他自己的身側。

    在這種情況下, 就算他獲得了他原本想要的勝利, 他真的會開心嗎?

    阿瑞斯嘴唇抿得有些發白, 周圍的精靈仙子們連遠遠地探頭看他都不敢了,附近路過的神祇更是驚愕地看著阿瑞斯。

    他們從未指望過阿瑞斯會主動和他們打招呼, 戰神的目中無人是奧林匹斯山眾神已經接受的事實, 然這次阿瑞斯對他們的忽視格外不一樣,不是源自那令人厭惡反感的不屑, 更像是處于失魂落魄中的沒注意到。

    阿瑞斯不知不覺間就下了奧林匹斯山, 他完全是無意識地繼續往前走。

    他眼神中閃過一些茫然。

    他將提豐的詛咒視為一場讓他血液興奮的戰爭。

    可——

    阿瑞斯想到了伽倪墨得斯說的那些話。

    他好像從未想過, 他勝利后,又能得到些什么。

    身為戰神的他,可笑地,從來都沒有戰利品過。

    幾乎是這個念頭剛閃過, 阿瑞斯混亂紛雜的腦海里便猛地浮現出了伽倪墨得斯的模樣。

    ——仿佛是他下意識冒出的心中答案。

    呼吸驀地變得短促, 心跳沒來由瘋狂加速,阿瑞斯寬厚有力的手摸上了自己不住起伏的胸膛。他表情變化一瞬,搖搖頭, 試圖將這想法搖出腦外,可無論他怎樣嘗試,伽倪墨得斯誘人模樣依舊如影隨形。

    身體上始終沒減的不知名顫栗在明白地告訴阿瑞斯,他現在很不正常。

    紅發戰神無意識大步前進的步伐忽地頓住,他深呼吸一口氣,基于對勝利渴望衍生出來的理智在告訴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他必須得先想清楚讓他困惑無措的所有事。

    他需要暫時遠離伽倪墨得斯。

    ——在他想清楚到底該如何對待伽倪墨得斯之前。

    *

    阿瑞斯剛回神,就聞到了熟悉濃郁的玫瑰甜香,他這才發現,他竟下意識地又來到了伽倪墨得斯的宮殿。

    他簡直是,太不對勁了。

    身體微微僵硬一瞬,阿瑞斯趁著視野內尚未看到熟悉的少年,做出轉身的趨勢,就要離開,他準備先去斯廷法利斯湖冷靜一下。

    紅色的衣袍在空中劃出痕跡,阿瑞斯的腳步懸在門檻處的時候,看到了幾位甜美的侍女正端著兩大桶東西過來。

    一桶放滿著擁有悶人氣味的奇異花草藥材,顏色繽紛極了。

    另一桶則是滿滿的熱水,顯然剛被烈火燒開,蒸騰的水汽不斷地往外冒。

    拿著這么重的東西,侍女們的額頭上都沁出了薄汗,可她們卻像是完全沒感到累似的,腳步輕快,笑意盈盈,嘴角跟涂了花蜜似的勾起,一副開心不已的模樣。

    周圍那些阿瑞斯很看不上的護衛們,全都又艷羨又嫉妒地望著她們。

    她們妄圖進入伽倪墨得斯宮殿的行為,被停在門邊的阿瑞斯阻止。阿瑞斯高大魁偉的身形,配上他此刻逆光處的位置,讓此次陰影甚多,仿佛厚重壓抑的小山。

    侍女們被嚇得臉色泛白,強忍恐懼畏畏縮縮地打著招呼,“戰,戰神大人!

    阿瑞斯看著她們如花般的嬌艷容顏,只覺莫名的火氣在往上冒,語氣中一定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聲音糟糕透了,“你們要進來?”

    冷硬極了,細聽,還有幾分咬牙切齒。

    侍女們白著臉慌亂點頭。

    “誰讓你們進來的!”都不是詢問了,變成了不悅地質問。

    侍女快要被他嚇哭了,“是王子殿下允許的!

    阿瑞斯臉不可控地黑了黑,強忍著脾氣又問,“伽倪墨得斯為什么讓你們進來?”

    侍女攥著桶的手不住地用力,聲音怯生生的,“王子殿下在藥浴,需要有人及時在旁邊加藥材加熱水。”

    阿瑞斯大腦‘嗡’了下,有些空白。

    伽倪墨得斯在沐。

    他下意識往身后看了一眼,確實見到有一個屏風被擺了出來,精致漂亮的圖案上,尚能見到些水滴被濺起打到留下的濕漉水痕,白色的霧氣細細綿綿地氤氳著那里。

    靠著遠超常人的視力,阿瑞斯隱隱約約還看到了屏風后的部分剪影。

    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下,阿瑞斯略顯慌亂地連忙回神,被遮擋在紅發下的耳朵有些泛紅。

    他又開始不正常了。

    阿瑞斯下意識就想趕緊離開,卻在腳步剛要動作的時候,又看到了面前的幾位嬌美侍女。

    頓時,一桶涼水直愣愣地潑在了阿瑞斯的頭上,莫名灼熱的身體瞬間透心涼。

    說是伺候,但這些侍女進去,不就看到伽倪墨得斯了嗎?

    他都還沒看到過!

    “不行!你們不能進去!”阿瑞斯表情厲色。

    “可是,可是……”侍女們無措地看著手上的東西,很想說話,卻在阿瑞斯黑如鍋底的臉色下一個音節都不敢吐出來。

    阿瑞斯直接在侍女們委屈的注視下,強硬地伸手,將兩個木桶都奪了過來,“行了,你們都離開吧,這里交給我就行了!

    侍女們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是真的要哭出來了。

    天知道,她們為了爭搶到這個名額花了多大的功夫。雖然為了調養身體,伽倪墨得斯隔段時間就會藥浴一下,可之前的王子每次都會拒絕他們的伺候,今天是唯一的一次例外。

    他們本想著終于苦盡甘來了,卻沒料到戰神竟然就這么剛剛好地又冒出來了。

    侍女們眼淚汪汪地互相對視。

    回應她們的,是被阿瑞斯重重合上的宮殿大門。

    *

    好險。

    要不是他恰好出現在這里,伽倪墨得斯不就要被人占到便宜了嗎?

    伽倪墨得斯怎么能隨隨便便同意她們,他難道看不出她們那些羞赧的小心思嗎?

    真是不讓他省心。

    阿瑞斯又不爽又慶幸地,一手提著一個木桶往過走的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他想要暫時遠離伽倪墨得斯的最初想法。

    是直到他走到屏風那里的時候,阿瑞斯才慢半拍地意識到,他剛剛究竟做了個什么事。

    他竟然如此強勢地搶走了侍女們伺候人的活。

    阿瑞斯什么時候伺候過人?這個詞簡直就該是和他絕緣的!

    面色突然有些難看,手上對他而言本該毫無重量的木桶,好像也突然有些拿得不太得勁了。阿瑞斯心情煩躁地想著,反正他肯定做不來這伺候人的活。

    伽倪墨得斯也不行。

    等會兒他就放在伽倪墨得斯面前,讓伽倪墨得斯自己——

    腦海里的思緒驀地怔住,阿瑞斯的視線在不經意地看到屏風后的身影時,毫無防備地呆住了。

    伽倪墨得斯比身后玫瑰還漂亮艷麗的容顏,在水汽的蒸騰中夢幻無比,他的身體靠在浴桶邊上,柔順的黑發在沾染上濕意后更顯濃黑,襯得他的冰肌般的膚色更加白皙如玉,那上面隱隱透出的晶瑩柔嫩光澤,更是被似有似無的光暈勾勒出惑人的弧度。

    浴桶里放著可以遮擋住他大半身體的藥材,但隱隱約約能捕捉到的些許線條,似乎更能調動情感深處的興奮和刺.激。

    阿瑞斯的視線艱難地往上挪,他看到了少年雪白的鎖骨,隱隱透明的脖頸,比桃花還要艷麗的柔軟唇瓣,被熱氣蒸騰出來的泛粉雙頰,以及闔下的濃密卷翹長睫。

    不知是浴桶內藥材的作用,還是舒適的環境使然,伽倪墨得斯似乎睡著了。

    阿瑞斯看著對方弧度誘人的眼睫,又看看那泛著一抹殷紅的眼角,呼吸不住地放緩。

    手上的木桶被他格外輕柔地放下。

    阿瑞斯生怕把伽倪墨得斯吵醒似的,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放著新的藥材。

    他有些嘴硬地,小聲地,對睡著后根本不可能聽到他話語的少年道,“喂,伽倪墨得斯,我告訴你,我這可不是在伺候你!

    他一邊狀似煩躁地繼續往里面丟藥材,一邊繼續道,“我就是比較好奇這些個植株藥材是如何一起發揮作用的罷了!

    “只是你睡著了,你沒辦法自己弄,我才迫不得已自己出手的。”

    他這說著,仿佛叫醒伽倪墨得斯完全不是個選項似的。

    “畢竟——”阿瑞斯冷哼了聲,“我的好奇心最重要了,先想辦法滿足我的好奇心才是首先要完成的,和你有關的這些都是被我排在后面的選項。”

    和那些個普通侍女只知道按醫師吩咐的要求做不一樣,阿瑞斯雖不像阿波羅那般精通醫術,但他到底是個神祇。

    傷痛是戰爭中不可避免的痕跡,阿瑞斯大體也知道些治療手段。

    他垂眸看著浴桶中被放置的藥材,待感覺到里面的藥效已經進入飽和狀態后,便止了動作,等伽倪墨得斯吸收些后,再往里面放。

    時間一點點地推移,木桶里的藥材越來越少。

    “阿瑞斯?”有些遲疑的聲音響起時,阿瑞斯正思量著,要是換剛剛那些個侍女過來做,她們肯定做不到像他這樣好。

    不知是才睡醒的緣故,還是水霧輕軟了他的聲線,顧連的這道聲音很綿軟,那因遲疑而微微拖長的尾音多了股很誘人的欲語還休的味道。

    阿瑞斯莫名感覺自己耳尖被燙了下。

    他身體有些僵,出現了被對方發現自己在伺候其的尷尬和緊張,但戰神的驕傲,讓他很快壓下了這點,比若無其事更甚一籌地煩躁瞪向顧連。

    這一看,阿瑞斯的目光又直愣愣的了。

    這所謂的藥浴仿佛有著醉人的效果,伽倪墨得斯重新睜開的眼睛里,已經完全沒有了往日的清冷,那里出現了記憶中根本不會在其眼底出現的迷醉春意。

    配上少年仿佛被桃花瓣染艷的眼角暈紅,比燦爛的霞光還要惑人。

    阿瑞斯看著對方眼中滿滿的自己,只聽到‘轟’的一聲,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他腦海中炸開了。

    對方眼神還有些渙散,似乎要藥效下有些看不清他。

    顧連歪了歪頭,眼神中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面前這個似乎是阿瑞斯的人,為什么仿佛被剝奪了言語能力般不說話回應他。

    他漂亮的眉毛皺起一個可愛的弧度。

    似乎放棄了從阿瑞斯這邊得到答案,準備自己辨別,他在阿瑞斯心亂如麻的眼睜睜注視下,突然像能蠱惑人心的海妖一樣游向了阿瑞斯。

    但這樣近的距離似乎還是不夠。

    于是眼神依舊沒有焦距的少年,直接伸手環住了變得僵直緊繃的阿瑞斯的脖頸。

    第40章 39 緊緊抱住我

    阿瑞斯能清楚地感覺到, 環住他的手究竟有多么柔軟和細膩,在那白玉般的觸感在他脖頸處流轉的時候,阿瑞斯皮膚下脆弱的血管都在興奮顫栗地一下下跳動。

    那是他過去經歷的每一次戰役都沒帶來過的美妙奇特體驗。

    阿瑞斯心跳不住地加速, 他莫名有些恐慌。

    他那基于戰爭誕生出來的法則本能, 似乎較他意識率先一步更清晰地窺見了某種不妙的趨勢,在試圖喚醒他快要沉溺下去的心理。

    阿瑞斯艱難地開口, 聲音低啞干涸, “不要靠近我了。”

    面前頂漂亮的少年又疑惑地歪了歪頭, 些許水珠從他柔軟的發絲滾落在鎖骨, 留下了濕漉漉的曖昧痕跡, 水面瑩潤的光澤似乎給他灑下了一層細碎的光, 讓他看起來更加耀眼奪目。

    他抬起因染上粉色而更加艷麗的面容, 又朝阿瑞斯那邊湊了湊,距離阿瑞斯更近, 讓他美好無暇的面容完全占據阿瑞斯的視野。

    阿瑞斯盯著顧連眼角的那抹誘人紅暈, 只覺得喉嚨干到不行。

    溫熱的吐息在他脖頸處纏綿,陣陣的酥麻隨著輕微的電流一起躥過, 仿佛要帶動著心都跟著一起顫動。

    阿瑞斯看著顧連比蝴蝶扇動翅膀還要弧度誘人的眼睫, 呼吸越來越低促, 他在那極其柔軟嬌嫩的唇瓣微微張開時,吐息都瞬間灼熱滾燙,某種壓抑的濃烈情緒似乎就要奔涌而出,阿瑞斯就像是接到了某種抗拒不了的無聲邀約般, 源自心尖的顫栗讓阿瑞斯眼底熾熱的情緒在翻滾, 他忍不住地低下了向來高傲的頭顱,前傾身體,靠近那抹誘人——

    “你說什么?”

    只顧連單純又懵懂的茫然話語打斷了他, 宛若冷水澆頭,阿瑞斯在聽到自己回答的時候都感覺自己的心臟忘記了該如何跳動。

    “不要靠近我了!背两谀撤N情緒中,完全源自本能回應的話,根本沒有過腦。

    之前沒聽清的少年,借著拉進的距離第一時間聽清了阿瑞斯的意思,不給阿瑞斯任何解釋的機會,他‘哦’了聲,然后收回了手,過去了距離阿瑞斯最遠的地方。

    身上屬于對方的溫度,瞬間消失不見,甚至因為那些水珠,變得有些涼得刺骨。

    阿瑞斯的嘴唇無力地微張著,又被他很快抿得有些發白。

    前所未有的心慌和無措感在心底蔓延,阿瑞斯懊惱地攥緊了自己的拳。

    戰神強大的武力沒有得到發揮,他干癟癟地繼續往里面及時放著新的藥材。他往日里的倨傲不屑都沒了,仿佛像是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辦的困獸。

    阿瑞斯的心情簡直亂極了。

    他慢半拍地意識到,他是想要暫時遠離伽倪墨得斯的。

    可是,別說真的遠離了,他在他和對方共處一室的時候,僅僅看到對方朝他背過去的身影,就覺得心臟好像被人挖了一塊難受。

    甚至——

    阿瑞斯嘴唇越抿越厲害。

    他好像在擔心對方會被他這句話弄生氣。

    阿瑞斯從未像如今這樣心里惴惴不安的,之前哪怕是再勝利渺茫的戰爭,他都只會覺得興奮刺激,不會涌現絲毫緊張。

    阿瑞斯知道自己很不對勁,也很清楚,他該克制克制這種心思。

    可只要他的視線一挪至伽倪墨得斯,他腦海里就只剩下了一個想法。

    對方怎么連漂亮的面容都不給他看了,只用頭發對著他?

    *

    空氣愈發的安靜,只剩下了藥材掉落水面的輕微嘩啦聲。

    阿瑞斯的身體簡直越來越僵硬。

    他看看快要見底的藥材,感覺自己必須做些什么了。

    這一看,阿瑞斯也看到了映出他紅發的另一個木桶,這里本來裝著滾燙的熱水,本是要時不時將其加進浴桶里以保持水溫合適的,不過礙于阿瑞斯一直用神力維持著浴桶里的水溫,便形同虛設了。

    里面的水早就涼了。

    阿瑞斯看看這木桶,又看看依舊獨自待在那邊的伽倪墨得斯,遲疑了下,將手貼在木桶上,伴隨著炙熱神力的涌進,里面的水立馬開始升溫沸騰,水泡‘咕噥’地變大又炸開,白色的水汽開始在宮殿內蔓延。

    這邊的動靜果真引起了伽倪墨得斯的注意,阿瑞斯發現伽倪墨得斯放在浴桶邊上的手動了動。

    阿瑞斯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用神力燒水悄悄摸摸引起人注意力的行為有多幼稚。

    這件事要是傳出去,奧林匹斯眾神一定會在背地里嘲笑他。

    他見狀后,只是輕輕松一口氣,不僅沒有立馬停止這可笑的舉動,反而還將神力用進蒸騰的水汽里,讓縹緲的水汽變成了自己模樣的小小人,順著空氣跑到伽倪墨得斯那邊,輕輕拉開了少年的頭發,然后悄無聲息地貼在對方的臉頰處散開,讓伽倪墨得斯能清楚地感知到這邊不同尋常的熱氣。

    一直待在那邊的少年,果然好奇地轉過身來。

    阿瑞斯頓時有些緊張。

    是在他發現,他終于再看到的漂亮眼睛里,并沒有他擔心的暗自不虞和生氣,依舊在懵懵懂懂間透出點暈人迷醉后,才覺得心里的那顆巨石終于落下了。

    伽倪墨得斯并沒有在意他剛剛說的那句話。

    阿瑞斯這樣想著的時候,略顯慶幸地看著已經重新靠過來的少年。

    阿瑞斯剛不再煩躁的時候,猝不及防地又被伽倪墨得斯萌到了。

    伽倪墨得斯的手扒在了這邊的浴桶邊上,正格外好奇地看著他貼在木桶上的手,卷翹的眼睫似乎是在確認自己是不是看錯了般胡亂顫著,每一下劃出的弧度在阿瑞斯眼底都可愛到不行。

    在確認了這不是他的錯覺后,阿瑞斯就看著伽倪墨得斯,朝木桶伸出了自己白得晃人的手,懸在木桶水面上,任由帶著熱度的水汽在上面留下更瑩潤的光澤。

    藥浴的藥效似乎不僅模糊了他的感官,讓他變得格外遲鈍,還放大了他正常情況不會有的可愛情緒。

    阿瑞斯就看著他,輕輕地戳了戳水面,待真的感受到那切實熱度后,瞳孔微微睜大。

    這么生動的表情,是阿瑞斯從未在其身上見到過的,就像是發現了什么隱秘的寶藏似的,阿瑞斯的心臟躍動得越來越厲害。

    特別是,下一秒,伽倪墨得斯就轉而用圓潤的手指,去戳他貼在木桶上的手了。

    特別迅速的一下。

    仿佛是覺得,他的手既然能讓這里面的水如此燙,他的手肯定也很灼熱,于是怕被燙到似的只敢飛快地輕輕碰一下。

    困惑地眨了眨眼,伽倪墨得斯遲疑地看著阿瑞斯的手,又伸上去緩慢持久地戳了戳。

    阿瑞斯怔怔地看著,自己手背上被對方輕輕一碰就軟軟陷下去的弧度,感覺不僅是這里,心尖上某處一樣柔軟的地方也被戳動了。

    伽倪墨得斯沒被他燙到,反倒是他被伽倪墨得斯燙到了。

    呼吸變得有些急促,阿瑞斯努力壓制著那份悸動,輕柔地抓住伽倪墨得斯的手腕,將他伸出來的手重新放回盛滿著藥材的水里。

    伽倪墨得斯還沒有反應,只是用漂亮的眼眸靜靜地抬臉看著他,阿瑞斯卻像是在之前得到了某種教訓般,搶在少年開口之前主動解釋,“你身體不好,胳膊放在外面可能會著涼的!

    只這句還不夠,有著張揚紅發的神祇又道,“不是不讓你戳。”

    他的聲音里有著,不知道他自己有沒有聽出來的,些許寵溺,“等泡完后你想怎么戳就怎么戳!

    *

    在阿瑞斯神力的作用下,宮殿內氤氳出的水霧簡直越聚越多。

    阿瑞斯一開始還一直看著伽倪墨得斯,但漸漸地,隨著藥效越來越厲害,伽倪墨得斯整個身體都出現了誘人的淡粉色后,他愈發口干舌燥,不敢去看,格外難熬地等待藥浴結束。

    可這藥效似乎就是奔著完全擊潰阿瑞斯的理智去的。

    “阿瑞斯。”

    阿瑞斯聽到了伽倪墨得斯有點難耐的聲音。

    “我突然好冷!

    其實只是單純地描述自己現在的情況,但對此刻的阿瑞斯而言,卻像是直往他情感深處鉆去的蠱惑,莫名的灼熱滾燙在他的四肢百骸流淌。

    他怔怔地看向伽倪墨得斯,感覺對方因為懼寒而輕輕發顫的眼睫,正在一下又一下地撩撥著他退無可退地心臟。

    伽倪墨得斯的聲音依舊在繼續,“你能讓我的身體變熱些嗎?”

    因為剛剛才看到阿瑞斯將發涼的水變滾燙,所以自然而然地提出了這個合理請求。

    只這話落在阿瑞斯耳中,卻讓他忍不住去聯想到別的旖旎曖昧。

    源于他埋藏在深處的渴求和欲.望。

    阿瑞斯知道伽倪墨得斯不是這個意思,也知道他此刻喉嚨滾動的止不住亂想,完全是他快要壓抑不住的情緒使然,這個對自己更明確的認知讓阿瑞斯心臟重重一跳。

    他想要阻止,但血液內仿佛正染著一團火。

    那火極烈,比他因戰斗生出的熱血還要熏人,他被燒得渾身發燙,腦袋暈脹。

    阿瑞斯從來沒有如此艱難地搖頭。

    他想拋開自己那些熾熱濃烈心思,按照事實情況告訴伽倪墨得斯。

    這些發冷是正常的,只要再等等就好了。

    可伽倪墨得斯卻在他搖頭剛出聲拒絕的瞬間,便仿佛看穿他內心般地道,“你說謊!

    伽倪墨得斯的眸子是那樣的好看,阿瑞斯不可控地看到了他眼中的自己。

    伽倪墨得斯的手,仿佛在證明他話語般地按在了阿瑞斯的胸膛,劇烈的起伏和燒人的熱度仿佛蠱惑住了畏寒的他,他離得阿瑞斯更近了些。

    “你的身體明明就很熱!

    這道聲音變得有些不一樣了,低軟的聲音在水汽的氤氳中又多了股撩撥的癢意,仿佛比海妖蠱惑人心的歌聲還要動聽。

    某種刻意壓抑的東西,在被人用事實點出后,仿佛就只能噴發出來。

    阿瑞斯似乎聽到了腦海中什么弦崩開的聲音。

    他沒有辦法再忽略那隱秘的心思了。

    阿瑞斯很清楚,他的身體到底是為什么滾燙炙熱到如此不正常的地步的。

    那是他不得不承認的事實。

    ——他想要伽倪墨得斯。

    面前漂亮至極的少年,用看似懵懂的眼神繼續望著他,訴說簡單不已的幫他解決寒冷的辦法,“你只要緊緊抱住我就可以了!

    可阿瑞斯卻聽見的不僅僅是這個。

    在和宙斯分別后,在來伽倪墨得斯的宮殿前,他一直在思索著一個問題。

    他到底該如何對待伽倪墨得斯?

    阿瑞斯心跳漏了一拍,他呆怔地看著面前的人,伽倪墨得斯的這句話好像也給了他根本抗拒不了的答案。

    ——他只要緊緊抱住伽倪墨得斯就可以了。

    蒸騰中的霧氣像是某種看不見的網包裹著阿瑞斯,阿瑞斯覺得他身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混進了讓他暈沉下墜的欲.望之水。

    他和面前的少年對視。

    他想,得到詛咒的勝利,和讓少年成為戰利品,其實并不沖突。

    比起直接不讓那所謂的愛情之花綻放,讓那所謂的前提條件達成,讓這朵他和伽倪墨得斯的愛情之火在盛開后,卻沒有造就詛咒中的后果,更能表現出他勝利的榮光。

    這要比他最初的想法,更難,更具有挑戰性。

    “伽倪墨得斯!卑⑷鹚箚局倌甑拿,似乎想從他這里得到支持,“戰神,當真戰無不勝嗎?”

    阿瑞斯完全沒有意識到,當他在試圖朝別人確認他能否勝利的時候,他就已經輸了。

    顧連的聲音帶著讓阿瑞斯心跳不已的篤定,“當然了!

    在阿瑞斯緊緊抱住他的時候,顧連在心里慢慢補充。

    可惜,他是變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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