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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1 章

    陸沂川抱著貓下車,螞蚱被丟在車里任由李特助毀尸滅跡。

    姜珩抬著爪子在陸沂川肩膀上踩踩踩,看著他黑色西服上顯眼的印記有些不好意思,“我是不是把你衣服弄臟了呀?”

    男人拎著貓去浴室洗澡,聽他這么說,舉著貓往鏡子跟前湊了湊,“你還知道啊,小臟貓。”

    鏡子里的貓長長的毛發里藏著滾進來的草籽,原本白里帶銀的毛發在工地里打了一天滾,變得灰撲撲的,小臉蛋帶著幾道黑印,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里撿到的流浪貓。

    陸沂川伸手試了試水溫,把貓放到專屬小盆里,伸手解開西裝外套。

    姜珩在水里狗刨一樣游了圈,把腦袋靠在洗澡盆邊緣盯著男人脫下外套,扯下領帶,修長的指尖將白色的襯衫袖口疊上去,邁著一雙大長腿朝他走過來。

    溫水迎頭兜下,蓬松的毛一萎縮,看起來很有份量的姜珩頓時縮水一大圈。

    他把爪子搭在盆邊支起身子方便陸沂川給他洗澡,繪聲繪色地給他描繪今天發生的事。

    “大白和小黑給我的這批貓根本就不聽話,我讓它們去抓老鼠,結果全跑去玩了,一點上進心都沒有!”

    他露出左邊給他搓,“不過工地外面的那片狗尾巴草地好大呀,那么多狗尾巴草,草地還軟軟的,打滾一點都不疼。”

    他露出右邊給他搓,“不過我已經是大貓了,打滾是小貓的是,和我大貓沒有關系,所有貓只有我在認真抓老鼠。”

    陸沂川伸手揪掉他身上的草葉子。

    “絨絨不怕老鼠?”

    姜珩露出后面給他搓,哼哼唧唧,“我是貓,貓怎么可能會怕老鼠?陸沂川,只有你這么膽小的人類才會怕老鼠。”

    男人挑挑眉,伸手將姜珩翻了個面。

    姜小貓伸爪捂住前面,“這里我自己來就好。”

    陸沂川收回手,看著他背對著自己坐在盆里抬著爪子搓肚皮。

    搓完了,陸沂川才換水。

    足足洗了三回,盆里的水才恢復清澈。

    姜珩站在臺上,讓陸沂川把自己的毛擰得稍微干一點才吹風。男人伸手握上他的尾巴,水嘩啦啦的掉,擰完尾巴又來擰肚子……

    姜珩感嘆,“我感覺我好像一塊毛巾,被你扭來扭去的。”

    “嗯。”陸沂川淡淡的,“還是實心的毛巾。”

    僅一句話,姜珩立刻跳腳,“都說我只是虛胖!虛胖懂不懂!”

    陸沂川笑了聲,捏捏小腿上的毛毛,把姜珩放在烘干機里,“好了,乖乖待在這里吹風,我去做飯,要吃什么?”

    姜珩頂著一身濕漉漉的毛禮貌點菜,“我想吃番茄燉牛腩。”

    “番茄少一點可以接受嗎?”

    姜珩勾著尾巴緩緩打了個不怎么完整的句號,關上門,在烘干機狂亂的風里張牙舞爪COS冷宮中瘋掉的妃子,表情猙獰又扭曲,是那種任誰看了,都會懷疑陸沂川虐貓的程度。

    陸沂川的牛腩燉上,姜珩的毛也吹好了,他被放在桌子上細細把毛梳順,又變成了一只矜持漂亮的小貓。

    今天姜小貓在工地瘋玩一天,吃完飯倒頭就睡。

    陸沂川處理完公務后回到房間看了眼睡得四仰八叉的貓,把快滾出床的某只貓往里面提了提,才轉身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沒著急出去,而是靠在墻邊看著手里那截指骨。他跟往常一樣,拿出針取一滴指尖血。

    鮮艷的紅在他指尖晃了晃,顫顫悠悠落下,滴在指骨上。

    而就在這滴血跟指骨融為一體的瞬間,空氣里似乎傳來一聲輕微的嗡鳴聲,在他手心的指骨顫抖了下,通體血紅,散發著微弱的光,用手摸著時再也不是冰冷堅硬的感覺,反而觸感溫熱,像是活過來一般。

    陸沂川攥了攥指尖,盯著眼前的東西看了許久,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第二天一早,姜珩就被陸沂川從床上撈起來。

    清晨的山上還帶著薄薄的霧氣,太陽剛升起,露水還未消散,空氣顯得潮濕。

    陸沂川的褲腿被露水打濕,帶著姜珩站在廢棄的山神廟前。

    初生的太陽越過高林,照在男人挺拔的背影上。

    太陽往上升了一寸時,他彎腰緩緩跪下,從懷里掏出那截指骨,“骨頭我養成了,剩下的還要麻煩您了。”

    姜珩從他懷里冒出一個腦袋,看見他手里的那截東西時有些懵。

    “陸沂川,那是什么?”

    陸沂川沒說話,眼睛始終盯著前方。

    當一陣風拂過時,他在腦海里聽到了那聲久違的嘆息聲,緊接著,他手里的指骨就飄了起來。

    姜珩瞧著這奇奇怪怪的東西,往陸沂川懷里躲了躲。

    可不管他怎么躲,那截骨頭就像是長了眼睛一樣一個勁往他身邊飄,最后緩緩停在他腦門前。

    姜珩眼睜睜看著它像是在確認什么一樣在他腦門前停滯幾秒,然后咻的一下朝他飛過來,直直撞進他腦海里。

    他感覺自己的大腦嗡地響了一聲,然后整個人空白了好幾秒才回過神來。

    陸沂川捧著他的腦袋眼底盛滿了擔憂,“怎么了?有沒有覺得哪里難受?”

    姜珩好幾秒才回過神,想著剛剛的情況,呆滯地搖搖頭,“沒有,就是感覺傻了幾秒。”

    陸沂川端著他左看右看,“那有沒有哪里疼?”

    姜珩依舊搖頭。

    他往男人懷里靠了靠,心跳有些快,“剛剛那個是什么啊?”

    陸沂川依舊沒回答他,而是鄭重地朝山神廟拜了拜,帶著姜珩下了山。

    走到半路,姜珩忽然開口,“陸沂川,那個是骨頭嗎?”

    男人的腳步頓了下。

    “我的?”

    不用陸沂川說,看他的表情姜珩也猜到了。

    “什么時候?”

    沉默幾秒,陸沂川還是開口了,聲音有些沙啞。

    “出車禍那天。”

    姜珩頓時說不出話來。

    他想,陸沂川究竟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親眼看著他出車禍的?他們隔得那樣近,卻連最后一面都沒見到。

    他是怎么一點點把他殘缺的尸骨從車底找出來?又是怎么從一堆分辨不出器官的爛肉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抓著這截指骨不放?

    他死就死了,死得毫無預兆,徒留陸沂川一個人在世上苦苦煎熬四年。

    姜珩想,如果換成是他,陸沂川死了,他要怎么毫無希望的撐過四年?

    小貓垂著腦袋,眼淚吧嗒吧嗒的掉。

    陸沂川有些無措地伸手去擦,那些眼淚掉在他指尖,燙得他心臟緊縮。

    “絨絨別哭好不好?我不是不想跟你說,我只是怕你覺得我變態。”

    他沒忘記當時姜灼和宋璋看他的眼神,他不想姜珩也那樣看他。

    “陸沂川……”姜珩抓著他的手,“你當時是不是很難過啊?”

    陸沂川的手貼著他柔軟的毛,閉了閉眼睛,將涌上來的情緒壓回去,“都過去了。”

    “我們現在這樣就很好。”

    頓了頓,他忍不住問姜珩,“絨絨不會覺得我這樣做很變態嗎?”

    姜珩抽抽鼻子,“可是如果你不留著這截骨頭的話,我就不能變成人了,這明明是件好事,為什么會覺得變態?”

    他想,要是他的話,說不定做得比陸沂川還要變態。

    旁的人體會不到陸沂川的痛苦,卻還總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他。

    他道:“要說討厭,那些說你的人才更討厭。”

    陸沂川揉揉小貓腦袋,太陽升起,照亮他們下山的路。

    ……

    “陸沂川……”

    姜珩圍著鏡子左看右看,“都過去好幾天了,我為什么還沒變成人啊?”

    明天就是開學的日子,陸沂川在收拾回學校的行李。他們晚上不在宿舍住,但姜珩白天要在宿舍待,所以大部分是姜珩的東西。

    聽見他的話,陸沂川朝正在鏡子面前扭屁股的小貓道:“山神說了,等你成年就可以了。”

    姜珩道:“我已經成年了。”

    陸沂川把布偶小老鼠裝行李箱里,“姜小珩是成年了,但姜小貓還沒有。”

    姜珩攤貓餅嘆氣,“那還要多久呀?”

    陸沂川把小衣服裝行李箱里,“當貓不好嗎?”

    “好是好,可是什么都做不了,我不想一直都被你養,我想找點事干。”

    陸沂川合上行李箱,房間里響起拉拉鏈的聲音,然后是男人淡淡的嗓音,“不用擔心,你快活不了幾天了。”

    姜珩不明所以地抬頭朝他看去。

    “我在網上定了批教材,算了算時間,差不多快到了。”

    “教材?什么教材?”

    陸沂川洗干凈手,抱著貓去睡覺,說出來的話慢悠悠的,“包括但不限于:《5年高考、3年模擬》,《天利38套》,王后雄《教材完全解讀》……”

    姜珩:“……”

    “不是……”他垂死病中驚坐起,“我還是只貓,你讓一只貓去高考?”

    “等明年七八月份你肯定成年了,雖然過去四年,題型有所變化,但基礎知識大差不差,趁你考完沒幾個月,腦子還算新,抓緊時間復習。”

    想了想,陸沂川又道:“你現在這個樣子請不了家教,不過沒關系,我會教你。”

    男人垂眸,和姜珩對視,眼神里透露出一種屬于學霸的殘忍。

    姜珩:“……”

    姜珩恨不得穿越回去打死剛剛亂說話的自己。

    叫你亂說,現在報應來了吧!

    第 62 章

    姜珩愉快的貓貓生活終結于陸沂川搬了一大箱快遞回來。

    男人是個行動派,資料剛拆開放桌子上還沒捂熱,他就開始給姜珩寫時間計劃表了,殘忍到連上廁所的時間都有規定。

    姜珩一臉生無可戀。

    大學的快活他是一天也沒享受到,學習的苦他是成倍的吃,誰有他憋屈?

    陸沂川收了筆,把計劃表貼在姜珩能看見的墻上,“辛苦這幾個月,總比今年考不上,還要再來一年強。”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是……

    “喵不想學習,這世上沒有哪只小貓咪是要去高考的。”

    “姜小貓是普通的小貓咪嗎?”

    姜珩眨眨眼,“從現在起就是了。”

    男人戳戳他的腦袋,“嗯,等以后變成人,姜珩就是一個笨蛋。”

    姜珩悶悶不樂,“好叭,你再給我放一天假,我明天起來學。”

    說到底,他還是那種傳統的小孩,性格也沒養成富家少爺該有的驕縱性子,打心底覺得學生還是一定要學習考大學。

    他抻著腦袋看了眼計劃表,忽然感嘆,“如果我明年考上的話,那你是不是已經畢業了啊?”

    一開學,陸沂川升研三,已經在準備畢業論文了。

    “時間過得可真快……”他道:“明明在我的時間里,你幾個月前才大二,沒想到一晃眼就研三了。”

    姜珩從軟墊上坐起來,“那豈不是說,我還是十八歲,但是你已經老了。”

    陸沂川垂著眼皮看他。

    姜珩張嘴嘚吧嘚吧,“之前你大我兩歲,現在你變成大我六歲了……”

    男人拿起筆,“姜小珩,你的休息時間每天減少十分鐘。”

    姜珩呆住,眼睜睜看著他把計劃表變更時間,“憑什么!?”

    “年紀大了,覺少,見不得年輕人一天睡八個小時。”

    姜珩:“……”

    “小氣鬼。”他嘟囔。

    “你說什么?”

    姜珩氣得張嘴去咬他的褲腿,“老男人!”

    老男人垂眼看他。

    姜珩晃著尾巴陰陽怪氣,“不是老男人嗎?”他拖長音調,“人家剛~滿~十~八~歲~哦~”

    陸沂川對付他的方法一貫簡單且直擊要害。

    “休息時間減少半個小時。”

    姜珩:“……”

    天塌了!-

    姜小貓的學習生涯就這樣在老男人的監督下拉開帷幕。

    別的貓在睡覺的時候他在背單詞,別的貓在曬太陽的時候他在背古詩,別的貓在愉快玩耍舔毛的時候他在研究函數……

    三花優雅地從梧桐樹上翻進來,不大的宿舍很安靜,陽臺上沒睡貓,貓窩里沒躺貓,貓架上沒爬貓,只有書桌前坐著一只痛苦面具的貓。

    三花從通往陽臺的窗戶跳進來,輕盈落在書桌上,“你在干什么?”

    姜珩幽幽抬頭,“你知道abandon是什么意思嗎?”

    三花茫然搖頭。

    “你知道cos、sin、tan嗎?”

    三花搖頭。

    “那你知道鋼珠落到圓弧上時的速度是多少嗎?”

    三花依舊搖頭。

    姜珩面容恍惚,“我知道,但我依舊考不了五百分。”

    他張嘴,尖尖的牙齒咬住桌子。桌子那塊坑坑洼洼的,一看平日沒少受他迫害。

    “把abandon放在單詞本第一個的人簡直是個天才,他用實際行動告訴我們,遇到不會做的事第一件事就是……”

    咔噠一聲,門開了。

    姜珩直起身子,“遇到不會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堅持,不要放棄。”

    他捧著單詞本,“abandon,放棄,拋棄,離棄。”

    陸沂川一手拎著飯,一手勾著門,見姜珩這樣笑了聲,“行了,來吃飯吧。”

    長毛小貓把單詞本一丟,歡歡喜喜跳下桌。

    三花看了眼陸沂川,邁著優雅的步伐跟著姜珩下了桌。

    飯菜是陸沂川讓人送來的,特地給長毛小貓開的小灶。姜珩張嘴嗷嗚一口咬住雞肉,問三花,“你要吃嗎?”

    三花湊過來聞了聞,很是嫌棄姜珩這盤放了一堆調料沒有任何血腥味的雞肉。

    陸沂川給它開了盒罐頭。

    優雅的美女哪怕面對罐頭這么好吃的東西動作依舊矜持,湯汁連嘴邊的毛毛都沒染上,“好久沒看見你,它們讓我來問問你在干什么?”

    姜珩嘴里的雞肉頓時不香了,幾日不見,他清澈的大眼睛多了幾分滄桑,“我要學習,一個星期只有一天的假期,現在哪里都去不了。”

    三花試著理解了下,總結道:“你要當文化貓。”

    貓界最聰明的文化喵憂傷嘆氣,“文化貓只需要知道一加一等于二,可文化人卻要證明一加一等于二。”

    果真是,人不如貓。

    當要做的事情多了后,時間就會過得很快,當陸沂川將姜珩做過的題都放進箱子里收納起來時,A市已經開始步入冬天。

    陽臺外的梧桐葉子陸陸續續掉光,只剩下光禿禿的枝干指著灰蒙蒙的天。

    曾經的小貓也逐漸長成大貓的樣子,體積看起來比之前大了很多,由小云團變成了大云團,渾身的毛發蓬松順滑,琥珀色的眼睛如同琉璃,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是一只再漂亮不過的小貓。

    除了腿依舊短。

    長達半年多的成長期,姜珩的腿終于從四厘米長到了驚人的六厘米,身上的毛都快有他腿長了,走在地上有時候都看不見腿的存在。

    今日小雪。

    A市靠南邊,小雪是沒有雪的,但有霧蒙蒙的毛毛雨。

    姜珩今天不學習,陸沂川也沒課,一人一貓打算出去吃火鍋。

    這幾天溫度驟降,姜珩長著一身純天然毛絨大衣,暖和得像個小火爐。

    陸沂川外面套著一件黑色大衣,懷里抱著一個銀白色漂亮小貓,迎著冷風出了門。

    鑒于姜珩的顏值,學校里的人或許不認識陸沂川,但都知道這只既漂亮、又聰明還不怕人的小貓。

    瞧見他時,紛紛打招呼,“學長,帶貓出門啊?”然后也不等陸沂川回應,低頭夾著嗓子跟姜珩說話,“咪咪要出門呀?”

    原本踹著爪爪坐在陸沂川懷里的貓揮了揮爪子,“咪。”

    系呀系呀。

    倆個女生頓時雙手捧臉,在原地跺腳無聲尖叫。

    陸沂川臉色黑了幾分,側身繞過女生,默默加快步伐。

    ……

    陸沂川的車裝了個兒童椅,椅子上放著一只貓,文化貓格外有安全意識地讓陸沂川給自己系上安全帶,盯著外面的風景,尾巴晃啊晃。

    趁著男人不注意,姜珩悄咪咪按下車窗,冷風沿著窄窄的一條縫灌進來,吹亂剛梳順的毛毛。

    姜小貓攤開雙爪,瞇著眼睛感嘆,“啊!自由的味道!”

    開車的陸沂川瞥了他一眼。

    姜珩接著感嘆,“沒了薛金星的空氣竟然是這么清新。”

    恰值紅燈,陸沂川停下車,“我感冒最多三十的感冒藥,有的貓感冒了,五百都治不好。”

    有的貓默默把象征自由的車窗升上去,“五百都舍不得,小氣鬼,喝涼水,喝完涼水變魔鬼。”

    緊接著,他的腦門就被戳了,“那感冒了別哭兮兮的不吃藥。”

    姜珩以沉默回應。

    冬天黑得早,不過下午五點,天色就已經暗得看不清了,街邊亮起霓虹,五彩的光交錯在一起,倒將原本清冷的冬顯出幾分熱鬧和繁華來。

    陸沂川在路邊找到位置停車,抱著貓下了車。

    火鍋店是姜珩選的,來自眾多網友的推薦,和陸總經常出沒的高端場所不一樣,一下車就是撲面而來的人群和煙火氣。

    火鍋店的位置離停車的地方有段距離,姜珩坐上陸沂川的肩頭,將近一米九的超絕身高讓他在人群里擁有超高視角。

    “沖沖沖!向火鍋店出發!喵要丸子多多、牛肉多多、蝦滑多多,我要吃爆辣鍋底!”

    男人不理他。

    于是姜珩扒拉著他的頭瘋狂搖晃,“爆辣!爆辣!我要把我失去的辣椒通通奪回來!”

    過路的行人詫異地盯著陸沂川,“先生,你的貓……”他委婉組織措辭,“看起來好像有些問題。”

    陸沂川揪著姜珩的后頸把他抱下來,回應路人,“智障小貓,理解一下。”

    姜珩張嘴遂咬。

    高大的男人指尖上掛著兩顆尖牙進了火鍋店。他們定的是可以帶寵物的包間,老板很熱情,領著他們進包間,“桌子上有菜單,先生想要什么自己點,如果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叫服務員。”

    “對了,你是一個人來的嗎?一個人的話我們這邊有陪吃的玩偶。”

    陸沂川晃了晃手,“不用了,不是一個人,這里還有一個。”

    老板低頭,大眼睛小貓咪咬著手指朝他呲了呲嘴,那尖銳雪白的犬牙看得老板手指一緊。

    等到老板出去,陸沂川找了個位置坐下,他拿起菜單,被咬著的那只手動了動,“姜小珩,來點菜了。”

    下一秒他的手指一松,一個毛茸茸的腦袋就拱了上來。

    陸沂川抬起手,指尖濕漉漉的,一點皮都沒破。

    姜珩捧著菜單看得認真,“牛肉來一個,蝦滑來一個,毛肚必不可少,鴨腸也來一個……”

    男人拿起筆,在姜珩的目光下,緩緩在蔬菜拼盤上打了個勾。

    姜珩捧著他的手,推著他遠離蔬菜,來到上方的肉類區域。

    想著他這些天學得辛苦,陸沂川把他想吃的都點了,最后在湯底那里點了個清湯。

    姜珩不依,“爆辣,我的爆辣!”

    陸沂川用筆戳戳毛肚皮,“姜珩,你見過哪只貓吃爆辣鍋底?”

    “我這只貓。”

    “……”

    “你的腸胃受不了。”

    “那就重辣。”

    陸沂川沉默。

    最后實在拗不過他,點了個微辣。

    菜單遞出去了姜珩還在碎碎念,“陸沂川,你就是瞧不起我,我之前可是吃辣小能手,冬天吃火鍋不是爆辣根本沒有靈魂。”

    男人微挑眉梢,“好啊,那我等著。”

    “等什么?”

    “等你的靈魂。”

    十分鐘后……

    “嘶哈嘶哈……陸沂川,幫我倒杯水好不好?”

    陸沂川慢悠悠倒了杯水,“你的靈魂呢?”

    “嘶哈嘶哈……”

    都在水里了。

    第 63 章

    姜珩用生命詮釋什么叫又菜又愛玩。一邊辣得受不了,一邊又瘋狂催促陸沂川給他碗里夾東西。

    到最后,陸沂川都有些看不下去,停下手里的筷子,“要不我們換個清湯的鍋底?”

    姜珩誓死捍衛辣鍋,“不行,再換就真的沒有靈魂了。”

    他咂巴一下嘴,“我感覺我現在已經完全適應了,再來一個丸子,謝謝。”

    陸沂川給他夾了個丸子,伸手摸摸小貓的肚皮,“姜小珩,你不覺得你今天晚上吃得有些多嗎?”

    多嗎?姜珩感受了下,看著幾乎被消滅一半的菜品有些疑惑,“可是我感覺我完全沒有吃飽。”

    陸沂川抱著他左右看了看,眉頭微皺,“有沒有覺得哪里難受?”

    姜珩搖頭,“沒,就是覺得餓。”

    能立馬狂炫兩碗飯的那種餓。

    見陸沂川露出擔心的神色,姜珩安慰他,“沒事,說不定我真的被辣傻了,胃部暫時失控了。”

    姜珩發誓,他只是禮貌性的安慰一下,結果陸沂川還真的換了個鍋底。

    寡淡的清湯,跟他的學習一樣索然無味,姜珩吃了兩口就飽了。

    離開火鍋店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冷風裹挾著冰冷的雨絲直往衣領里面鉆,街邊懸鈴木枝葉稀疏,路燈透過還沒掉完的枯葉往下照,男人的影子被拉長到變形。

    姜珩縮在陸沂川的黑色風衣里,風雨都被隔絕在外面,他的肚皮貼著男人的腰腹,隔著一件毛衣,一人一貓的體溫交錯在一起。

    他在他懷里睡了過去。

    醒來時不知道幾點,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地響,宿舍里只開了盞柔和的臺燈,陸沂川坐在臺燈前面低頭不知道看什么。

    剛剛從火鍋店穿回來的黑色大衣掛在門后,上面染著幾根顯眼的白色毛發,而他則穿著一件駝色的圓領毛衣,坐著時脊背挺得很直,微垂著頭,脖頸修長,側臉形狀好看。

    姜珩一時間看得有些入迷,直到男人抬眸和他對上。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腦袋,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陸沂川合上手里的文件,溫和的嗓音在寒冷的雨夜里帶著讓人沉醉的溫度,“怎么忽然醒了?”

    姜珩伸出爪子勾勾床單,察覺到勾出線頭時又心虛地松開,“有點餓了。”

    陸沂川給他拆了盒罐頭,帶著點涼意的指尖戳上小貓腦門,“絨絨是豬嗎?”

    姜珩吭哧吭哧啃罐頭,甩甩腦袋,用屁股對著陸沂川,拒絕回答這個問題。

    男人也不惱,見他活蹦亂跳的,打算明天帶他去醫院看看,他把桌子上的東西整理好,洗完澡出來時姜珩已經吃完宵夜了。

    他帶著小貓去刷牙。

    姜珩迷迷瞪瞪地靠在陸沂川懷里任由他動作,剛剛吃東西時還很精神,就這么會的功夫眼睛都睜不開,“幾、幾點了啊?”

    陸沂川擦干他嘴角染濕的毛毛,摸了把柔順的毛發,回到床邊。

    “快一點了……”

    他抱著貓上了床,厚厚的被子抵御住外面的風雨,隔絕出一個溫暖安全的地界。

    陸沂川伸手安撫似地拍了拍小貓的背,“睡吧。”

    姜珩靠在他胸膛上閉上眼睛-

    疼,無邊無際的疼。

    姜珩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像是被什么硬生生給敲碎了,然后又被碾壓、拉扯,疼得他靈魂都在顫栗,可偏偏像是陷在無盡的夢魘里,怎么也醒不過來。

    他像是一條擱淺在岸上的魚,連反抗都反抗不了,只能承受著,感受自己的筋骨被一寸寸敲碎,然后又被無情重組,拉扯成另一幅模樣。

    這疼痛太過于劇烈,偏生姜珩還醒不過來,在夢魘里硬生生給自己疼暈了過去。

    ……

    陸沂川是被燙醒的。

    他睜開眼睛,人還沒回神,手就先下意識一撈,撈到了一個滾燙得嚇人的火爐。

    他頓時就被嚇醒了,抬手摁亮床頭的小夜燈。

    昏暗的光線下,長毛小貓雙眼緊閉,嘴里溢出細弱的哼聲,渾身顫抖,像是陷入在極大的痛苦里。

    “姜珩?姜珩!”陸沂川晃了晃小貓,對方疼得弓著背,沒有絲毫要醒來的預兆。

    陸沂川咬了口舌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翻身下床,隨便撈起一件外套就想裹著貓去醫院。

    結果就在他拿著外套轉身的瞬間,卻看到了匪夷所思的一幕:

    原本躺在床上的長毛小貓在他的眼皮底下一寸寸被拉長,竟當著他的面緩緩變成一個人。

    渾身赤裸的少年蜷縮成一團躺在床上,雙手死死揪著被子的一角,眼眸緊閉,像是終于熬過了讓他痛苦的事,臉上雖然還帶著冷汗,但呼吸已經均勻起來。

    陸沂川的大腦空白了幾秒,入眼處全是溫潤細膩的白,白得晃眼,晃得他嗓子疼。

    他捏了捏指腹,再次咬了口舌尖,好以此來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

    幾秒后,他往前一步,不小心被床腳的拖鞋絆倒,整個人不受控制地朝前跌去。

    眼看著離躺在床上的人越來越近,陸沂川慌亂間想用手撐著床,但忘了手上還拿著外套,于是又被絆了下,一頭朝床上栽去。

    下一秒,他的臉埋在了毛茸茸的肚皮里。

    陸沂川單膝跪在床上,把臉從毛肚皮里拔出來。他捻了捻指尖,如果不是手上細膩溫潤的觸感,他幾乎快懷疑之前看到的一切是他的幻覺。

    男人盯著眼前攤著肚皮陷入沉睡的貓看了許久,半響,空氣里傳來一聲淺笑。”絨絨終于長大了啊……“-

    “陸沂川,我半夜被人揍了!”

    清晨,姜珩嘹亮的聲音響徹宿舍。

    陸沂川剛回宿舍,正在低頭拆裝早餐的盒子,聞言朝床上的貓看過去,“誰揍你了?”

    姜珩左翻翻,左邊的骨頭疼,右翻翻,右邊的骨頭疼,他疼得齜牙咧嘴的,“那我為什么全身這么疼?就像是被人掛著揍了一晚上似的。你說,是不是你看我不爽,偷偷把我迷暈了拴起來揍?”

    男人沉默幾秒,然后無奈嘆氣,“比起把你拴起來揍,我覺得更應該帶你去看看腦子。”

    姜珩被人偷偷揍了還不說,現在還要被陸沂川嘲諷沒腦子,他氣得伸出爪子拍床,“那你說,我為什么渾身這么疼?”

    陸沂川走到床邊把貓抱起來,看著他精神抖擻的樣子,揉了揉腦袋,“你真的什么也記不得了?”

    姜珩歪著頭思索了陣,“不記得,只是隱約好像做了個夢,有人在敲我的骨頭,結果我動都動不了,也不知道是疼的還是氣的,然后我就暈過去了。”

    他勾著男人的衣袖,“不會真的有人在敲我的骨頭吧?”

    陸沂川揉著他身上的肌肉緩解疼痛,聞言挑眉,“不是在敲你的骨頭,而是絨絨已經長成大貓了。”

    姜珩呆了呆,“啊?”

    他頭頂的男人迎著光笑了下,“你昨天晚上變成人了。”

    “你覺得疼是因為骨骼發生變化,等以后穩定就好了。”

    姜珩什么記憶都沒有,對此很是懷疑,“真的假的,為什么我一點也不知道?”

    “真的。”

    男人眼底的笑太過于真實,姜珩想不相信都難。他還是覺得有些魔幻,“我真的變成人了?那為什么我現在還是貓?”

    “我問過小黑了,他說剛化型時還不穩定,等經歷幾次后穩定下來就可以隨意轉換了。”

    姜珩眨眨眼,忽然覺得身上好像也沒那么疼了,“我真的變成人了啊?”

    和上次三個小時的幻術體驗卡不一樣,而是他真的真真正正變成了人。

    他真的再次活過來了。

    “太不可思議了。”

    “陸沂川,那你有沒有見到我長什么樣啊?跟我以前一樣嗎?”

    陸沂川想到昨晚那抹驚鴻一瞥的顏色,落在小貓背上的指尖收了下。

    一晚過去,他的指尖上仿佛還殘留著當時的觸感。

    “像,但不是一個人。”

    神態很像,但一眼看去,倒不會讓認識姜珩的人覺得那個人就是姜珩。

    他越這么說,姜珩就越好奇,恨不得立馬再變一次身。

    他左等右等,過了好幾天,在某個安靜的夜晚,身體又傳來熟悉的疼痛。

    不過這回他終于睜開了眼睛。

    比起疼痛,這回姜珩感覺自己像被丟進一個火爐,渾身上下又疼又燙,吐出來的呼吸都灼熱得嚇人。

    在他睜眼的瞬間,陸沂川就醒了過來。他翻身坐起來,看著姜珩,想抱抱他,但又怕弄疼他。

    “你還好嗎?”

    姜珩張嘴,連一句簡單的話都說不出來。忽然,一陣劇烈的疼貫穿他全身,他渾身一哆嗦,明顯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被拉扯變形。

    一分鐘后,黏熱的汗落在姜珩眼皮上,他動了動指尖,緩緩睜開眼。

    他緩緩吐了口氣,疼痛稍稍退去,人也從火爐里撈了出來。

    陸沂川垂眸看著他,猶豫了瞬,從被子里退了出來,帶著兩人體溫的被子落在姜珩身上。

    少年遲鈍半拍地伸出瓷白的指尖勾著被子邊緣,被冷汗浸濕的眼睛眨了眨,帶著點疑惑的光芒掃了下他露在外面被冷空氣侵襲的手臂,然后掀開一點被子,往里掃了眼。

    滿眼的白。

    姜珩:“……”

    姜珩裂開了。

    ————————

    晚上應該還有一章

    第 64 章

    半夜的男生宿舍沒那么安靜,甚至還能聽見打游戲時發出的罵聲。

    姜珩裹著被子縮手縮腳地坐在床上,接過陸沂川遞過來的衣服,耳尖掛著紅。

    他埋著身子在被子里鼓鼓搗搗半天,穿著不是很合身的寬大襯衣掀開被子。

    少年盤腿坐在床上,貓極好的柔韌性讓他做著這個高難度的姿勢也不覺得難受。襯衣寬大,長度足夠擋住一些隱私部位,因此姜珩下面什么也沒穿,露在外面的兩截小腿白得發光。

    他不自在地勾了勾腳尖,伸出手,發現手指被衣袖蓋住,于是又擼了擼,覺得沒那么丟人后才開口,“哈……有點突然哈……”

    天殺的!為什么變身沒有衣服!

    鬼知道他一掀開陸沂川灰色的被子時,發現自己光溜溜后心情有多崩潰。

    也就是說,他不止今天,還有昨天,當著陸沂川的面,由貓變成了一個什么都沒穿的人。

    重點是什么都沒穿!

    站在姜珩對面的男人用手抵著唇咳了下,眼神從他的小腿上掃過,最后落到他臉上,“有沒有覺得哪里難受?”

    姜珩張了張手,有些不習慣,“還好,感覺骨頭有點疼,還有點熱。”

    說著他伸手扯了扯衣領。

    原本就寬松的衣領被他這么一扯,小半個胸膛都露了出來,漂亮的鎖骨在陸沂川眼底凹出一個精致弧度。

    他的呼吸錯了一拍,然后彎腰,拉過衣服,把扣子扣到最上面一顆。

    姜珩許久不穿衣服,頓時感覺脖子被勒得有些喘不上氣,習慣性伸手拍男人的手臂,“撒手,我說我熱,不是冷,你干嘛呀?”

    陸沂川扣完了甚至還順手扯過被子把他的腿蓋上,“熱只是你的錯覺,現在氣溫五度,免得感冒。”

    姜珩瞪他。

    瞪了沒幾秒,他伸手撓撓頭頂,“陸沂川,我頭好癢啊。”

    少年頂著一頭銀灰色的頭發,似乎是撓不到癢處,氣得蹬了蹬被子。

    一時間,所有的旖旎氛圍都沒了。

    陸沂川嘴里溢出一聲淺淺的嘆息,彎腰湊近,“哪里癢?”

    姜珩撓啊撓,“這個位置,骨頭癢,肉也癢。”

    “好癢啊,我是不是要長腦子了?”

    陸沂川:“……”

    男人道:“可能是腦子要被吃了吧。”

    他話是這么說,可手卻摸上少年的頭頂。怕他把自己撓出個好歹來,他拿開姜珩的手,自己沿著他說的位置摸了摸。

    姜珩伸手捅捅他的腰,“你別摸呀,越摸越癢了。”

    陸沂川按了按,“這里?”

    手底下的頭忙不迭地點了點。

    他皺著眉頭細細摸索,“好像有點凸起……”

    他又按了按,然后聽見手底下的少年忽然溢出一聲驚喘,空氣里傳來細微的一聲“噗”,一雙雪白的耳朵就這么當著陸沂川的面冒了出來。

    耳朵在他跟前彈了彈,像一顆軟糖一樣晃了晃,最后俏生生地立在姜珩頭頂。

    “誒……”

    姜珩驚呼一聲,耳朵隨著他的聲音壓了壓,“好像不癢了。”

    陸沂川沒說話。

    幾秒后,他伸出手,指尖捏著耳朵不輕不重地捻了下。

    “等等!”姜珩猛地瞪大眼睛,腰猝不及防地軟下去。他伸手撈住陸沂川的手,“你剛剛在干什么?好奇怪。”

    他一激動,壓下去的耳朵倏地一下立了起來。

    “陸沂川,我感覺我腦袋好奇怪,像接了根天線。”

    陸沂川抓著某只笨貓的手往他頭上放,“你自己摸摸看。”

    姜珩感覺自己的手碰到了兩團毛茸茸,他捏了捏,觸感Q彈,但沒剛剛陸沂川那種仿佛有電擊過的感覺。

    他再捏了捏,“我原來是長耳朵,不是長腦子。”

    瞧著他對自己的耳朵捏來捏去,陸沂川忽然有些手癢,“你好像挺失望的樣子。”

    姜珩道:“貓耳朵可有可無,但腦子一旦失去,我的前途將是一片灰暗。”

    陸沂川道:“我以為灰暗了十八年你已經習慣了。”

    姜珩:“……”

    男人微微彎下腰,目光沿著姜珩的耳朵往下滑,落進蓋著的被子里。

    “既然有耳朵,那尾巴呢?”

    姜珩愣了愣,下意識伸手往屁股上摸去。

    結果他手剛動,就被陸沂川抓住了。男人俯身單膝跪在姜珩身側,一只手拉著他的手,另一只手搭在他肩上。

    寒冷的冬夜,只穿著一身單薄睡衣的陸沂川掌心卻是異常的滾燙。

    他撐著姜珩的肩,“我來幫你。”

    姜珩結結巴巴,“這……這不太好吧。”

    男人的眼神像是帶有溫度,落在他臉上時燙得不行,“我們都是親親的關系,有什么不好的?”

    僅一句話,姜珩頓時就勾起某些差點被他遺忘的記憶。

    在他愣神的時候,陸沂川的手沿著他的脊柱緩緩往下。

    姜珩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背能敏感成這樣,被他輕輕一摸,就渾身輕顫,縮成一團栽在陸沂川懷里。

    陸沂川一手攬著他的肩,一手緩緩滑到尾椎那里,不出所望地撈了空。

    他也不著急退出,而是用手在尾椎那里按了按。

    少年在他懷里哆嗦了下,咬著唇溢出一聲淺哼。下一秒,陸沂川從被子里撈出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

    他伸手一擼,尾巴像一個巨大的雞毛撣子落在姜珩肩頭。

    陸沂川盯著看了幾秒,眼神落在少年染著一抹紅暈的臉上。

    宿舍光線昏暗,他的被子里藏了個仿佛能奪人心魂的精怪。

    陸沂川忽然有種搬石頭砸了自己腳的感覺。

    姜珩幽幽盯著他,“陸沂川,我忽然好餓啊,我感覺我能生吞一頭牛。”

    陸沂川:“……”

    他緩緩吐了口氣,往后退一步,下了床,寬松的睡衣衣擺藏住某些異樣,聲音聽起來很啞,面色看起來還算正常,“點外賣?”

    別人摸尾巴姜珩一分鐘能抖幾百次,但他自己抱著就跟抱毛絨玩具似的。他團著尾巴往前坐了坐,“那我可以自己點嗎?”

    陸沂川把手機遞給他,自己去陽臺洗冷水臉。

    姜珩看了眼,抿抿唇,伸手摸了把自己的尾椎,上面似乎還殘留著男人按下去的奇怪觸感。

    他晃晃耳朵,把這股奇怪的感覺晃出去,將注意力拉回手機上。

    什么?

    深夜炸雞?來一份。

    勁爆燒烤?讓我康康有多勁爆。

    火辣燒雞?讓我康康有多燒。

    奶茶?沒喝過,來一杯。

    啤酒?沒洽過,來一打。

    小龍蝦,來……

    “誒……手機……”

    姜珩眼睜睜看著手機被男人的手抽走,然后帶著水汽的眼睫往下一掃,“炸雞、燒烤、奶茶,哦,還有啤酒。”

    姜珩摳摳床單,“我就是看看。”

    加購物車的那種看。

    陸沂川把購物車清空,沒收手機,“忽然想起宿舍的小冰箱里還放著幾塊牛排,吃牛排吧。”

    姜珩:“不是說點外賣嗎?”

    “點外賣不是點垃圾食品。”

    姜珩也不說話,就這么抱著尾巴盯著他看。

    陸沂川:“……”

    兩秒后,他遞出手機,“只能點一樣。”

    “嘿嘿!”-

    牛排在鍋里小火慢煎,陸沂川低頭將褲子剪了個洞出來,然后遞給姜珩,“試試看能不能套進去。”

    姜珩接過褲子,撅著屁股在被子里拱啊拱。

    陸沂川將牛排翻了個面,聽見被子里傳來姜珩悶悶的聲音,“陸沂川,快來幫我拉一拉,尾巴拽不出去了。”

    他走到床邊,猶豫了瞬,還是沒掀開被子,就這么把手伸了進去。

    他摸了摸,入手觸到一團柔軟,下意識捏了捏,下一秒手就被抓住了。

    “那是我的屁股,你摸錯地方了。”

    他被拽著手往上挪了挪,終于摸到了堵在洞口的毛茸茸。

    在牛排即將被煎糊之際,姜珩的尾巴終于從褲子里拽了出來。

    褲子也是陸沂川的,和他顯然不是一個尺寸,又大又長。姜珩穿著長長的襯衣,手里拽著長長的褲子,被拽得亂糟糟的尾巴在他身后甩來甩去,“都怪你,要不是你非要把我尾巴拽出來,我哪里會這么麻煩?”

    他把陸沂川的拖鞋踩得吧嗒吧嗒響,吸了吸空氣里濃郁的牛排香味,還是決定先去看看自己長什么樣。

    姜珩來到陽臺,把長到拖地的褲子使勁拽了拽,然后把臉湊到鏡子邊。

    鏡子里的人看起來也是十七八歲的樣子,一頭銀白色的頭發,半長不短的,帶著點卷翹的弧度,將他的臉襯托得只有巴掌大小。

    就像陸沂川說的那樣,鏡子里的人和他以前有點像,但又沒那么像,神態舉止里能看見以前姜珩的影子,但五官的的確確又是另外一個人。

    唯一像的,只有那雙貓一樣的眼睛,清澈、明亮,像盛著一汪水。

    姜珩摸摸眼睛,摸摸鼻子,然后又摸摸腦袋上的耳朵。

    好奇怪啊……

    像是忽然換了一張臉似的。

    而且……

    他湊得更近。

    鏡子里那張臉幾乎貼在他眼前。

    這張臉長得也太……

    姜珩找不到形容詞,想了半天也只想到一個好看。

    是的,很好看,是那種前后左右都挑不出瑕疵的好看,就好像把他之前微瑕的媽生皮給整成了無瑕女媧皮。

    姜珩看得有些愣神。

    一抬眼,發現陸沂川不知道什么時候抱著手靠在門邊看著他。

    瞧見他的目光,男人抬了抬下巴,“姜珩,你褲子掉了。”

    姜珩:“!!!”

    第 65 章

    姜珩條件反射地伸手往屁股后面一摸,摸到了一條毛茸茸的大尾巴,上面掛著一條要掉不掉的褲子。

    他收回手,提提褲腰,提高音量,“陸沂川!”

    陸沂川委婉提醒他,“現在是凌晨兩點半。”

    如果他的聲音再大點,隔壁就要上門來找他了。

    變成人的貓提著褲子站在洗手臺邊看著他,燈光綽約,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如星辰。

    這顆星陪伴了他十六年,又驟然熄滅四年。一顆星的一次閃爍需要跨越無數光年,好在他等得不是很久。

    他不知道他有多少個四年,但姜珩只讓他等了一個四年。

    姜珩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在思考用頭創死陸沂川的可能性。不過他還沒思索出結果,褲腰帶就被人勾住了,“走了,吃飯了。”

    姜珩被他帶著往前走,不合腳的拖鞋吧嗒吧嗒的,“陸沂川,你能不能不要勾我的褲腰帶,這樣一點都不禮貌……”

    最重要的是,顯得他好沒尊嚴。

    走在他跟前的男人停住步伐,姜珩一時沒反應過來,一頭撞到他寬闊的背上。

    他捂著腦門抬頭,以為是陸沂川終于察覺到自己行為的不妥,結果對方只是扭頭看了他一眼,語氣輕飄飄的,“那我以后還要脫你褲子呢,豈不是更沒禮貌。”

    姜珩:“!!?”

    “你!你!你……”

    于是陸沂川全方位的觀看到了貓尾巴炸毛的全過程。他松開手,擼了把長長的貓尾巴,將炸開的毛一點點捋順,完全不覺得自己在說什么驚世駭俗的言論,平淡到仿佛在跟姜珩談論家常。

    “還早呢。”他彎了彎眼睛,“不過應該會有那么一天的,希望絨絨到時候別說我沒禮貌。”

    “畢竟,我已經打過招呼了。”

    姜珩不是很想要這種打招呼。

    他被陸沂川擼著尾巴,又摸摸耳朵,保留著貓科習性的姜珩立刻倒在他懷里咕嚕咕嚕,眼睛舒服得微微瞇起,尾巴繞在陸沂川的脖子上蹭來蹭去,暫時忘了這些讓貓害怕的東西。

    陸沂川捋過大尾巴,垂眼看他,才發現姜珩的眼尾長著一顆黑色的小痣,像筆墨不小心濺到的一點,讓原本清純的五官多了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魅惑。

    他抬手,從少年的眼尾擦過,指腹溫度滾燙。

    宿舍里開著空調,但經過這么會的時間,原本煎好的牛排已經冷掉了。秉承著不浪費食物的想法,陸沂川只能又將它回鍋。比起牛排,此刻更像是烤肉店里煎得兩面金黃的全熟烤牛肉。

    好在無人在意。

    姜珩聽著牛肉滋滋冒油的聲音,提著褲子吧嗒吧嗒從陸沂川身后走過,“我的炸雞到了嗎?”

    男人沒理他。

    他又提著褲子吧嗒吧嗒從他面前走過,“我的炸雞到了嗎?”

    陸沂川把手機丟給他。

    姜珩捧著手機,“啊……我親愛的炸雞距離我兩公里。”

    陸沂川關火,取出牛排,拿著刀切小塊,“如果不是我的記憶沒有出問題,我甚至懷疑我在虐待你。”

    姜珩學習期間吃的飯一直都是家里廚師送過來的,從原材料到烹飪工藝層層挑選,營養均衡,健康美味。不過很顯然,這些昂貴的有機食材里并不含有添加劑和各種香精色素。

    “你不懂……”姜珩道:“這是一種追求。”

    “對添加劑的追求?”

    姜珩張嘴,露出兩顆比常人略尖一些的虎牙,“我咬你了啊!”

    陸沂川順勢塞了塊牛肉到他嘴里。

    姜小貓很好養活,全熟金黃焦脆牛肉依舊吃得香噴噴。

    他一邊吃著牛肉一邊舉著手機給陸沂川看,“我的炸雞離我只有一公里了。”

    陸沂川邊給他喂牛肉邊掃了眼手機。

    地圖里,帶著頭盔的黃色小人在寒冷的冬夜里前行,每前進一米,姜珩尾巴晃動的弧度就大一分,在某種程度上說,也是極為感人的雙向奔赴了。”五百米了……“

    到一百米的時候姜珩就開始催陸沂川下去給他拿外賣。

    陸沂川被他推到門邊,看著某個人殷勤地拿下外套給他披上,“我這個樣子不好出門,這個艱巨的任務組織就交給你了,你幫我拿上來,我可以分你一個雞腿。”

    陸沂川并不是很想要他心心念念的炸雞雞腿。

    見他不說話,姜珩忍痛道:“一個雞腿加一個雞翅,全身的精華都在這里了。”

    “……”

    男人沉默幾秒,伸手把姜珩一頭銀白的頭發揉亂。

    “在我回來之前把牛排吃完,不然別想吃炸雞。”

    宿舍有門禁,陸沂川是翻墻出去的。夜里下著毛毛細雨,他迎著冷風走到門口時外賣小哥剛好到。

    他伸手接過姜小貓的追求,裹著一身寒意回到他溫暖的港灣。

    只是他開門時屋內空無一人,地上堆著散落的襯衫和褲子。

    在他的注視下,潔白的襯衫鼓了鼓,然后慢吞吞地從里面拱出一只長毛貓。

    毛發亂糟糟的小貓抬頭看著陸沂川,“咪?”

    陸沂川放下炸雞,撿起床上被崩開的項圈,蹲下身給小貓系上,然后就聽見姜珩無能狂怒:

    “我怎么又變回來了?!”

    他解釋,“能量還不穩定,多來幾次就好了。”

    他揉揉小貓肚子,明顯感覺到鼓起,“你的追求還吃嗎?”

    桌子上,哪怕隔著袋子,炸雞依舊散發出誘人的香味,而姜珩聞著聞著,緩緩打了個飽嗝。

    他抬起六厘米長的爪子,狠狠拍在陸沂川腿上。

    多多少少帶了點遷怒的味道-

    為了不在學校上演一出大變活人嚇到別人,再加上陸沂川最近在學校沒什么事,一人一貓搬回了別墅。

    如今身價過億的陸總不像小說里那樣進進出出有一堆傭人伺候,別墅也不是很大,比起別墅,姜珩更覺得他們的家像一個漂漂亮亮的小洋房,里面都是兩人的回憶。

    除了一些必要的工作,比如打掃衛生和陸沂川忙不過來時會有人做飯,其他時候別墅里都沒別人的存在。

    姜珩的情況不是很穩定,陸沂川的工作實在讓他抽不出時間天天在家陪著他,再加上他不是很會控制自己的身體,于是白貓和黑貓就被叫來了。

    清晨,陸總出去上班后,阿姨會上門來做早餐。

    阿姨五十多歲,手藝好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不會亂看亂說。

    這棟別墅的活很輕松,她的雇主是一個高大溫和的男人,男人似乎會自己做飯,只有忙不過來的時候才會叫她。

    一般來說,她在別墅里待的時間不會超過兩個小時,做完飯就走。

    不過這幾日男人似乎有些忙,她連著去做了好幾天的早餐和午餐。

    別墅很安靜,她的活動范圍只有一樓,二樓是不能上去的。

    有時候她會看見一只非常漂亮的長毛矮腳貓,不怕人,甚至看見她做飯還會繞在她腳邊叫。

    阿姨聽不懂它說什么,哪怕很漂亮,雇主的貓,她也不敢上手摸。

    有時候是一個漂亮的少年。

    男人迎著寒風去上班,她做完早餐,才會看見少年睡眼惺忪的下樓。

    少年身上總是套著不合身的襯衫,露出來的脖頸纖細漂亮,上面戴著一個精致的皮革項圈,銘牌上的字閃爍著細微的光,頂著一頭銀白色的頭發,神態慵懶,一舉一動里帶著難言的風情。

    像是被豢養在華美籠子里的名貴貓咪。

    阿姨不敢多看,每次都是匆匆瞥一眼,把早餐放在桌子上就離開別墅。

    今日難得的出了太陽。

    一出太陽,A市的冬就不太像冬,暖洋洋的,連云都漂浮得很慢。

    阿姨站在別墅門口往里看。

    別墅被打理得好,哪怕是冬日,院子里的花依舊有開的,小洋樓矗立在花園里,更像一個華美的牢籠了,里面關著不諳世事的黃鸝。

    ……

    姜珩完全不知道家里沉默寡言的做飯阿姨究竟腦補了什么。

    他咬著包子來到門口的欄桿邊,那里不出所望的卡著一只貓。

    瞧見姜珩,白貓艱難地抬了抬爪子,眼睛里流露出求救的信號。

    于是姜珩咬著包子拔貓,他抓著白貓的前爪,把腳踩在欄桿上,用力,再用力……

    白貓紋絲不動。

    姜珩拿下包子,“你是不是又胖了啊?”

    白貓否認這個結果,“是你家的欄桿又變窄了。”

    它動動鼻子,“你吃的是什么,好香啊,請問我可以嘗嘗嗎?”

    姜珩:“……”

    姜珩把包子塞它嘴里,繞到另一邊拔貓,努力了半天,回頭一看,白貓正忙著往嘴里塞包子。

    他靜默兩秒,抓著欄桿,抬腳一踹,白色大卡咕嚕咕嚕滾了出去。

    白貓在地上艱難翻了個身,咽下最后一口包子,“今天太陽真好,我們來曬太陽吧。”

    姜珩蹲在它身邊,襯衣領口大開,展露的風光無貓在意,“你忘了你的任務嗎?”

    白貓道:“我當時變身也控制不住耳朵和尾巴,每次我控制不住的時候小黑就揍我,揍著揍著就可以了。今天小黑有事來不了,明天就可以來揍你了。”

    姜珩沉默,“一定要揍嗎?我們是文明貓。”

    就蹲在地上的這會功夫,姜珩頭上的耳朵又冒了出來。他不敢待在外面,怕路過的人以為他有什么奇怪的愛好,于是拎著二十多斤的豬回到屋子里。

    桌子上的早餐還散發著熱意,姜珩小心眼地給白貓倒了家里最便宜的那款貓糧,自己則坐在桌邊吃早餐。

    白貓咬著貓糧咔嚓咔嚓,姜珩喝著粥吸溜吸溜。

    光影落在少年臉上,好像連時光都為他停駐。

    錢露站在別墅外面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副場景。

    少年頭上帶著仿真到極致的貓耳,臉上掛著笑,彎腰遞了個生煎包給腳底的貓。他身上穿著寬大的襯衣,那襯衣本該整潔,卻被另一個人揉亂,裹在不貼合的身軀上,無形中彰顯著親昵和占有。

    他像只不諳世事的鳥兒,整日關在這別墅里也不煩憂,面容精致旖麗,一顰一笑里帶著她熟悉的神態。

    在消失了四年后,又卷土重來。

    第 66 章

    最先發現異常的反而是認真干飯的白貓。

    出于某些敏銳的動物直覺,讓它在干飯的間隙抬頭朝外面看去。

    別墅的采光很好,門連著旁邊的墻都是落地的大玻璃,陽光輕柔落下,女人站在花園里,目光看著姜珩,和陸沂川幾分像的五官帶著扭曲和怨恨。

    “你家門外面有個人。”

    它提醒姜珩。

    姜珩端著粥扭頭,對上了錢露的臉。

    他嚇得耳朵咻地一下立起來,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人就先躥到門邊,抓著門,當著錢露的面啪唧一下擰了反鎖。

    咔噠一聲,玻璃門將兩人隔絕。

    錢露的臉綠了,“開門。”

    也不知道有沒有用,姜珩抬手掩耳盜鈴地捂住耳朵,“不開。”

    女人漂亮的指尖將手里的包緩緩捏變形,她深吸一口氣,維持住表面的優雅,“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吧?我是陸沂川的母親,我來找他。”

    姜珩一只手捂耳朵,一只手端著粥連忙喝了口壓壓驚,“他不在家,你留個聯系方式吧,他回來我讓他給你打電話。”

    錢露強調,“我是他母親。”

    隔著干凈無塵的玻璃門,貓耳少年眨了眨眼,“所以呢?”

    錢露再次深吸一口氣,“所以你應該讓我進去。”

    蠢死了,陸沂川身邊怎么凈是些蠢貨!

    姜珩直白道:“那你給陸沂川打電話,他讓我開門我就開門。

    要是陸沂川同意,錢露也不會在他上班的時間出現在別墅外面。

    她盯著姜珩,看著他漂亮得找不到一絲瑕疵的五官,“你和陸沂川是什么關系?”

    耳朵在姜珩手里動了動,他手蓋得有些酸。

    他覺得自己掩耳盜鈴的舉動反而更引人注意,于是放下了手。隨著他的動作,項圈上墜著的鈴鐺晃了晃,落在他小巧的喉結上,異常顯眼。

    姜珩看著這位記憶里動不動就發瘋的女人,思考幾秒,選擇一個自認為不是很能刺激到她的關系,“主仆吧。”

    貓與鏟屎官。

    他主,陸沂川仆。

    錢露看著他的耳朵,又看著他脖子上的項圈,再看看他那身明顯不合身的襯衣,臉終究還是黑了。

    瞧著她的臉色,姜珩往后退一步,見錢露張嘴還想說什么,他立馬大聲喊:“小度!小度!”

    “哎!我在呢。”

    “快快!快把窗簾關了!”

    嘩啦一聲,錢露那張臉在小度的控制下一點點消失在門外,隔著厚重的窗簾,姜珩隱隱還能聽見她氣急敗壞的聲音,于是別墅里響起了好運來。

    姜珩在“疊個千紙鶴再系個紅飄帶”的聲音里喝完了一小碗粥,感覺還需要再吃點別的東西壓壓驚。

    他拿著碗轉身,精致小碟子里的東西空空蕩蕩,旁邊蹲著一只打飽嗝的白貓。

    姜珩:“!!”

    他放下碗,伸出雙手去掐白貓的脖子,“我的生煎包,我的蒸餃,我的早餐,你給我吐出來!”

    白貓一動不動,安詳的閉著眼。

    “……”

    好運來祝你好運來

    好運帶來了喜和愛

    ……

    姜珩把歌換成了祝你平安。

    他抱著手機給陸沂川打電話。

    此時男人剛開完會,笑瞇瞇的把各部門的負責人罵了個狗血淋頭,李桉拿著文件跟在他身邊。

    電話響起的時候他正在給陸沂川介紹,然后見他做了個暫停的手勢。

    李桉合上文件,往后退了兩步,低著頭,耳朵默默豎了起來。

    陸沂川單手插兜站在走廊邊,眼底是不息的車流。

    姜珩的第一句話就讓他變了臉色,“陸沂川,你媽今天來別墅了。”

    他握緊手機,“你見她了?”

    姜珩抓抓耳朵,“也不知道算不算見,我把門反鎖了,她在外面,我在里面,說了兩句話,我就把窗簾關上了。”

    他問陸沂川,“我其實有點怕她來著,我這樣做是不是很沒禮貌啊?畢竟她是你母親。”

    電話那頭,男人像是松了一口氣,“不會,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沒必要為我改變什么。”

    “再說了……”陸沂川的眼神冷下來,“我跟她早就沒了關系。”

    聽他這么說,姜珩就放心了,“那她為什么要來找你啊?”

    陸沂川簡短解釋,“她跟陸城離婚了。“

    至于為什么會在他不在的時候來別墅?這些不是姜珩需要思考的事。

    “你就在家里呆著別出門,我現在就回來。”

    “好叭……”

    對姜珩來說,錢露還沒樓上那堆沒做完的卷子可怕。

    他跟陸沂川告狀,“就在我跟你媽說話的時候,大白把我的早餐都吃完了!全部!所有!”

    “陸沂川,我沒有早餐吃了。”姜珩可憐兮兮地說。

    男人似乎知道他要說什么,在電話那頭沒說話。

    果不其然,在幾秒后,姜珩道:“我可以申請吃一桶泡面嗎?”

    陸沂川說:“我不同意你可以把申請撤回嗎?”

    姜珩化身霸道總裁,“男人,我這是在通知你,不是在跟你商量。”

    被通知的男人無聲挑眉-

    陸沂川回到別墅的時候錢露已經不在了,門口一株繡球慘遭蹂躪。

    門被反鎖,他打不開,只能按了按門鈴。

    十多秒后,窗簾緩緩撩開一條縫,一只肥胖的白貓腦袋一點點伸了過來。

    瞧見陸沂川,白貓條件反射地抖了下。

    然后姜珩就把門打開了,“陸沂川,你回來啦!”

    少年的尾巴不知道什么時候又冒了出來,在身后甩啊甩。

    陸沂川從上到下打量著他,見姜珩是真的沒什么事才放下心來。

    空氣里還殘留著泡面的香味,盒子放在桌子上,看樣子才吃了一半。

    姜珩端著泡面吸溜吸溜,“當時的場面一度十分混亂,你媽就站在門外面,僅僅只差一厘米,她就開門進來了。我能讓她如愿嗎?肯定不能。于是我只花了一秒,就一秒,瞬間從桌子這里跑到了門邊,速度快得大白只能看見我的殘影。”

    他喝一口湯,“她看見我過來,立馬變了臉色,甚至不顧我的阻擾就要奪門而入。我們家的門怎么能就讓她這么奪了?我當時心底只有一個想法,就是要把屬于我們的門給奪回來,面對著她的威壓,我毫不猶豫伸出了雙手……”

    他吃一口面,“她對我使出排山倒海,我回應一招隔山打牛,她拿出玉女心經,我嗝——”

    姜珩打了個嗝,發現自己的牛皮越吹越大。

    他把泡面擋在臉上,慢吞吞露出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

    陸沂川坐在他對面,把手機調成靜音,一邊查看監控一邊回應姜珩,“然后呢?你用什么對付她的玉女心經?”

    姜珩把最后一口泡面吃下,“我對她使出我的必殺技——余音繞梁。”

    男人不解抬眸望他。

    姜珩老實道:“我把窗簾關了,送了首好運來給她。”

    正所謂,殺人于無形,姜小貓精神力攻擊瞬間提高到一百。

    陸沂川:“……”

    他總算知道門口的繡球為什么死那么慘了。

    他扯出一張紙,擦擦小貓臉上不小心濺到的湯汁,“你們說了什么?”

    說起這個,姜珩就來勁了。

    他的尾巴掃啊掃,“當時我們就離得這么近,她看我的眼神老嚇人了。她讓我給她開門,我肯定不干啊,于是我就……”

    姜珩手邊拱上來一個腦袋,“你的泡面聞著好香啊,請問我可以喝一口湯嗎?”

    他立刻反手掐住白貓的脖子,“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都要被你吃窮了!”

    白貓弱弱,“我只喝湯……”

    姜珩頓時垮起一個小貓臉。

    白貓:QAQ

    湯也不讓喝嗎?

    ……

    一分鐘后,白貓抱著泡面桶噸噸噸,姜珩抱著自己的尾巴組織措辭。

    “她應該不知道我是誰,以為跟我說她是你母親后我就會立馬放她進去。我才不傻,難道要放她進來甩五百萬在我臉上讓我離開你嗎?”

    陸沂川問他,“那如果她給你五百萬,你會離開我嗎?”

    姜珩肉眼可見的猶豫了。

    陸沂川:“……”

    陸沂川就這么看著他糾結,糾結了足有一分鐘之久,然后才下定決心,“那我還是選你吧。”

    他涼涼,“是嗎,好感動。”

    姜珩嘿嘿笑,“畢竟你可以賺好幾個五百萬。”

    這回陸沂川沒問如果他不能賺五百萬姜珩要選誰這種傷自尊的問題,他狠狠揉了把貓腦袋。

    “然后呢?”

    “哦,她還問我和你是什么關系?”

    “你怎么回答?”

    姜珩摸摸毛尾巴,伸手捋長毛,“她看著狀態不是很好,我也不是很想刺激她,不太敢跟她說我們是親親的關系,所以選了個比較委婉的。”

    “有多委婉?”

    尾巴尖在陸沂川眼底愉悅地勾了勾,“我跟她說我們是主仆關系。”

    “……”

    半響,陸沂川說:“姜小珩,你還記得你現在是個人嗎?”

    姜珩捋著捋著愣住了,“完了,她不會以為你是我養的男寵吧?”

    少年懷里抱著尾巴,頭上頂著毛茸茸的耳朵,銀白發絲凌亂,脖子上戴著項圈,穿著不合身的襯衫,一身的細皮嫩肉。

    因為變形還沒掌握的原因,只能天天待在別墅,抓耳撓腮的做完一張卷子就趴在欄桿上仰望自由,像只被鎖在牢籠的鳥兒。

    只不過拴著他的不是純金打造的鏈子,而是時不時冒出來的尾巴耳朵以及薛金星以及王后雄……

    咚!

    姜珩捂住腦門。

    “你敲我干什么?”

    陸沂川慢慢收回手,“看看有沒有壞掉。”

    姜珩:“……”

    他露出尖牙,“我真的會咬人!”

    ……

    陸沂川脫下西裝外套,拿著鏟子去拯救這棟別墅里唯一的受害者——葉子快掉光的繡球。

    姜珩趴在門邊左右看了看,發現沒人后抱著尾巴站陸沂川身邊,“這花怎么這樣了?”

    男人彎腰將繡球踩斷的枝葉撿到一邊,“被無情蹂躪了。”

    繡球枝葉斷了許多根,蔫蔫的垂在地上,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到明年春天。

    姜珩圍著轉了圈,“沒素質。”

    陸沂川應和,“嗯,沒素質。”

    第 67 章

    錢露和陸城離婚的事鬧得沸沸揚揚。

    她嫁給陸城雖然這么多年,但當時她小三上位的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如今陸城攬著更加年輕的妻子把錢露趕出門,沒人會替她感到悲哀,只會覺得罪有應得。

    她苦苦經營多年的婚姻,到頭來,依舊抵不過漂亮的皮囊和妖嬈的身段。

    陸沂川和她見面是在一間包間,諾大的桌子很空蕩,除了茶水外什么也沒有。

    二十多年的母子情分,再見時,宛如陌生人。

    錢露依舊精致,一身的名牌,哪怕是胸口不起眼的胸針配飾,也要用最華貴的。

    好似只有用金錢裝點的華貴皮囊才能掩蓋住她內心的腐爛。

    陸沂川把菜單推到她面前,“看看有什么想點的。”

    錢露想也不想地抓起眼前的菜單朝陸沂川砸去,尖銳的棱角擦著他的臉側滑過,留下一道淺淺的紅痕。

    “陸沂川,你什么意思?連你媽也不認了是嗎?”

    男人側著頭,身姿依舊挺拔,空調運轉發出嗡嗡的轟鳴。

    他伸手從臉側擦過,看著指尖上的血跡,浮于表面的笑意收斂,“錢女士,我們已經沒什么關系了。”

    錢露的指甲狠狠嵌進皮包里,“陸城跟我離婚,陸沂舟那個廢物選擇跟他爸,你也不管我。好啊……都走,讓我一個人死了算了……”

    “那你就去死。”陸沂川打斷她,“記得選一個安靜的地方,不要死了還要給人惹麻煩。”

    他眼底是真正的一絲溫度也不再有,錢露一時間被他眼里的冷意駭住,半響沒說話。

    “據我所知,陸城給你的錢足夠你揮灑下半輩子,我和我哥也會給你提供贍養費,你還想要什么?”

    “要什么?”錢露的指甲劃過包包發出刺耳的聲音,隨即又被她尖銳的聲音蓋過,“你知不知道我現在成了整個圈子的笑話?陸沂川你要是有點心,就應該跟我一起回家,撕了那個小賤人的嘴!”

    陸沂川覺得她無可救藥到了極點,“這么多年了,你還沒看清陸城的為人嗎?你趕走了這一個,永遠還有下一個,只要他還有錢一天,就永遠有比你年輕漂亮的人。”

    “我不在乎。”錢露道:“我只要陸太太的位置。”

    她不僅要錢,她還要那些瞧不起她的人跪在地上求她。

    想到這里,她深吸一口氣,看向陸沂川的眼神充滿了恨意,“如果不是你當初非要從陸家出來,現在陸家就是你的了,我苦苦經營這么多年,現在好了,拱手讓給那個小賤人!”

    這叫她怎么甘心。

    說著說著,她瘋瘋癲癲的笑起來,“也對,陸總現在的公司炙手可熱,怎么會瞧得上區區陸家呢?”

    她湊近陸沂川,“我是不是還得討好你啊?離開了陸家,你依舊過得這般風生水起,我以后說不定還要仰仗你的鼻息呢。”

    陸沂川不說話,只是平靜地望著她。

    他冷靜的眼神讓錢露作嘔。

    她在這場失敗的婚姻里付出了太多,而唯一拽著同她沉淪的只有陸沂川一個,也只有他見過她的歇斯底里和瘋狂。

    可如今,她變得越發的神經質,他卻成了無動于衷的陌生人。

    那一刻,錢露是真的覺得自己什么也沒抓住。

    她尖叫著抓起身邊的茶杯就要朝陸沂川臉上砸去,如同無數年里的那樣,任由一個孩子承受她歇斯底里的情緒。

    可這回,她的手舉在空中無法再動分毫。

    那個當初身子單薄跪在她面前的少年長得已經比她高了許多,一只手就輕易地鉗住她,垂下來的目光很冷漠。

    “錢女士,我說過,我們沒有任何關系了。”

    陸沂川松開手,撕開餐桌上的濕紙巾,一點點擦過手指,“另外,我今天來不是跟你敘舊的。”

    “請你離我的生活遠一點,你對我發瘋我心情好的話還能忍一忍,但對別人……”

    他笑了聲,“我不敢保證你還能愉快的安享晚年。”

    錢露看著他,她知道他說到做到。

    “畢竟……”她聽見對面的陸沂川慢悠悠開口,“你也說了,我不是人。而且我和你也沒所謂的母子情分。”

    他們互相折磨二十多年,彼此似乎只剩下恨。

    錢露抓緊包,臉色一時間有些蒼白。

    想到某個“霸總”的經典語錄,陸沂川眼底的笑帶了絲溫度,“我是在通知你,并不是跟你商量。”

    他拿起菜單,再次放在錢露面前,“如果你不信的話,大可以試試。另外,祝您用餐愉快。”

    看著他邁步走出包間,錢露忽然道:“姜珩知道你在別墅里養了個跟他長得很像的人嗎?”

    陸沂川腳步微頓。

    以為戳到了他的痛點,錢露眼底露出幾分報復的快感,“他長得和姜珩可真像啊,特別是那股蠢勁,要不是那張臉不一樣,我都要懷疑姜珩回來了。”

    “陸沂川,你找這么一張臉花了不少時間吧?我聽說,你把他日日關在屋里,哪里都不讓去,你說,要是姜珩泉下有知,會不會氣得從墳里爬出來找你啊?”

    門口的男人終于回身看她。

    錢露笑了,“那么單純的一個孩子,你說他知道自己是姜珩的替身嗎?”

    這個問題陸沂川還真沒想過,一時間有點沉默。

    包廂里頓時回響著錢露略顯尖銳的笑聲。

    ……

    陸沂川出門的時候外面下著雨,十一月一過,天氣越發的冷,不過A市的溫度還不足以將雨凝成雪,只是飄飄灑灑的落下,往路燈下一看,霧蒙蒙的一片。

    路口行人稀少,就連街邊的夜市攤因為寒冷也收了攤,冷冷清清的。

    所以顯得撐著傘站在路燈下的那道身影格外顯眼。

    姜珩頭上戴著頂毛絨帽子,身上裹著件橙黃色的羽絨服,站在路燈下,像從天上落下的小太陽。

    小太陽朝他招招手,“陸沂川!”

    陸沂川邁著長腿兩步靠近他,“怎么過來了?”

    站久了,腳有些僵,姜珩跺跺腳,帽子上的兩個球隨著他的動作甩了下,“我來接你回家。”

    回家……

    男人目光柔和了下來,“絨絨長大了,都知道接我回家了。”

    這話說得……

    姜珩不爽地捅了他的肚子一下,“能不能不要老是拿我當小孩子看?”

    停車的地方不在這里,兩人撐著傘迎著寒冬的雨往前走。

    陸沂川比姜珩高,于是姜珩努力伸直雙手給他打傘,并且拒絕了男人的換人申請。

    姜珩說:“以前都是你來接我,這次換我接你。”

    他把傘撐得再高一些,“我沒有爸爸媽媽,你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沒爸爸媽媽了,但是沒關系,我們有彼此。”

    “之前都是你給我撐傘,雖然我沒有你那么厲害,但是我也想給你撐傘。”

    他說:“陸沂川,你也可以偶爾依靠我的。”

    陸沂川伸手揉了揉毛線帽子,“一直都有依靠絨絨。”

    姜珩打開他的手,“別亂揉,把我耳朵揉亂了。”

    陸沂川目光向下垂。

    難怪毛線帽子那么高。

    兩人繼續往前走,在第五次碰頭后,陸沂川委婉道:“你撐的傘讓我碰壁了。”

    姜珩把傘又撐高了些。

    “雨漏進來了。”

    姜珩把傘往陸沂川那邊偏了偏。

    “擋住視線了。”

    姜珩:“……”

    他鼓著臉道:“陸沂川,你果然是我見過最煩的人。”

    最煩的人反思了兩秒,“那還撐傘嗎?”

    撐個屁!這種人就應該獨自淋雨。

    ……

    一把不大的傘容納不住兩個成年人,原本不是很長的路拖拖拉拉走了十多分鐘,回到家時姜珩發現自己的半邊肩膀都濕了,毛線帽子上也掛著一顆顆小水珠。

    躲傘躲了個寂寞。

    他把毛線帽子拿下來,認真檢查了下自己的毛耳朵,發現依舊挺翹后才放下心。

    別墅里開有地暖,姜珩勾著羽絨服的拉鏈,才脫了一半就被一只手攬住了腰。

    橙黃的小太陽被抱著坐上了腿,羽絨服翹起的邊橫在兩人中間。

    陸沂川把姜珩拉了一半的拉鏈拉開,露出穿在里面的毛衣,他的手探進去,隔著毛衣按在那節窄窄的腰上。

    少年不出所料地抖了抖,頂著一雙毛茸茸的耳朵看他,“你干什么啊?”

    陸沂川盯著他,眼神直白,“我想親你。”

    姜珩被他的直白嚇到,抿了抿唇,還沒回應,就被一只大手按住后頸迫使他往下彎腰。

    干燥溫暖的唇撞上來,然后撬開,擠進去。

    上次吸貓已經是好幾月之前的事了,姜珩都快忘了是什么感覺,沒想到在今天又重溫了一回。

    風雪被隔絕在門外,原本冰冷的身軀因為一些零距離的接觸漸漸回暖。

    姜珩被親得尾巴什么時候出來都不知道,被男人從褲子里撈出來,垂在身后一抖一抖的,然后從頭到尾被摸了個遍,摸得他小腿有些打顫。

    再松開時,已經變成了一只暈頭暈腦的貓。

    他的羽絨服被脫下,少年單薄的身軀被裹進男人厚實的大衣里,胸口染著好幾根白色貓毛。

    他們貼得很緊,陸沂川不像他一到冬天就裹得厚厚的,一些異常他不想發現都難。

    男人捏著姜珩的下巴,像是在嘗什么東西,一點一點的吮,不像那日在墓前的激烈,但反而是這種親昵的舉動,讓貓更難受。

    姜珩感覺自己又被浸染透了,呼吸里都帶著另外一個人的味道。他動了動,然后伸手去推陸沂川的肩膀,“硌……”

    忽略兩人交疊的地方,陸沂川看起來還算是個正人君子,生著一幅端莊俊美的皮囊,講話也很溫和。

    他說:“絨絨,幫幫我。”

    ————————

    小說在收尾了,不出意外的話月底應該就完結了,我開個話題樓,寶子們看看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在里面說,康康能不能寫……

    第 68 章

    擼貓姜珩還算有經驗,擼人的話是第一次。

    第一次難免生疏,手法多多少少有些不得要領,或輕或重全憑自己的感覺。

    他坐在陸沂川懷里,身后是他滾燙的胸膛。男人的頭埋在他的頸窩,呼吸落在耳后,帶起一片密密麻麻的酥癢。

    姜珩看似主動,其實被禁錮著,全身上下能動的只有手,被另一個人帶著,把握不屬于他的東西。

    “絨絨……”

    陸沂川咬著姜珩的耳垂,干燥的唇從他頸側的肌膚劃過,咬字很清晰,如果忽略他滾燙得嚇人的呼吸,不知道還以為在指導什么重要的學術研究。

    “重一點。”

    他說。

    不知道是熱的還是什么,汗水從姜珩的眼皮滑落。他閉著眼把臉埋在陸沂川懷里,不敢看,也不敢聽。聽著他的指示,胡亂動了下。

    兩秒后,另一只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男人的指腹帶著常年握筆磨出來的細繭,不容反抗地握緊姜珩的手時,他感覺整個人變成了夾心餅干。

    掌心潮濕黏膩,像落了一場雨。

    等雨停歇時已經是半小時后了,姜小貓眼尾掛著潮紅,身上裹著件小毯子,耷拉著眼任由陸沂川拿著紙巾給他擦手。

    精怪的皮膚總要比人類的嬌嫩,他伸出手,攤著手給他看,“你看,都磨紅了。”

    陸沂川擦過他白皙的指尖,捏著那點紅看了看,眼底掛著饜足的神色,格外地好說話,“嗯,我的錯。”

    姜珩道:“手也很酸。”

    “嗯,也是我的錯。”

    姜珩抽回手,整個人縮進小毯子里,睜著兩只眼睛瞅陸沂川,“你欺負我,我很難受。”

    陸沂川把紙巾丟到垃圾桶,空氣里還殘留著很淺的味道,他穿著新換的褲子人模人樣的,頗有幾分渣男的味道,“是嗎,那我很抱歉。”

    他垂著眼睛看姜珩,看著他緩緩展開地圖。

    “你難道就沒有點表示嗎?”

    圖窮匕首現。

    “比如請我吃包螺螄粉?”

    男人蹲下身,看著裹在毯子里的貓,伸手戳他腦門,“你腦子里只有這些嗎?”

    姜珩很不滿,“我都這么幫你了,你請我吃包螺螄粉怎么了?”

    “很臭,姜珩。”

    “哪里臭了?明明是你鼻子出了問題。”

    陸沂川不說話,只是盯著他。

    姜珩又把手伸出來,“你看,我們現在不只是親親的關系了,擼擼的關系也不值得一包螺螄粉嗎?”

    陸沂川說:“照你這樣的遞進關系,如果我們上床了,你是不是要把垃圾食品小賣部開到家里來?”

    姜珩眼睛亮了,“可以嗎?”

    陸沂川伸手去捏他的貓耳朵,“意思我說可以你就讓?”

    姜小喵猶豫了兩秒,“我再考慮考慮吧。”他一臉單純,“你太大了,我有點害怕。”

    陸沂川:“……”

    他甚至都不知道是該喜還是該憂。

    ……

    夜里雨漸大,窗外滴答滴答地響,陸沂川面無表情的站在灶臺前煮螺螄粉。

    姜珩穿著毛拖鞋圍著他轉,“幫我把辣椒油全倒進去,我要爆辣!”

    鍋里的水咕嚕咕嚕冒開,陸沂川把粉條下進去。

    他倚在灶臺邊,朝姜珩招招手,“過來。”

    姜珩不明所以,但聽話地蹭到他身邊,“怎么了?”

    他攬著少年單薄的肩,低下頭咬住他的唇,“親一個,等你吃完螺螄粉到明天就不親了。”

    他嫌棄得太過于光明正大,以至于姜珩讓他勾著舌頭親了半天都沒反應過來。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陸沂川終于放開他。

    姜珩被咬得嘴巴紅紅,張嘴控訴,“你嫌棄我?”

    “不是,我只是嫌棄螺螄粉。”

    姜珩:“……”

    男人靠著灶臺垂臉看他,散落的碎發搭在眉前,目光柔和,臉部的輪廓被燈光切割得明顯,眉目深邃。

    “絨絨還想親嗎?”

    姜珩抿抿唇,墊腳去勾他的脖子,“可以再親一個一分鐘的。”

    于是更加隱秘的水聲掩蓋在了小鍋冒開的聲音下。

    一分鐘很短暫,粉條還沒煮熟。陸沂川拿著筷子攪了攪,捏了捏小貓的后頸。

    “你說,我們現在算什么關系呢?”

    姜珩靠在他懷里回神,聞言下意識道:“親親的關系。”

    “除了親呢?”

    他遲疑,“擼……”

    然后他的后頸就被捏了下。

    姜珩縮著脖子抬頭看陸沂川。

    他們外面是許久都未停歇的雨,身后是在鍋里翻滾的粉條,身上穿著寬松隨意的居家服,一個尋常得再尋常不過的場景。

    陸沂川緩緩道:“按照我在網上搜的那些教程來看,我應該準備鮮花、氣球,再找一個昂貴安靜的餐廳,或許還需要一個很好的天氣,我們面對面的坐著,然后我再制造一些驚喜和浪漫,最后再把我的話講出來。”

    姜珩指尖縮了縮,表情難得的有些空白。

    “可我不想等了。”

    “其實在我第一次親你,你沒有拒絕的時候我就應該說的,哪怕我們都心知肚明。”

    陸沂川看著他。

    “我喜歡你姜珩,我不想和你只是親親的關系,我想要更親密的、只屬于我們兩個的、一輩子的關系。”

    “用更直白的話來說就是——我可以當你男朋友嗎?”

    他笑了聲,“沒有鮮花,沒有氣球,也沒有爛漫的燭光晚餐,但是有你最愛的螺螄粉,或許還可以配炸蛋和烤腸。”

    站在他跟前的小貓壓了壓耳朵,尾巴從左邊甩到右邊,又從右邊甩到左邊,耳尖的粉漫延到臉頰,眼睛沁著水霧,盯著那口冒開的鍋,半響才結結巴巴道:“我、我可以要兩個雞蛋嗎?”

    他補充,“男……男朋友……”

    陸沂川好心情地勾了勾男朋友的尾巴,成功收獲一只炸毛小貓。

    ……

    螺螄粉很好吃,某個揚言吃了螺螄粉就不親他的人到了晚上就被狠狠打臉。

    姜珩擼人技術還沒學會,倒被人熟練地擼貓。

    亂七八糟的搞完后已經到半夜,姜珩一覺睡到第二天中午。

    陸沂川還算有點良心,給他放了假。

    姜珩在床上左滾滾,右滾滾,伸伸手,又伸伸腿,頂著一頭雞窩下了床。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家里的做飯阿姨換了一個。新來的阿姨看著比之前那個慈祥,也會跟姜珩打招呼,瞧見他下樓笑呵呵的。

    “小少爺你醒了啊,菜馬上就好。”

    姜珩歪著頭往里瞅了眼,葷素搭配,營養均衡,空氣里還殘留著昨晚螺螄粉的味道。

    嗯……還是螺螄粉香一點。

    今天沒下雨,不過天氣陰冷陰冷的,別墅外頭蹲著兩只貓。

    姜珩開門放它們進來,“你們下次直接從小門進來就行,我跟阿姨說過了,她不會趕你們出去的,外面多冷啊。”

    黑貓很有原則,“不行,這樣沒有禮貌。”

    白貓只顧著看廚房。

    姜珩撕開零食分給兩只貓,白貓咬著豬肉脯跟姜珩分享好消息,“我們今天發工資了,喵打算請你吃東西。”

    黑貓嚴肅點頭,“以前都是你請我們,現在我們可以請你了。”

    吃東西啊……

    姜珩眼睛轉了轉,低頭湊近兩只貓,“你們聽過瘋狂星期四嗎?”

    大白茫然搖頭。

    “不知道沒關系……”姜珩道:“你們一個V我五十,我們去吃瘋狂星期四。”

    小黑道:“可是今天是周一。”

    姜珩揉亂白貓的毛,“以我們的實力,不用等到周四就可以瘋狂。”

    兩只貓似懂非懂。

    “到時候你們跟著我就行了。”

    也不是姜珩想要貪兩只貓的工資,只是他目前沒有卡也沒有身份證,用的全是陸沂川的,男人對他吃垃圾食品管得很嚴格,他去瘋狂星期四,等待他的只有悲慘星期五。

    如今兩只貓主動請他吃飯,而他剛好放假,此時不吃,更待何時?

    他拿起手機給男人發消息:

    【大白和小黑找我玩,我下午要出門。】

    陸沂川估計在忙,十分鐘后才回他消息。

    【穿厚點,晚上要降溫,帶著帽子,藏好耳朵,我把司機的電話發你。】

    他暗搓搓。

    【那我晚飯就不回來吃了。】

    陸沂川暫時沒發現他的小心思。

    【卡在床頭柜里,手機也能支付,我晚上有個應酬,回來給你帶小蛋糕。】

    好耶!

    姜珩把手機一放,宣布,“我們去瘋狂星期一吧!”

    瘋狂星期一自然是要變成人,三只貓在別墅里倒騰半天,終于換好了衣服。

    一個白頭發中年男人,一個銀白頭發少年和一個黑發綠眸少年就這么出了門。

    經過這幾天的控制,姜珩的尾巴已經能自主開關了,只有耳朵還會時不時地冒出來,于是他又戴上了那天晚上的毛絨帽子。

    他坐上車,一拍大腿,決定行程,“我們先去瘋狂星期一,然后還可以去寵物店。”

    他說:“那里有小老鼠,小蟑螂,小螞蚱,還有大大的毛毛蟲……”

    兩只貓的眼睛都亮了,“哇……”

    “我要大老鼠。”

    “我要毛毛蟲。”

    司機抽空往后看了眼,心想這幾位的愛好還真是奇怪。

    車子停在肯爺爺門口,姜珩第一個躥下車。

    別墅離大學城不遠,因此最近的一個店就在大學城附近,周圍來來往往的大部分都是學生。

    他們三個顯眼的發色和眼睛一下車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不過染著奇奇怪怪發色的年輕人很多,更多是被顏值吸引的。

    姜珩毫無所覺,咚咚跑到前臺,“你好,我們要點餐。”

    前臺被他的顏值恍惚了瞬,幾秒后才回神,“您這邊要點什么?”

    三只貓頭挨著頭。

    姜珩:“我要吃這個,我要放多多辣椒面,爆辣!”

    大白:“哇…… 這個看著肉很多,大雞腿。”

    小黑:“我要啃骨頭。”

    姜珩:“我之前讀書的時候,同學說,要點套餐,套餐最便宜。”

    大白、小黑:“喔……”

    姜珩笑瞇瞇,“我們把上面的套餐都點了吧?”

    “好噢,我們請你。”

    “嘿嘿!”

    他們找個位置坐下。

    姜珩左摸摸、右摸摸,許久沒人形出來,他有些新奇。

    店里學生很多,很多人有意無意往他們那邊看。

    大白撓撓頭,“我怎么感覺老是有人在看我們?”

    姜珩道:“可能是因為我們的頭發,如果別人問你頭發為什么是白的,你就說你混二次元。”

    他也撓撓白毛,覺得頂著這樣的發色好像挺引人注目的。但是如果染黑的話,那他會變成黑貓嗎?

    姜珩不太敢嘗試,于是把目光落在大白的頭上。

    好在響起的叫號聲拯救了大白的白頭。

    他們點的東西很多,店員先上了一點。

    姜珩端著可樂重重喝了一口,然后打了個大大的嗝。

    “哇——”

    大白學著他的樣子。

    “哇——”

    小黑打了嗝,拒絕哇。

    姜珩咔嚓咔嚓吃著薯條,余光看見門口進來一群人。

    被圍在中間的青年臉色有些蒼白,但看著還算精神,聞著滿屋的炸雞味道,皺了皺眉頭,“這種東西有什么好吃的?油膩膩的,還不健康。”

    “行了……”朋友笑著推他,“知道小少爺吃不慣這種東西,這不小雅想吃嘛。”

    聽他這么說,姜星白皺著的眉頭緩緩松開點,雖然不是很喜歡吃這些東西,但還是點了杯橙汁和一份薯條。

    “哇哦……”他旁邊傳來女生的驚呼,“我看到一個超絕小哥哥。”

    “在哪?”

    “左邊,三點鐘方向。”

    姜星白下意識沿著她說的方向看過去,對上一雙琉璃色眸子。

    ————————

    來晚了,發五十個小紅包

    第 69 章

    姜珩的目光就這樣和他在半空撞上。

    兩人皆是愣了愣,然后雙方齊齊移開視線。

    姜星白和姜珩本就沒見過幾次,姜珩換了張臉他根本不會認出來,只是看著那雙眼睛時,心底爬上一抹似曾相識的熟悉感。

    還沒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就被朋友的說話聲打斷了。

    他們一行人去了另一邊,和姜珩他們成了對角線。

    姜珩拿起漢堡,團團團,捏捏捏,張開深淵巨口。

    牛肉沒被擠出去,完美。

    陸沂川也不知道開了幾個會,簽了幾份合同,終于想起還有一只散養的貓。

    【在哪里?】

    如今的姜珩已經不是以前的姜珩了,如今的姜珩撒起謊來臉皮都不會紅一下。

    【在優雅的西餐廳吃牛排。】

    那頭發來六個點。

    【……】

    【往你脖子上摸摸。】

    姜珩下意識伸手往脖子上摸了摸,勾到一截被毛衣擋住的項圈,鈴鐺隨著他的動作晃了晃。

    一開始那段時間他當人當貓都很不穩定,說變就變,項圈都不知道被崩斷過幾回,姜珩嫌系來系去的很麻煩,于是找陸沂川換了換,做了個可以伸縮的項圈,哪怕他變成人,項圈也不會被崩掉。

    好消息是他終于不用系來系去了。

    壞消息是,戴久了,姜珩都快忘了脖子上有這么一個東西。甚至連里面的定位器都忘了。

    他回以六個點。

    【……】

    陸沂川發了張定位的截圖給他。

    【西餐廳?牛排?】

    姜珩拍了張漢堡的照片給陸沂川,重點把里面的牛肉圈出來。

    【怎么不算西餐廳和牛排。】

    【少吃點垃圾食品,小心拉肚子。】

    他誘哄姜珩。

    【晚上的飯局絨絨要和我去嗎?在城北那家餐廳,以前我帶你去吃過。】

    他一說,姜珩頓時就想起來了。貴是貴,但的確好吃,里面的乳鴿一絕。

    【可是你的應酬我跟著去會不會打擾你啊?】

    【不會,大家都帶伴,你不去我就只能帶李特助。】

    聽起來怪可憐的。

    【好哦,什么時候啊?】

    【下午六點。】

    姜珩看了眼時間,還早,他嚼嚼嚼。

    【那我吃完飯去寵物店買玩具,買完來你公司找你。】

    事情就這樣定下。姜珩放下手機,專心干飯,才吃了沒幾秒,就聽見另一邊傳來一陣起哄聲。

    他歪頭看了眼。

    人群里站起來一個女生,抓著手機忽然就朝他走過來,姜珩鼓著腮幫子嚼嚼嚼,眼睜睜看著她走到自己跟前。

    “你好,小哥哥,我可以要你一個聯系方式嗎?”

    姜珩愣了一秒,剛想開口,冉念飛快道:“我不追你,就是你太好看了,不要個聯系方式我會后悔一輩子的。”

    “我是隔壁A大的,看你的年紀,你也是附近的學生吧?我們有一個動漫社,你的形象也太適合COS了……”

    她看著小黑,“你也適合。”

    又看看大白,“你……勉強適合。”

    大白嚼嚼嚼,“COS是什么?”

    冉念道:“二次元你知道嗎?”

    大白恍然大悟,“我們就是二次元。”

    姜珩:“……”

    冉念頓時激動了,“我就說,一看你們這個發色就很二次元,有沒有興趣加入我們社團?里面俊男美女超級多。”

    姜珩婉拒,“不了吧,我們不是很感興趣。”

    冉念也知道事情不能強求,只不過她舉著手機,“那可以加個聯系方式嗎?我發誓,我絕對不會騷擾你,要是騷擾,你就把我刪了。”

    她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姜珩不好拒絕,而且他也沒看到她的惡意。

    他拿出手機,在加之前問了句,“那個坐在墻邊的男生和你什么關系啊?”

    冉念回頭看了眼,“你說姜星白啊?”

    姜珩點點頭。

    “我和他沒啥關系,他性格安靜,和我這種咋咋呼呼的人玩不到一起,不過他和顧沉南關系好,顧沉南是我們社長。”

    姜珩沉著臉拿手機找出二維碼。

    他是很小氣的,如果冉念和姜星白關系好的話,他就不加了。

    成功拿到美人聯系方式,冉念在心底重重耶了一聲,咧開嘴笑道:“我不打擾你們吃東西了,如果你改變想法的話,歡迎隨時來找我。找我玩也可以,我知道好多好吃好玩的地方。”

    冉念回去沒多久他們就走了,姜星白臨走時回頭看了眼,姜珩在低著頭啃雞腿。

    然后姜星白回頭,出了炸雞店。

    他們如同兩個陌生人一般,哪怕見面,也不會有什么交集-

    姜小貓是典型的心眼大、胃口小,一個漢堡,兩個雞腿,再來幾口炸雞就把他給撐倒了。

    他按照計劃帶著兩只貓去了寵物店,讓他們挑選喜歡的玩具,刷的陸沂川的卡。

    姜珩告別兩只貓,羽絨服左邊的兜里揣著毛毛蟲,右邊的兜里揣著他心心念念的大蟑螂,沒叫司機,跟著人流上了公交車。

    四點多,還沒到晚高峰,車上人不是很多,他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天空又開始飄起小雨,內外溫差大,玻璃上凝結著一層霧。

    姜珩從衣袖里探出一截白皙的指尖,在玻璃上畫了個笑臉,想了想,開辟了塊嶄新的地方,歪歪扭扭地畫了個豬頭,上面寫上陸沂川的大名。

    然后拍照,發送。

    男人估計又在忙,沒回他。

    姜珩又畫了個烏龜。

    在靠著他的那塊玻璃被他畫得亂七八糟后,終于到站了。

    姜珩站在樓底抬頭往上看,足足三十多層,都是陸沂川的。

    他抿著唇嘿嘿笑,心想,陸沂川果然實現了他的生日愿望,開了大公司。

    不過他沒他這么有出息,姜珩只想好好學習,爭取考上A大,然后畢業能在這種公司上班就好了。

    穿著橙色羽絨服的小太陽挪進了公司一樓,前臺拿著手機在悄悄摸魚,瞧見一個人影進來時,條件反射地問好,“您好……”

    她抬眼,被少年的顏值晃了一下神。

    被公司大樓嚴肅冰冷的燈光一照,姜珩忽然發現自己的羽絨服顏色也太幼稚了,他不好意思地團團手,“你好,我找陸沂川。”

    前臺愣了幾秒才想起他嘴里的陸沂川是公司老總,她不由得多看了兩眼姜珩,“您有預約嗎?”

    姜珩撓撓頭,“沒有。”

    好像是陸沂川預約了他。

    “很抱歉哦……”前臺小姐姐溫聲道:“公司的規定是沒有預約見不到陸總的。”

    姜珩不上班,不過也知道大公司都是這個流程。

    他看了眼時間,五點多,“那我不上去了,我在這里等他。”

    他問:“這里應該可以等吧?”

    原則上是不能的……

    前臺咽下這句話,“可以,那邊的沙發都可以坐,我給您泡杯茶。”

    姜珩坐在沙發邊給陸沂川發消息,心想大公司的服務態度可真好。

    茶上來得很快。

    外面天色漸暗,開著暖氣的明亮大廳和冷空氣隔絕。

    姜珩捧著茶杯暖手,暗戳戳地跟前臺打探消息,“你們公司待遇可真好,來這邊上班是不是很困難啊?”

    被他那雙眼睛一看,前臺不打自招。

    “是很好,公司之前在海外發展,所以待遇跟外企一樣,哪怕是個前臺,我也很滿意我的工作。”

    姜珩又問:“那招聘條件是不是很嚴格?”

    “是有點,畢竟公司最忌諱裙帶關系,一切靠實力說話,沒點實力的都被刷下去了。”

    姜珩的嘴角往下落了一個像素點,看來不能走關系了。

    “那要怎么樣才能進去啊?”

    “我看您還小,還在讀大學吧?”

    姜珩遲疑著點點頭。

    “我們公司和很多學校都有合作的,每年都會招實習生,實習評估過的話是可以直接留下的。”

    少年捧著茶聽得認真。

    忽然他的手機響了一聲,姜珩低頭。

    【等兩分鐘,我派人下去接你。】

    姜珩覺得在這里和前臺聊天也挺好的,就是好像會打擾到她工作。

    前臺問他:“您來找陸總干什么?”

    姜珩老實道:“他喊我來吃飯。”

    烤乳鴿!

    前臺:“??”

    姜珩端著一次性杯子,“他剛剛回我消息了,他說讓人下來接我,我這樣是不是算預約上了?”

    前臺:“??”

    墻邊的總裁專屬電梯叮地響了一聲,日理萬機的李特助從里面走出來,眼神在大廳掃了圈,緩緩落在姜珩身上,帶著點不確定。

    李桉沒見過姜珩,但姜珩感覺自己跟李桉已經很熟了,于是站在原地熱情地朝他揮了揮手,“李特助。”

    李桉腳步頓住,極為緩慢地用表情凝出一個“?”。

    不是,他們認識嗎?

    就在他懷疑自己的記憶出現錯覺時,穿著橙色羽絨服的少年已經走到了他身邊,“是陸沂川喊你來接我的吧?”

    李桉第一次聽見有人直呼陸總大名,眼神里三分震驚,三分迷茫,還有四分不可置信。

    姜珩恍惚覺得自己在他眼里看見了扇形圖,也停住了腳步,“……怎么了?”

    李特助兩秒回神,神情嚴肅,依舊是那個精英特助,“沒,您跟我這邊走。”

    姜珩跟著他進了電梯,光滑的墻面照出兩人的身影,這時他才發覺自己人形好像和李特助并不是很熟。

    他喝了口還端在手里的茶,主動自我介紹,“對了,我叫姜……姜……”

    姜珩卡住了,半響,“我叫姜小喵。”

    李特助扭頭,“哪個喵?”

    姜珩:“……”

    姜珩腳趾輕微摳地,“我老家的人說,賤名好養活。”

    李桉從善如流,“好的,姜先生。”

    姜小喵先生木著臉端著茶跟著李特助上了二十層。

    李特助依舊精英,哪怕開著重要的會被總裁打發下來接人。他帶著姜珩去了陸沂川的辦公室,“陸總還在開會,他讓我帶你在這等他,有什么需要你就吩咐我。”

    姜珩換只手端茶,“好哦……”

    他探頭探腦地跟著李桉來到這個只呆過幾次的辦公室。

    其實辦公室的整體格調跟家里的書房很像,就連架子上的書姜珩都懷疑陸沂川買了兩份,一邊放一份。

    只不過家里的書房成了他的備戰場地,里面零零碎碎地放著和沉悶的書房不怎么搭的物件。

    一進來,姜珩就放松許多,端著茶就窩進了陸沂川的椅子。

    他拿起桌子上放著的文件看了眼,好多字,拿開拿開。

    李桉欲言又止。

    那是價值幾個億的商業機密合同。

    貓都是有點手欠欠的生物。

    姜珩看著陸沂川收拾得整整齊齊的桌面總有點不得勁,于是暗戳戳地撥了撥筆記本,拽了拽整齊的文件,再把立在桌子上的相框扣下來……

    這樣果然舒服多了。

    李桉:“……”

    強迫癥當場去世。

    第 70 章

    姜珩左扣扣、右摸摸,半響才想起辦公室里還有另外一個人。

    他善解人意道:“李特助,你去忙吧,我在這里等他就好。”

    李桉一臉嚴肅,“陸總讓我留下來照顧你,我不會丟下你去忙別的。”

    其實是他覺得這個長相異常漂亮的少年怎么看怎么不對勁。

    他跟著陸沂川這么多年,從未見過這個人,忽然就這么冒出來,讓他親自下去接不說,還把他帶到自己的辦公室。

    而且……

    他看著姜珩,越看越覺得眼熟。

    李桉和那位死去的姜家小少爺并沒有接觸過,只知道那是陸沂川的命根子,暗地里不由得多注意了下。

    初見時并不覺得異常,可如今人在跟前,眉眼鮮活,越看就越覺得熟悉。

    頗有幾分故人之姿。

    陸沂川頹廢了四年,一朝掌權,這人就忽然冒出來,李桉不由得多想。

    辦公室空調充足,坐了沒一會,姜珩臉上就爬上一抹紅暈。

    他脫了身上的羽絨服,露出里面淺色的毛衣,只有帽子還戴在頭上。

    少年的身軀清瘦,脖頸露出的肌膚細膩雪白,帽子里探出幾縷藏不住的銀白發絲,碎碎落在眉梢,趁著白皙的肌膚,并不覺得怪異,倒像從哪里冒出來的精怪。

    他坐在只有陸沂川才會坐的老板椅上玩了會,然后起身繞著辦公室轉了圈,最后站在寬大的落地窗前。

    入了夜,天邊只剩一片朦朧的青色,要不了一會,青色就被黑夜吞噬。樓下車水馬龍,燈光無聲耀眼閃爍,安靜又繁華。

    姜珩雙手插兜,脊背挺直,眼神微瞇,眼底露出王霸之氣。

    那瞬間,李桉甚至覺得他下一秒會說出“男人,看,這是我為你打下的江山”這種話。

    其實姜珩在心底還真是這么說的。

    不過他下半身是條淺色的牛仔褲,腳踩小白鞋,雙手插兜不像霸總,倒向初中校園門口插兜朝小女生吹口哨的小黃……小白毛。

    小白毛遺憾地收了手,繼續窩在陸沂川的椅子上玩開心消消樂。

    別的游戲陸沂川不讓他玩。

    姜珩跟那些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沒什么區別,自制力不行,要是玩別的游戲很容易上癮,因此在高考前他的娛樂活動大部分都被禁止了。

    唯一留存的只有開心消消樂。

    他技術沒那么好,經常卡關卡,體力耗盡就沒得玩了。

    李桉在歡快的游戲背景音里有些沉默。

    他實在想不明白,眼前這位姜……嗯……姜小喵先生是怎么和陸沂川認識的?

    通過相處的這段時間,他清楚的感覺到他和陸沂川根本就是兩個畫風。

    李桉是大學的時候認識陸沂川的。

    別看男人溫溫和和的模樣,其實比誰都卷。他要是不卷,怎么可能年紀輕輕就成立這么大個公司?李桉連帶著也無形中變得卷起來。

    當然,光靠卷是不可能成功的。

    他剛認識陸沂川那會,感覺他就像是一個無情的工作機器,將每一分、每一秒都利用到極致。

    哪怕他面上不顯,可李桉總感覺他很著急,著急擴張,著急掌權。他仿佛只給自己短短幾年的時間,讓自己從陸家脫離出來,好讓自己干干凈凈的。

    干干凈凈的,才配擁有某樣事物。

    陸沂川好像天生就情感淡漠,哪怕他笑著,可沒人能走到他心里,他平等地厭惡和看不起所有人。只不過他善于偽裝,那些厭惡被藏在俊雅的皮囊下,除了親近的人,無人發現。

    正因如此,他和人的交往都是帶有極強的目的性。用他一分,他要連本帶利的討回三分。

    這么多年來,他只看到過一個例外。

    時隔四年,他又看到了一個例外。

    哪怕他和姜珩只接觸了不到一個小時,可憑借他這么多年的直覺,他知道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

    李桉朝他看去。

    少年的出現是意外還是人為?他跟在陸沂川身邊又有什么目的?

    沒人回答他的話,不遠處的椅子上游戲聲漸歇,手機從少年手里滑落,而他則縮著身子靠在椅子上睡了過去。

    李桉撿起落在他膝蓋上的手機,取出休息室里的薄毯給他蓋上,轉身出了辦公室-

    陸沂川六點才開好會。

    飯局七點才開始,他說的六點是想把姜珩誆過來,結果沒想到項目出了問題,一個會開到這個點,倒把他給冷落了。

    幾個負責人一出了會議室,溜得比兔子還快,走廊里頓時只有男人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

    秘書像是有特異功能,踩著高跟悄無聲息地跟在他身后。

    她眉眼低垂,眼神卻往上瞟,拿著手機想通知秘書組總裁臉色狀況不好。

    結果剛拿出來,發現秘書部的小群消息達到驚人的99+。

    陸沂川往前走,秘書落后兩步半,飛快掃了眼,總結出一句話:

    李特助帶了個異常美貌的少年進了總裁辦公室。

    哦……秘書松了口氣,只是進了個人啊……

    什么?!進了個人?還是個美貌少年?

    她一吃驚,特異功能失效,高跟在地上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秘書:“……”

    她悄悄抬頭,發現前面的總裁根本沒注意到她,而是拿著手機不知道看到什么笑了聲。

    霎時,從會議室里帶出來的寒意消散在他舒展開的眉眼間。

    陸沂川垂眸看了眼照片里歪歪扭扭的豬頭和烏龜,點了保存,推開秘書部的門。

    李桉和外頭的幾位秘書不知道在說什么,雙方看起來都很激動,門一開,像是被按下靜音鍵。

    陸沂川對他們的談話內容并不好奇,他解下手腕的扣子,問李桉:“人呢?”

    李桉推推眼鏡,一臉精英的模樣,“姜小喵先生在你的辦公室睡著了,我怕打擾到他,就先出來了。”

    姜小喵……

    陸沂川腳步微頓,在幾個秘書和李桉的眼神里進了辦公室。

    里面很安靜,只有空調運作時發出的聲音,椅子上安靜縮著一團,秀氣的下巴埋進毯子里,闔著的眼睫纖長卷翹,毛絨帽子歪在一邊,隱約能看見里面抖動的兩只耳朵。

    陸沂川站了兩秒。

    然后靠近,取下帽子,解開另一只手腕上西服的扣子,掌心溫度火熱,卡住少年的耳朵時修長的手指壓在他臉頰上。

    彎腰親了下去。

    ……

    姜珩是被親醒的。

    他人還是蒙的,舌頭就先被勾了過去,黏膩的水聲聽得他耳尖發紅。

    鼻息間是成熟的木質男士香,氤氳的熱氣里,好像有什么讓人更暈眩的味道在香水的底層漫延,熏得他手軟腳軟。

    口腔被里里外外親過,陸沂川撤離時,少年的唇瓣上還泛著水光,被親得透著粉,好像掛在枝頭熟透的桃,稍微一按,就能沁出汁水。

    的確能沁出汁水。

    汁水被他咽下,卻更渴了。

    姜珩晃了好久才回過神,眼睛霧蒙蒙的,“陸沂川,你干嘛呀?!”

    竟然趁他睡覺偷襲他。

    男人一只手撐在椅子上,半彎著腰,燈光照在他頭頂,眼底蓋著陰霾,陰霾里像是在翻涌著什么,蓬勃著,幾乎快要按耐不住。

    陸沂川緩緩吸了口氣,壓下那些不合時宜的躁動,站直身體,燈光傾瀉。他又變成衣冠楚楚的樣子。

    他彎了彎眸,“顯而易見,我在親你。”

    姜珩:“……”

    真的是,他不知道嗎?還有,這人臉皮怎么這么厚,親人這種私密的事往外說臉都不紅一下的嗎?

    姜小喵不爽地瞪了他一眼。

    陸沂川欣然接受,理了理貓耳朵,把帽子給他帶上,“走吧,帶你吃飯。”

    姜珩捏捏垂下來的球,“烤乳鴿嗎?”

    陸沂川拿掉毯子,取過外套給他穿上,“嗯,烤乳鴿。”

    “嘿嘿!”

    他重新把姜珩裹成一個小太陽,取過一旁的黑色大衣套在身上。

    姜珩圍著他轉了轉,“啊,我忽然發現我穿得好幼稚啊。”他瞅著男人斯文禁欲的模樣,“這才是真正的男人。”

    真正的男人垂眼看著他被頂起來的帽子,“還不算。”

    他淡淡道:“還沒破處。”

    “…………”

    在姜珩瞪大的眼眸里,陸沂川心底涌上來的邪火終于退了干凈,他揉了把帽子,笑了笑,“開玩笑的,走了,帶你吃烤乳鴿。”

    “……”

    被嚇到的貓很呆,臉上被親出來的紅暈還沒消退,看起來又純又欲。

    陸沂川站在門口,雙手插在大衣的兜里,目光掠過少年露在外面的那截脖子。

    細膩,白皙,他一只手剛好卡得過來。

    上面還有一個項圈,冠著他的名字,宣示著歸屬權。

    像是開竅了,又像是沒開。

    花苞綻放的速度太慢,窗外風雪太冷,陸沂川發現他好像等不了那么久。

    于是只能催催進度。

    “所以,你打算什么時候讓我當真正的男人?”

    姜珩張嘴:“……”

    算了,還是閉嘴吧。

    男人倚在門邊,看著小太陽一拉拉鏈,把露出來的那截脖頸也擋住,雙手插兜,鼓著臉,像一枚炮彈,從他身邊發送出去。

    陸沂川跟在他身后。

    秘書部的座位上冒出幾個腦袋,然后又默默低下去。

    “陸沂川!”

    姜珩走到門邊又折回來,伸手扣在門框上,并沒有發現電腦后面隱藏著的幾個腦袋。

    他瞪著他,很大聲的宣布,“我要跟你絕交!”

    “不!”他語出驚人,“是分手!”

    陸沂川站在離他兩米的地方,淡淡提醒,“烤乳鴿。”

    該死的男人!竟然用他的軟肋要挾他。

    姜珩糾結兩秒,“吃完飯就分手。”他伸出手指,“分三天!”

    “這三天里我不會跟你說一句話的。”

    “那叫冷戰。”

    姜珩:“……”

    眼看著他隱隱有爆發的趨勢,陸沂川走近把歪掉的帽子扶正,“我錯了,分手一天好不好?三天有點久。”

    姜珩攥起沙包大的拳頭錘他,“陸沂川,你真的很煩!就三天。”

    男人帶著他往外走,“那我們來算一算你去吃垃圾食品的賬。”

    “……兩天。”

    “吃了三百多。”

    “那又不是我一個人吃的。”

    “三百多……”

    “你好煩!一天半。”

    語氣隱隱有些可惜,“好吧。”

    走到電梯門口,姜珩忽然一拍腦袋,“我手機沒帶。”

    他風風火火地出來,又風風火火地回去,一頭沖進總裁辦公室外面的秘書部,然后停住……

    和里面四五張臉大眼瞪小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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