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變成獸形的狂獸們刨起坑來特別快，三兩下就刨出需要的大小，專門修繕的狂獸再把里邊修平整，把里面的泥土踩實。
沒一會兒，去弄樹枝的狂獸也回來了一批。
失落之地灌木野草眾多，樹木偏少，這些樹木生長的地方離營地有些遠。
但這點距離對狂獸來說也不算什么了，變成獸形一路奔襲速度很快。
林落也被這股熱鬧感染得睡不著，干脆帶著強，暮，牙牙給狂獸們做示范。
他站在剛刨出來，修平整的土坑里，拿著樹枝道：“防止土坑頂被大雪壓塌，立在中間的這根主梁一定要粗一點，栽得深一點，大概這么點。”
他用手比劃了一下，牙牙立刻跳進土坑里，刨出這么深的坑，把有他半個腰那么粗的木頭輕而易舉地栽進去，埋上土。
林落道：“對，這么埋就可以了，然后搭在梁上的樹木也要先挑選幾根大的，再挨著綁上小一些的枝條。”
“最后，綁的時候不要閑麻煩，每根樹木都要單獨綁，捆緊，這樣哪怕一根的繩子散了也不會全塌下去。”
幾人身邊都是跟著學的狂獸，看得很認真。
林落邊示范邊讓他們上手，很快，幾個狂獸七手八腳地就把一座新的土坑搭出來了，只在一面留了可以進出的口子。
大晚上的狂獸們活力滿滿，站在剛搭好的土坑旁邊：“神侍大人，我們搭得怎么樣！”
林落笑著大聲道：“挑不出一點毛病，特別好！”
“嘿嘿……”狂獸們撓了撓后腦勺，露出有些僵硬的，不熟悉的笑，向著下一個刨好的土坑走去。
而他們蓋好木頂的土坑，被下一幫抬著和好的，加了野草的稀泥的狂獸接手，大大的手掌抓著一坨坨韌性極好的泥巴，糊在屋頂上面。
刨坑的，休整的，蓋屋頂的，糊屋頂的，再加上去弄樹木的，薅野草的，和泥的，成了一條高速運作的流水線，蓋土坑的速度超級快，短短時間內就沿著林落的木屋輻射出一座座土坑，連綿的火把拱衛著木屋。
清晨，冬日的第一縷光亮照亮了天空，悶沉沉的。
但是營地在這悶沉沉的天光下變了大樣，只見從前光禿禿的荒地里隆起了一個個土坑。
土坑的頂都是黃色的泥，跟秋日的草地顏色一樣。
但在里邊進出的狂獸昭示著里邊的不同。
皮爾斯身邊跟著四個狂獸向著這邊走來，他們剛進入這邊區域，一個小狂獸扛著木頭，腳步飛快地跑著，嘴里說著有些歡快的話語：“讓讓讓！”
小狂獸扛的木頭不小，比他整個人還粗，有些擋住了他的視線，往皮爾斯這邊撞過來，皮爾斯一把抓住木頭，提到旁邊。
小狂獸抬起頭，看到是皮爾斯，愣了愣。
他是被皮爾斯送來療傷的，今年他剛滿十歲，是他第一次對上噬獸族，當時很多經驗豐富的狂獸都說他要死了。
然后他就被送到跟他們水火不容的這邊來，他被神侍大人救過來了，由于他年紀小，這次狩獵也沒輪到他，他就在這邊的營地里幫著做活兒，這段時間，是他知道事兒以來最快樂的。
他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地看著皮爾斯，有些難受。
是不是他以后也要跟這邊的狂獸見面就兇起來呢，可是他好想跟他們做朋友……
皮爾斯把手里的粗木頭遞給身后的狂獸，對小狂獸道：“重新扛一根，小一點的……”
末了他腦子一轉，道，“看不見撞到的是神侍大人怎么辦？”
小狂獸瞳孔地震，跑過去老老實實拿了一根小的。
貓頭鷹狂獸眨了眨大眼睛，道：“你真狡詐，不是老實的牛。”
犀牛?皮爾斯抬腳向最中間的木屋走去，貓頭鷹狂獸望著一夜之間大變樣的荒地，大大的眼睛里閃著一些光芒。
他們到的時候林落正好掀著獸皮從木屋里走出來，手里端著一杯水，還有一根被他咬分叉的樹枝。
“你們這么早來了，等一下啊，我漱個口……”林落指著木屋里邊，“你們先進去坐著。”
說著，他走到木屋旁邊，含了一口水鼓起左邊腮幫子，再鼓起右邊腮幫子，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吐出這口水之后再把樹枝放到嘴里，刷刷刷。
咬分叉的樹枝有點兒硬，林落都不敢用力，權當一點心理安慰了。
他拿著杯子走進去，望著有點兒無所適從的幾人，招呼著他們坐到火塘旁邊的石頭上。
照顧到只有他一個純種人，身邊都是兩米兩米四五起步，三米身高都有的狂獸，凳子都挺高的。
皮爾斯和幾個狂獸坐到石頭凳子上，忍不住被面前的火塘吸引。
火塘面積不大，里邊燒著十幾根木柴，散發著熱量，旁邊的小火塘上面則放著一口只有這邊才有的石器，石器里的水快燒開了，水珠從石器底部竄起來。
這些東西看起來很不一樣，就像眼前的神侍，帶著一種他們不懂，不明白，但是讓他們喜歡的氣息。
林落看他們感興趣，道：“這是火塘，還算方便的一種東西，燒的木灰不會到處都是，這兩個小火塘還能煮一點熱乎的東西吃。”
“這邊的土坑都打算在土坑里修一個，你們那邊也弄一個？壘起來方便得很。”
那邊的狂獸，除了皮爾斯，其他幾個都沒有見過他。就算在狩獵時見過，也隔得很遠，哪里像這么近的距離，連他瞳孔的顏色，眉毛的弧度都看得一清二楚。
皮爾斯道：“神侍大人，他們四個，都接近狂化邊緣了，由于獸神殿的獸神之心還沒有送來，我就把他們直接帶來了，順便把昨天首領跟我說的話跟他們說了。”
“您放心，他們……不會做對您和首領不好的事。”
林落的異能因為吸收噬獸族體內的晶石的緣故，增大了一絲絲，敏銳力恢復了一點點，這幾個狂獸一走進來他就感覺到了狂躁的氣息。
就像一瓶瓶蓋擰得死緊，卻大力搖晃了很久的汽水，仿佛下一刻就要爆炸。
他看向坐在石凳上的狂獸，站起身走到這個狂獸身邊，將手掌放到他頭頂：“沒關系，別緊張。”
即將徹底狂化，被人靠近不由自主就要狂躁的狂獸聽著傳到耳朵里的聲音，奇異地忍住了殺戮的欲望。
林落手掌里浮現乳白色的光亮，逐漸將這個狂獸的大半個頭顱包圍。
在皮爾斯他們的目光下，這個狂獸臉上的狂化跡象已經消除，最后露出他人形的面容。
林落收回異能，感應了一下，發現身體里的異能只留下一點底了，跟之前相比差別不大。
他感嘆了一下，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恢復，哪怕只恢復一半也好啊。
他對已經恢復的狂獸道：“可以了……”
然后站起身對剩下的狂獸道，“你們等等，我去拿東西。”
恢復過來的狂獸望著自己光溜溜，沒有長長獸毛的手掌手臂，再摸了摸臉，眼睛一下子紅了：“謝謝神侍大人，謝謝您。”
林落已經拿著蒼給他的第一塊晶石，辨別了一下里邊的能量，確認恢復他們幾個沒問題后道：
“你們服用過獸神之心，治療過后可以遏制的時間要短一些，大概三十個獸日后再來我這里，重新治療一次。”
“還有，以后萬萬不可再服用獸神之心了，那玩意兒雖然可以遏制你們的狂躁，但藥效太狂暴，幾乎是把你們的身體能量全部調用去遏制，會加速你們的耐受度和能量衰竭。”
幾個狂獸已經知道了有關于獸神之心，獸神殿的事，和皮爾斯最初知道的心境一模一樣，個別激動的差點兒把營地里的神侍住處給掀了，被皮爾斯攔住了。
皮爾斯，貓頭鷹狂獸，以及其他幾個狂獸點頭。
林落繼續給其他幾個狂獸治療。
治好他們，晶石里的所有能量耗盡了，原本白色的晶石變得灰撲撲的，一碰就碎成了殘渣。
狂獸就沒有丑的，再不濟都五官端正，身高腿長，有狂化跡象的時候看起來恐怖，狂化跡象一退去就大變活人。
皮爾斯領著他們，給林真行禮：“謝謝您，神侍大人。”
“都起來吧，咱們都是一個營地的，以后見面的機會多著呢。”
皮爾斯直起腰，道：“獸神殿送到我們那邊的獵物我們都整理好了，已經馱到營地里，您看看到時候和這邊的獵物一起分配。”
“好，今天下午這邊的土坑應該也能全部弄好了，也盡快把你們那邊弄好。”
木屋里氣氛融洽，忽然，一道身影跑進來，“神侍大人，現在要給首領挖土坑，您去不去？”
跑進來的是牙牙，一看到木屋里這么多人，止住了跑步的勢頭，走到林落身邊，老老實實走過來的強也進來了，外邊兒一片熱鬧。
林落想著，蒼是狂獸的首領，自己是營地的神侍，去觀禮一下好像也是對的。
他把小火塘里的木柴撤出來，免得石鍋里的水燒干了，道：“走吧，一起去看看。”
屋子里的眾人全都了然，神侍大人可是當著很多人的面跟首領求歡過呢，首領要挖土坑，他肯定要去的！
正往外走的林落腳絆腳，差點兒摔了個狗啃泥，幸好扶住門框穩住了身形。？？
奇了怪了，他什么時候掌握了平地摔這項技能？
第52章
去給蒼蓋土坑的是勞作的其中一個小分隊，負責刨坑的，扛樹干的，抬泥的，總共十幾個狂獸。
看到林落出現，狂獸們心照不宣地動動眉毛擠擠眼睛，神侍大人去看首領大人的土坑建成唉！
這說明什么？
說明神侍大人還喜歡他們首領，不會離開營地！
毛絨絨打滾……
嗷嗚……
林落被狂獸們簇擁著走在最前頭，很快到了蒼盤踞的那塊荒地。
蒼一向以獸形示人，這片荒地都被他踏平了，野草都不怎么生長，石頭都被拍到泥土里邊去，格外地平整。
這會兒他也是獸形，狂獸們還是跟以前很怕他，在老遠的地方就停住了腳，用“神侍大人我們相信你”的目光望著林落。
肩負此項重任的林落瞧著揚起巨大頭顱的巨蛇，往前走了幾步：“首領，營地的人說來給你建一個土坑，您看看要建在哪兒？”
巨蛇的目光晦暗不明，突然，他變成人形：“這里。”
蛇怕冷，蒼強大，不至于被凍傷活著和普通的蛇類野獸一樣被迫陷入冬眠，但不舒服是肯定的。
昨天晚上林落燒火塘的時候蒼就在旁邊，門上的獸皮一放下來，屋內的溫度上升了不少，以至于當狂獸說要給他建土坑的時候他沒有拒絕。
林落看懼怕著他，拘束的狂獸，干脆好人做到底，走到蒼身邊，帶著人退到一邊，讓出他指的那片地方，讓狂獸們好施工。
狂獸們心里已經全往林落身上撲了，嗷嗚嗷嗚嗷嗚，神侍大人神侍大人神侍大人！！
狂獸變成獸形挖坑，可能想著蒼是他們的首領，挖出來的坑比其他狂獸住的大了兩倍，更深一點。
后邊的狂獸跟上來，栽好中間的主梁，綁好土坑頂的樹木，然后糊屋頂。
都是干了一晚上的熟練工了，好像眨個眼的功夫土坑就完成了，整體呈長方形，頂偏高，對著營地的那面留了進出的門。
林落問正在收拾多余樹木的狂獸：“我們這邊的土坑還差多少？”
“我們過來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小片，再過一會兒差不多了。”
林落對站在不遠處的皮爾斯道：“那你們那邊今天晚上就能做好了。”
那邊的營地原本就有一些土坑，只是把頂部改成木頭加泥土的，速度更快。
皮爾斯和幾個狂獸去過林落的木屋，對木屋的溫暖寬敞印象深刻，對他們即將擁有的新屋子期待極了。
忽然，皮爾斯對林落道：“神侍大人，土坑建好之后營地的狂獸要聚在一起吃冬季的第一頓獵物，您也去吧。”
林落一聽，獸人大陸版的聚餐，還是人數超多的，可以，冬天的第一頓飯就這么熱鬧，是個好兆頭。
林落：“放心，我肯定會去的，這樣的好事兒可不能錯過。”
“對了，是在哪里聚，兩半營地的中間位置？”
林落跟他們打了這么些時間的交道，知道兩邊狂獸對對方的意見有多深多大，打一架都是輕的，打群架才是家常便飯。
也就是現在林落兩邊的人都治，對兩邊的態度都一樣，他們才在林落面前收斂了。
在林落看不到的地方，架沒少干。
皮爾斯面上四平八穩，道：“不，兩邊都聚。”
“那你們首領兩邊都吃，現在這邊吃，再到那邊吃？”
皮爾斯：“……”
他悄悄瞧了一眼首領，道：“我們首領哪邊都不去。”
冬日來臨前狂獸聚到一起吃一頓肉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的。
自從皮爾斯被送到噬獸族的戰場，輾轉各個戰線后，年年都有這么一遭。
但是吃的不過是分發的動物的內臟，吃完就到自己平常躺的地方躺著，等著一年里最難熬的季節來臨。
而來到失落之地，這一切也沒有改變，甚至因為黑金王族狂獸駐守的地方貧瘠，獵物少，最近幾年情況越來越糟糕。
只是今年神侍大人來了，壓在他們身上的大山挪開了些許，皮爾斯想稍微熱鬧一點點，讓大家高興高興，也讓神侍大人高興。
他對林落道：“神侍大人明天到我們那邊吧，我們那邊有個飛羽狂獸，不僅聲音好聽，漂亮極了。”
林落還沒聽過飛羽狂獸，“是可以飛行的狂獸？”
“對，羽毛很絢麗，每次他飛起來的時候都會吸引很多的飛行野獸。”皮爾斯臉上帶著淺笑，他身后的狂獸心里默默接了句。
所以那飛羽狂獸擔當了大誘餌的作用，幫他們抓住飛行野獸。
修建土坑的狂獸，還有牙牙他們一聽這話，眼睛里帶了火星子，刷地看向林落：
“憑什么神侍大人要去你們那邊，什么神侍大人住在我們這邊，當然要跟我們一起。”
皮爾斯笑瞇瞇：“是我先邀請神侍大人的，總要先來后到。”
“什么先來后到，不懂！”
“神侍大人您瞧，他們怎的這么胡攪蠻纏。”
“你才胡攪蠻纏呢，站在我們的地盤上還想把神侍大人搶過去，沒一拳輪你就算好的了。”
“……”不知道誰開始的，眨個眼的功夫全都變成獸形，呲著牙扣著地，身上的毛毛都炸了起來。
林落站在蒼身邊，他瞧著八風不動的蒼，小聲道：“首領，看你的了。”
蒼低頭看著他。
人形的他天空藍的那只眼睛消失，變成了暗紅，里面有些許金色的痕跡。
被他意味不明的眼睛看著，林落撓了撓后腦勺：“要不，兩邊一起？”
“您可是狂獸的首領呢，我跟在您后邊喝兩碗湯就可以了。”好家伙，就他們說話的功夫，幾個泰山版毛絨絨已經打起來了，落在地上地面都在顫。
忽然，蒼的下半身變成蛇尾，一尾巴把攪成一團的十幾二十個拍開。
林落趕緊逮著機會把自己這把他們打個噴嚏都能蓋完的聲音吼出去：“首領決定，今年冬季聚會兩邊一起！”
東倒西歪滾得到處都是的毛絨絨嘎地頓住了，望著站在一起的兩人，他們首領，好像已經被可愛漂亮的神侍大人迷住了，都摻和到聚會這種事情里來了！
只是嫌狂獸在這里吵鬧，讓自己心煩的蒼。
第53章
兩邊一起聚會的事兒就這么定下來了，沒一會兒就傳遍了整個營地，兩邊的狂獸都愣了一下，喉嚨里發出壓迫力十足的低沉獸吼聲，看著附近的雙方的狂獸眼神都不對勁。
但是他們知道，肯定是首領和神侍大人決定的，壓制住了和對方干一架的想法。
中午，這邊的所有土坑完工，沿著林落的木屋，狂獸們的土坑向外輻射，離他最近的是蘭和暮，牙牙和那個獸形是馬的狂獸，以及強，青玉，卡文的土坑，再往外則是第一批到林落這里治療的狂獸。
一個個土坑的屋頂還沒干，里邊參雜的野草偶爾支楞著，看起來還挺有意思。
按照林落還有蒼的意思，做土坑的狂獸小分隊要去皮爾斯他們那邊給皮爾斯他們做。
這些小分隊當時分的時候就沒有特意分到底是哪邊的狂獸，兩邊的狂獸都有，經過一天一夜的相處比其他狂獸要平和一點，扛著材料就去做事。
第二天早上，就徹底完工了。
天氣果然和那個梟說的一樣，暴雪將來未來的樣子，天空陰沉得仿佛懸在大家伙的頭頂，吹過的寒風讓人止不住發抖。
但是這些都止不住狂獸們對晚上大聚會的熱情，不停地從營地外拖柴火進來，在兩個營地的交界線那兒堆成一個個的火堆。
林落也忙著呢，自從昨天說要有大聚會他就尋思著，難道真聚在一起啃內臟啊？
想來想去覺著，要不把那天做給牙牙。暮，強他們吃的溜肝片，烤心片拿出來？
自然，一萬多人吃的量他做三天三夜都做不出來。
但多叫些狂獸跟自己學，讓他們做大鍋飯就可以了。
想法一出來，林落就跟蒼這個首領提起，“入冬前的第一個聚會，也是第一頓，讓自己吃點好吃的，滿足滿足口腹之欲也挺好的。”
“再說我看下邊的狂獸都是閑不下來的，昨天前天蓋土坑的時候還好，騰不出手來。才把過冬需要的木柴扛回來，休息一會兒，就發生好幾起打架的事兒了，一打就是十幾二十個狂獸一起，還不如找點事給他們做。”
其實這也是狂獸身體里的狂躁癥狀，他們需要發泄，打架對他們來說是家常便飯，林落沒來的時候他們打得更兇，有仇的更是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蒼吃過小神侍做的東西，不論是烤魚，還是魚湯，都很美味。
他望著小神侍，道：“可以，你安排。”
林落對這個合伙人十分滿意，開心地道：“那首領你先休息著，我去找人做事兒了。”
林落走出蒼堆了一些獸皮的剛蓋好的土坑，里邊很寬敞，比普通的土坑大一些，還壘了大大的火塘。
火塘也是狂獸們土坑的必備了，每個土坑都壘了一個。
先修建好的蘭，牙牙，強他們昨天晚上已經在里邊燒起柴火，在土坑里躺了一晚上。
今天早上幾人就迫不及待地跟林落分享，大火塘很好用，小火塘更方便，燒火取暖的時候順便塞幾塊柴火進去就能把石鍋放在上面燒熱水，或者煮一點肉湯。
林落帶著強，去到蘭和暮的土坑的時候，暮正往放在小火塘上邊的石鍋里加東西，一塊烤熟過但冷掉的魚塊，再加一點粗鹽。
營地里現在大家用的還是粗鹽，熬煮過的淡黃色鹽除了腌制肉塊，還沒來得及分配給下去，獸皮，肉塊也是。
林落跟暮還有蘭打了個招呼，坐在大火塘旁邊的石頭凳子上：“我剛從首領那兒來，跟首領商量了一下，今天晚上的大聚會準備把要分發下去的內臟拿來做成我們那天吃的味道，暮你這邊看一看，要召集多少人一起學怎么做，晚上才能應付得下來。”
自從跟在林落身邊，暮吃了不少味道美妙，做法新穎的內臟，他想了下，在大聚會上讓更多人吃到那樣的美味挺好的，狂獸們一年到頭都沒過過好日子，不是跟噬獸族廝殺，就是缺衣少食，被狂躁折磨。
也只有今年，不少狂化的狂獸被神侍大人救回來后氣氛才這么好，彌漫在大家中間的那股壓抑緩和了不少。
他估算了一下，道：“讓兩邊各出一百個狂獸先來學，他們學習之后再帶著人把內臟弄好，到晚上可以直接烤。”
讓所有狂獸都來學太麻煩，教一部分狂獸，讓他們再帶領其他狂獸處理食材是最好的，一百個狂獸足夠輻射到整個狂獸營地了。
林落點了下頭，道：“可以，鹽就取用熬煮過的鹽，不過姜塊肯定不夠這么多人的量。”
暮：“您發現姜塊的地方是噬獸族廢棄的巢穴，現在又是噬獸族進入冬眠的時候，再叫狂獸去挖些來就可以。”
暮身旁的蘭道：“神侍大人挖姜塊的地方我還記得，我帶狂獸去。”
“行，趁現在時間還早，我們早點把事忙完。”
蘭起身帶人去挖姜塊，暮去把兩邊各一百個狂獸聚集起來。
牙牙，卡文和青玉都得知了他來找暮的消息，他剛和暮走出去，就跟他們三人撞上了。
“神侍大人。”卡文和青玉給他行禮。
最初在林落身邊的四個狂獸，除了牙牙一直跟在他身邊，卡文和青玉這些日子一直在外邊狩獵，前天剛剛回來，回來后又加入建土坑的小分隊，沒一刻歇著的。
暮的位置先由蘭頂著，蘭去狩獵的這段時間暮的身體好了一些，立即就跟在林落身邊做事，辦的幾件事都讓林落很放心。
算起來，這還是他身邊的幾個狂獸第一次完完整整地同時出現。
林落讓他們三人過來：“正好我們要準備今天晚上的大聚會，你們來得正好。”
林落把今天要做的事跟他們說了，吃過溜肝片還有烤心片的牙牙興奮起來。
沒吃過的卡文還有青玉則把他說的事在心里頭過了一遍，記得牢牢的。
“就是這些事了……”說完的林落道，“現在青玉你和暮去把兩邊各一百個人召集到這里來，卡文，你找幾個熟悉的狂獸，去堆放內臟的地方取一些來。”
“牙牙，強，你們跟我處理一下待會兒教他們要用到的東西。”
“是。”
暮、青玉還有卡文離開，林落帶著牙牙還有強清理出石鍋，烤東西用的石板，再把姜塊洗干凈，折一點辣椒段。
那回叫牙牙扛回來的姜塊不少，幾個人吃一個冬天完全沒問題。但想要支撐整個狂獸營地的人吃，一人吃一口都不夠。
林落和牙牙，強三人剛把東西準備好，暮和青玉就帶著兩邊的狂獸來了。
“神侍大人。”他們紛紛給林落行禮。
林落直起身，正好卡文帶著一群狂獸把內臟拿來了，他對這些狂獸道：“來的路上暮還有青玉把現在要做的事兒告訴你們了吧？”
“說了一些。”
“神侍大人，真有那么好吃嗎？”
“其實內臟一點也不好吃，味兒太重，要不是獵物不夠，我不想吃。”
“……”林落他們，道：“入冬的第一頓，也是難得的大家待在一起的好日子，做點好吃的，讓我們自己人高興高興挺好的。”
“我保證，絕對好吃。”
做為林落最忠心的追隨者，牙牙還有強立刻道：“神侍大人做的東西就沒有不好吃的！”
牙牙這個貪吃鬼，說著說著就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尾巴一翹一翹的。
林落道：“那我們現在開始吧，暮，牙牙，強，你們跟著一起處理過內臟，你們各自帶著一部分人拿著內臟去河邊，教他們清洗。”
林落走向另外一部分狂獸：“你們跟我來。”
這部分狂獸心里激動，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是神侍大人教導，一個個頓時挺起胸直起腰，走路的步子都比旁邊的狂獸大。
被暮還有牙牙，強教的其他狂獸超級羨慕。但是在林落面前他們沒敢伸爪子，老老實實地跟在幾人身后。
卡文帶人拿來的內臟是前兩天刨出來的，不算新鮮了。但由于天氣冷的關系沒有異味，拿上之后直接去河邊。
林落蹲在河邊，跟圍在自己身邊的狂獸道：“今天我們要吃的，是野獸的心臟還有肝，其他的味兒太重，還難處理，就不要了。”
說著，他把腸子，肚子，還有連在上邊雜七雜八地撕下來，扔到一邊，繼續道：“肝上的苦膽也不能要，要是不小心劃破特別苦。”
“對，之前我吃下去過，苦得我打滾！”
“我也是！”
林落把弄下來的苦膽跟那些不要的內臟扔到一起，拿著石刀，劃開野獸的心臟，邊清洗里邊凝固的血塊邊道：“這些血塊也會影響口感，摳一下清洗一下更好。”
“好了，這樣就可以了。”
很簡單的準備工作，只是狂獸們之前沒有仔細琢磨過，而且他們以啃食生肉為主，不會把精力放在這上面。但做起來特別快，比林落要快不少。
牙牙，暮，還有強那邊的狂獸也紛紛清洗好了，回到木屋前邊的空地后開始切片，加鹽加姜腌制，然后炒肝片，烤心片。
濃郁的，和普通烤肉不一樣的味道很快散發出來，在林落教導下做吃這兩樣吃食的狂獸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瘋狂地抽動鼻子。
嗷嗚嗚嗚（打滾！！）
第54章
“神侍大人又在做好吃的嗎？！”
“就是這個味道，我可喜歡這個味道了，之前神侍大人做的時候我吃內臟的時候都覺得好吃了！”
住在林落不遠處的狂獸們對他住處散發出來的味道已經習慣了，已經會就著味道吃內臟喝水，或者實在饞得不行的時候烤魚吃。
烤魚的辦法林落之前就教給不少人，人傳人后幾乎大部分狂獸都會了。
而在林落的教導下親手做出這兩樣食物的狂獸們已經被這股味道熏暈乎了，好香好香，怎么會這么香！
“做起來是不是不難，大家都會了吧？”
“會了……”
“嗷嗚嗚，這真是我做出來的！”
“神侍大人，今天晚上的大聚會真的吃這兩種食物嗎，是不是您用神力變出來的？”
林落笑了：“這是你們做出來的，我可沒有這樣的神力。”
“那，那我們以后是不是也可以做來吃？”
林落：“對啊，不僅可以這樣做內臟，肉也可以這樣做。”
“（⊙o⊙）哇”一眾狂獸的獸瞳睜大。
林落拍拍手，讓他們回過神來：“好了，現在方法大家也學會了，回去帶上其他同伴，先按照我剛才教你們的，把內臟清洗切片，再去暮那兒領鹽。”
“等蘭回來，再來拿姜塊，在天黑之前把心臟還有肝腌上，大聚會的時候我們就能吃到了。”
“好！”
“吼！”
“嘰嘰！！”
狂獸們一激動，就變出獸形，踩得地面都在顫抖。
卡文，青玉也是這一次見到這兩種食物，勾人的香氣讓他們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林落特許那些做出第一份成品的狂獸分著吃了分量不多的溜肝片還有烤心片，對卡文，青玉，暮，牙牙，強招招手：“你們幾個把這點吃了吧，晚上就可以多吃一點。”
暮，牙牙，強已經會用筷子了，飛快地夾起一片塞進嘴里。
卡文還有青玉不熟練，七扭八扭地操縱著兩根木棍，好不容易弄了一塊到嘴里。
瞬間，這股味道徹底把兩人征服，奇妙的咸香味，還有內臟熟到最好處的口感，又嫩又夠味兒。
只是給狂獸們做示范，做得不多，他們一人兩片就吃完了，林落肚子里還裝著早上起來喝的魚湯，一塊都沒吃。
而那些光是聞著味兒就被迷暈乎的狂獸更是完全被這兩樣食物俘獲，一想到今天晚上能吃到更多，不用林落說，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叫上其他還沒有來的同伴去處理內臟。
眨眼間，林落的小木屋前邊就空了下來。
卡文，青玉是除了蒼以外，武力值最高的幾個狂獸之一，晚上的大聚會他們要跟著協調。
剛才來學的人里，也有那天跟著皮爾斯的眼睛很大的貓頭鷹狂獸，皮爾斯他們也不得閑。
閑下來的只有林落了，他呼了一口氣，被冷風吹得搓了搓膀子：“你們先去忙吧，我回屋烤烤火，要是有什么事叫我一聲就成。”
太冷了太冷了，溫度一天一個樣，越臨近將至的大雪，溫度越低，林落百分百確定失落之地的冬天，絕對比自己第一個冬天待的阿達他們的部落那里更冷。
要是沒有木屋和火塘，把他凍死絕對不廢什么力。
卡文他們體格比他強，看到他在外邊待著臉都有點凍青的模樣，趕緊點頭：“神侍大人您休息休息，大聚會快開始我們會來接您的。”
“好。”林落轉身進屋，裹著獸皮坐在火塘邊，往火塘里加了好幾塊柴火，把火燒得旺旺的，好一會兒才覺得自己沒那么難受了。
門上的獸皮垂下來，木屋里除了火塘的亮光什么照明物都沒有，林落這些日子不是帶著狂獸們熬鹽，就是腌制肉塊，鞣制獸皮，沒睡過一個完整的覺，這會兒坐著坐著眼睛開始變得沉重。
他把大火塘里邊的木頭全部弄進去，以免燒斷出來，迷迷糊糊地躺到石床上。
石床只比火塘高一些，熱氣源源不斷地透過獸皮傳到林落身上，讓他舒適得眉頭都展開，徹底睡過去。
……
“神侍大人？”
“神侍大人醒醒。”
林落正做著夢，聽到強和牙牙的聲音，他掙扎著睜開眼睛，有些懵懵地瞇縫著眼，看向強和牙牙：“什么時候了？”
強和牙牙被裹在獸皮里，只露出白白的臉的林落弄得心軟軟，“天剛黑，大聚會快開始了。”
林落掀開獸皮坐起來，強蹲下身，把他的腿拉到膝蓋上，拿著一張厚厚的獸皮從腳底開始往上裹，一直裹到膝蓋上頭。
林落徹底醒了，屈了下腿：“我自己來。”
“沒事，馬上就好了。”強果然快得很，很快就把這只腿綁好，綁另外一只。
牙牙把林落掛在旁邊的獸皮衣裳拿過來，展開讓他把手穿進去。
林落睡覺的時候喜歡脫了衣裳睡，覺得那樣才能更好地貼被子，更暖和，他望著給自己裹腿和穿衣裳的牙牙，深深覺得覺得自己這小日子過得太安逸了點。
他趕緊把腰帶拿過來束上，站起身道：“好了，咱們快走。”
大火塘里邊的柴塊快要燃盡，里邊大部分都是火炭，林落順手弄了一些木灰蓋在上面，掀開門上的獸皮走出去。
哄地一聲，隔著一塊獸皮，外邊的熱鬧超乎林落的想象，這兒離大聚會的地方還有些遠，但沸騰的聲音已經傳到了這邊。
強道：“兩邊的狂獸都到那兒了，沒一會兒就要開始吃獵物。”
身為狂獸的牙牙更高興，蹦蹦跳跳地圍在林落身邊，很快，他們到大聚會的地方了。
失落之地地勢平坦，又少高大的樹木，一萬多個狂獸聚集在這里的場景壯觀無比，連天的巨大火堆綿延不絕，狂獸們或是人形或是獸形地圍著火堆，時不時地有狂獸扭打到一起。
但這會兒的扭打帶著明顯的娛樂興致，旁邊的狂獸大聲叫好。
突然，最邊緣的狂獸發現了林落，大聲叫著：“神侍大人來了！”
“神侍大人！”
一個個的毛絨絨扭過頭來，獸瞳在火光里呈現出各種各樣的顏色。
第55章
狂獸們自覺地分開一條道，讓他去大聚會的最中央。
最中央那兒站著幾個林落熟悉的人。蒼，卡文，皮爾斯，蘭，暮，還有青玉。
“神侍大人。”除了蒼，其他幾個人將右手放在左胸上，給他行禮。
林落趕緊抬手：“這樣好的日子，別這么多禮，真熱鬧。”
皮爾斯笑著道：“狂獸們一聽兩邊一起聚會，都很高興，早早就開始期待了。”
卡文，青玉，蘭，暮，還有貓頭鷹狂獸，飛羽狂獸等都聽著說這些不知道誰會相信的鬼話。
不過，看著神侍大人臉上的淺笑，還有他彎彎的眼睛，幾人默契地沒有拆穿這個謊言。
暮引著林落坐到離他們最近的一個巨型火堆旁邊，林落剛才就被這個巨型火堆吸引了目光。
粗大的樹木像搭房屋一樣，搭成一個尖角，火堆周圍圍了一圈當凳子用的石頭，石頭前邊則是小火堆，上面駕著待會兒要烤心片的石板。
林落旁邊就是蒼，明明一樣高度的石頭，他坐著兩條腿離地，還能輕輕松松地晃悠晃悠，蒼穩穩當當地踩著，還要分開一些大腿，以免曲著膝蓋。
人比人，氣死人！
哦不對，他這個正兒八經的人類就不該跟狂獸比，那可是比獸人還要高還要壯的主兒，自討苦吃！
本來就熱鬧的氣氛因為林落的到來更加沸騰，一個個大腦袋伸著往這里瞧。
要是跟林落的目光對上了，呼嚕一下精神起來，嗷嗚嗷嗚地跳起來。
而不少沒有見過林落的狂獸目光灼灼地望著他，拽著身邊的同伴：“那就是神侍大人吧。”
“好小哦。”
“小小的，我一根手指就能拎起來。”
“像雪一樣白。”
“……”突然，不遠處有一隊狂獸抬著一個個加大版的石鍋走到林落他們這里。
帶頭的狂獸對周邊的狂獸道：“一個火堆分出幾個去拿東西，吃多少拿多少！”
白天林落和暮他們帶著人做吃食的事兒早就在營地里傳遍了，聞到了那股味道的狂獸一下午都想得不得了，一聽到可以去拿食物了，咻地竄出去。
拿食物來的狂獸把幾口大石鍋放在蒼還有林落身邊：“首領，神侍大人，這是你們的。”
野獸的心臟還有肝按照從林落還要暮他們那里學的，洗干凈里面的血水，割掉筋膜，切成略微厚一點兒的片，再用姜還有鹽腌漬。
經過一段時間的腌漬，心片已經浸足了味，大片的肝則已經炒好，盛在大石鍋里，散發著濃郁的香味。
林落和蒼挨著坐，石鍋放在他們兩人中間，他對蒼道：“這是野獸的肝，要趁熱吃，冷了就腥。”
“他們學得又快又好，比我還炒得好些。”
“哪里比神侍大人您做的好。”送腌漬的心片，還有炒好的肝片的狂獸道。
“神侍大人，我去那邊看著，您和首領趕緊吃。”
林落：“你們忙活一下也吃吧。”
送食物過來的狂獸點頭：“好！”
這么好吃的食物，他們才吃了試做的那一點，都饞著呢。
狂獸們是跟著林落學的，林落用的筷子也被模仿了，兩根木棍擺放在石板上。
林落夾起一片溜肝片吃進嘴里，火候沒有掌握得特別好，但也挺不錯，又嫩又多汁。
吃過的暮、牙牙還有強輕車熟路地往嘴里喂，沒吃過的蒼看了一眼兩根木棍，面色古井無波地拿著木棍伸向溜肝片。
肝片吃進嘴里的那一瞬，蒼的手頓了頓，這是他從來沒有吃過的味道，他從來不知道世上會有這樣的食物。
然后他學著林落的動作，把腌漬好的心片夾到炙熱的石板上，“滋”的一聲，心片變了顏色。
林落趕緊道：“心片老了就不好吃了，快翻個面。”
林落也在烤心片，邊說邊給自己面前石板上的心片翻了個面，等心片稍微硬一點，就夾起來：“這樣就可以吃了。”
蒼看了他眼，夾起自己面前的送入嘴中，暗紅色的眼眸眸色稍稍變淺。
周邊的狂獸已經因為心片和溜肝片躁動得不得了，一只只眼睛瞪得大大的（o゜゜）o☆
“嗷嗚嗚嗚！！”
“嗷！！”
離狂獸營地不遠的獸人營地，火光映到了這邊。
此起彼伏的狂獸吼叫聲讓獸人們墊著腳尖向那邊看去，伊有些怔愣，他小聲地跟身旁的哥哥道：“兄長，神侍大人在狂獸的營地會好嗎？”
自從林落跟隨狂獸首領蒼離開獸人營地，關于他流言蜚語數都數不清，大家都說他是獸神背叛者，違背了獸神的意志，是邪惡的純種人。
但是在伊和康待的這片土坑，很少有聽到這樣的話。因為只有他們，才真切地接觸過林落，知道他是怎樣的一個神侍。
他們根本不相信林落會是邪惡的神侍。
但是他們不敢大聲說出來，只敢默默隱藏在心底。
——
大聚會到尾聲，天上突然飄起了大片大片的雪花，空中殘存的那點暖意仿佛被雪花全部吸走，冷得林落一哆嗦。
他望著幾乎快有自己巴掌那么大的雪花，“下雪了。”
吃飽喝足，忍不住變成獸形的暮幾人抬起頭，望著和過去幾年沒有絲毫分別的冬季的第一場雪。
在往年，他們會在大聚會上啃吃生內臟，然后回到平時躺坐的地方，有獸皮的裹著獸皮，沒獸皮的找一些干野草，把自己埋進去。
那時候他們只有一個念頭，冬季很討厭很難熬，肚子很餓。
現在他們的食物也不充足，但是冬季的第一天，他們肚子是飽的，也有了睡覺的地方。
大雪讓原本就已經到尾聲的大聚會提前結束，狂獸們被暮。蘭，還有卡文等叫住，讓他們領取鞣制好的尖角獸獸皮。
這是林落之前就和暮等人說好的，雖然有遮擋的土坑，但有獸皮蓋在身上肯定更好。
一塊塊灰色的尖角獸獸皮搬到聚會的地方，憑借暮過目不忘的超強記憶，讓一個土坑出一個狂獸，來領取他們的兩份獸皮。
鞣制過后的獸皮柔軟蓬松，跟狂獸們記憶里的獸皮大不一樣，原先的獸皮只經過粗糙的處理曬干。
不僅皮上還殘存了脂肪，因為水分的脫離發硬，毛毛摸起來十分澀。
這樣的獸皮保暖性自然很差。
但差也比沒有好，在沒有其他紡織物代替的時候，獸皮和火就是所有獸人狂獸取暖的唯二物件。
大堆大堆的獸皮堆在地上，暮帶著兩隊狂獸分發。
林落站在靠后一點的位置，看著領取到獸皮的狂獸們捧著疊起來仍舊大大的獸皮，小心翼翼地似乎不敢觸碰到這么軟的東西。
隨后可能是意識到獸皮屬于自己，把臉埋在毛毛里滾來滾去。
等著他的同伴也跑過來，扯過自己的那一塊披到身上，控制不住猛地變成獸形，面積不小的獸皮一下子被襯得嬌小，搭在巨大的猛獸背上。
跟他們一樣的狂獸很多很多，大聚會的這塊地方獸吼聲匯成巨浪，林落要捂著耳朵才站得穩。
“首領……”卡文抱著一塊獸皮過來，“這是您的，我給您拿過來了。”
都是尖角獸的獸皮，但尖角獸有大有小，還有長得胖的和瘦的，卡文手里的這塊獸皮毛毛格外豐軟。
經手了那么多的獸皮，林落不由得道：“是塊好皮子。”
卡文道：“神侍大人您也有，已經挑選出來了，馬上我就去給您拿。”
林落搖手：“我那兒的已經夠用了，獸皮剛鞣制好你們就給了我一大塊，多了放著還占地方。”
他看向蒼，蒼從卡文手里接過獸皮，大大的一塊獸皮在他手里也縮小了一圈。
林落實在受不住外邊的天氣，對蒼還有卡文道：“這兒的事快完了，我先回去了。”
“神侍大人，我送您回去。”在他身后的牙牙立即道。
有了自己的土坑，也領了一塊獸皮的強聽到林落的話也大步跑過來：“神侍大人，我和您一起。”
“嗯……”林落對著蒼還有卡文點點頭，“那我和他們兩個先走了。”
卡文將右手放在左胸，低頭給他行禮。
蒼回望著他，林落對著他露出笑容，帶著牙牙還有強轉身往木屋走去。
才這么一會兒天上的雪更大更密了，扎得林落眼睛都睜不開，強直接把他抱起來，拿剛領取的獸皮包得嚴嚴實實的，再把他腦袋壓在胸膛上。
林落已經接受自己這一七八的身高嬌小玲瓏的事實了，被強放到木屋的地上，他看著強還有牙牙頭上肩上的雪花：
“你們土坑的火還沒有升起來吧，等我把火炭刨出來吹吹，你們拿干草引點火去。”
他走到大火塘邊，把木灰蓋著的火炭扒拉出來，加了點細柴放上面吹了吹，很快細柴就被引燃。
強和牙牙去外邊林落堆放柴火的地方拿了一把干草，使勁擰緊后點燃，“神侍大人，那我們就回去了，您晚上要是有什么事大聲喊一聲就好，我們會即刻過來。”
修建土坑的時候，強和牙牙，暮，蘭，以及卡文青玉的住處就離他很近，便是為了保護他。
林落點頭：“我知道，快去吧，干草不經燒。”
第56章
一下雪，溫度降得厲害，林落往燃燒的火堆里加了好幾塊粗粗的木頭，等這幾塊木頭都燒成木炭，才用灰蓋上，讓木炭緩慢地釋放熱量。
“好啦，這樣就能到明天早上了。”林落伸了一下懶腰，躺在獸皮堆里左滾右滾地脫了身上的獸皮，把大半張臉全部埋進去。
而大聚會那邊，狂獸們還在領取獸皮，一塊塊蓬松的獸皮成了狂獸的玩具，被他們頂在大大的腦袋上，搭在背上，抓在爪子上。
還沒有領取到獸皮的狂獸們臉緊繃繃的，但耳朵呼扇呼扇，尾巴搖來搖去，對新獸皮的渴望滿滿登登。
皮爾斯也在領取獸皮的隊伍里，領取的隊伍沒有分這邊的狂獸和那邊的狂獸，而是誰先排好隊誰領取。
皮爾斯后邊就是這邊的狂獸，一個常見的獅子狂獸。
獅子狂獸見過他，知道他是那邊的，眼神有些飄忽，突然獅子狂獸對皮爾斯道：“你前邊的往前走了，快動動。”
排在皮爾斯前邊的是經常跟在他身邊的貓頭鷹狂獸，笑瞇瞇地轉過頭來：“皮爾斯，馬上就到我了。”
貓頭鷹狂獸話還沒說完，分發的獸皮已經塞到他手上了：“拿好，這是你和你同伴的。”
貓頭鷹狂獸兩只又圓又大的眼睛變得更大更圓，背后的兩只翅膀刷地張開。
皮爾斯一把抓住他的翅膀，把他扔出去。
半空中的貓頭鷹狂獸發出一聲吼叫，對著皮爾斯齜牙。
皮爾斯也領導了自己的那份，毛絨絨的獸皮輕飄飄的，又軟和，他敢肯定。就算是獸神殿的祭司，也沒有用過這樣的獸皮。
獸神殿……
皮爾斯拿著獸皮的手緊了緊。
一場雪，徹底拉開了失落之地冬天的序幕，睡到半夜，林落就被急劇下降的溫度凍醒了。
吹燃火塘一看，才發現門上懸掛的獸皮都向內凹突，明顯被從外邊擠壓著。
林落走過去伸手拍了拍，好家伙，又冰又冷，全是積雪。
要知道他睡覺之前在獸皮外邊豎了一塊半高的木板，再把獸皮放下來用石頭壓著，現在雪都越過木板堆到上頭了，光是想想就知道外邊的雪有多大。
從木灰埋著的火炭來看，他睡的時間不長，頂多四五個小時。
打了個呵欠，林落喝了點因為火塘的火炭還留有溫度的熱水，再重新往火塘里扔七八根粗木頭，重新埋好火炭再睡。
許是外邊兒溫度過低，這次他縮在獸皮里好一會兒才睡著，迷迷糊糊地升起念頭：冬季的第一天就這么冷，過些時候怎么辦？
一個人住，這話他沒說出口，也沒有人答疑解惑。
接下來的日子他沒有出過木屋，每隔十天左右暮和蘭，或者牙牙他們會給他送夠吃十天的肉塊過來，順便給他搬些柴火。
在第三個月的末尾，牙牙如同之前一樣給他送肉塊過來。
用熬煮過的鹽腌制的肉塊，每塊都有上百斤，由于鹽的腌制和天氣的影響，肉質變得特別細嫩，不管是烤還是煎都特別好吃。
今天送來的這塊肉和之前送來的沒有區別。
但是林落和牙牙太熟了，察覺到他臉上的表情不對勁。
“牙牙，營地的肉還剩多少？”
牙牙眼睛動了一下，“還，還挺多的，神侍大人你別擔心。”
林落才試探一句，就從他的表情還有話語里知道，肯定是營地的獵物不多，或者已經斷糧了。
入冬的時候狩獵隊拿回來的獵物就不夠，一萬多狂獸的消耗是個恐怖的數字，能吃三個多月已經是極限。
他問牙牙：“首領是不是準備帶人去狩獵？”
牙牙沒想到林落已經猜到了，表情怔愣了一下，兩只長耳朵耷拉下來：“嗯，首領已經在召集我們，去搜尋獵物。”
林落皺了下眉：“但是失落之地的獵物幾乎都遷徙了，天氣又這樣冷，哪里能找到獵物。”
突然，林落心頭一閃，對牙牙道：“要是有很多的魚的話，是不是就不用去狩獵了？”
林落是大山里的孩子，大山里沒有大而寬的河流。
所以他一時半會兒沒有想到可以在冬天捕魚這件事。
但是他在影視上見過北方冬天捕魚的場景，失落之地那么多寬而大的河流，說不定能成。
牙牙刷地抬頭看向他，急急地道：“可以的可以的，烤魚和魚湯都很好吃！”
“神侍大人，冬天能抓到魚嗎，他們不會跟野獸一樣遷走嗎？”
“我也不太確定，要和首領說一下。”
“走，帶我去見首領。”
十多天才吃一小塊肉的牙牙高興得耳朵咻地立起來，抓起掛在木樁子上的超級厚的獸皮衣裳披到他肩上。
獸皮一拉開，又密又急的雪往林落還有牙牙臉上身上撲，瞬間就把他們裹成雪人。
牙牙直接把林落抱到懷里，大步在雪地里走。
已經進入冬季三個月，營地內一片銀白，厚厚的積雪三米多深，跟狂獸們的土坑一樣高。
幸好狂獸們時不時地出來清理土坑周邊的積雪，才沒有被埋到下面。
林落被牙牙帶到蒼的土坑的時候，土坑里邊已經站著好幾個熟人。
暮，蘭，卡文，青玉，還有皮爾斯，以及貓頭鷹狂獸，看到他竟然來了，幾人連忙行禮：“神侍大人。”
“天氣這么冷，您怎么出來了。”
“快坐到火塘邊。”
林落從牙牙身上下來，看著他們：“剛才牙牙去給我送食物，聽說食物不夠了，我過來瞧瞧。”
幾人看向牙牙，暮先開了口：“這事兒不應該叫神侍大人知道，神侍大人冬季前已經忙了那么多事，不能什么事都期望著神侍大人解決。”
林落渾身冰冷，一點兒也沒有客氣地坐到火塘邊，他邊烤著手邊道：“不是牙牙說的，是我猜的。”
“首領，營地的獵物還有多少？”
蒼是蛇形狂獸，這會兒的他跟林落之前看到的不太一樣，眉眼之間有點懶洋洋的，身上裹著一大塊獸皮，坐在旁邊的石頭上。
他看向林落，眨了眨眼睛道：“最后的獵物已經在五天前發放下去。”
林落一凜：“那您是打算近兩日就去狩獵嗎？”
“現在狂獸們還有力氣，是狩獵的最好時機。”今年獵物比去年要少，除了林落那里正常供應，其他狂獸都是烏天吃一頓，一頓只有兩三斤肉。
對于他們的體量來說，這點肉少得可憐。
可盡管如此，獵物還是支撐了三個月見底，離冬季結束還有兩個月。
這兩個月他們無論用什么辦法，都要活下去。
林落抿了下嘴，對蒼，以及土坑里的其他狂獸道：“在我之前的那個部落，有部分人會在冬天去河里抓魚，咱們營地的河流眾多，我們也可以去試試。”
蒼的目光落在他臉上，牙牙，暮，蘭，還有卡文青玉，皮爾斯和貓頭鷹狂獸圍過來，臉上都是興奮還有驚喜。
“神侍大人，冬天河里也有魚嗎？！”
“太好了！！”
“我們有食物了！”
林落：“咱們周邊這些稍淺的河流應該不行，魚也怕冷，要深的河流，可以試試。”
他沒有把話說死，要是失落之地的魚也像陸地上的動物一樣去溫暖的地方過冬了，他們想要抓到魚也難。
青玉道：“在失落之地南面，幾條河都匯聚在那里，成為一條更大更深的河流，我們可以去那里。”
暮點頭：“對，那里的河流很深，我曾經掉下去過，要不是蘭，差點兒爬不上來。”
“首領那我現在就去召集狂獸？”卡文和皮爾斯道。
原本因為獵物吃完，死寂的土坑因為林落的到來變得喧鬧起來，蒼從石頭上站起身，順帶把還不到他胸口的林落提溜起來：“嗯，盡快出發，天黑之前回到營地。”
幾個狂獸眉眼帶著輕松，跑出去召集人手。
林落雙腳離地，他瞅著把自己抓在手里的蒼：“首領，我自己走。”
“雪深，你矮。”
“……”合著我矮就把我提過來提過去唄！
林落蹬了蹬腳，他這點小力氣在蒼那里跟沒有一樣，提溜著他走出土坑。
才一小會兒，土坑前邊就站了不少狂獸，僅憑一點點肉維持的他們精神都不太好。
直到卡文他們說要去南面最大的河流捉魚，他們的目光才散發出活力，逮著卡文他們問那里真的會有魚嗎？
卡文幾人異口同聲，說還不知道有沒有魚，有多少魚，但是一定要去試試。
現在失落之地根本沒有獵物了，不想餓死，這是最快，也是最好的辦法。
雖然幾人這番話說了跟沒說沒有太大區別，狂獸們已經摩拳擦掌，準備大展拳腳，比起坐以待斃，忍受著饑餓，這個消息已經驅散了不少低落的情緒。
而且狂獸們才不笨，他們看到首領手里的神侍大人了。
說不定南邊有魚的事兒就是神侍大人發現的，也只有神侍大人，有這么多叫他們想都想不到，匪夷所思的念頭和辦法。
一千多個狂獸，浩浩蕩蕩地在蒼的帶領下向著南邊去。
雨澤狂獸營地的狂獸哆哆嗦嗦地躺在雪地里，身上被凍出一片片的凍瘡，凍瘡已經因為長時間的冰凍和抓撓破皮，膿水把皮膚都撐腫，看起來很恐怖。
雨澤狂獸首領山爾察覺到不屬于自己營地的狂獸靠近，他把手里的雪塞到嘴里，胡子拉碴地在兩個下屬的陪同下走到營地邊緣。
只見在離他們營地幾百米遠的地方，和他達成盟約的黑金王族的狂獸首領領著狂獸在雪地里走。
他們身上裹著柔軟得不可思議的獸皮，臉上鼻子上居然沒有凍瘡，只是長時間暴露在雪天里，有些泛白。
山爾的身體一頓，他認出蒼等人身上的是尖角獸的獸皮，這些獸皮他們也有。
可是，怎么會是那樣的？
第57章
山爾直接帶著下屬走過去：“蒼，你們去哪里？”
離得近了，山爾才看到黑金王族狂獸的精神狀態。
雖然也有挨餓的跡象，但比他們好太多了。
林落也跟著蒼他們一起來了，看著跟幾個月之前完全是兩個人的山爾，山爾沒出聲之前根本沒認出來。
那會兒的山爾皮膚是小麥色的，精神抖擻，一頭長卷發魅力十足。
現在的他臉上鼻子上都是凍瘡的紅腫，身上看著裹了幾層獸皮。但是沒有正規鞣制的獸皮又干又硬，冷風直往翹起的獸皮縫里鉆，肉眼可見他的皮膚上全是雞皮疙瘩。
他身后的兩個狂獸跟他一樣，讓林落看一眼就冷。
蒼沉默了一下，道：“去南邊的河流。”
“那里全被凍上了，你帶人去那里干什么……”突然，山爾的眼睛刷地亮起來，往前走了兩步，差點兒沖到蒼的身上，“那里有獵物的蹤跡！？”
“我們去那里看看有沒有魚。”蒼道。
山爾眼里的亮光暗淡了一些，但是道：“我也帶一些人跟你們去，營地里獵物不夠吃了，再過一個月就會斷糧，要是能抓些魚也行。”
至于魚腥臭的味道，山爾提都沒提，比起餓肚子，味道已經不是他在意的了。
他回頭吩咐跟著的其中一個狂獸，讓他去叫人來，然后好奇地問蒼：“南邊的那條河真的有魚？”
蒼當然不知道，之前他們吃魚都是在春夏秋三季，一到冬天，營地周邊的河流就被凍成結實的冰，他們也不會浪費力氣在上面。
林落接過山爾的話，道：“我們也不是很確定，只是推測附近河流的魚會在水深一點的地方過冬，去那里碰碰運氣。”
山爾點點頭，并不意外，哪次狩獵不是碰運氣呢。
黑金王族一千多個狂獸，雨澤王族來了三百多個，在走了三個多小時后終于到了失落之地數條河流匯聚的終點，站在這條河的岸邊，一眼望去就被這條極其寬大的河流吸引，河面凝結成厚厚的冰，冰面平滑晶瑩，像一面鏡子放置在這兒。
數條河流從這里匯入，將此處沖刷成圓形的凹槽，林落看一眼就知道這里的水絕對很深，有魚的概率極大。
他拍拍蒼的手臂：“你放我下來。”
林落站在岸邊，指著結冰的圓形凹槽道：“先讓些人在那里鑿出個冰洞，魚被凍在冰下這么久，已經很久沒有吸到充足的氧了。要是下面有魚肯定會出現，到時候眼疾手快，能抓多少抓多少。”
氧什么的狂獸都不懂，但是看明白了他的手勢，讓他們在冰上鑿一個洞，二十多個爪子尖利有尖角的狂獸跑過去，往林落指的地方開始刨。
他們的四肢獸化，從肉墊里伸出來的爪子像一個個鐵鉤子，冰面被刨得發出滋滋的聲音，聽得林落手指甲腳趾甲疼。
他把除了眼睛以外的所有部位都縮在厚厚的獸皮里，走到他們的身邊。
爪鉤里有雪的狂獸看到他過來，連忙道：“神侍大人，這里太冷了，您到邊上去吧，讓他們給您燒火。”
“冰天雪地的，哪里找柴，沒事的……”林落看了一眼刨出來的冰洞，“你們注意一點，快要鑿穿的時候要及時避開，掉到河里可不得了，會被凍傷的。”
“知道了神侍大人，您放心吧。”說話的狂獸是黑金王族的，吃過林落的法子做出的魚肉。
要是冰下面真的有魚，他樂都要樂死。
狂獸們滋滋地刨著冰面，很快，刨得越來越深。
忽然，一只猴子狂獸從冰洞里邊躍上來，兩條腿被冷冰冰的水打濕了，眨個眼的功夫就凝結上了透明的冰。
邊上的狂獸們伸著腦袋往冰洞里瞧，涌動的河水黑漆漆的，看不清里邊到底有沒有魚。
林落從縫隙里擠進去，伸著頭看去。突然，一條一米多長的魚張著大嘴巴往上面蹦跶，尾巴有力地在空中拍打，差點兒竄到他臉上。
還好他被不知道哪個狂獸攬住腰往后拉，躲過了被魚砸臉。
蹦上來的魚讓狂獸們瞬間按住了，興奮的聲音幾乎要把周圍的積雪都融化。
林落看向身后的狂獸，卻沒想到是首領，眨了眨眼道：“謝謝首領。”
“看來我們推測的沒錯，這里確實有魚，可以再叫其他狂獸過來隔一段距離開個洞，多抓一些魚回去。”
其實不用林落說，岸上觀望的狂獸已經被冰洞里接連跳出來的魚勾到了冰面上，圍著冰洞蹦蹦跳跳，一臉的驚奇河欣喜。
山爾和他帶來的狂獸們已經因為眼前的一幕說不出話。
魚，不好吃但可以填飽肚子的魚，居然真的從冰洞里跳出來了。
山爾看著被蒼攬著腰的神侍，走過去行禮：“神侍大人。”
“山爾首領，您也叫雨澤王族的狂獸去挖冰洞吧。對了，待會兒我叫一個黑金王族的狂獸去繳你們處理魚，處理過的魚腥臭味會少很多，吃起來還可以。”
由于所屬王族不同，這是山爾第三次見林落，每次見林落，他都會更深地認識到為什么黑金王族的蒼會把這個人當成他們計劃中很重要的一個人物。
他身上閃耀著無數人都沒有的光芒，不刺人，讓人感受到溫暖。
山爾再次給他行禮，“謝謝神侍大人為雨澤王族的狂獸治療。”
林落知道他說的是冬季來臨前的那次狩獵自己為受傷的雨澤王族狂獸治療的事，他道：
“既然山爾首領已與我們首領達成共識，為雨澤王族狂獸治療沒什么的。”
山爾身后的一些狂獸被林落治療過，在山爾給林落行禮的時候他們也將右手放在左胸上。
山爾直起身，爽朗地笑道：“蒼真是讓人羨慕，能有您這樣的神侍。”
“神侍大人，從今以后，您就是雨澤王族狂獸營地最好的朋友。若您有需要的地方，一定不要客氣。”放下手，他帶著狂獸們在冰面上找地方刨冰洞。
這里的魚都沒被大肆捕撈過，又傻又肥，鑿出來的冰洞都被魚堵滿了，狂獸們不得不趴在冰面上用手去撈，冰面上堆的魚越來越多。
天暗了下來，夜幕快要降臨。
怕在夜晚迷路，或者遇到其他意外，蒼和山爾召集各自的人，趕緊把魚帶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營地。
為了運魚，一部分狂獸變成獸形，把已經凍得硬邦邦的魚馱在背上，跟山爾等分別后，蒼和林落他們沒一會兒就到營地了。
營地的狂獸舉著火把在入口處等著他們，看到滿載而歸的同伴們，營地里的狂獸興奮地高舉著火把：“嗷嗚嗚嗚！！”
蒼對身后的暮和蘭，還有卡文道：“你們負責將魚分下去。”
“是。”三人看了一眼被蒼抱坐在手臂上，凍得額頭都有些發青的林落，很是擔心。
蒼抱著林落徑直往林落的木屋走去，他一手揮開門上的獸皮，把林落連著身上的獸皮塞進石床的毛絨堆了，然后撥開木灰下的火炭，把火引燃。
可是冷了那么久的林落等不了剛燃起來的火。
哪怕被許多柔軟的獸皮包圍，他還是冷，冷得瑟瑟發抖。
不知道是不是要把一天的寒氣全都傾瀉出來，他覺得自己從頭到腳，從皮膚到內臟，都冷得不行，恐怕把他放進滾燙的熱水里都感覺不到溫度。
“不會感冒吧……”林落牙齒咯咯作響，“那真是倒霉……到家了……”
他的聲音和冷到在獸皮堆里蜷縮的聲音對于蒼來說就像在耳朵邊說話一樣，他雙唇抿著，直接走過去把林落連人帶獸皮抱起來，坐到燒旺了的火堆旁。
烤了半個小時，林落才恢復了些許溫度，腦子也清醒過來。
他抬頭看著蒼線條極好看的下頷，低頭看著抱著自己的手臂，腦子里閃過一個念頭。
蒼雖然愛捉弄人了一點，還有點無傷大雅的小病，但有事兒是真的靠得住。
林落把手從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獸皮里伸出來：“首領，我好多了，謝謝你。”
“咳咳……”話還沒說完，林落就咳嗽兩聲。
蒼低頭望著臉還沒有自己手掌大的林落，這樣的聲音他在營地里聽過很多次，發出這樣聲音的狂獸，有部分慢慢地越來越嚴重，最后死在冬季。
林落神侍對狂獸營地而言十分重要，影響很大。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林落以為他在擔憂自己，趕緊道：“我煮點姜水喝看看，再熬一點藥。”
蒼知道他說的姜是什么，堆放在木屋的角落里，還用干草嚴嚴實實地蓋上了，就怕被凍壞。
他把林落放到石頭凳子上，去拿姜塊。
林落愣了一下，把身上多余的獸皮放到床上，手腳還不太麻利地往小火塘里邊夾了幾塊燃燒的柴，把石鍋放上去：
“首領，今天晚上你在我這兒吃晚飯吧，我來營地這么久了，你才吃過一次我做的食物呢。”
蒼手里拿著姜塊，想到那次吃的烤魚還有魚湯，片刻后點下了頭。
林落彎著眉眼：“那待會兒他們送我那份食物的時候順便把您那份也領了，等吃完食物您再帶回去。”
他正說著呢，獸皮被從外邊拉開，卡文，還有蘭扛著兩大條魚走進來：“神侍大人，我們給您送……”
兩人望著火邊的林落還有拿著姜的蒼，剩下的話卡在了喉嚨里。
第58章
“首領，神侍大人。”
卡文和蘭收起心頭那一點異樣，把肩上扛著的魚放到木屋的墻壁下。
林落招手對他們兩人道：“剛說到你們，你們就來了，首領今天晚上在我這兒吃晚飯，他的那份魚勞煩你們送到這里來吧。”
卡文和蘭聞言下意識看向首領，在心里猛地給林落豎起大拇指。
不愧是神侍大人，這就把他們首領拿下了！
真好！
神侍大人應該不會離開營地了，成為他們唯一的神侍大人！
兩人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飛快地點頭：“是，我們立即將首領的食物送來。”
話一說完，兩人就像身后被狗追一樣，咻地消失在林落還有蒼的視線里。
林落覺得這兩人怪里怪氣的，等卡文和蘭送蒼的那份魚來，他對兩人道：“你們也在這里吃吧。”
蘭連連搖頭：“不了不了神侍大人，暮說他做好了等我呢。”
卡文扭頭看了蘭一眼，那句青玉做好了等我愣是說不出口，就那個臭脾氣的狐貍，恐怕已經吃飽喝足躺進獸皮里了。
林落見他們兩個都沒留下的意思，沒有多說，只叮囑幾句，讓他們注意別感冒了，要是不舒服及時來自己這里。
他們一走，林落把蒼手里刮了皮的姜接過來，一部分切碎放進石鍋里煮，再往里邊加些有治療咳嗽風寒的藥草，其他的切成片，當調味料。
營地里用的都是石刀，非常易碎，碎下來的石頭還會混雜到食物里邊去。
來這里這么久，林落已經學會吃東西的時候時刻注意咯牙的石子了。
至于狂獸們，他們連野獸的骨頭都能嚼碎了吃，這點小石子壓根不是問題。
林落把姜還有辣椒都切好了，正要提刀去殺魚，蒼走過來把他手里的石刀拿過去，兩根手指提溜著兩條魚，掀開門上的獸皮走出去。
三個月一直一個人住的林落都習慣自己處理食材了，蒼突如其來的這一下讓他有些懵。
隨即他臉上浮現笑意，把今天早上牙牙送來的肉塊拿出來，這樣的肉烤吃硬了些，炒吃最好。
今天晚上就吃烤魚，魚湯，炒肉片……
兩人分工明確，大半個小時后，大火塘上蓋著一塊烤東西的石板，旁邊兩個小火塘一個燉著魚湯，一個裝著加辣椒節炒熟的尖角獸肉片。
林落渾身已經暖和起來了，穿著一身毛絨絨的衣服，把袖子擼上去一點用獸皮扎上，對已經坐下的蒼道：“先喝碗魚湯熱熱肚子。”
蒼端起放到自己面前的奶白色魚湯，一口喝完。
魚的腥臭味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魚特有的鮮味，以及咸香的味道。
熱乎乎的魚湯從嘴里一路到達胃，讓身體從最深處暖和起來。
蒼拿著石碗的手動了動，他是獸形是蛇，最喜歡的就是炎熱的夏天，冬季于他而言最難受。
他的身體會因為寒冷而變得困頓，乏力，只有團在火堆旁才能勉強感受到一些溫度。
蒼放下石碗，林落給他再添了滿滿一碗：“還多得很，你慢慢喝，再試試炒肉片還有烤魚。”
“嗯……”蒼這次只喝了半碗，捏著兩根木棍伸向炒肉片還有烤魚。
四條大魚，十斤尖角獸肉塊，最后全吃完了。
林落肚子鼓出些弧度，癱坐在石頭凳子上撐得說不出話，抱著一碗藥慢吞吞地揉著肚子。
望著正在進行最后掃尾工作的蒼，他的目光落在蒼被獸皮遮掩著的肚子上。
和剛開始一樣，那里沒有絲毫起伏，誰能想到這么多的食物一大半全進了他的肚子，簡直叫林落不敢相信。
把最后一口烤魚喂進嘴里的蒼忽然抬眼，和林落的目光對上。
林落這身高，坐直溜了在蒼面前也小得可憐，比如現在，蒼低垂著眼睛看著他，壓迫力十足。
林落喝了一口藥草和姜煮的湯，下意識站起身來，“首領吃完了，我把東西收拾一下。”
但是他吃得實在是太撐了，撐得胃都隱隱作痛。
忽然，蒼伸手過來，把他即將碰到的石鍋從小火塘上搬下來，然后搬石板。
然后蒼還無師自通地把石鍋和石板拿到外邊的雪地里，抓著雪清洗干凈。
看得林落只有一個念頭，獸人大陸好飯友啊，力氣大，能干活，還自覺地洗碗刷筷，真是沒什么可挑剔的了。
雖然他不懶，但是獸人大陸的冬天對他來說殺傷力太大，去外邊晃一圈就能要他半條小命。
于是林落很高興地對蒼道：“首領以后經常來聚聚吧，一個人吃飯哪有兩個人吃香。”
小小的神侍被毛絨絨的獸皮包裹著，只露出一張白生生的臉，大眼睛，秀挺的鼻子，微微有些薄的嘴唇，精致秀氣。
蒼點頭，把兩口石鍋和石板提到屋子里放好，大步走出木屋，扛著還剩下的魚向著自己的土坑走去。
林落站在門那兒目送他離開，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了，才轉身回屋，把木板還有獸皮都死死地壓住。
獸人大陸的冬季總共五個月，今年還比往年延長了半個月，剩下的這兩個多月里，黑金王族狂獸營地的狂獸每隔幾天就到南邊的河里鑿洞抓魚。
剛開始魚的數量很多，慢慢地減少了些。
但總算支撐著他們度過了最難熬的時候。
當某一日，風雪戛然而止，沉寂了幾個月的狂獸營地躁動起來，從那次去河邊回來就再也沒有出過木屋的林落聽到外邊的聲音，披上獸皮一出來就看到營地里的狂獸急匆匆地跑著。
牙牙和強也在狂獸群里向著他這邊跑來：“神侍大人，神侍大人！”
“怎么了？”地上的積雪還厚，除了木屋前一片地，其他地方林落都不敢去，那雪比他還高，走過去就被淹。
牙牙和強跑過來，有些氣喘地道：“前邊傳回消息，噬獸族的先頭部隊蘇醒了。”
“冬眠了一個冬天，它們需要很多很多的食物，攻擊性極強，首領命我們盡快有所準備。”
一聽到噬獸族蘇醒了，林落呼出的氣息停滯了一下，“我也跟著你們一起去。”
“首領在哪兒，我去找他。”
牙牙道：“首領帶著幾個狂獸去查探噬獸族的動向了。”
噬獸族冬眠過后的幾場戰役是最艱難的時候，每年這個時候，死去的狂獸數量最多，后面的獸人營地也要抽調一部分獸人過來。
林落心里時時刻刻都裝著他和蒼共同要做成的事，蒼說過，春天的時候會借噬獸族進犯的事和獸神殿做交易。
他就是個普通人，讀了十幾年書，里頭的彎彎繞他想得不太深，便在營地里等著蒼。
下午的時候蒼回來了，還帶著三個頭臉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狂獸，讓卡文來叫他去土坑。
林落到的時候就看到里邊坐著的山爾，皮爾斯，貓頭鷹狂獸，以及卡文，蘭，青玉，暮。
他被迎著坐在蒼的旁邊，蒼看了他一眼，道：“最外圍的成蟲已經從冬眠里醒來，只是缺少王蟲的領導，暫時只在巢穴里蟄伏。”
“一旦王蟲蘇醒，就會傾巢而出。”
經過一個冬天，瘦了很多，顴骨都支楞起來的山爾道：“最近兩年噬獸族的產卵速度提高了很多，我們之前還能把噬獸族的領地壓回去一些，但現在不行了。”
“今年的進犯一定會比去年更猛烈，蒼，你把我叫來是為了什么？”
蒼道：“在這里的你們，都已經知道獸神殿和狂獸之間的關聯，我們可以繼續阻攔噬獸族。但不再和從前一樣，被驅使著走到噬獸族的面前。”
“我們將為自己而戰。”
蒼是很強大的狂獸，強大到僅僅跟他處于同一個空間，都會因為他散發出的氣息顫栗。
當他說出這番話的時候，土坑里的狂獸明顯躁動起來，洶涌的怨恨里戰意沖天。
狂獸從來不怕死，他們骨子里的悍勇讓他們面對噬獸族也從不害怕。
但是從前他們的脖子上就像被栓了一根鐵鏈，控制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現在不同了，他們的狂躁有林落解決。他們可以不用因為狂躁束手束腳，他們可以撕碎更多的噬獸族！
所有人都望著蒼，聽他說話。
蒼沒有任何彎彎繞，直接把計劃拋出來。
黑金王族的狂獸和雨澤王族狂獸合作，在噬獸族進犯的時候和獸神殿做交易，不用獸神殿任何援助，擊退噬獸族，從今以后失落之地就是狂獸的固定駐地。
蒼的目的就是失落之地這片地方，噬獸族壓境，獸神殿有極大的幾率捏著鼻子答應。
而這，只是開始。
林落放在膝蓋上的手緊了緊，他想起自己之前對蒼說的，他想和狂獸們建立一個所有獸人狂獸純種人都平等和諧的地方。
失落之地，就是他們的起點。
蒼的提議所有人都沒有提出異議，雨澤王族的山爾臨走時，對蒼和林落道：“我待會兒會讓人送一個狂獸來，麻煩神侍大人為她治療。”
“她，是我從雨澤王族的獸神殿帶出來的。”
林落怔了一下，從獸神殿帶出來的，那就是被獸神殿控制下的，山爾竟然還藏著這樣的狂獸。
他點頭：“好。”
第59章
萬物復蘇的春季在失落之地意味著更大的危險和更多的死亡，營地里的狂獸每個都繃緊了神經，盯著噬獸族巢穴的方向。
林落從蒼的土坑那里回來就立即對牙牙還有強道：“到時候傷員一定會很多，我們要做好充足的準備。”
“強，你清理一下去年剩的各種藥草和縫合的材料，看看還剩多少，做到心中有數。”
“是。”
“牙牙，你去找狂獸里和你差不多，獸形偏弱小的，問他們是否要加入營地的醫療隊。”
“五十個人就夠了，之前跟著一起救治過傷員的優先。”
“等人找齊后，讓他們抓緊時間練習怎么在戰場上把傷員抬到相對安全一點的地方，進行緊急救治。”
“還有，再找幾個狂獸，來跟我縫些獸皮包，給醫療隊的裝緊急救治的藥和工具。”
冬季之前他就沒有停下來的時候，不是忙著給狂化受傷的狂獸療傷，就是熬煮鹽，鞣制獸皮，到了冬季才睡個完整的覺。
以至于狂獸營地現在的醫療還是最初的草臺班子，在去年最后一次和噬獸族對上的時候暴露了不少缺點。
傷員不能及時地從戰場上抬到相對平穩一點的地方，不能得到及時的救治，不少死去的狂獸都是失血過多疼痛而死。
要是治療再快一些，他們本來可以活下來的。
這是林落一直牽掛在心底的事。
如今噬獸族就要傾巢而出，他勢必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拉出一支醫療隊出來，這樣他才不會拖蒼他們的后腿。
林落的話在營地里跟蒼的一樣好使，沒一會兒牙牙就召集到了足夠的狂獸，這些狂獸獸形都是偏嬌小的那類，兔子，小貓，松鼠，還有小麻雀。
體格也沒有體型大的狂獸壯碩，和普通的獸人差不多。
“事情又多又急，我就不和大家多說了，噬獸族就要從冬眠中醒來。到時候會有很多的同伴受傷，我們的任務就是從戰場上救下他們，接下來我將會和牙牙，教你們急救的方法。”
林落招手讓他們上前來，先跟他們講解遇到幾種常規的傷口要怎么處理。
由于噬獸族身軀龐大，一對鉗子十分鋒利。
所以很大一部分受傷的狂獸都是切割狀的傷口，另一部分則是撕裂傷，這兩種傷口處理起來后者要比前者麻煩，但首要的都是止血。
他告訴這些狂獸基本的大動脈走向，出血量大時從哪里下手有效。
然后就是處理傷口，迅速地將傷口縫合。
不得不說狂獸們的智商和動手能力可能和他們的能力成正比，一個個都學得又快又好，讓林落送了一口氣。
到下午的時候，五十個狂獸已經把互相當試手對象，熱火朝天地開始試早上學來的東西。
林落帶著另外找來的幾個狂獸坐在木屋里，把切割成細條的獸皮穿進更粗更大的骨刺孔眼里。
被找來的幾個狂獸一開始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事，見到林落后知道了，一個個五大三粗的大老爺們兒望著那還沒手指一半粗的骨刺，差點兒一腦門撞在林落的木屋墻壁上。
其中一個狂獸望著骨刺的目光尤其沉重，叫林落都看得驚奇。
該狂獸身邊的狂獸對林落道：“神侍大人，這些骨刺就是他身上的，他現在屁股都快禿了哈哈哈！”
林落揚起得知噬獸族即將傾巢而出后的第一個微笑，“這些骨刺都是你的啊，真的很好用，又尖利又結實，幫了我們很大忙。”
小麥色的肌膚都有些漲紅的狂獸抬頭望著林落，有些結巴：“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們現在給大家伙縫合傷口用的都是你的骨刺。還有，現在還用你的骨刺縫獸皮袋呢。”
“嘿嘿……”粗壯的漢子抓抓自己狗啃一樣的腦袋，一個沒控制出手肘處生長出細細密密的骨刺，和林落他們手中的一模一樣，只是要短一些。
林落笑著道：“這些獸皮包每個醫療隊的狂獸都會配備一個，里邊要裝止血藥，麻線，替換的骨刺。所以要分成三層，方便醫療隊的狂獸取東西。”
林落會普通的針線活，但獸皮包只講究使用，不用搞那些花里胡哨的，直接把三塊獸皮疊在一起，縫合起來，再加個底，然后翻轉過來就成。
他力氣小，要廢不少力氣骨刺才能從獸皮里穿過去，狂獸們理解了他要的是什么模樣的物件，做起來比他快多了，手指輕輕一用力，骨刺就刷地穿過去，沒幾下，就做好了一個。
還沒戳好一半的林落深深覺得，可能狂獸才是被神明寵愛的，身體里的狂躁，只是神明的一時失誤，在這件完美的作品上留下的瑕疵。
單說坐在這兒的一堆狂獸，真是什么形什么款的都有，叫人看花眼。
就在林落好不容易把手里的獸皮包做完，被狂獸們推到火塘邊烤火，不再折騰他那雙手的時候，兩個狂獸帶著四五個狂獸走過來。
帶人來的狂獸林落認識，在他手里治療過，另外幾個則很陌生。
其中一人還裹著大大的獸皮，看不清身體輪廓和臉。
這幾個狂獸不是黑金王族的狂獸，他們臉上手上都是凍瘡，還瘦了不少。
林落知道，這是今早山爾說要送來的人，他走到雨澤王族狂獸的跟前：“我是林落。”
雨澤王族駐地跟黑金王族挨在一起，經過在戰場上和噬獸族的廝殺，雨澤王族狂獸不少都見過林落，紛紛低頭行禮：“林落神侍，麻煩您了。”
“不麻煩，她有名字嗎？”
“沒有，她被我們首領帶回營地后沒有說過一句話。”
“好的，你們放心，我會好好照顧他。”林落調動些許異能，手伸向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女性狂獸。
很快，他的眉頭皺起，這個女性狂獸給他的感覺太奇怪了，身體里的狂躁幾乎被壓成了小小一團，可能比這里所有的狂獸還要安定，但是這種安定卻泛著一股……死氣。
林落試探地將包裹著異能的手放在她手腕上，她還是沒有一點反應。
林落走得更近一些，抬頭看著被獸皮包裹的她。
一眼，他頓住了。
這是他來到這個世界后見到的第二個這么漂亮的狂獸，金色的頭發被獸皮壓著，凌亂地垂在臉旁。
金色的眉毛，金色的眼睫，金色的瞳孔。
她的眉眼唇鼻好看得不染人間煙火，就像西方神話里的天使。
這份非人的美麗，林落只在蒼的身上看到過。
可是現在這個美麗的女性狂獸的眼睛是呆滯的，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送她來的雨澤王族狂獸道：“她一直都是這樣，不說話，也不會動，我們首領發現她身體的異常，想從她這里找到壓制狂躁的辦法。但沒有用，不管問她什么，她都沒有反應。”
“林落神侍，她我們已經送到，這就回去了。”
林落點頭，拉著這個女性狂獸的手將人帶到屋子里，他看著女性狂獸身上又干又硬，保暖效果奇差的獸皮，想了下把人帶坐到自己的石床上，隨手抽出一塊柔軟蓬松的尖角獸的獸皮遞給牙牙：“你瞧瞧她的身高，給她縫一身衣裳。”
牙牙獸形是兔子，手巧得很，經過林落的些許點撥教導，做的衣裳又好又快，林落已經有他做的兩身衣裳了。
牙牙結過獸皮：“好的。”
他忍不住好奇地道：“神侍大人，這個狂獸，好像跟我們不一樣……”
每個狂獸都能感應到同伴身上的能量波動，那股狂躁讓他們從出生就控制不住殺戮和血腥。
但是在這個渾身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狂獸身上，牙牙感覺不到。
林落知道女性狂獸的出處，有所猜測，應該是服用了過多的獸神之心，身體里的狂躁被深深壓下去了，可能也是造成她這幅模樣的原因。
現在木屋里狂獸太多了，怕刺激到她，林落只是牽引著異能在她身體里安撫了一遍，然后把她扶到石床上躺下。
做獸皮包的狂獸們對這個突然出現的訪客好奇。
但是沒有多問，繼續做著自己的事。
很快，眾狂獸在天黑之前把獸皮包全部做完了，外邊的五十個狂獸也停了下來，紛紛跟林落告別。
林落心里想著那個送來的狂獸，等他們離開后就盡量放輕放松自己的動作，讓自己看起來沒有仁和攻擊性，靠近那個女性狂獸。
“我叫林落，是黑金王族狂獸營地里的一個純種人。”知道她出自獸神殿，怕刺激到她，林落沒在自己名字前面后邊加神侍兩個字。
他調動異能，彎下腰與獸皮遮擋著的那張美麗面容齊平。
這張面容上還是麻木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改變。
但是擁有絕佳親和力的林落沒感覺到她有攻擊自己的跡象。
他抬起手，輕輕地把獸皮從她頭上移開。
木屋外邊，知道林落要做什么的牙牙還有強豎直耳朵，時刻關注著里邊。要不是林落的強烈要求，他們恨不得亦步亦趨地跟在林落身邊。
木屋里，搭在女性狂獸頭上的獸皮滑下來，露出她完美至極的面容，金色的頭發散落在肩上，讓她看起來那樣地圣潔冰冷。
但是林落最先注意到的是她脖頸上的鐵制頸環，頸環銹跡斑斑，緊緊地箍在她脖子的皮肉上，勒得她那兒的肉都生出老繭，看樣子戴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林落看著她麻木無神的眼睛，輕輕撈起她的長發，只見厚厚的頸環嚴嚴實實。忽然，林落看到脖子后邊有什么凸起。
他走到側面，看清脖子后邊的模樣，撈著女性狂獸的手頓了一下，心就像被緊緊攥住。
只見這條頸環的后邊竟然鏈接著另一個小一些的鐵制環狀物，這條環狀物竟然穿過了女性狂獸肩頸下面的一節脊柱，只要她頭部的動作弧度稍微大一些，脊柱上的鐵環就會被牽連到。
“畜牲——”林落咬緊后槽牙。
可當他顧不上男女有別，給女性狂獸擦洗手臂和脖頸，想給她換身干凈柔軟的獸皮衣裳時，林落忍不住流下了淚。
他從來沒在一具身體上看到這么多的傷口，這些傷口頻繁出現的地方還是難以啟齒的地方，一層疊著一層，仿佛把這具身體撕碎成一片片，又重新拼湊起來。
強大到可以和噬獸族廝殺的狂獸啊，卻不能阻擋這些傷落在身體上。
算得上半個鄉野中醫的林落又怎么瞧不出，她腹部留下的妊娠紋是多次生育的痕跡。
第60章
林落手有些發軟，他以最快的速度給女性狂獸穿上獸皮衣裳，望著她麻木的面容。
木屋外面的牙牙還有強聽力極佳，聽到了里邊林落不同于平時的凌亂呼吸，對視一眼掀開門上的獸皮走進去。
站在女性狂獸跟前的林落抬起頭看向他們，他眼里的憤怒和難受讓牙牙和強緊張：“神侍大人……”
“沒事……”林落走到火塘邊，盛了一碗營地里已經人人會做，幾乎每天都要喝的魚湯回到女性狂獸身邊，一邊扶著她的后腦勺一邊把碗靠到她唇邊。
女性狂獸還有吞咽的本能，熱乎的魚湯從嘴唇的縫隙里流進去她就張開嘴吃，沒有了就閉上嘴。
牙牙和強被女性狂獸美麗的面容驚了一下，看見她像木偶一樣坐在床上，心里閃過些許疑惑。
林落道：“她是雨澤王族狂獸首領讓我救治的狂獸，牙牙。強，你們去領取一份獸皮，在屋子里給她鋪張床。”
“平日里我不在，務必要保證她身邊有人照看著。”
“是。”
林落剛剛細微感受過異能在她身體里的狀態，發現她的身體可以自發地吸收細微的異能，也許給他足夠的時間，這個女性狂獸可以恢復正常。
另一邊，蒼帶著卡文，蘭，以及另外兩個狂獸徑直向著獸人營地的邊緣走去。
看守在此處，專門防范狂獸后退逃走的獸人看見有狂獸向著這邊走來，立即繃緊神經，大聲吼著防備，每個人手里高高舉著對付狂獸的干草火把。
蒼下半身變成粗大的蛇尾，猛地將這些獸人拍開：“狂獸首領，蒼，不想死的退下。”
涌上來的獸人們聽到狂獸首領，蒼幾個字，止住了向前的腳步，往后退了幾步。
失落之地不管是狂獸還是獸人，絕對聽過蒼的大名，在去年他殺死狂沙王族的祭司和神侍后兇名更甚，狂沙王族來找黑金王族要說法，黑金王族獸神殿還給出了不少補償。
這些，狂獸營地的狂獸都不知道，黑金王族的祭司壓根沒去找過蒼。
蒼和卡文等人如入無人之境，穿過獸人營地。
黑金王族派遣到失落之地的祭司正撫摸著大月城送來的獸神之心，就聽到外邊響起急促的腳步聲。
他心情極其不好地抬起頭，跑進來的獸人氣喘吁吁地行了一個禮：“祭司大人，狂……狂獸首領蒼……”
祭司放在獸神之心上的手抖了一下，站起身：“蒼，他來做什么？！”
說起這個名字的時候祭司眼里的恨意絲毫不掩飾。
要不是打不過蒼，他早就派人到狂獸營地，把蒼抓住親手弄死。
獸人守衛低頭：“還沒打探到他的來意但是他們很快就到了。”
祭司讓獸人守衛把獸神之心收起來，走出獸神殿，他腳剛賣出門，蒼和卡文幾人就出現了。
幾人周圍圍了一層又一層獸人，這些獸人懼怕他，不敢靠近他，卻又不敢裝作看不見他。
祭司咬著牙，看著走在最前頭的蒼：“狂獸不可擅自離開營地，你違背了規矩。”
半人形半獸形的蒼看起來非人地強大，他垂眸望著祭司：“那不是狂獸的規矩，是獸神殿的規矩。”
半人半獸的他眼眸也變成了蛇類的豎瞳，一暗紅色，一天空藍。
祭司牙齒都要咬碎，對不服從獸神殿命令的蒼更加怨恨。但是不服用獸神之心的蒼沒有軟肋，他拿蒼沒有辦法。
他只能死死按耐著殺意，問蒼：“那你來此處是為了什么？”
突然，祭司想到剛從大月城送來的獸神之心。
難道蒼是為了獸神之心來的，他終于要服用獸神之心了？！
一想到這個可能，祭司的面目都有些扭曲，他一定會給蒼足量的獸神之心！
蒼根本就沒想到獸神殿內，直接站在獸神殿前邊的空地上，道：“噬獸族王蟲將醒，屆時將傾巢而出，我們想和獸神殿做筆做筆交易。”
“交易？”
祭司覺得可笑，狂獸拿什么跟獸神殿做交易。
蒼道：“黑金王族狂獸營地，只有小半服用獸神之心，他們會因獸神之心和以前一樣擋在噬獸族的面前，但我和我身后的不會。”
“僅憑他們，攔得住噬獸族？”
祭司瞪大眼睛，蒼說的話在過去一百多年從未發生過，狂獸是他們抵御噬獸族最好用的武器，只需要獸神之心，就能讓一個又一個的狂獸甘愿成為獸神殿手中最得力的武器。
祭司死死地盯著蒼：“你……你怎么敢……”
蒼不說話，可臉上的表情告訴祭司，他為什么不敢。
祭司一想到如果蒼率領那些沒有服用過獸神之心的狂獸逃離失落之地，讓噬獸族進入黑金王族營地，那黑金王族營地根本不可能是噬獸族的對手，恐怕沒有一個獸人能從噬獸族的口器下存活。
他陰沉地望著蒼：“那你要怎么樣。”
蒼：“狂獸營地今年不需要獸神殿的東西和支援，擊退噬獸族后，獸神殿的規矩不能進入狂獸營地，自狂獸營地以北的失落之地，我說了算。”
祭司望著蒼：“這不可能！”
“你們是狂獸，狂獸沒有資格——”
祭司臉上的神色突然平靜下來，他盯著蒼，腦袋飛速轉動。
然后他出乎在場所有獸人神侍的意料，答應了這個要求。
只要蒼他們出力抵擋今年春天噬獸族的傾巢而出，獸神殿就承認狂獸營地以北的地方由蒼接管。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蒼片刻都沒有停留，轉身離去。
和蒼來的卡文，蘭，還有兩個狂獸在這一刻有了前所未有的干勁，他們突然覺得脖頸和肩上的禁錮消失了，從今以后他們也有了屬于自己的地方，而不是被驅逐來驅逐去。
至于沒有獸神殿的東西和獸人的支援，卡文他們并沒有太過糾結，獸神殿能給他們什么東西，年年都是些剔過肉的臭骨頭，摻了沙土的鹽。
往年他們餓了一個冬天，把那些臭骨頭和鹽當成寶。哪怕知道獸神殿瞧不起他們，也沒說什么。
可是剛過去的冬天他們有土坑，沒有同伴餓死，左右他們要是沒有林落神侍的神力也是要死的，在噬獸族爪子底下摳出屬于他們自己的棲息之地，他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