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一刻不停歇
“你心里明白就好。最近已經有人在打聽畫室的情況了, 我說你接了坎貝爾夫人的訂單，忙著?呢。”
見愛洛沒反對，本諾準備用好坎貝爾夫人這面?大旗, 免得?在跟舍瓦利較勁的時候被人算計了。
第二天?人到齊，愛洛宣布了自己的最新工作日程，引來大家陣陣驚呼。
吉斯大呼：“天?哪，愛洛你都已經成為肖像畫師了，太不可思議了。”
人們普遍認為, 除了王室的御用畫師之外，任何一位高等級貴族的肖像畫師，無論是否開過畫展得?過獎，都屬于業內第一梯隊，算是民間版資格認證。
愛洛擺擺手，低調地?表示：“只是接了一副畫, 還不算是肖像畫師。”
助理們臉上的神色都很復雜，看?著?這個半大的女孩兒, 既為她高興，又有些難以言說的羨慕。
也沒見到什么嘔心瀝血，披肝瀝膽, 眨眼間, 她就這么順理成?章地?走到了絕大多數畫師窮盡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高度。繪畫這個行業里, 所有叫得?出名號的人, 都是天?份, 靈感，努力和機遇缺一不可的集大成?者。
說完了后?面?要跟助理們配合的流程節點, 愛洛繼續按部就班地?完成?她的神靈人像畫。
接下來，她每周一天?學語言, 兩天?畫人像，留給神靈們的時間，只有四天?。所以，必須抓緊干了。
忙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當天?結束時，放手更多的愛洛越發有把握了，因為助理們突飛猛進的技術體?現在了每一副畫中。
基本上，畫室工廠的運轉已經自?成?體?系，除了最初的構圖和最后?的收尾，自?己不必再亦步亦趨的跟進了，這樣發展下去，成?為當代工廠主指日可待。
寒風呼嘯，大雪紛飛。
愛洛帶著?一絲小驕傲，在約定的上午九點準時到達坎貝爾夫人家。
在門廳摘下圓檐黑呢帽，脫掉灰呢外衣后?，愛洛走進客廳，昂著?頭跟站在壁爐邊看?窗外雪景的坎貝爾夫人說道：“早安，夫人。”
已經換好藍色絲綢禮服，上完妝的坎貝爾夫人心情很好，張口就是一句俏皮話：“愛洛伊絲·加西亞·泰勒畫師閣下，請問?，我們是在客廳呢，還是去書房？這種天?氣，可別想讓我去花園待著?。”
愛洛笑的有些促狹：“卡羅琳·科內德·坎貝爾女士，我認為，我們應該實地?探查一下每個位置的光與影，再做決定。”
麗安在一邊沒忍住，笑了出來，被約根納狠狠地?瞪了一眼，嚇的趕緊縮了腦袋，不再作聲。
坎貝兒夫人撫了撫頭發，輕笑著?問?道：“陰天?對你有沒有影響？”
愛洛非常確定地?說：“有。不過可以克服。”
坎貝爾夫人問?她：“需要很多蠟燭嗎？”
“嗯，那倒不用。其?實，主要是需要光源穩定。下雪過后?，室內比較亮，就會?好很多。今天?把大致的色調定下來，如果?中午的時候光線足夠，可以先?起輪廓。”
愛洛詳細地?介紹了進度安排，然后?走到坎貝爾夫人的身前，繞了一圈，見她的衣飾妝容都沒問?題，抬眼看?了看?室內的環境，開始布置起來。
先?指揮麗安挪開后?窗附近的一張窄木臺，請坎貝爾夫人面?向花園，站在窗戶附近，斜背后?是壁爐，沙發和半個客廳的一角。自?己貼墻看?了看?，說道：“光線很好，但背景有點亂。”
然后?又換到了書房，背景變成?了書柜，但距離窗戶有點遠，光線暗淡，待定。
坎貝爾夫人倒是很喜歡這里，說道：“把書柜挪到屋子中間不就行了？”
“呃，可以是可以。就是，書柜不靠墻，頂部不好處理啊。”愛洛思來想去，有了主意：“點上蠟燭，罩上燈罩，再搬兩面?鏡子過來。”
“不錯，小腦袋是挺好用的。”坎貝爾夫人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
夸是夸了，就是不怎么正式。愛洛摸了摸鼻子，今天?想著?干活要利索點，穿了條小圓點花邊的淺咖色寬邊裙，梳了兩根小獨辮，的確顯得?低齡了些。
愛洛沒讓約根納現在就去搬鏡子，而是說道：“起居室在三樓，窗戶也大，先?去那里看?看?。”
幾?人裙邊擦著?裙邊，淅淅索索來到起居室。樓層高，室外四季常青的樹梢遮住的光也少?，三樓就明顯亮了不少?。
“這里光線不錯。今天?下雪都可以，天?放晴就更好了。”愛洛看?著?寶藍色的裙子在透窗的散光照射下，依然色澤鮮艷，點點頭，她對這個位置最為滿意。
坎貝爾兒夫人左看?右看?，愛洛選了讓自?己靠在長沙發的一側，但另一側是空蕩蕩的地?毯，于是提議道：“把書房的矮柜搬上來靠墻放怎么樣？”
愛洛想象了一下，坎貝爾夫人右手扶著?長沙發，左側位置的陰影中是放滿書冊的矮柜，這很符合她一貫的生活習慣。自?己是想抓取高度還原場景的狀態，那種擺放其?實非常合適。
“這樣的畫面?豐富，又不會?對人物形成?沖擊，反而是襯托。”
聽到愛洛很同意這個想法，沒等坎貝爾夫人開口，約根納和麗安就急急下樓去了。
矮柜不重，很快，連同米拉一起，三個人就把清空的矮柜挪到了位置。麗安又去搬了書冊上來，愛洛則讓坎貝爾夫人小幅移動，以便找出絕佳的角度。
場地?確定好了，米拉去一樓把今天?一早商行送來的兩大箱畫具提了上來。
面?對展開的松木畫架，成?套的各式畫筆，和上百種隨便選用的顏料，愛洛像是掉進油壺的小老鼠，瞇著?眼睛咧著?嘴，笑成?一個小傻子。這種富裕的感覺實在太迷人了，敞開了花用，真好。
在麗安的幫助下鋪好畫紙，愛洛后?退一步，仔細觀察。此刻，安靜的空間內，輕扶緞面?硬木宮廷式樣沙發的坎貝爾夫人略仰著?頭，目光直視遠方。自?然暗沉的環境中，一個美麗的女人從頭到腳都在發光，僅僅是站在那里，就有一種讓人想要接近的神秘吸引力。
“自?帶光暈的照片，這就是我想要的。”愛洛找好位置，默不作聲地?拿起色盤開始調色。
坎貝爾夫人見愛洛已經正式落筆，就不再說話，保持自?己的狀態。麗安降級為雜工，清洗畫筆，接遞顏料罐，整理畫箱，干上了學徒的活，忙得?團團轉。
午飯的時候，米拉只關心出風頭的事：“這幅肖像畫能蓋過舍瓦利夫人的那副嗎？”
愛洛撓頭，只好糊弄她說：“差不多吧，這個，每個人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就跟你烤出來的面?包似的，有人愛吃黃油的，有人愛吃紅豆的，反正都是用來填飽肚子的。”
這個貼近生活的比喻取悅了米拉，說到她的領域，那就容易理解了：“夫人肯定是繽紛水果?蛋糕，沒人不喜歡。”
“今晚要吃烤蛋糕嗎？”剛下樓的麗安聽了一半，接口道。
“來不及了，等愛洛下次來的時候再做。”米拉已經安排好了未來幾?天?的菜譜，不會?臨時改變的。
麗安嘟著?嘴坐下，拿起硬面?包蘸燉肉湯，默默地?吃到一半，不怎么高興地?抱怨道：“誰能想到，我竟然成?了小愛洛的助手。”
“幸虧有你在，要不然，我的速度也不可能這么快。你很厲害啊，每次不用我提醒，就知道我下一步要需要什么，時機拿捏得?剛剛好。”愛洛嘴里的贊美，不要錢似的往外倒。
按理說，畫師作畫的時候，會?帶著?學徒做雜活，但畫室人手排不開，只好借用麗安。她今天?上午干的活兒，可都是額外的。自?己得?到了幫助，不好算錢或者給小費，那不得?嘴巴甜一點，說好話表達謝意，讓別人心里舒服點么？
麗安的臉色這才多云轉晴，嘴里嚼著?面?包，眼角翹了上去，回味了一會?兒，才說道：“嗯，我也看?過很多次夫人作畫，偶爾也會?打?下手。對于每一步大概需要什么，也不是完全不懂。”
然后?，又板起臉教?訓愛洛道：“你不能光顧著?忙自?己手里的活兒，需要什么你要說話。還有，能不能別那么安靜，可以一邊畫畫一邊陪著?聊天?啊，后?來夫人都快睡著?了。”
“想的還挺多。” 愛洛暗自?嘀咕，沒敢反駁，只是“嗯嗯”地?敷衍著?。
米拉卻是不客氣地?說道：“你懂什么，夫人還用愛洛陪著?聊天?嗎？我還閑著?呢。創作的時候要一心一意，我做菜的時候要是被人打?岔了，調味料都能少?放好幾?種。”
“哈哈，”愛洛笑得?不行，說道：“難怪有時候吃的菜味道淡了，我還以為是舌頭出了問?題。”
麗安也樂了，不再糾結剛才的話題，問?道：“昨天?的蘑菇湯就不對味，米拉大嬸，你跟誰在廚房里聊什么了？”
米拉鼓了鼓臉，不情不愿地?承認自?己的疏忽：“胡椒粉被新送來的豌豆罐子擋住了，沒找到就沒有放。”還爭辯說：“不放胡椒粉是一種地?方風味做法，也很好吃的。”
大家都笑了，開始討論放不放胡椒粉對于食物味道的影響到底有多大，忘記了愛洛作畫引發的爭執。
“人際關系有些復雜。”愛洛抹了一把冷汗，差點被拉進地?位之爭的坑里，自?己可是靠技術吃飯的獨立畫師，萬萬不能在這方面?被雇主的貼身秘書誤會?。
第82章 驗收
吃過午飯, 愛洛回?到三樓，等坎貝爾夫人休息過后，重新?打扮了一番, 才?又站到了畫架前，繼續手里的畫。
下午光線暗下去的時候，愛洛停下來，對坎貝爾夫人說道：“今天進展很快，比預想的要好。您休息兩天, 往后?，我們都是這個節奏。”
坎貝爾夫人點頭，有氣?無力地揮揮手，讓她自便，帶著麗安回臥室換衣服卸妝去了。
收好現場的物品，愛洛下樓, 在門廊下跟約根納告別，本諾已經?準時在樓前的馬車里等著了。
上午的大雪早就?停了, 車輪輾過半寸厚的積雪，兩人頂著呼嘯的寒風回?到了石匠街。
天色快黑透了，愛洛對本諾說：“天氣?太不好了, 你快點回?家, 別下車耽誤時間, 明天畫室見。”
一進屋, 客廳昏黃的燭光被開門時的一陣冷風卷地跳動不止, 壁爐里噼啪燃燒的柴火，散發出暖暖的熱, 撲在愛洛身上。
“快去烤一烤。”貝林讓脫下外?套的愛洛先去壁爐邊待著，稍等一會兒就?可以吃晚飯了。
“今晚是肉餅羅宋湯。”貝林把門鎖好, 跟著進了客廳。
“早上下雪還不覺得冷，下午一起風，可凍死我了。”愛洛伸手在壁爐上方暖手。街上跑的載人馬車，車廂都是木板湊的，這一路上，和?在戶外?沒區別。
“馬車四面透風，坐在上面也不能動，下回?帶個小?毯子吧。”貝林皺眉瞅著愛洛青白的小?臉，說道。
“要是沒這么遠，我寧可走路。”愛洛搓搓手，捧起熱茶喝了一大口：“兩天之后?，沒準兒溫度能升點，冬天出門干活兒可不就?這樣？”
吃過晚飯，喝了濃濃的熱湯，愛洛才?算緩過來，早早睡了。明天，還有神靈畫在等著自己?。
接下來的兩周里，愛洛就?在畫室-學校-鳶尾花街之間來回?流動，好在天氣?放晴了，什么事?都沒耽誤。
率先完成的是那十副定制畫。不知是得益于愛洛的放手，還是被她突飛猛進的事?業所激勵，繪畫助理們天天憋著勁兒趕畫稿，連茶歇都少了。
全部完稿后?，愛洛在三樓把所有的畫作一字擺開，從頭到尾檢查細節，確定沒問題，才?讓本諾帶著布利幾人，把畫一一卡進提前送來的橡木畫框，用綿紙蓋住表面，最?外?層再用防水皮紙包好，挪到一樓客廳放著，準備運走。
花了整整兩天，才?把這批畫的包裝工作處理好。收尾完成的這天下午，愛洛給大家發薪水放假。
在餐廳兼會議室里，愛洛拿著頭一天核算過的賬目單念道：“布利4副，特雷3副，邁克斯3副。每一幅畫都是跟我配合完成的，質量沒問題。”
抬頭看了看大家的表情，見沒人提出異議，接著說道：“按照繪畫助理的標準，每幅畫3個先令。”
眾人一陣低呼，現場有些不平靜。對于繪畫助理們來說，干了不到30天，還管兩頓飯，這個收入不算低了。
更重要的是，這段時間學到的繪畫技法，是他們所有人之前一年，甚至兩三年的苦干，都無法接觸到的領域。
“吉斯給4個人做學徒的活兒，偶爾還能上手添色幫忙。按照單人1個先令計算，一共能拿4個先令。溫切爾也有和?上次一樣的完工獎金。”
把手里裝著錢幣的信封遞出去，人人面帶笑容，精神煥發。大家頂風冒雪的出門干活，不就?為了這一刻嗎？
發完薪水，愛洛繼續說道：“明天開始，先休息一段時間。畫室有了新?訂單，會讓本諾大叔通知各位的。要是誰接了別的活，要跟他提前說一聲，我這里也好安排人手。”
布利嘟噥道：“冬天不是旺季，哪有什么活干。大部分?人都在小?酒館里賭錢呢，也就?是像舍瓦利大師那樣的人開的幾個大畫室才?會有訂單。”
邁克斯開口道：“這次愛洛能從他手里分?到活兒，大伙兒都十分?驚奇，好幾個以前的同?事?聽說我在你這里，都來打聽消息了。”
愛洛笑道：“就?是正常接個單，也沒什么神秘的。只不過因為我入行的時間太短，都有些好奇而已。以后?忙起來，大家就?顧不上我們了。”
特雷隔天來，但完成的工作量跟邁克斯一樣，繪畫水平很是不錯。他提到一個消息：“最?近店里的倉庫天天從早忙到晚，主管說，讓我們快點兒把外?邊接的活兒都結束掉，店里要忙了。”
愛洛和?本諾一聽，頓時精神一震，猜到了原因。本諾先開口問道：“往年這時候，冬季促銷早就?開始了。今年因為城里人少或者什么原因，到現在也沒信兒，這是要有什么活動了嗎？”
特雷搖頭：“不清楚。我們一直都很閑。即使有活動，也得到圣誕節了吧。”
愛洛同?意道：“不是圣誕就?是新?年，差不多?20天到一個月的準備時間，足夠了。”
本諾急切地說：“我現在就?去蛛網商行找科馬問一問，如果是真的，他一定會告訴我們的。”
“就?算有促銷活動，也不在這一時。一會兒路過那里順便問一聲就?行。” 愛洛笑著說。
溫切爾在一旁提醒她：“你還要去給坎貝爾夫人畫像呢，天天忙的臉都瘦了，還是先歇兩天吧。”
其實，累的何止是她？掙錢哪有那么容易，別看環境還行，大冷天都是在屋子里干活，又是燒壁爐又是有茶歇的。但冬天顏料容易凝結，調了色就?不好停手，在這種大幅畫面前一站就?是一天，人人眼中都有血絲。
就?連本諾，因為知道畫室短期的繁榮下面隱藏危機，除了在外?邊打探消息，接送愛洛，也是焦慮上火，眼眶烏青的。
好在愛洛運氣?不錯，本以為這次訂單會在交貨的時候遇到大麻煩，然后?被提條件。誰能想到，坎貝爾夫人竟然找上門來，現在隔兩天就?能跟她見面。
這樣的情況下，愛洛內心深處，對于新?訂單的需求，就?沒有那么急迫了。等肖像畫在舞會上被坎貝爾夫人正式展出，自己?這一波就?算是穩了。
凜冽的冬日，早上7點多?鐘。街燈剛剛熄滅，本諾和?愛洛腳步匆匆地先后?趕到畫室的小?樓時，舍瓦利畫室的小?管事?帶著特制的運貨馬車已經?等在門口了。
本諾笑嘻嘻地伸手跟小?管事?握了握，說道：“進去喝杯咖啡吧。”臉熟的小?管事?搖搖手，很客氣?地說：“趁著最?近沒下雪，趕緊發貨。這些畫都是要通過火車運走的，要跟去年似的，下雪下的火車停運，可就?誤了貨期了。”
愛洛見這個人眼神清正，說的在理，就?沒勉強。打開門，看著搬運工小?心翼翼地把包裝好的畫分?別放在了兩輛馬車上。
拒絕了單獨乘坐載客馬車的提議，本諾和?小?管事?上了一輛貨車，愛洛自己?上了另一輛貨車，把跟車來的搬運工人擠到了車夫的位置。
愛洛也不管這些，說什么也要跟著貨車走，前面可有一場硬仗。自己?圖吉利和?氣?勢，都換上一條褐紅色硬面裙當戰袍了，可不能在交貨上面掉鏈子。
在舍瓦利畫廊的后?門下車，看著工人們把畫搬進了一個空房間，愛洛跟著走進去，對站在走廊里的馬里奧假假地笑道：“馬里奧管事?，我們又見面了。今天，還是舍瓦利大師來驗收嗎？”
馬里奧沒想到愛洛會來，問題還有點刁鉆，準備不足，只好用力擠出一個笑臉，說道：“愛洛小?姐，您，您也來了？”
愛洛見所有的畫都搬進來立好了，緊著問他：“這批畫是怎么個驗收流程呢？”
“呃，您看，我也不太懂，已經?安排了驗收畫師過來，您稍等。”馬里奧擦了擦額頭的汗，正要溜走，被本諾一把拉住了胳膊：“我也不認識驗收畫師，還請你介紹一下。”
“就?來，就?來。”馬里奧見自己?躲不開，只好給邊上的侍從使個眼色。沒等一會兒，一個矮個子男人走進來，身上穿著臟兮兮地圍裙，上面全是各色顏料的痕跡。
“馬里奧，找我什么事?？我今天可忙得很。”男人干活的時候被叫出來，滿臉不高興。
“我們新?合作的一位畫師來交稿，你幫忙驗收一下。”馬里奧只好這樣交代。
“這有什么可驗收的，舍瓦利大師挑中的合作畫師，哪個不是天才?中的天才?，還輪到我們這些人來驗收？”男人嘴里嘀咕著，手上的動作倒是很快，在侍從的幫助下拆開了其中一副畫的外?包裝。
揭開綿紙，看著4英尺高的神靈在眼前出現，仿佛被冥冥之中不知名的力量盯住了一般，半天動彈不得。好一會兒才?回?過神，男人看著畫中的人物，嘴里喃喃低語：“這是什么畫法，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不對，有點熟悉，跟銀月溫泉今年的幾幅新?畫類似。”
又看了半晌，轉過頭來瞅著愛洛，瞇起眼睛說道：“我知道了，你就?是那個女畫師。夏天的時候，我們在溫泉打過照面，不過都太忙了，就?沒有聊過。”
說完，沒好氣?地沖著馬里奧說道：“別找事?兒，該怎么辦怎么辦。”隱晦地提醒了他一句，又微笑著對愛洛說道：“有機會，我們可以交流一下。”
說完，沒等愛洛反應過來，扭頭就?出了房間。
第83章 斗智
被這一幕驚住的不止是外來的愛洛和本諾, 就?連馬里奧也有些呆了。
但他不愧是舍瓦利畫室的第一管家，發現拖延計策沒成功，很快回過神來, 臉上硬擠出來的笑容有些刺眼：“好的，這就?沒問?題了。舍瓦利大師這會兒應該已經到辦公室了，我帶您上去?。”
見風使舵的本事不錯，眼看在驗收環節很難拿捏，干脆就讓大BOSS出馬。
愛洛很直接地問他：“那?這就?算交付貨物了, 本諾可以去?結款了嗎？”
本諾在一旁輕咳，提醒她別把不信任表達的這么明顯。馬里奧臉色不變，微笑道?：“當然可以。不過，還是我陪同一起去?，效率更高。”
已經?贏了一局，也不好太過逼迫。愛洛放棄了要求馬里奧出一張收貨確認單的想法。他都說了不懂畫, 懂的人要么走了，要么沒出現, 估計也不會給簽，還是談吧。
于是，愛洛矜持地點了點頭, 本諾錯后一步, 一起去?了頂層。
進了舍瓦利的大辦公室, 他并?沒有像往常那?樣熱情地起身招呼, 而是靠坐在逆光的椅子上, 背后是一扇大大的玻璃窗，讓進門的人一時間看不清他的面容。
兩人在屋內站定, 才看清舍瓦利嘴角噙著玩味的笑容，只聽他不冷不熱地說道?：“愛洛, 你這次交貨也很及時，這么看來，下?一單增加數量也沒問?題。”
愛洛的臉上揚起燦爛的笑容，聲音格外?清脆響亮：“可能要暫時緩一緩。我目前在給坎貝爾夫人畫肖像，抽不出太多的時間呢。”
“你……”舍瓦利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狐疑地打量了愛洛一番。見她神色平靜，目光正視自己，并?沒有躲閃，顯然不是臨時想出來的應對之辭，一時就?沒出聲。
馬里奧見冷了場，搓了搓手，夸張地笑了兩聲，說道?：“哦，真的嗎？太難以置信了。愛洛小姐，你總能讓我們感到?驚喜。那?肖像畫什么時候能完成呢？”
“說不好。坎貝爾夫人對時間沒什么要求，唯一的要求就?是風格。說起來，真的要謝謝舍瓦利夫人，要不是她總舉行沙龍，展示那?副肖像畫，我可能還沒那?么容易得?到?信任。”
愛洛真誠地向舍瓦利表示：“請您一定轉告伊溫妮，我非常榮幸能為她作畫，非常感謝她為我做的一切。”……
看到?舍瓦利忽然沉下?來的臉色，馬里奧沒敢再說話，突如其來的消息打亂了他們胸有成竹的計劃。辦公室里安靜的能聽見幾人的呼吸聲，氣氛如此僵硬，但沒人愿意主動退讓一步。
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小天才，要是就?這么登堂入室的成為了坎貝爾夫人的私人畫師，那?可是震動業內的大事。
這豈不是意味著，只要有能力，無論?出身如何，都有出頭的機會？那?畫室以后再簽新人畫師，可能就?沒那?么容易了。
對愛洛而言，保持獨立性和創造性，遠比眼前看似安穩的收益更重要。
以訂單為誘餌，以結款為手段，想讓愛洛簽署一份獨家合作協議的想法是很難實現了。
舍瓦利知道?，自己若是還想和愛洛合作下?去?，必須跟她開誠布公地談一談，消除彼此間的不信任。否則，這次的訂單很可能就?是最后一批了。
現在，就?算自己賭一口氣不再合作了，不要說根本不會影響到?她，就?連上次交貨時被客戶大加贊賞，明確要繼續追加的訂單可就?沒有了。
思來想去?，在地位和金錢的雙重壓力下?，舍瓦利有些不情愿地妥協道?：“瞧瞧看，我就?知道?，你遲早要大放異彩。坎貝爾夫人果?然不愧是蘭敦貴族圈內公認的才女?，這么快就?發現了你的天份。”
“一句話沒有貶低任何人，把三個當事人都夸了，而且還能屈能伸。憑借這一份口才和機變，就?能名?滿帝國了。”
愛洛內心瘋狂吐槽，面上卻不顯，有點虛偽地回答說：“是要感謝所有給我機會的人呢。”
見愛洛遞了梯子過來，舍瓦利見好就?收：“嗯，雖然你忙著夫人的肖像畫，但她總會有別的事情，不可能天天都能配合你。在我看來，你還是應該繼續接一些室內裝飾畫的訂單。最起碼，你的小畫室總有活兒干，繪畫助理們才能不閑著。”
這一番話說到?點子上了。愛洛的肖像畫再厲害，坎貝爾夫人一年最多畫兩幅，只需要她一個人動筆。對于畫室來說，除了名?聲，暫時不會有太大的好處。
肖像畫的定位屬于高端產品，能帶來業內的地位和單一高額利潤，但市場容量有限。簡單易上手的批量訂單，助理們配合運轉起來后，面對的市場規模更大，有發展想象的空間，這才是構成畫室業務的根基。
愛洛沒有推辭，回答道?：“我也沒打算不再接批量訂單，只不過對于價格和時間，需要通盤考慮罷了。合不合適，需要商量著來。”
舍瓦利好聲好氣地說：“確實如此。你看，我們已經?合作過兩次了，價格和時間都沒問?題。以后如果?有類似的訂單，還這樣操作怎么樣？”
愛洛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說道?：“那?就?最好了。畢竟，我們是個小畫室，太多太急的單也完不成，可別耽誤了貨期。”
“那?是自然，我們可以簽署一個獨家合作協議，你的畫室只跟我合作，每批訂單你有優先選擇權，價格商議權。”舍瓦利沒有放棄最后的努力，還是圖窮匕見，說出了最真實的想法。
本諾聽到?這里，臉色頓時一變，合同里只要有排外?條款，和簽了賣身契也沒什么差別。舍瓦利現在說的好聽，到?時候只有這樣的訂單，只有這個價格，沒得?選，你做還是不做呢？
正要開口反對，愛洛制止了他，剛才說了半天，大師還是不肯放棄，也沒生氣，只是平平常常地回答道?：“獨家協議肯定是不簽的。我已經?跟幾位客戶說好了，忙過這幾天就?和他們詳談。要是您這里沒什么別的事兒了，我們就?把這次的貨款結了吧。”
見愛洛不上當，舍瓦利心里暗嘆一聲，這個小女?孩，實在是太精明了。略臃腫的臉上重新堆起笑容，說道?：“好，好，不簽也沒關系，只要我們有個合作框架，以后怎么都好說。”
“就?還是按照之前那?樣，我確認可以接的單，每次單獨簽合作細節好了。”愛洛什么框架協議都不會和這只老狐貍達成的，就?按次來談吧。
不要怕麻煩。通常自以為能夠一勞永逸，讓事情變得?簡單的操作，最后大多需要花費更多的精力，結果?更壞。
何況，對方還是個心思頗多的業界大佬呢？
最終，愛洛只和舍瓦利達成了口頭協議，說好了，如果?再有適合自己的訂單，馬里奧通知本諾，她再親自來確認。
要不是她手上的技術確實過硬，背景也強，舍瓦利哪有功夫跟她這么磨，有的是辦法讓她同意。
從財務室結完款出來，本諾一直懸著的心才算是放下?一半，上了馬車，還是有些擔心，問?道?：“要是他們下?定決心，不再用我們了怎么辦？”
愛洛老神在在的一笑，自己交付的畫什么水平，心里還是有數的，否則，對方也不可能讓步。于是安慰本諾說：“不可能。你等著，過不了多久，馬里奧就?會找你喝酒了。”
看她信誓旦旦的小模樣，本諾不再說什么喪氣話，回到?小樓的畫室，把錢袋交給了愛洛。
8個幾尼一副畫，一共10副。愛洛支付給本諾4個幾尼的傭金，再減去?雜七雜八的各種費用，這一批訂單，每幅畫的純利潤達到?了5個多幾尼。
這么一算，人多，批量產出規模化的運作才能提高收益，這不是成了純粹的手工作業式工場么？
本諾離開后，愛洛一個人在畫室待著，核算了好幾遍，就?得?出了這么個結論?。先不管了，既然助理們的收入都有增加，工廠就?工廠，先生存下?去?，再說藝術的事兒。
加上這一筆收入，和還沒談過價格的肖像畫，愛洛感覺自己越發富有了……
接下?的一周，助理們休息，愛洛卻不能歇著，每天都要去?鳶尾花街完成那?副肖像畫。
連續多日長時間站著不動，閑適慣了的坎貝爾夫人有些累。眼看休息間歇越來越長，配合程度越來越低，愛洛只好加快節奏，拉長工作時間，以圖早點完成非常重要的前期布局和臉部?輪廓細節。
緊趕慢趕，總算在肖像畫的女?主角爆發前，將?主要內容畫在了紙上，接下?來的大部?分?時候，無需真人出鏡，只要把裙子在同樣的位置擺出來就?行。
為此，約根納還親自找到?裁縫海蕾，參考她店里衣裙的展示方式，讓自家的商行加急采購了一款定制尺寸的衣架，以此來滿足愛洛的要求。
就?在肖像畫的進度突飛猛進之時，本諾帶回來一個好消息，他從蛛網商行拿到?了來自拉夏爾時裝店的第二筆訂單。
第84章 飛舞的加西亞
當天, 從坎貝爾夫人家忙完回來，時間已經有些晚了。
在客廳等了好半天的本諾一見愛洛進門，忙不迭地說道?：“科馬今天上?午找到我, 說有一筆五張廣告畫的訂單。他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消息，聽說我們畫室這幾天放假，就非要明天就定下來開工，我說晚幾天都不肯。”
“明天開工？”愛洛換下外套，到客廳坐下后, 不解地問道?，“距離圣誕節還有一段時間，沒必要這么急啊？”
本諾摸了摸下巴，說道：“我也覺得有點奇怪，還找特雷打聽了一下，據說今年的冬季促銷改到了圣誕新年期間, 已經跟商行簽約，就是不知道拉夏爾店提了什么要求, 讓科馬這么緊張。”
愛洛想?了想?，說道?：“我寫一封信，你送到坎貝爾夫人家, 沒提前打招呼, 明天去商行, 要和?約根納管家說一聲。幸好最近不用夫人出場, 不然肯定得晚兩天。”
讓本諾稍等?, 愛洛上?樓找出信紙和?鵝毛蘸水筆，寫了封短信, 說明自?己?臨時有事，要耽誤一天, 請約根納明天不用等?她?了。
然后折好信紙放入信封，沒封口遞給本諾，約定明早不用他來接，9點在蛛網商行門口見。
本諾乘著夜色匆匆離開，愛洛吃過晚餐，讀了一段不算熟悉的拉丁小短文，就撐不住直往下掉的眼皮，只好放棄用功，睡覺了。
這周要操心的事情少了，但天天出門干活，也不是不累。
臨近圣誕節，天氣越發?寒冷，大早上?陰沉沉的。馬車停在蛛網商行的門口，下車時，一陣大風刮過，愛洛兩腳一跘沒站穩，差點一屁股坐地下。幸好本諾到得早，在外?邊等?著，見狀沖上?來一把扶住，才避免了一位小淑女?被風吹倒在地的尷尬場面出現。
愛洛頭臉裹得嚴嚴實實，沒用低頭看路，被本諾一路托著胳膊，進?了蛛網商行的大門。
進?了大廳，愛洛拉開口鼻上?的圍巾，緩了一口氣，說道?：“一夜之間冷了這么多，昨天還有點陽光呢。這下子，顏料都不好化開。”
本諾也呼出了一口白氣，有點哆嗦著說：“比去年的這個時候強，雪還沒下到無法出行呢。”
科馬滿臉笑容走過來，兩人沒再?聊這個話?題，迎上?前去。
“愛洛小姐，聽說你不但開了畫室，還成為了肖像畫師，真是恭喜了。”甫一見面，科馬就提到了愛洛最近的動向。
雖然好幾個月沒有業務往來，但對于曾讓自?己?賺夠了面子和?里子的愛洛，科馬一直都很?關注。
“運氣不錯，遇到的人更不錯。”愛洛一語雙關，讓科馬的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去辦公室談，呵呵。”
來到小辦公室，侍女?上?完茶，科馬提到了正題：“這次是斯帕克總監點名請你為新款冬衣作畫，圣誕前一周交付。”
本諾問道?：“怎么要這么早？正常情況下，不都是提前一兩天就行？”
科馬透露說：“今年的活動推遲了。所以，在正式促銷開始前，搞了個小型的內部展示，需要重點款的廣告畫，所以……”
“哦，好的，那?還是跟夏天一樣，去店里畫嗎？”愛洛明白了，這是給VIP們開的專場，所有的物料要提前備好，難怪著急。
科馬回答道?：“因為衣裙搬運整理起來不方便，就還是去店里。一共需要五副畫，尺寸6英尺高3英尺寬，單價20個幾尼。”
比上?次的報價整整翻了一倍！
不錯，自?己?的行情的確是見漲的。愛洛心底偷偷樂了一下，卻沒有一口答應，而是問科馬：“對畫面有什么其他要求嗎，還是和?上?次的風格一致？”
“上?次的畫大受好評，不用改變。”科馬對這次的訂單很?上?心，細節張口就來。
愛洛算了算時間和?人手，跟本諾對視一眼，見他沒什么要補充的，開口同意道?：“可以。”
科馬伸手取出抽屜里早已準備好的協議，遞給本諾，提出了一個新問題：“是以個人還是以畫室來簽呢？”
愛洛不太了解里面的區別，問道?：“有什么不一樣的，是要交稅嗎？”
“沒有在商業街區開店的畫室算作個人工作場所，目前沒聽說要征稅。一般來說，如果只有畫師自?己?，就是以個人名義簽；要是有助理和?學徒，都是簽成畫室，往后助理出師，也能知道?是從哪家畫室出來的，算是個不成文的規則。”
愛洛聽完，對本諾說道?：“我們本就有好幾個人，接的訂單并不是我一個人完成的。所以，還是遵守規則，以畫室的名義簽。”
本諾點頭，仔細看過文本之后，作為中?間人簽了名，然后遞給愛洛，問她?：“畫室叫什么名字？”
愛洛放空大腦想?了一秒種，說道?：“我可不叫什么泰勒畫室，叫‘飛舞的加西亞’，是我的名字，但沒那?么直接，嗯，一聽就是個女?畫師。”
科馬笑道?：“城里有女?畫師，可我從沒聽過女?畫師開畫室的，你也算是拜阿斯城里的頭一份了。”
愛洛笑了笑，沒接話?，低頭翻看手里的文件，跟談定的條款沒有出入。已經合作過一次，彼此也算建立了信任，無需逐字核對，簽上?了新鮮出爐的畫室名。
簽過字，這次的單就定了。
一切進?展順利，本諾跟著科馬去財務領到50%的定金，還不到十點。約好下午一點在拉夏爾時裝店見面，就各自?忙碌去了。
本諾先送愛洛回石匠街，然后去聯系助理們，看看誰下午能跟著去打打下手。今天就半天時間，主要是定方向和?細節，動手的機會不多，關鍵要提前通知到每個人，明天必須準時。
愛洛把收到的50幾尼放回房間鎖好，喔，資產又上?漲一大截，開心中?……
吃完午飯，愛洛去畫室等?了沒多久，本諾的馬車就到了。布利，邁克斯和?吉斯，一個不差的全在車上?。
看到人這么全，愛洛上?了馬車后問道?：“最近都在家里做什么了？”幾個人紛紛表示，這么冷的天氣，誰會沒事出門，都在家里歇著呢。
愛洛看向布利和?邁克斯，問他們：“沒人接個小活兒什么的嗎？”兩人互相看了看，布利苦笑道?：“你不會以為我們能夠跟你一樣，說畫什么就畫什么，說接單就接單吧？”
“呃，我以為你們會去畫室打個零工什么的，我這里沒有限制。”愛洛沒想?到這一點，原以為是松散的計件工，怎么成了固定的月結？
這種情況，好處是團隊穩定，不用擔心人手。但隨之而來的壓力，就是必須要有源源不斷的訂單。
所以，之前舍瓦利才那?么篤定的要和?自?己?簽獨家？這就是浸潤這行多年老狐貍的經驗了。
事情有些出乎意料。不過，愛洛轉念一想?，也不是很?在乎。今天，這個新的業務渠道?不就有了嗎？經過夏天的合作，冬天還能接上?，雖然頻率低，但是價格高，只要不斷掉，就是好事情。
一路沉吟想?事情，時間過得很?快。到了拉夏爾店門口，看到已經等?著的科馬，愛洛下車笑著招呼道?：“我們來的晚了。”
科馬并沒有等?待過久的焦灼，而是殷勤地說道?：“我也剛到沒多久，斯帕克總監說他已經等?你兩天了。”
“哈哈，您可真會開玩笑。”愛洛對科馬見縫插針拉近距離的話?一語帶過，跟在引路的侍者身后，三個人到了二樓的辦公室。
斯帕克的確已經等?著了。瞧見愛洛進?來，簡單的問候了一句，緊接著就說正事：“本來這批畫不著急，我都計劃好了。誰知道?有一位董事不知從哪里聽到了你的名聲，聽說我們曾經合作過，就急著要看你的畫。”
斯帕克一臉無奈：“我本以為你接了舍瓦利的單，最近不會太忙的。”隱晦地表示自?己?了解他們之間的合作關系后，接著說道?：“結果，你是在為坎貝爾夫人作肖像畫，這就說得通了，我們快點定一下細節，只要開始了，其他事都好辦。”
愛洛被斯帕克的話?弄了個措手不及，定了定心，問道?：“這么說，是有人想?要看我作畫了？”
斯帕克點點頭，沒解釋。愛洛想?了想?，開口道?：“如果沒有這個原因，您也打算找我嗎？”
“當然，”斯帕克毫不猶豫：“不過應該跟夏天一樣，三幅畫，兩天就足夠了。”
“哦，”愛洛猜測著問道?：“這五幅畫不會已經定出去了吧？”
斯帕克沒作聲，愛洛撫了撫額頭，說道?：“好，我知道?了。如果要來看過程，需要預約時間。你知道?的，這種大幅作品，我是需要助手的。”
斯帕克表示明白，這次的買家和?上?次不一樣。上?次是看到真實的畫作，因為喜歡才買的。而這次以愛洛的名義賣出去的畫，多半是沖著坎貝爾夫人肖像畫師的名頭來的，不好讓人看見有助理們參與，所以，必須提前安排妥當。
聊完這些，斯帕克帶著愛洛出了辦公室，和?等?在會客室的助理們一起，去了早已準備好的畫室。
第85章 有點小名氣
畫室位于本樓層的另一側, 內部空間很大?，由多個試衣間打通而成，靠墻擺開的一溜兒冬季禮服, 如同待檢閱的衛兵，挺拔垂順，很有氣勢。
衣架上撐起的不只是繁復漂亮的各色冬裙，每一款還搭配有不?同的長短羊毛呢大?衣，貂皮或熊皮禮帽, 皮質或絲質長手套，高低女鞋等配飾。
愛洛內心感慨：“難怪主動加價，這?畫面可?復雜多了，真是沒?有白給的錢。”
里外看過每一款衣裙，愛洛說道：“如果按照夏天的繪畫風格，不能保證所有的小件飾品都能出現在畫中。”
斯帕克笑著說道：“可?以。只要裙子和?外衣不?差, 其他的好說。”
“這?兩樣才是你們的主推款吧。”愛洛心里明鏡一般，“搭在一起是為?了展示時好看, 但這?不?是給我增加了難度么？”
既然斯帕克同意不?用特別細致的描繪首飾，愛洛不?再多說，指揮著侍者們, 把衣裙挪到合適的位置, 同時展開三?個畫架, 安排道：“跟上次一樣, 讓特雷做繪畫助理。熟悉的人配合起來, 速度能更?快。”
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斯帕克沒?有反對, 直接同意了。
愛洛接著吩咐布利打開堆在角落里的畫箱，查看了所有的顏料和?繪畫用具, 見東西齊全，暫時看不?出缺什么，點頭道：“準備的差不?多了，明早八點準時到。”
聽愛洛給出確定的時間，斯帕克的臉上露出真誠的笑容，說道：“有任何問題，讓侍者隨時來找我。如果有客人想要參觀，我會提前?通知你的。”
科馬笑嘻嘻地一起送愛洛下樓后，跟斯帕克回了辦公室，去簽署代理合同。
馬車上，吉斯興奮地說道：“我們又可?以領到拉夏爾店的薪水了。”布利瞅著愛洛的臉色，輕輕拍了他一下，示意他閉嘴。
愛洛笑道：“大?家住的都不?算近，本諾預訂一輛馬車每天接送，由畫室支付費用。完工后，根據工作量和?水平，都會有一筆獎金。”
聽她?這?么說，助手們的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有活兒干，有班車，還加薪，足以彌補頂風冒雪出門的辛苦了——
我是分割線——
從第二天開始，愛洛過上了石匠街-香梨兒街-鳶尾花街三?點一線的生活。
隔兩日去繪制一次肖像畫，坎貝爾夫人并沒?有異議，對她?來說，能夠勞逸結合非常不?錯，偶爾還想著上妝配合一下。
問題出在拉夏爾店客人們的參觀過程中。
在愛洛去鳶尾花街的日子，人沒?來，就沒?辦法?開放畫室供客人參觀。這?就有些麻煩了。
愛洛第一次沒?在畫室出現，斯帕克就不?樂意了，專門在第二天早上等到她?，懇切地說道：“目前?還是要以廣告畫為?主，我們的重頭戲都等著呢。”
愛洛不?露聲色地翻了個白眼?，反駁道：“我的安排沒?問題，不?會影響進度，肯定能準時交稿。倒是這?些參觀的夫人小姐們，說來就來，在一旁看的時候還高聲笑語，總是擾亂我的思路。”
先前?斯帕克明明說的是提前?通知，結果只是在客人已經到門口的時候，敲門讓助理們放下筆而已，愛洛還沒?找他說這?件事呢。
斯帕克無奈道：“我提醒過參觀時請不?要大?聲說話。但是，誰能堵住夫人們的嘴呢？國王開舞會致辭，下邊也沒?有安靜的。”
“那就別讓她?們進來，能看出什么呢？我聽著，不?是在猜測我跟坎貝爾夫人的關系，就是在討論我是哪個學校的，跟畫和?衣服沒?有一個便士的關系。”
畫畫的時候還要應付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愛洛煩死了。
“這?個，我也有點為?難啊，愛洛。”斯帕克接二連三?的被抱怨，有點不?高興了。
本諾聽到這?里，出主意說：“要不?，安排固定的時間，請客人們站在門口看一看就行?了，拉夏爾畢竟是服裝店，又不?是畫廊。”
斯帕克靜默了半晌，覺得給客人們提供的方便的確太多了。畫師過于引人注意，容易讓客戶忽略服裝主題，未必是好事，才勉強同意本諾的建議。
這?件無傷大?雅的小插曲很快過去，接下來就沒?再出什么岔子。把參觀的人群擋在門外之后，現場秩序反而好了很多，也沒?人在走廊里高聲談論了。
愛洛心無旁騖，專注于手里的畫，完全沒?有意識到，預約來看她?作畫的人越來越多，自己在拜阿斯城的上流社會里，已經小有名氣了。
說不?好是托了坎貝爾夫人的福，還是借了拉夏爾時裝店的光，但在廣告畫快要完工的前?兩天，有陌生的管事找到本諾，跟他詢問定畫的事情。
雖然只是初步意向?，但是，這?不?也意味著，業務渠道又擴展了么？什么舍瓦利大?師，可?別總想著拿捏自己了，哼！
心情很好，一鼓作氣，這?一次的冬衣廣告畫訂單按時保質的完成后，由于天氣太冷，愛洛就沒?組織什么聚餐活動，而是給大?家發了雙薪。
完工結完尾款的那天，愛洛借用拉夏爾店里的會客室，給自己的助理團隊，包括實際是在時裝店任職的編外員工特雷，當場分錢。
他們除了能拿到的店里負擔的薪水之外，根據實際工作量，布利和?邁克斯各完成了兩副畫，每人另有6個先令的薪水。特雷完成了1副，是3個先令。吉斯打下手，依然是2個先令。對助理們來說，這?大?半個月的收入，抵得上先前?一個月進賬了。
考慮到接下來的新?年假期，近一個月的時間里，大?家都沒?活兒干，愛洛按照前?世的習慣，給三?位助理各發了10個先令的年終獎，吉斯減半，是5個先令。
大?家伙兒收到這?三?筆錢，房間里充滿了歡聲笑語，商量怎么過圣誕節，倒是提醒了愛洛，年底了，該買新?衣服了。
但資產顯著增長的女畫師并沒?有空閑時間去購物，在付給本諾5個幾尼的傭金和?1個幾尼的費用，說好有訂單就開工的事之后，她?就一頭扎進了坎貝爾夫人肖像畫的收尾工程之中。
畫的尺寸大?，加上連續好幾個陰雨天，進度比預想中慢了點。所以，雖然寒風刺骨，陰冷泥濘，愛洛也沒?停工，還靈活的調整工作態度，早起晚回，主動拉長了時間。
好在手上其他的活兒都告一段落，沒?有什么能夠打擾到她?，專心致志地趕工奮戰好幾天后，這?一幅寄予厚望的肖像畫終于完成了。
看到最終成品時，愛洛的內心除了輕松，更?多的是震驚，都開始懷疑自己，不?敢相信這?樣的效果出自她?本人之手。
呆楞了一會兒，才找了個絕佳的位置，瞇著眼?睛欣賞起來。畫中人皮膚細膩，烏發素顏，在寶石藍禮服裙的映襯下，整個人的膚色有些發青，顯得格外年輕。整體色調偏冷，用最小號的畫筆纖毫不?差的記錄下了衣飾，發頂乃至眼?神中的每一絲光。
“噢，我的天哪，”被麗安的一聲低呼驚醒，愛洛扭頭，才發現不?知何時進來的坎貝爾夫人，正定定的看著肖像畫，像是不?認識畫中人是誰，眼?神從迷惑到清晰，漸漸亮了起來。
麗安悄悄走過來，捏了愛洛一把，小聲說道：“不?讓我們進來，你就畫了個真人出來？我剛才在門口看見，以為?夫人站在那里盯著我，同時又看見一個背影，可?嚇死我了。”
愛洛“吭吭”地憋笑了兩聲，這?是什么描述？
同時看見一個人藍裙子的正臉和?黃裙子的背影？哦，這?么說來，是有點嚇人，不?過，這?不?是懸疑劇本，只是在沒?有膠卷相機的時代，用畫筆代替記錄了人的影像而已。
坎貝爾夫人沒?理會這?兩人私底下的動作，盯著畫換角度看了半天，臉上露出笑容，高聲叫道：“約根納，快來看看，這?是什么。”
在客廳的女管家聽見喊聲，急匆匆趕來，邊走邊問道：“怎么了？”
一步跨進來，兩個不?同衣著的坎貝爾夫人看著她?，讓她?一個趔趄，差點摔倒，還好被站在一旁的麗安扶住了。
自從擺開裙子代替真人后，擔心被誰不?小心碰到后會影響整體的色澤和?細節，這?間屋子就被愛洛劃為?禁區，連坎貝爾夫人最近都是在客廳待著，沒?進來。
并且出于謹慎，每次暫停后，愛洛都會用一大?塊白布把畫完全遮起來。
所有人都是今天才第一次看到完整的畫面，全被嚇了一大?跳。就連人像本人，剛才都有些不?可?置信，差點上手摸一摸，被愛洛不?小心給看見了。
“約根納，你能相信嗎？這?畫里的人是我，比照水銀鏡還像我自己。太精細了，你看，連耳朵下邊的小痣都沒?漏掉。”
坎貝爾夫人開始琢磨這?幅畫該放在什么地方：“客廳？不?突出。起居室？地方小了。”自言自語了一會兒，沒?聽見約根納的回應，疑惑地抬起頭，卻看見約根納兩眼?含著淚，盯著畫像一動不?動。
一邊待著的愛洛和?麗安早就看見了，都跟小鵪鶉似的大?氣不?敢喘，兩個人拼命地傳遞眼?神，互相詢問，這?是怎么了？
第86章 機遇
“好?了好?了, 我不是在這里嗎？”坎貝爾夫人也不知道原因，說的?話并沒有安慰到約根納。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擦了擦眼睛, 說道：“抱歉，我失態了。我只是想起了您的母親，您不覺得這幅畫和她很像嗎？”
愛洛腹誹道：“閨女像媽，有什么好?激動?的?，嚇了我一跳。算了算了, 我們彼此互相嚇一回，扯平。”
坎貝爾夫人被約根納提醒了一聲，又站到畫前看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要是不說，我真沒注意到。嗯，是神態像, 其?實?，我們倆的長相還是區別的。”
“當然, 我說的?就是那股子聛睨一切的?勁兒。自打?她去世，我就沒在任何人的?身上見到過，你也只有一點點。沒想到, 愛洛倒是畫出來了。”
說完, 約根納看了愛洛一眼, 繼續道：“論?看人的?眼光, 你是隨了老夫人了。這孩子剛來的?時候, 瘦骨嶙峋不愛說話，我還不是特別看中呢。”
愛洛聽到約根納含蓄地夸獎, 靦腆地低下?頭，笑?了, 能得到大?權在握嚴肅認真女管家的?認可?，可?太難了。
一道亮晶晶的?眼神上下?掃了愛洛好?幾遍，掃的?愛洛膽顫心驚。在她忍不住要出聲詢問前，坎貝爾夫人終于開口了：“愛洛，我正式邀請你成為我的?私人畫師。每年完成兩幅肖像畫，最好?能有一副是這種，寫實?的?畫。”
“等將來相機出來的?時候，您就知道這種風格可?以叫做照片了。”愛洛想的?遠了。
“咳，”麗安看她半天不吭氣?，以為她樂傻了，提醒了一聲。
愛洛回過神，連忙露出大?大?的?笑?容道：“真的?嗎？天哪，我真是太榮幸了，夫人。我發自肺腑地愿意成為您美麗容貌的?記錄者。”
金大?腿在上，拍馬屁的?話，還用誰教不成？
無?師自通……
“我們去客廳喝茶。”坎貝爾夫人再看一眼畫中的?自己，太美了，回頭慢慢看，狠下?心離開起居室，帶愛洛去商量下?一副肖像畫的?事。
“您有什么想法?嗎？”愛洛吃了兩口酥皮小甜點，喝了半杯茶之后，馬上開始積極調查客戶喜好?，為下?一單做準備。
一直端著茶杯沒作?聲的?坎貝爾夫人，從?剛才坐下?來到現在，就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見愛洛的?問話，低頭喝了一口溫熱的?紅茶，說道：“我相信你，有什么建議嗎？”
愛洛一愣，這種態度的?坎貝爾兒夫人，真是沒見過。抓住機會，胸有成竹地說道：“初步計劃是半身像，突出面部的?微表情，減輕其?他部分的?注意力，跟這次的?畫截然相反。”
“這是什么風格？只畫一張臉嗎？”坎貝爾夫人震驚了。
愛洛汗顏，那樣的?抽象畫，恐怕人們目前還很難接受。該怎么解釋自己要復刻一張普通畫手版的?《蒙娜麗莎的?微笑?》呢？
“呃，不是的?。換句話說，是一眼看去，目光會集中在臉上，背景和服裝在視覺上不自覺地被弱化。”
坎貝爾夫人放下?手里的?茶杯，問道：“怎么弱化？用色彩還是構圖？”她完全不能理解這種表述，追問道。
愛洛絞盡腦汁，思?考如何用語言來形容。面對擁有部分專業知識的?客戶，就有這一點不好?，她會刨根問底地想知道你的?風格，技術，甚至顏色配比。
當然，好?處也很多，最起碼，對于非傳統的?繪畫方法?和風格接受度更高。
一眼看到站在沙發背后的?約根納，“嗯，”愛洛靈機一動?，忽然想到了該怎么說：“神態。畫面的?焦點是在神態上，會放大?感知，傳遞出情感。”
坎貝爾夫人眨了一下?眼睛，藝術家都會對這種玄妙的?感覺情有獨鐘嗎？想到以前看展覽時接觸過的?畫師們，偶爾也會有人說一些不怎么著調的?話。
好?的?，業余愛好?者就不和專業人員做進一步的?討論?了。
想通了這一點，坎貝爾夫人換了個姿勢，靠在沙發背上，放松下?來，淡淡地說道：“行吧，都聽你的?。每年兩幅肖像畫，100幾尼一副。還有，約根納，記得讓商行每個月送新款的?顏料和畫筆給她試用。”
“固定年收入200個幾尼，這是多少錢來著？一年可?以在石匠街買一棟樓！”飛快換算了一下?購買力，愛洛大?喜過望，“我要不要就此躺平，每年只干這幾個月，剩下?的?時間混吃混喝，愉悅到老呢？”
不可?能。
愛洛甩了甩頭，留意到還有免費顏料的?好?事，要接了其?他的?訂單，沒準連成本都能節省大?半。
“太好?了，我可?以提前用最新的?產品嘗試更多的?畫法?了，夫人想的?真周到，下?一副畫，絕對與眾不同。”得了這么大?的?好?處，愛洛的?小嘴甜是甜，但馬屁功夫很一般了。
約根納笑?盈盈地看了愛洛一眼，提醒她：“我們四?月份就回蘭敦，接下?來又是圣誕又是新年，可?沒時間整天都待在畫室。”
“放心吧，這次無?需盛裝，日常服就好?，不會太累的?。”愛洛知道約根納的?意思?，連忙保證道。
“馬上就要忙起來了，新年后再說。你看，這幅畫放在什么地方比較好?？”坎貝爾夫人不在意累不累，卻對如何在小圈子里展示本人的?畫像興趣非常大?。
此時貴族們的?喜好?、習慣乃至人際關?系，愛洛完全是兩眼一抹黑，哪敢亂出主?意，萬一碰到什么禁忌，豈不是給自己挖坑？只好?支支吾吾的?，小眼神亂竄，等著女管家給她解圍。
約根納沒有辜負愛洛的?期待，打?岔道：“她知道什么呢？除了會畫畫，連辮子都梳的?亂七八糟。”說完，還順便嫌棄地瞪了她一眼。
每次看到愛洛那一點都不光滑，時不時還有碎發飄下?來的?辮子，貼身女仆出身的?約根納都要忍住給她重新梳一遍的?沖動?，有誰能懂？
愛洛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管家都有強迫癥，這是職業造成的?，跟人無?關?。
坎貝爾夫人倒是又上下?打?量了愛洛一番，才一年的?時間，即使不怎么打?扮，鄉下?來的?小土妞早已蛻變。
盡管年紀尚小，與生俱來的?美麗鮮亮是怎么也掩蓋不了的?。如果再加上天份和事業帶來的?自信，不用等長大?，就……
沉吟了一會兒，以后的?事情再說，先顧著眼前。
坎貝爾夫人揮散那一絲莫可?名狀的?陰霾，開口說道：“我準許你以我私人畫師的?名義運營畫室。要是外邊的?事情有需要，可?以去南部商行找大?管事皮耶，我會跟他打?招呼的?。”
因為愛洛這屬于純粹的?人力工種，就沒提入股畫室的?事。
這支持來的?實?在是太及時了。本來有點憂心和舍瓦利的?后續合作?，以及畫室通過多個渠道接收訂單的?問題，坎貝爾夫人一句話，就把一直困擾愛洛的?問題解決了。
南部商行的?大?管事，聽著名頭不起眼，舍瓦利畫廊的?馬里奧也是大?管事。但，這能是一回事嗎？
說句不那么好?聽的?，這兩個人之間的?差距，只怕比人和，嗯，植物之間的?差距都大?。
就愛洛所熟悉的?香梨爾大?街所有品類的?店鋪，南部商行都至少有一家店，包含臨街鋪面的?產權。其?他的?產業，因為沒有接觸過，就不知道了。
所以，坎貝爾夫人的?這個承諾，相當于把愛洛的?畫室納入了她的?勢力范圍。以后，完全不用擔心自己是個隨風漂浮的?小可?憐了。
“這真的?是，太，太好?了。”
想通了一切關?節，知道這是個可?遇不可?求的?機會，愛洛欣喜若狂，說話都結巴了。
說不出什么感激涕零的?話，愛洛不由的?兩眼汪汪，看向坎貝爾夫人，表達自己的?孺慕之情。
“瞅你那副蠢樣子。”麗安嘟著嘴，使勁地拉了愛洛一下?，讓她清醒清醒。
愛洛回頭，橫了麗安一眼，這個小妞就是嫉妒自己。打?斷了的?情感不好?繼續，只好?抹了一把臉，堅定地說：“您放心，我會謹慎的?。”
坎貝爾夫人了然的?笑?了笑?，這孩子，一點就透，還能審時度勢。真看不清，她以后會走到哪一步——
我是分割線——
圣誕前的?所有工作?都已完成，大?筆款項到賬，資產規模突破500幾尼，眼前的?危機也解除了，愛洛開始有心思?干點別的?事了。
先是趁著這個不短的?空擋，接連補課，使自己的?法?爾西帝國語和拉丁語有了明顯的?進展，讓拉維恩教務長很是欣慰。
基礎階段完成后，愛洛發現，學習新知識比之前快了不少，趁熱打?鐵，找到城中最大?的?書店，逛了整整三天，買了大?部頭的?字典，為下?一步的?進階做準備。
這家名叫布克爾的?書店，沒有開在繁華的?香梨爾街，而是位于城市中心位置的?圓形噴泉廣場一側。
以前多次路過這里，但從?未留意過。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誰能想得到，街邊這座不露聲色地建筑，竟然會是一家書店。
在拉維恩的?推薦下?，愛洛才發現了這個寶藏之地。
整棟的?四?層小樓，到頂的?書架，安靜的?環境，只在出門結賬處才偶有說話的?聲音，如同一個脫離了世俗生活的?秘境。
第87章 打開局面
第一天逛書店, 愛洛是沖著厚厚的字典去的。
羊皮硬面，花體條目，翻開一看, 里面是泛黃的印刷字體，紙張略顯粗糙，卻也能看得出工業機械在知識傳播領域的力?量。
如若不然，手?抄款的字典，愛洛是沒福氣看到了。
在一樓消磨了半天, 確定好要買的目標，太沉了先不拿，愛洛順道上二樓觀察了一番。跟一樓通俗語言類的書籍不同，這里大部分是晦澀難懂的哲學類書籍，完全沒興趣。
木樓梯又高又陡，不想去三樓和四樓了, 愛洛下樓，回到?工具書區域, 從書架上?取下死沉的字典，抱著來?到?結賬處。
買字典，主要是覺得用起來?會比較方便。既然手?頭寬裕, 根據經驗, 盡管知道使用的頻率不會太高, 還是下手?了, 有備無患么?。
站在單獨辟出來?的等候區, 愛洛漫不經心?左顧右盼，看到?前邊的顧客把手?里選的書籍一本本放在低矮的柜臺上?, 忽地眼前一亮，看見了書頁晃動?時?露出來?的畫面。
“這里還有畫冊賣嗎？”輪到?愛洛結賬時?, 她?低聲問道。
“是的。本店四樓，有整個大陸出版的畫冊出售。”結賬處的侍者忙著手?里的賬單計算，回答很公式化。
“呃，”后面還排了兩?個人，也不好拿著結過賬的字典再上?樓，反正這幾天給?自己?放假，愛洛想了想，也沒臨時?改主意?，明天再來?就是了。
接下來?的兩?天，愛洛泡在了布克爾書店的四樓，完完整整地學?習了此間繪畫藝術的發展歷史，找到?了多種流派的技法書籍，并且走馬觀花地翻看了最近100年間出版的多位知名畫師代表作。
“真是不可思議，誰能想到?，綜合性書店里還有這么?齊全的繪畫類書籍出售，又不是專業美術院校的圖書館。”
愛洛每找到?一本新的畫冊，心?里就吐槽一遍，回想起坎貝爾夫人的書房。哦，這就沒法說了，原本在自己?眼里算是很棒的收藏，對比過才知道，也就，太一般了。
震驚，蒙圈，再震驚，好，平淡了。確定短期內，肯定是沒辦法把所?有的畫冊都瀏覽一遍后，愛洛艱難地選擇了現在最為急需的基礎理論，流派分類和經典畫作集，花掉了10個幾尼，帶走了整整7大本書。
挑書挑得爽快，到?了要去結賬的時?候，愛洛根本就拿不動?，還求助于店內的侍者，幫忙從四樓搬到?一樓，再搬到?馬車上?。絕對算得上?，錢沒少花，知識的分量也足夠。
連同2個幾尼的字典，不過三天，愛洛就在提升自己?方面花掉了12個幾尼，不能說不便宜，簡直就是奢侈品。
不過，考慮到?當前社會各類信息的傳播速度，書籍所?承載的知識，在幾十年內肯定是值得的，也就多少沒那么?心?疼了。
天氣冷，沒活干，放假中。愛洛整日里昏天黑地，抱著新買的畫冊不撒手?，系統化地學?習掌握了本位面繪畫屆的發展史，主流派別，以及未曾涉獵過的技巧手?法，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直到?圣誕節的當天，愛洛才從繪畫的世界中走出來?，不怎么?情愿的跟著貝林和溫切爾，領著小塞拉，乘坐訂好的馬車，在月亮河畔的街邊，再一次觀賞了拜阿斯城一年一度的圣誕巡游。
不同的視角，帶來?的感受完全不同。
盡管用圍巾包住了口鼻，依然凍得面孔發青，頂著瑟瑟寒風，愛洛見周圍所?有人都興高采烈，只能偷偷跟塞拉聊天：“你很喜歡這些跳舞的小哥哥小姐姐嗎？我都快冷死了。”
塞拉童言童語：“喜歡啊，一年才能看一次呢，怎么?會感覺到?冷，我高興的快冒火了。”
愛洛沒找到?伙伴，無聊地四下里張望，看到?了很多熟面孔，石匠街的人們出來?看表演，都是提前約好，扎堆在一起的。
今年沒有暴雪封路，滿街滿眼的人山人海。當然，更可能是因為愛洛身臨其?境，感受才如此深刻。站在人堆里，仰望花車，跟站在酒店的陽臺上?俯視，那絕對是兩?個世界。
被人群擠著，尖叫聲就在耳邊，不時?被花車上?扔下來?的花束，緞帶，道具砸到?，要躲開飛來?的驚喜，還要注意?不撞到?別人，不一會兒，果然渾身熱乎乎，愛洛也冒火了。
等巡游隊伍過去，貝林拍了拍愛洛，高聲問道：“怎么?樣，是不是跟你想的不一樣？”
這會兒愛洛臉紅紅的，圍巾早就拉開了，不知道是累的還是被風吹的，比剛才情緒飽滿多了：“去年跟今年的巡游真是完全不一樣。”
貝林開心?極了，哈哈笑道：“你以為參加過一次就夠了？自從我會走路，就來?看巡游了。到?今年，我也從沒見過同樣的表演，這是拜阿斯城的傳統，年年歲歲都不同。”
慶典現場的感染力?的確不是影像視頻可以比擬的。
在回去的馬車上?，愛洛期待地說道：“如果每年都有新鮮的表演，看一看也是值得的。”
被抱在懷里的小塞拉聽得直迷糊，表演還分值得不值得？完全不能理解，愛洛這種被無數演出投喂過的人士，對節目內容的要求有多離譜。
倒是溫切爾說的很在理：“愛洛不是這里長大的孩子，如果巡游是她?從小看到?大的，就不會說這種話了。”
陪伴，還是鄉愁？或許都有吧。
到?家后，愛洛跟塞拉在客廳里玩智力?棋，溫切爾和貝林在廚房準備圣誕晚餐。
烤制的蜜汁火雞，黑椒牛肉，油炸面包糠裹豬排，沙拉醬拌甘藍，蘑菇肉丁湯，蘋果派，香氣撲鼻，色澤誘人。
微晃的燭光里，大家笑語吟吟，貝林家的圣誕節，很完美的夜——
我是分割線——
兩?天后，呼嘯的鵝毛大雪中，本諾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馬里奧·基諾。
開門見到?這位戴著灰色禮帽的舍瓦利畫室大管事時?，愛洛就明白，準是這幾日坎貝爾夫人把消息傳了出去，很可能一些人已經看到?了自己?的新作。
所?以，對方明知會被看穿急不可耐，也還是在天氣如此惡劣的假期中，上?門了。
“快進來?，今天可太冷了。”愛洛沒拿喬，招呼兩?人進門，從街邊下車走到?門廊的這幾步路，他們的身上?已經落下一層薄薄的雪。
摘下帽子，兩?人在客廳的壁爐邊坐下，貝林正在閱讀前一天晚上?送來?的報紙，見本諾的臉上?雖然帶著笑，但神色有些不安，知道他們有重要的事情要談，借口要找東西，上?樓避開了。
給?兩?人各上?了一杯熱茶后，愛洛先開口：“前兩?天的巡游都去了嗎？真是超乎想象的好看呢。”
馬里奧面露微笑，回應道：“當然了，我們畫廊也贊助了一輛花車，就在店門前看，是個好位置。”
愛洛笑了笑，看向本諾，問道：“本諾大叔，這么?冷的天，還有人約你出門喝酒啊？”
“你猜的可真準。這幾天，忽然就有很多人請我喝酒。當然，馬里奧最近跟我聯系的多，他想來?拜訪你，我們就來?了。”本諾在話里提醒她?。
愛洛看向馬里奧，笑著說道：“舍瓦利大師的畫廊，在城里可是首屈一指的店面，贊助一輛花車，肯定不在話下。”
馬里奧接口道：“那還不是因為畫室簽下了好的畫師，才能夠吸引到?客人。我聽說，你真的成為了坎貝爾夫人的私人畫師？”
終于忍不住了，大管事問出了這個困擾他們好幾天的問題。
“是的。”愛洛的臉上?露出即矜持又得意?的微笑，在知性優雅和小人得志之間來?回轉換，讓一直在瞅她?臉色的馬里奧摸不清底細，沉吟了好半天，才試探著說：“其?實，畫室也會跟有些名氣的畫師約稿，在畫廊寄賣。這種模式跟你介紹過。不過先前的主要精力?都放在定制畫上?，就沒談過這方面的合作。現在，大師認為時?機成熟了，除了定制畫，也可以寄賣代售，我們按照10%的最低檔收傭金。”
本諾皺著眉頭，問道：“什么?畫都可以寄賣嗎？還是必須要愛洛單獨畫的？”跟著干了這么?長的時?間，本諾已經對賣畫的彎彎繞門清了。
“呵呵，考慮到?對市場需求的把握，我們會提供一些方向。當然，如果畫作真的很優秀，在免費展示的一個月內，肯定就賣掉了。署名畫，當然要畫師本人完成了。”
畫室還是想要把握住畫作的內容，不愿意?給?畫師太多的自由。
愛洛慢條斯理地說道：“定制畫，就跟先前一樣，如果合適，我們繼續合作。寄賣的畫，如果符合畫廊的要求，就展示。到?期沒能出掉，或者我收回來?，或者我付租金都可以。如果不符合要求，畫廊就不用浪費空間給?我了，您看怎么?樣？”
主動?權，那是肯定不能丟掉的。
馬里奧摸了摸下巴，不受任何控制的代售畫，畫廊是不太愿意?接收的，并不僅僅是為了原本20%的傭金，更主要的，還是市場趨勢的引導和悄無聲息的控制問題。
但他想了半天，也沒有能更加吸引愛洛的條件。先前的談判，就已經了解到?她?的強硬，現在要求她?退一步，肯定是不可能的。
考慮到?只要基本的合作關系在，就能有后續。最終，馬里奧還是全盤接受了愛洛的條件。
雖然寄賣業務上?的合作沒有板上?釘釘，但雙方都很滿意?。
第88章 漸入佳境
愛洛滿意于今后源源不斷的定制畫訂單, 能?夠讓畫室運轉起來；馬里奧則認為跟新興的貴族私人畫師保持住了合作關系，減少了先前的不信任感。
送走馬里奧，本諾看著愛洛, 抱怨道：“你正式成為坎貝爾夫人的私人畫師，我竟然是從別人那里聽到的消息。你知道有多尷尬嗎？”
“這個，忙了這么久，我想著圣誕節應該好好休息，就沒著急通知你。反正這事兒是真的, 也不會有變化?。”愛洛確實是忘了，抱歉地解釋道。
本諾氣鼓鼓的，因為消息滯后，都開?始有人懷疑他是不是愛洛的經紀人了。但?見愛洛討好地續上茶水，端來小?餅干，能?怎么辦呢？只好原諒了唄。
愛洛趕緊一五一十告訴本諾, 坎貝爾夫人的承諾和后續訂單的事情。他這才明白，為什么馬里奧放棄假期也要來確定雙方的合作關系, 高興地說：“這回畫室算是在拜阿斯城真正站穩了腳跟。嗯，后面訂單多了，我們可要招新人了。”
“得先看看形勢再說。”
在畫室規模擴張的問題上, 愛洛有些保守, 底子?太薄, 試錯成本太高, 重來的機會約等于沒有, 她的目標并不遠大，只要能?在現有條件下一直順利運行, 不至于關門就行。
關鍵是，愛洛還沒有想好畫室未來的方向, 總不能?以成為下一個舍瓦利畫廊為目標吧？
所以，她沒有被接二?連三的好消息沖昏頭腦，保持了謹慎的樂觀。
新年剛過，“飛舞的加西亞”接到了舍瓦利畫室發來的新訂單，一共十副定制風物畫，難度沒有增加，價格上浮20%，達到了10個幾?尼一副。
整體業務處于上升期，部分基礎工作助理?們能?夠獨立完成，愛洛給所有人都上調了薪水，皆大歡喜。
本諾卻拒絕了增加傭金比例的提議，看他態度堅決，說服無果，愛洛想著，只能?在以后的運營費用上有所傾斜了。
現在，畫室有了金字招牌。不提本諾正在談的業務，愛洛的主要精力放在了坎貝爾夫人的第二?幅肖像畫上，想要在她們四月份離開?之前完成，時間上是需要合理?規劃一下的。
好在日常工作穩步向前，員工得力，愛洛的個人安排更為靈活，基本可以做到兩邊隔日輪換，進?度完全掌握。
坎貝爾夫人對這種?隔天繪畫的節奏也很滿意，不耽誤她聚會游玩，休息時順便配合愛洛，一舉兩得。
第二?副肖像畫，愛洛是按照《夢幻版蒙娜麗莎》的思路設計的。開?畫第一天，在麗安的幫助下，她從像倉庫一樣?的衣帽間里，找出一件深褐色帶同色頭紗的絲綢長裙，并不十分貼身，但?穿在坎貝爾夫人身上，有一種?令人臉紅心跳的異域風情。
交叉斜領，露出一大截白皙的鎖骨，胸前的琥珀扣子?閃著幽幽暗光。寬腰帶從肋下直至腰部，勾勒出上身曲線，下身的長裙沒有裙撐，用了三層絲綢兩層網紗，隱約能?看見雙腿的輪廓。
愛洛忙忙叨叨地指揮麗安拉開?領口，又?親自上手把坎貝爾夫人披散的亞麻色頭發歸攏到頭紗里，還順出幾?縷垂在鬢邊。
站在一旁盯著，眉頭越皺越緊的約根納終于忍不下去了，開?口道：“這條裙子?是家居日間裙，可外?邊還有件罩衣的，怎么沒找出來？”
“啊？”愛洛眨了眨眼睛，迷迷糊糊地回答道：“不用，這樣?畫就行。”
約根納不確定愛洛是真沒聽明白還是在裝傻，只好提醒正在左右轉著照鏡子?的坎貝爾夫人道：“這件衣服不是正式的禮服，確定要出現在肖像畫里嗎？其實，可以放在日常畫里面再穿。”
“我看挺好的，反正也想不出要穿哪件。”坎貝爾夫人知道一向以傳統為傲女管家的心思，這件衣服過于不正式，但?自己并不想打亂愛洛的方案。
“那這個發型，是不是可以用發膠固定住，不要讓碎發到處飛。”衣服就算了，這既不是直發，也不是卷發的凌亂美?，約根納是真心不能?忍。
“嗤嗤，”坎貝爾夫人瞇著眼睛笑?出聲來說：“也不是不行，愛洛，你看呢？”不能?接二?連三拒絕古板嚴肅的約根納，壓力來到了愛洛這邊。
“我想想看，”愛洛沒注意到坎貝爾夫人眼里傳遞的暗示，抱著胳膊換了個角度，審視自己親手打理?出來的造型，沉吟了好一會說道：“時間跨度長，確實不能?太過松散。”
由麗安動?手，把發膠抹在額前的發絲上，然后塞進?蓬松的頭紗里，約根納一直不吱聲，看來看去，終于點了點頭，讓懸著心的女仆松了口氣。
這副畫整體偏暗色系，跟坎貝爾夫人見過的肖像畫都不同，她化?身為好奇寶寶，再加上半吊子?專業能?力，提到的問題讓愛洛時常疲于應付：“這個嘴角到底是翹了還是沒翹？”“眼睛里的光是藍色還是褐色？光源是什么？”
想要客戶接受新的風格，總要付出更多的精力，要通過一步一步的溝通解釋，打消疑問，描繪效果。因此，在接下來的兩個多月里，這幅肖像畫的進?展屬實有些緩慢。
好在定制畫的進?度有條不紊，沒有意外?事件發生，在春季正式到來的三月份，按期交付了。
這一批訂單完成，畫室的流程模式就成型了。后續的定制畫，只需要談妥細節，分派下去，愛洛在關鍵部分動?手，剩下的工作全能?放心交給助理?們。
當然，技術到位，工作量增加，所有人的收入也隨之水漲船高，讓大家看到了美?好錢景。
要不是愛洛攔著，特雷都要從拉夏爾服裝店辭職，來做全職繪畫助理?了。
緊趕慢趕，三月底，坎貝爾夫人回蘭敦的前兩天，這一幅“坎貝爾夫人到底笑?沒笑?”的肖像畫才終于完成。
這幅畫作，以愛洛目前的眼光，是挑不出毛病的，完全就是把她腦子?里的設想復刻了一遍。
剛開?始，坎貝爾夫人雖然嘴上同意聽她的，但?多少有點懷疑，不用華貴的衣飾，不用鮮亮的顏色，能?畫成什么鬼樣?子?？
現在，站在終稿前的坎貝爾夫人，跟中邪了似的，被畫中的自己迷住了，一動?不動?，好像陷進?了那雙帶著旋渦的雙眼。
聽到消息上樓來的約根納和米拉，此刻面對6英尺高的畫作，都屏住了呼吸，看一眼畫中人，看一眼真人，再看一眼畫中人，對比哪一個展示出來的神韻才是自己眼中的夫人。
氣氛有點怪怪的，見看畫人都呈入迷狀，愛洛揉了揉手腕，壓著嗓子?提醒道：“這幅畫要立在室內側光源的地方，避免陽光直射。”
因為不太了解所用顏料的成分，愛洛擔心調出來的大量深色會在強光下分解掉色，大煞風景地說了一句。
坎貝爾夫人轉過頭輕輕橫了愛洛一眼，這孩子?哪兒都好，就是不太會說話。這種?時候，不是應該好好陳述一下創作感想，表達對畫中人物的分析理?解和喜愛嗎？
約根納抿嘴笑?道：“這幅畫里的你，有點像是剛成年的時候，天天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生氣的。”
米拉補充道：“我看是像畢業那年，跟女校同學吵架贏了得意的樣?子?，還不敢讓老夫人知道。”
“咳咳，”坎貝爾夫人的臉有些發燙，不自在地說道：“就不能?是單純的漂亮嗎？哪有那些事。”
顯然，這幅畫中描繪的神情給大家的觀感不一樣?，勾起了當事人的回憶，就十多年前的生活細節討論了起來。
暫時沒有畫師說話的份兒，愛洛懶懶散散坐在沙發上，喝著茶偷聽坎貝爾夫人年輕時的故事。
麗安溜去廚房，端來了一盤小?曲奇，兩個人咔哧咔哧的，又?吃又?喝又?聽八卦。
“原來夫人和霍華德伯爵小?時候就認識啊，可惜重逢的時候太晚，錯過了彼此。”麗安最喜歡這種?陰差陽錯的愛恨糾葛，遺憾的評價道。
愛洛倒是有不同的看法：“就算沒有斷掉音訊，兩個人也不可能?在一起。”
“為什么？”麗安不服氣地問道：“年齡相當，家世匹配，互相有意，怎么不可能?了？”
“你沒聽見約根納剛才說，霍華德十八歲時家中遭遇變故，離開?家去首府繼承遠親的爵位，才失去聯系的。要是一直待在南方，只怕現在還是個破產地主呢。以他當年的條件，跟夫人的距離比蘭吉利海峽到大陸還遠，兩人肯定沒戲。”愛洛的分析格外?理?性冷血，打碎了麗安的美?好愿景。
“你有點討厭，不給你吃了。”麗安搶過了盤子?里最后一塊小?曲奇，報復性咬著，聲音有點大，驚動?了陷入回憶殺劇本的三位女士。
“行了，就到這兒吧，愛洛也累壞了，早點回去休息。”約根納最先反應過來，不能?在這里討論以前的事兒，晚上再跟米拉好好聊一聊，自己的記憶是絕對不會出錯的。
愛洛和麗安吐了吐舌頭，磨蹭著回到一樓餐廳。
隨后，女管家下樓給愛洛結了款，順便提到了接下來的日程，肖像畫完成的正是時候，兩天后，她們就回蘭敦了。
就此告別，半年后再會。
米拉不舍的跟愛洛擁抱，約根納微微頷首，說道：“祝你一切順利，有事可以去找皮耶，他一直都在拜阿斯城。”
愛洛聞言，點頭道：“一路平安，期待我們在秋季早點重見。”
第89章 錢放哪
這?一副肖像畫完成后, 手上暫時就沒有活兒了。在瘋狂購物和繼續接單苦干之間，愛洛抱著錢袋，選擇了休息。
回家盤賬, 個人資產突破700幾尼，看到專門從二手店買來的裝錢木匣滿溢的快要鎖不上了，愛洛難得有些?迷糊，一直沒想明白，這?么一大筆錢, 該投資還是該消費。或者，更?具體點，是買棟樓，買馬車，還是買珠寶首飾？
一連幾天，愛洛的臉上都不時露出點傻笑?, 一不留神，就小?富了。曾經恍惚聽說坎貝爾夫人在蘭敦的時候, 會定期跟會計師還是金融顧問開會，這?個，肯定不適合現在的自己。
那?么, 該怎么辦呢？
一周后, 本諾挑了個不早不晚的時間, 來到石匠街。
“愛洛, 我們還接舍瓦利畫室的訂單嗎？”
本諾昨天才聽說坎貝爾夫人已經?離開拜阿斯城, 今天就趕緊上門來催促愛洛，既然肖像畫完成了, 大家也可以?忙起來了。
“嗯，當?然了, 畫室還有一大堆人呢。”愛洛有些?提不起精神，但也知道輕重，答應道：“下午就去?談，爭取后天開工。”
本諾抓了抓頭發，笑?道：“最近天氣正好?，你可以?出門踏踏青，畫師不是很講究寫生什么的嘛。”
愛洛琢磨了一下，問他：“你有什么話不好?直說？”
本諾赧然笑?了：“這?不是畫室業務穩定，收入不菲，很多熟人都來打探，想問問招不招學徒。你現在也算是小?有名氣，身邊有幾個學徒，出門也有人給背個畫箱什么的。”
愛洛撇了他一眼，撅嘴道：“本諾大叔，當?初還是你介紹我去?做的書房女仆。這?才幾天，我就要?雇專門的人來給我打雜了？”
“嘿嘿，我就是問一問，也好?給人回話。我們做中介的，認識的人是多了點。”本諾摸了摸鼻子說道。
“畫室的人員，還是要?看接下來的訂單。如果的確忙不過來，我會考慮的。”說到這?兒，愛洛想起一件事，問他：“先前?不是說，科馬那?里有想要?跟我訂畫的人？”
本諾說道：“是的。因為你一直忙肖像畫的事，就沒告訴你。是本城郊區的一位莊園主，想為自己的母親畫一副肖像，開價150個幾尼。但是距離比較遠，沒辦法當?日往返，我跟科馬還在溝通這?件事，想問問能不能請對方到城里來。”
愛洛聽了，皺了皺眉頭說：“不熟悉的地方，我可不去?。要?是來不了城里，就不用談了。”
本諾同意道：“我也是這?么想的。你要?去?了別處，畫室可就得停業了。更?何況，”停頓了一下，意味深長道：“南部商行在城里數一數二，我們沒什么要?擔心的。出了城，外?面的情況可就不熟悉了。”
談完業務上的事，愛洛想來想去?，還是信任自己的經?紀人的，就跟他側面打聽：“您有沒有用過支票，知道是怎么存取的嗎？”
本諾一聽，張大了嘴，看了她好?半天，才開口道：“小?愛洛，你想把?錢存在銀行啊？”
“呃，”愛洛有點小?尷尬。看看，不過是起個話頭，估計本諾都能猜出來她有多少身家了，“就是想問問，支票什么的是不是安全便捷。”
本諾回憶了一下，說道：“據我所?知，拜阿斯城里一共有三家銀行，都開在藍月花大街，分?別是帝國第一銀行，皇家銀行和海外?聯合銀行，應該全部有開展存款支票業務。我收過支票，要?去?銀行柜臺換取現金，不收手續費，說是由存款方每年?交年?費。”
“好?的，明天談完訂單，我們去?了解一下。”安排好?第二天去?舍瓦利畫室繼續當?乙方的事，本諾沒吃午飯就離開了，今天下午，他可是要?去?約馬里奧喝兩杯談談感情的。
午餐時，貝林跟愛洛聊天：“天氣沒那?么冷了，我跟金恩前?兩天散步，還走到你的畫室附近了呢。”
“啊，”從一盤炸雞腿中抬起頭，愛洛吮了吮油汪汪的手指，隨口答道：“我們后天又要?開始干活了，您有時間就去?看看。這?都小?半年?了，都還沒去?過呢。”
貝林笑?著說道：“你天天早出晚歸，小?臉都瘦了，我哪兒能去?打擾。金恩可是從初冬說到了現在，呵呵。”
愛洛眨了眨眼睛，“金恩是利姆的祖母，他身為自家的租房中介，對畫室的情況應該是比較了解的，這?么關注的話，嗯……”想到今天本諾的話，有點明白了。
“開工以?后，畫室就有人，您隨時去?都行。”
等她們看見真實的工作場景，就知道這?碗飯好?不好?吃，能不能吃上了。
因為本諾提前?約馬里奧喝酒促進了感情，雙方對各自的條件心知肚明。所?以?，第二天，愛洛和舍瓦利談的非常順利，定下來每月十副風景畫，10幾尼一副，一共6個批次，持續到9月底。
每月營收100幾尼，預計每批次的凈利潤在70個幾尼以?上，產出穩定，收入增長，愛洛徹底成為拜阿斯城里無法被?忽視的新銳畫師。
馬里奧送兩人下樓時，略帶酸味的對本諾說道：“只怕用不了多久，我都不知道你會去?哪個酒館了。”
“哈哈，絕不可能，我只去?灰熊酒館。我們畫室的人少，現在最重要?的是不能耽誤，每月按時把?畫交上，對吧？”本諾半真半假把?馬里奧的小?心思擋了回去?。
愛洛站在一旁聽著，但笑?不語。人家兩個酒友之間的談話，自己就不要?摻和了，做個安靜的小?畫師吧。
上了馬車，本諾掏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汗，對愛洛說道：“我昨天把?馬里奧在酒館掛的帳結了一部分?，花了1個幾尼的運營費用。”
愛洛說道：“畫室每月固定的費用，憑你支配，不用報給我。但要?注意，可別養大了他的胃口。”
本諾回答道：“我知道分?寸。要?不是我沒有全部答應，馬里奧也不會說后面那?些?話了。”
“這?種事情雖然難免，不過是為了節省時間和精力，免得被?刁難，倒也不是怕他。說到底，我們還是靠手藝吃飯的。”
愛洛點到即止，自己付給本諾5%的提成，這?都是他的活兒，犯不著在這?里說三道四?。
不一會兒，馬車抵達今天的第二站，拜阿斯城核心CBD，藍月花大街。愛洛要?來考察一下當?下的金融市場，給自己的財富找個穩妥的保管地點。
說實話，那?么一大筆錢放在貝林家的小?樓里，是不太放心的。石匠街雖說是個很安全的街區，但前?提是大家彼此知根知底，同屬一個階層。
當?愛洛是個小?透明的時候，不會有問題。但隨著畫室發展，不用問也知道，她的收入遠超周圍的普通人。誰敢拿錢賭人性，還是把?可能的危險扼殺于無形之中吧。
下了馬車，站在長長的石階下，愛洛抬頭，看見了高大建筑門口的羅馬石柱，再左右掃一眼，氣派的三棟五層尖頂大樓一字排列。
很好?，從大門就能看出來，銀行的實力雄厚，無時不刻在向客戶們傳遞著濃濃的金錢氣息。
“帝國第一銀行”，鎏金鏤空的招牌占據了眼前?大樓墻壁一半的位置，愛洛問本諾道：“這?家是最大的么？”
“帝國第一銀行面向本國所?有民眾，應該是的。”本諾昨天已經?找人問過了：“皇家銀行的客戶以?貴族居多。海外?聯合銀行，在整個大陸有分?支機構，拉夏爾就是他們家的超級大客戶，方便進口結算。”
聽了這?番話，愛洛點頭道：“進去?問一問。”
走上石階來到門口，門童推開厚重的鐵架玻璃旋轉門，讓愛洛還多看了幾眼。這?個門，很熟悉啊，金融機構，就得這?么穩定。
通透明亮的大廳中間，是兩列背靠背的長木椅，零散坐著幾個等待的顧客。再往里，整齊的木質隔間后，衣裝筆挺的工作人員，正在為面前?的客戶辦理業務。
玻璃門后，站了一排穿正裝的侍者。等愛洛掃視完大廳的布局，其中的一位侍者才迎上前?，微微彎腰，恭敬道：“日安。請問您是第一次來到帝國第一銀行嗎？請允許我作為介紹人提供服務。”
愛洛扭頭，打量這?一排身形挺拔，打扮利落的侍者，面前?這?位是頭一個，他們是排號的？腦子里胡思亂想，只顧著觀察內部的環境和業務情況，沒有應聲。
本諾落后一步進來，見愛洛沒說話，開口道：“我們想了解一下支票業務。”
“好?的，請跟我來。”侍者引著兩人，來到大廳側面的會客處。三人圍著一張小?圓桌坐下后，侍者微笑?道：“請問，您是要?辦理支票付款業務還是收款業務？”
“我是想問一下，使用支票付款怎么辦理？”愛洛沒有直說要?存錢，而是迂回了一下，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
“首先，您要?在銀行開戶，”侍者意外?地頓了一下，想了想才接著說道：“如果是這?位小?姐開戶，需要?存入200幾尼。要?是這?位男士，開戶起點是50個幾尼。支票開具收取1%的費用，支票每本12張，售價6先令，收款方免費取兌，僅限本城。”
第90章 存起來
“為什么我開戶要200幾尼？” 愛洛震驚了, “因為年齡還是性別?？”
侍者抿了抿嘴，介紹道：“這是根據三年前的《公平開戶法案》做出的規定。在法案通過之?前，女性是不?能獨立開戶的, 只能開立直系男性親屬或其丈夫的二級賬戶。”
靜默了一下，愛洛環顧四周，人人衣著整潔，的確沒見到幾位女性，全部都是看起來衣冠楚楚的體面男士。
“四倍的開戶門檻就公平了？”愛洛差點笑出聲來, 什么神邏輯？
“嗯，主要是為了安全，避免被騙，才提高了女性開戶門檻。”侍者艱難解釋道：“曾經有不?認識字的女性，開立小額賬戶，沒有保管好支票, 被人取走?了賬戶上所有的錢，為了避免損失, 才有了這樣的規定。”
“這兩者之?間毫無關系。提高存款金額，不?識字的人，被取走?的錢不?是更多？”愛洛毫不?客氣的反駁道：“銀行不?去核對?開票人的筆跡, 反過來卡住開戶人, 你們是客戶太多忙不?過來了？”
愛洛從來到拜阿斯城的那天起, 就是靠雙手生存, 自信且被尊重, 怎么也沒料到，還有被人赤裸裸歧視的一天。
侍者也沒想到, 這位衣著并不?華貴的女孩對?支票的取兌流程還挺熟悉，一下子直指核心, 只好拉友商下水：“本行對?開戶人是非常友好的。隔壁的兩家?銀行，目前女性開戶還要監護人的同意文書或者房產證明。”
“……”愛洛無語，這是哪個流派的經營思路？還是競爭不?激烈，要這一整條街都是銀行，看他們還要什么證明不?要？
想歸想，這不?是需要對?方的服務嗎？除非自己開一家?，否則，只能妥協接受。
愛洛接著問道：“存款利息怎么計算？”
侍者奇怪地?看了愛洛一眼，卻還是回答道：“存款每年1%收取保管費。您問的是投資收益吧，購買債券或股票是單獨的投資賬戶，開戶需要達到1000幾尼的標準。”
“存款不?付利息，還要收我的錢？”愛洛完全不?能理解，徹底迷惑了。
“因為銀行為您的財產安全付出了成本，所以需要您支付一定的費用。當您的存款賬戶總金額提高，這個比例是會下降的，具體要看達到了什么檔位。”侍者也迷惑了，銀行的金庫可是雇傭了很多保衛人員的，還能給你貼錢保管不?成？
行吧。問好了開戶存款的流程，確定只需要拿錢來，沒有其他要求之?后，愛洛跟侍者約定下午再來，帶著本諾出了氣派的帝國第?一銀行大門。
走?下臺階，愛洛問道：“本諾大叔，另外?兩家?銀行是侍者說的那樣嗎？”
本諾無奈道：“愛洛，就算我有50個幾尼，為什么要存在銀行呢？我家?里的鐵皮柜，才值2個先令。”
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愛洛抿著嘴，去了隔壁的皇家?銀行，接待侍者文質彬彬，果?斷地?拒絕了她?，表明必須在監護人的陪同下，拿授權文件來開戶。
海外?聯合銀行，態度有些模棱兩可，侍者很熱情，需要的資產證明卻有點多。
這么看來，只有帝國第?一銀行符合愛洛的要求，或者說，只有這一家?選擇。
中午去雜貨街“美麗石頭”餐廳吃飯，吃到一半，愛洛嘆了口氣說道：“存錢不?但要付費，還要求人，太魔幻了。”
本諾頗為不?解：“有什么問題嗎？”
愛洛沒再說下去，這要解釋起來，可就說不?清了。換個思路，更好的消息是，金融業的發展還處于初級階段，嗯……
吃完飯，走?回石匠街，讓本諾在客廳等著，愛洛上樓把早已整理好的錢找出來。
想到未來半年，每個月都至少有100幾尼的收入，愛洛取出裝有500幾尼巨款的五個錢袋，放進一個專門騰空的小顏料箱，準備存到銀行。
存完這些錢，愛洛的手里還有300多幾尼的現金，無論是后續支撐畫室的運營，還是維持至少一年的生活，哪怕是買一棟畫室那樣的小樓，也足夠了。
之?所以沒有把錢全部存起來，就是考慮到不?能把所有的資產放進一個籃子里。
從今天的情況來看，此時?的銀行對?于女性的單獨賬戶是區別?對?待的，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出個什么幺蛾子法案，保險起見，分開放。
吃力地?抱著小箱子下樓，本諾沒像往常那樣接過愛洛手里的重物，一臉的泰然自若，上了馬車，卻變得?有些警惕和僵硬。
再次來到帝國第?一銀行，順利存完款，愛洛拿到一個羊皮封面的硬紙小本，上面記載著自己的姓名?，存款的金額，剛剛手寫?的簽名?和銀行印章。以后每次存取款項，工作人員都會在這個小本上手寫?記錄，當然，銀行也會另有一份同樣的檔案記錄。
看著很正規，沒問題。愛洛收起這本承載了自己大半家?產的小本本，在侍者略顯殷勤地?護送下，離開了銀行大廳。
站在臺階下等馬車的時?候，本諾看一眼銀行的門頭卷廊，再看一眼面朝大街的愛洛，感嘆道：“我在拜阿斯城活了半輩子，從來都沒想過要來銀行開戶，有錢也只會放在家?里，你的膽子可真不?小。”
愛洛嘻嘻笑道：“這些錢放在石匠街的小樓里，才是膽子大呢。”
“呃，”這個角度很新奇，本諾一愣，轉念一想，愛洛說的竟然是對?的，搖搖頭說道：“你能開畫室，不?是沒有原因的。”
暫且接下這個吹捧，愛洛心情頗好，跳上了馬車。
次日一早，全員在畫室集合，準備開工。除了促銷季，拉夏爾店的繪畫助理大都會在外?面找活干。因此，特?雷也準時?出現，絕不?會拖慢進度。
定制畫有序推進，按月收錢，皆大歡喜。而先前很有希望的那位莊園主母親的肖像畫，最終卻沒有談下來。
按照中間人科馬的說法，老?夫人年紀大了，不?愿意來城里，甚至可以加價到200幾尼，請愛洛到郊外?住一段，繪制肖像畫。
事實上，私人畫師為什么值錢和難得?，就是因為這里面有信任和安全的考量。
在絕大部分畫師都是男性的情況下，在自己家?里一住就是半年一年，為所有家?庭成員作畫，若非充分了解，彼此誰能放心？
愛洛雖然年紀不?大，身為女性，但同樣要面對?這個問題，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因此，得?知丟了訂單后，本諾也沒有太沮喪，還鼓勵道：“反正我們目前并沒有閑著，慢慢來吧。”
沒有接到新的肖像畫訂單，損失了一大筆錢，但留出了大量的時?間。除去每日不?算繁重的定制畫工作，在語言學習方面，愛洛日日有進展，讓拉維恩教務長最近看她?的眼神都慈祥了許多。
五月初，天氣逐漸熱起來。室外?空氣清新，城內花開荼蘼，愛洛每周抽出半天時?間，走?路去布克爾書店看畫冊。
雖然偶爾會買上一本，但內心深處，她?是把那里當做圖書館的。考慮到自己畢竟是租房子住，書籍貴重搬運不?便，就沒有再像第?一次逛的時?候那樣大手筆買入了。
機會真的是會青睞有準備的人。
雨后的一個清晨，愛洛踩著略濕的石板路，提著裙角，呼吸著美好的花草香，又一次走?路去布克爾書店。路途不?算很近，但出門早，到的時?候，店里也不?過是剛剛開始營業。
進門直奔四樓，目標明確，上次有一本涉及浮雕的畫冊，只看了一半，愛洛打算今天先把這本看完。
“咦，我記得?是放在這一側來著，怎么找不?到了？”愛洛自言自語，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十分鐘過去了，還沒找到。
正要詢問侍者時?，眼底一晃，看見靠近窗臺的角落里，一個身穿珠光白壓褶襯衫的高個灰發男人，手里正拿著那本自己要找的畫冊。
走?過去后發現，原來是樓上的布局做了小小的改變，浮雕和建筑類畫冊都被挪了位置。
愛洛順手抽出一本相同的畫冊，靠在墻柱上翻看起來。剛看了沒幾頁，耳邊響起一個遲疑的聲音：“你好，請問，是愛洛小姐嗎？”
抬起頭，是那個灰發男人，在一步開外?的地?方，不?確定地?看著自己。
“哦，你好。我是愛洛伊絲，請問你是？”愛洛看了這人好幾眼，瞅著有點熟悉，又太不?認識，在哪里見過呢？
男人露出大大的笑容，低聲說道：“沒認錯人。我是銀月溫泉的管事拉福德·貝爾，去年你完成的修繕畫，很醒目。”
“哦，我當時?只顧著干活，剛才沒太認出您。”愛洛連忙說道。她?想起來了，這是伊薇口中想要搭上關系，好送吉斯去學畫的大人物。
而且，眼熟是因為的確見過這個人。不?過，不?是在銀月溫泉，他是自己第?一次去雜貨街的二手店時?，碰到的那個購買了一套瑕疵瓷器的薄呢大衣男，給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拉福德爽快道：“我都是跟在一大堆人的后面，你認不?出我很正常。”
留意到她?手里的浮雕畫冊，問她?：“你今年不?打算繼續跟著舍瓦利接溫泉的單了嗎？”
第91章 財源滾滾
大?概是談話聲影響到了別人, 愛洛能感覺到周圍人的目光注視了過來，便示意拉福德換個地方聊。
兩人來到樓梯拐角處，愛洛才開口說道：“我現在開了一間小畫室, 從舍瓦利大?師那里接定制畫的單。至于夏季溫泉的修繕，還沒有聽到什么消息。”
拉福德輕輕搖了搖頭，說道：“他?不再會像去?年那樣，需要很多外部的獨立畫師了。”
“為什么？”愛洛挑了挑眉，這?句話一聽就暗藏玄機, 追問?道。
“去?年銀月溫泉所有的修繕工程都是從他?手里分出去?的，讓很多實力不俗的畫室非常不滿。認為?他?既然沒有實力全盤自己做，就不能當?二手商販，從中賺取高額的轉包費用，讓真正干活的人只能勉強維持生計。畫師協會也?覺得這?樣會造成一家獨大?，弊端很多, 不利于整個行業的發展。所以，今年的新規則, 投標畫室的外聘獨立畫師不得超過?自身簽約畫師的一半。”
“啊，”這?種會引起業內地震的消息，愛洛竟然是從一個陌生人口中聽說的, 可見自己的根基有多淺, 不得不感慨, 人脈圈子有多重要。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愛洛的眼睛發光了。
“拖到昨天, 溫泉協會召開了今年的第一次全體?會議, 只定下了這?件事。招標的具體?工作，還要過?幾天才能展開。”拉福德像是愛洛肚子里的那啥, 把她想知道的東西一股腦兒全倒了出來。
“那對投標的畫室都有什么要求，從哪里能得到完整的信息呢？”愛洛的大?腦開始瘋狂轉動：“從什么地方入手比較好?, 不行，要抓緊時間找本諾商量。”
然而?，愛洛內心的躁動被拉福德的笑語撫平了：“我親眼見過?你的作品是如何完成的。所以，你可以用自己畫室的名義，去?溫泉協會領取文件，自行投標。”
這?么順利嗎？正絞盡腦汁思考如何擠進?這?個賽道，偶遇的拉福德就送上了攻略，愛洛甚至從他?的眼中，看到了鼓勵和篤定，好?像在說：“來了訂單就是你的。”
不太相信，但也?沒有把可能的訂單往外推的道理，是蜜糖還是毒藥，必須親自嘗嘗。
愛洛吞吞吐吐地表示：“要說經驗和技術，肯定有把握。但我的小畫室剛開了沒多久，可交不起保證金。”
“哈哈，”拉福德沒壓住笑聲，惹得好?幾位顧客朝這?邊看來。
見驚動了旁人，拉福德用手點了點愛洛，降低了聲音，呲著牙說道：“你不是坎貝爾夫人的私人畫師嗎？還交什么保證金，小腦袋里裝的是什么？”
說完，還嘆了口氣道：“你給坎貝爾夫人畫的肖像畫，據說在蘭敦已經讓很多夫人瘋狂了，紛紛要求自家的畫師照著畫出同樣的風格，但還沒聽說有人成功。”
啊？還有這?回事，坎貝爾夫人不就是個公爵夫人嗎？怎么影響力似乎超出了自己的理解范圍。
愛洛甩了甩頭，決定先放下這?件事，回歸到眼前的主業上來：“所以，我能以畫室的名義去?爭取銀月溫泉的修繕畫了？”雖然心中有了猜測，但還是想得到確切的回復。
“我只能說，溫泉有專門?的團隊負責找到合適的畫師，你應該去?試試。”拉福德的話不能講的更明白了，愛洛的心踏實了，這?就去?找本諾制定計劃。
跟這?位莫名釋放善意的溫泉管事告別后?，愛洛痛快的把看過?一半的浮雕畫冊買了下來，1個幾尼就1個幾尼，新的廣闊市場出現了，誰還在乎這?點錢，切。
抬頭挺胸回到畫室，助理們正各忙各的，沒人注意她。
這?批訂單愛洛已經大?放手，技術水平大?幅提高的幾人都能夠在主體?定稿的情?況下完成整體?30%到50%的部分。當?然，工費也?提高到了每幅畫10個先令。所以，愛洛才能每周抽出一天半的時間去?干自己的事兒。
今天沒安排主體?布局的活兒，上下巡視一圈后?，愛洛在一樓客廳，盤算下一步的執行細節。
最近日程緊，本諾大?部分時間在忙著采購，打探消息之類的瑣事，并不總在畫室。等他?拎著新買的兩大?箱顏料進?門?時，愛洛已經把新業務的前因后?果在腦子里過?了好?幾遍。
“新買的這?批顏料，店鋪多送了10%的量，加上南部商行送來的試用品，到下個月都足夠用了。”本諾按照愛洛給的清單，今天一次性把未來兩個月的顏料畫筆備齊了。
“好?的。我今天碰見了一個人，”愛洛沒像往常那樣關注成本，而?是說出一個讓本諾大?吃一驚的決定：“我們要單獨投標，參與溫泉的修繕工程。”
“你從哪得來的消息？”本諾瞠目，他?不過?是去?了一趟地圖街，到底錯過?了什么，怎么畫室這?就要騰飛了？好?半天才開口問?道：“發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愛洛得意地告訴他?：“我在書店遇到了銀月溫泉的拉福德大?管事，他?透露了溫泉修繕的信息和舍瓦利的困境，這?可不是一般的機會。”
“所以，我們可以作為?獨立畫室直接參與了？”本諾噌的一聲站起來，有點激動地問?道。
最近兩周，為?了今年的溫泉修繕工程，他?可沒少請馬里奧喝酒，但總是得不到確切的答案，原來根源在這?里。
本諾在客廳了轉了好?幾圈，說道：“溫泉協會就在銀月溫泉，這?么說，他?們今年是要聯合開展城中溫泉的修繕了。”
忽然抬頭，問?了愛洛一句：“拉福德大?管事明確邀請你參加了嗎？”
“對。”愛洛答道：“應該是聽說了我的名聲，他?提到了我是坎貝爾夫人的私人畫師。”
“不止如此，他?一直都是溫泉協會的執行秘書長。去?年的修繕工程，很多地方都是他?說了算的。所以，”本諾沒有說出口的話，愛洛也?明白過?來了。
這?個，不能說是提前內定，只能算是略有優勢，哈哈哈。
本諾一口喝完溫切爾剛送進?來的薄荷檸檬水，一刻沒耽誤，出門?去?銀月溫泉確認投標的流程了。
今天肯定是來不及了，兩人商量了一下，爭取三天之內把資料交齊。現在手里的活兒暫時不做大?的調整，等新業務確定了，再說人手的事。
第二天，畫室如常趕工，愛洛一改往日的悠閑，雖然工程還沒定下來，但八九不離十，手里的活兒要抓緊了。
上午茶歇的時候，本諾手里抱著一個厚厚的文件袋進?了門?，抹了一把腦門?上的汗，心有余悸地對愛洛說道：“昨天，我一到銀月溫泉，報上你的姓名，就拿到了資料。原本很快就能拿回來，結果碰見馬里奧，把我堵在那里問?了好?久，就晚了。今天一早，科馬又在我必經的路口等著，非要我從他?手上雇人，好?不容易才脫身。這?城里，真是什么秘密都沒有。”
愛洛打開文件袋，抽出里面的修繕說明，翻看了一下，說道：“肖像畫合作沒成功，他?一直很懊惱，肯定盯著你呢。要是人手真的合適，也?不是不行。”
“城里的畫師們應該是今天剛得知這?個消息，我早上過?來的時候，路上全是出城去?溫泉的馬車。”
“這?下子，舍瓦利不會痛快了。”愛洛說道。
“他?一個人掙了去?年工程造價70%的錢，大?家更不痛快。”已經看過?文件袋里報價單的本諾磨了磨牙。
“嘻嘻，”愛洛沒說話，去?餐桌旁坐下，抽出所有的文件，仔細閱讀了一遍。
招標文件很簡單，一共就三份。一份修繕說明，列明了所有需要修繕的畫作條目。一份報價單，是溫泉給出的價格。一份是空白的投標人資質。
“所以，是溫泉給出價格，看誰能接受？”愛洛有點搞不懂了，“那依據什么來選畫師呢？投標不是要對比價格和技術方案嗎？看誰的價格低，誰的技術好?。這?價格給定，技術怎么評價，難道是看誰能一支筆畫出兩朵花來？”
“咳，”本諾被逗笑了，提到他?昨晚了解的內幕：“你說的那種投標方式我不懂。但繪畫行業的投標，看的是畫師的名氣。因為?你成了坎貝爾公爵夫人的私人畫師，今年你就有了資格。至于最后?能拿到多少，新出的規則是根據畫室的規模，最多可以使用超過?一半的臨時畫師。”
“就比誰的后?臺硬啊？”愛洛完全懵逼了，這?是什么操作？能保證質量保證進?度嗎？
“這?個，因為?只有貴族才需要私人畫師，而?能從萬千從業者中脫穎而?出的，無一不是技術和運氣都很好?的人。所以，溫泉的這?項規定，其?實是取了巧，找你們這?些已經被篩選過?無數次的畫師來干這?些活兒，不會技術問?題。最多就是風格不同，細節差異，或者材料不過?關，既然年年修，也?不是不能接受。”本諾的話沒毛病。
愛洛揉了揉眼睛，好?的，邏輯自洽，接受了，反正自己也?是受益人。
第92章 蓋章
然后, 檢查空白的投標人資質文件，上面私人畫師一欄中，既要填寫具體的?貴族姓名, 還要加蓋其家族徽章。
除此?之外，另有一個愛洛沒想到的選項，就是畫師開過畫展也行。
愛洛奇怪道：“開畫廊的沒在上面，開過畫展倒可以，這是什么原因？”
“開畫廊跟開畫展, 門檻差的?太多了。有繪畫技術的人，畫廊開起來不?難，無非是掙不?掙錢的?問題。開畫展，如果沒有相當了得?的?人脈，連許可證都辦不?下來。”說到動用關系的話題，那是本諾的?強項。
這些是愛洛的?知識盲點, 聽完恍然大悟，要是這樣講, 那她?可就抓住脈絡了：“溫泉找的?畫師，背后都有貴族支持。反過來，貴族們也都是溫泉的?客戶, 看到自己的?私人畫師借此?機會?有作品被人們觀賞稱贊, 不?是等于貴族本人換了一種方式被夸獎嗎？”
只能說, 營銷套路深, 互相捧個場, 都是大贏家。
搞懂了投標人的?資質問題，愛洛篤定?, 哪怕沒有偶然間遇到拉福德大管事，只怕他也會?想辦法把消息傳給?本諾。
因為這么重大的?消息居然是愛洛先知道?的?, 本諾從昨天開始，就有那么點不?自在?，覺得?自己失職了。
“也就是說，無論早晚，今年舍瓦利被抵制放出來的?蛋糕，怎么也會?有我的?一塊。”愛洛暗示本諾，不?必把這事放在?心上，嘴里的?鴨子飛不?了。
愛洛沒法直接安慰本諾，他一個晚上就打聽了這么多，不?能說不?努力。這個，真?的?屬于不?可抗力的?運氣。
感覺愛洛意有所指，本諾搓了搓臉，打起精神說道?：“應該是的?。所以，我們只需要選畫就行。”
接下來，兩人對照著報價單，認真?研究修繕說明里的?畫作條目。翻了兩頁，愛洛搖頭道?：“這份文件，還真?沒有舍瓦利給?出的?細致。也是，他不?就是掙這個規劃的?錢么？按說也不?是不?行，只是拿走的?太多了。”
等看到去年自家修繕過的?畫作條目，對比價格，好?家伙，她?收70個幾尼就樂開了花，結果，溫泉給?出的?價格足足有300個幾尼，連30%都沒拿到。
行，收回上面的?那句話，太過分了。
來回翻看報價單，愛洛斟酌了好?久，才?說道?：“我們還是做去年的?那六副畫吧。修補的?活能簡單點，價格也不?低。”
本諾看了愛洛一眼，不?太理解她?的?選擇：“為什么不?借這個機會?擴大規模呢？”
愛洛有些顧慮：“我畢竟是入行不?久的?新人，這次能摻和進去已經是意外之喜了。舍瓦利空出來的?訂單，只怕早就被人瓜分完了。做大畫室不?是現階段我該做的?事，過于高調不?合適。”
本諾拍了拍額頭，說道?：“我總覺得?你會?成為頂級畫師，做什么都可以，老是忘記你的?年齡和身份。”
見本諾理解自己的?隱憂，愛洛微微一笑，團隊成員能達成一致站在?一起，沒有被突如其來的?機遇和金錢沖昏砸暈，也是一件幸事。
午飯時?得?知消息的?助理們全都興奮不?已，紛紛表示他們的?能力絕對沒問題，甚至都不?用?再從外邊請畫師了。
愛洛可沒敢接受這種不?靠譜的?建議，300個幾尼的?訂單，就算去年做過一次，想同?時?開兩個現場，可沒那么容易。回想起連手都抬不?起來的?日子，愛洛的?頭開始隱隱作痛了。
準備好?所有的?資料，已經是下午四點多了。文件里面寫的?很清楚，三日后的?中午12點之前交到銀月溫泉就行，時?間很充裕。
愛洛沒有安排本諾立即去找南部商行的?皮耶·杜朋大管事蓋章，而是讓他一會?兒先送信到商行，預約明早去拜訪。
助手們和本諾陸續離開，愛洛鎖好?文件，走路回去。溫切爾跟在?后面，從聽到畫室要投標的?消息開始，一整天了，她?臉上的?驚訝和糾結就沒消失。
等到只有她?們兩人了，溫切爾才?猶豫道?：“這次，畫室是不?是要招收學?徒了？嗯，金恩嬸嬸都問過好?幾回了。”
哦，上次貝林也提到她?們想要來參觀畫室，好?像也是這個意思。
“暫時?還沒確定?。你是有人選要推薦嗎？”愛洛問她?。
“都是附近的?鄰居們在?打聽。你知道?的?，我帶著塞拉，得?到了大家的?照應，也不?好?一口拒絕，就答應幫忙問問。”溫切爾直言道?。
愛洛撓了撓頭，不?好?辦啊。如果拿下修繕業務，需要的?是能夠獨立上手的?畫師，最起碼也得?達到經過專業訓練的?繪畫助理水平，對吉斯那樣的?雜工學?徒，需求不?大。
考慮了一下說道?：“要是什么都不?會?，想做學?徒的?，要等畫室的?訂單穩定?下來再看。布利那樣的?，可以來試試。”
溫切爾露出微笑，自打新年過后，家里就沒個消停，現在?有了愛洛的?話，她?也能給?大家伙兒回話了。
第二天，按照約好?的?時?間，愛洛帶著全套資料，在?本諾的?陪同?下，去了位于藍月花大街的?南部商行總部。
站在?街邊，望著氣派程度不?輸帝國第一銀行的?南部商行，愛洛眨了眨眼睛，說道?：“我對坎貝爾夫人到底是有什么樣的?誤解啊。”
本諾忍笑道?：“你不?還是個孩子嗎？不?了解是正?常的?。”
看到嵌在?外墻上的?銅字招牌，愛洛才?知道?，坎貝爾夫人名下的?南部商行全稱是“帝國南部第一百貨商行”，真?是氣派極了。
進了大廳，整個一樓全是綠植和金屬雕塑圍成的?半開敞式會?客區。這里是商行在?拜阿斯城的?行政中心，其開展的?所有業務都會?匯聚到這里。此?時?，廳里一小半的?位置已經被辦事的?人占滿了。
門口的?侍者見到一個陌生的?女孩子帶人走進來，剛要上前詢問時?，一個打著黑色領結的?年輕男子兩步走過來，對愛洛微微彎腰，笑嘻嘻地說道?：“您好?，愛洛小姐。我是皮耶大管事的?助理布倫特，一早就等著了，請您上樓。”
愛洛聽聲音有點耳熟，再看了布倫特幾眼，這不?就是和廚娘米拉嬸嬸很有共同?語言的?送菜伙計嗎？
“你這是升職了？不?錯啊。”見到了認識的?人，愛洛有點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能被安排去主?人家辦事的?伙計，就算是送個菜，也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見愛洛認出了自己，布倫特非常高興，裂嘴笑了，引路時?說道?：“是我，您還記得?我，從這邊的?樓梯上三樓。我以為自己夠聰明優秀了，能做大管事的?助理，沒想到，您更厲害，居然做了夫人的?畫師。我跟同?事們說跟你對過賬，他們都不?相信。這回，肯定?沒人說我吹牛了。”
不?愧是米拉的?朋友，喜歡跟人聊天，當然，也可能是見到熟人太興奮了。愛洛微笑著，一直走到皮耶的?辦公室門口，布倫特才?停下喋喋不?休的?嘴，敲了敲門，徑直推開，請愛洛和本諾進去。
皮耶·杜朋是位頭發花白的?男士，這會?兒正?坐在?寬大的?辦公桌后面看文件。見布倫特領了兩個人進來，摘下花鏡，就瞧見一個半大的?少女俏生生地沖自己屈膝行禮。
皮耶站起來，繞過厚重的?辦公桌，一向板著的?臉上有些溫和：“是愛洛依絲·加西亞·泰勒吧，請坐。”指了指會?客區的?沙發，示意眾人去那邊說話。
“是我，杜朋先生。見到您很高興。”愛洛在?皮耶的?右手邊的?沙發上輕輕坐下。
本諾摘下帽子，點頭微笑，坐在?了愛洛的?對面。布倫特則站在?皮耶的?背后，等候吩咐。
“嗯，夫人回蘭敦前專門跟我談過你的?事，你是要以坎貝爾夫人私人畫師的?名義參與銀月溫泉的?修繕工程？”皮耶沒有跟愛洛繞圈子，直言不?諱地問她?：“你要承攬多少份額？有那么多人手嗎？”
聽出皮耶話音里的?不?贊同?，愛洛恭敬道?：“是和去年一模一樣的?畫作，已經做過一次了，還是那些人來干。”
“喔？你這次沒想多接點活兒？”皮耶有點意外，上下打量了愛洛一番，又看向了坐在?另一側的?本諾。
愛洛頗為誠實地回答道?：“能直接參與，就已經是看在?夫人的?面子上了，再多，我也接不?下來。”
皮耶盯了愛洛一眼，見她?面色不?變，腰背挺直，頓了一頓，對愛洛的?回答還算滿意，才?語氣嚴厲地說道?：“既然有經驗，那今年更要好?好?干。帝國南部第一名門科內德家的?徽章，可不?是誰都能用?的?。”
“正?是考慮到夫人的?榮耀，所以，在?拉福德大管事邀請我的?時?候，才?沒有拒絕。”愛洛不?卑不?亢地表示，雖然我謙虛，但不?代表全憑關系。別忘了，咱畢竟是靠技術吃飯的?。
皮耶被愛洛噎了一下，想起上個月送文件回蘭敦，坎貝爾夫人天天在?家里開舞會?，展示自己的?肖像畫，客人們眾口稱贊羨慕交加的?盛況，語氣柔和下來：“你心里有數就好?。資料拿來吧。”
本諾連忙取出手提箱里的?文件，布倫特接過去，放在?辦公桌上。
皮耶站起來，走到側方的?實木柜前，打開柜門，露出里面的?鐵皮保險柜。接著，他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把鑰匙，背對著眾人，遮住手，“咔咔”好?幾下齒輪滑動的?聲音響過，手里捧著一個深色包漿的?木盒，回到辦公桌后，取出了一枚長柄圓形的?銅質印章。
布倫特翻開文件，皮耶端坐在?辦公椅上，雙手持印，在?愛洛的?簽名處蓋上了坎貝爾夫人娘家的?家族徽印。
原本坐在?會?客區等待的?愛洛和本諾早已站在?辦公桌前，大氣也不?敢喘，注視著皮耶蓋好?章，布倫特合上文件遞還給?本諾后，愛洛才?開口說道?：“多謝您，有什么事，我會?及時?給?您通消息的?。”
見愛洛頗為識趣，皮耶沒那么嚴肅了，彎起嘴角露出一絲笑容，點點頭。
第93章 蒸蒸日上
布倫特一反先前的呱噪, 送愛洛和本諾到了樓下，等馬車的時候，才拍了拍胸口, 略帶夸張地?說道：“我的天哪，你竟然敢跟大管事這么說話，我回頭一定要問問米拉大嬸，她到底給你吃了什么？”
愛洛橫了這小子一眼，呵呵一笑, 揶揄他：“怎么，你也想吃不成？”
“呃，那倒不是。”布倫特見愛洛說話帶刺，不敢再調侃她，彎腰送她上了馬車。
馬車一路疾馳，朝城外的銀月溫泉呼嘯而去。本諾緊緊抓住手里的文件袋, 心?有余悸道：“我一度以為大管事不會給我們蓋章了。”
愛洛其實也捏了一把冷汗，但身為創業者, 必須撐住，臉上一派云淡風輕：“我會說服他的。”
到了銀月溫泉，不出意外, 資料被拉福德大管事親自接收, 打開看到坎貝爾夫人的家族徽章, 他臉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說道：“周末截止, 下周開標。工期很長，你回去?好好準備。”
愛洛微笑著答應, 確定開標日無需畫師親自到場，有代理人即可, 后續一切接洽都直接與?拉福德大管事聯系的細節，才告辭離去?。
辦完這件大事，修繕工程的訂單幾?乎是板上釘釘了。
接下來的幾?天，愛洛泡在畫室，既要做新工程的流程拆分，還要趕緊完成本月的定制畫。每天披星戴月，一時間，忙成了陀螺，先時規律穩定的生?活節奏完全被打破，就?，又沒時間逛街花錢了。
本諾則是連著兩天去?了蛛網商行，跟科馬商量雇傭人手的事情。
按照愛洛的想法，要找到布利或者特雷那?樣水平的繪畫助理，哪怕薪水高一點都能?接受。
但是，跟去?年的情況類似，繪畫行業的旺季，想找到正?合適的人難度很大。
最終，還是降低了標準。在商行看過現場繪制后，愛洛以?略高于市場的價格定下了四位繪畫助理。
這幾?個人和布利去?年同期的水平相當，反正?在愛洛的畫室里，只要努力?，成長不是問題。暫時，就?先試試吧。
新簽的助手們第二天齊齊來到畫室，分派給布利兩個，邁克斯和特雷一人一個，讓他們先了解畫室的流程，跟著完成定制畫，培養團隊的默契度。
在愛洛的計劃中，后續的修繕畫和定制畫是一個整體，人員及進度要做成閉環。
愛洛花了好幾?天時間寫出來的《畫室人員輪崗規則》，《工費計算標準》和《繪畫操作流程》，讓本諾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但對于愛洛認為更重要的《修繕工程細則指引》，倒是沒太大興趣。
畢竟，前者涉及人員調配，費用計算和工作安排，很有管理上的借鑒意義；而?后者全是繪畫技法方面的內容，可以?作為畫師工作時的教材，可對他來說，沒什么用。
畫室添人，溫切爾的工作量成倍上漲，愛洛在全員到崗的第一天，專門去?廚房問她：“人多了一倍，你需要助手嗎？”
溫切爾笑道：“這才幾?個人，我沒問題。”
愛洛見當日的午餐準時足量，并沒有出岔子，暗自記下，除了增加日常費用之外，本周開始，溫切爾的薪水翻倍。
在畫室團隊有條不紊的磨合中，到了開標日。本諾去?現場等消息，愛洛則是在畫室假裝凝神靜氣，指點新來的助手們。
只要沒有真正?拿到合同和定金，一切口頭的承諾都可能?被推翻。誰知道會不會有背景更強的人殺出來搶單？萬一溫泉協會變卦，更改了入圍標準怎么辦？
表面紋絲不動的愛洛，內心?十分焦躁，只是身為畫室的所有者和負責人，必須承壓。
為了集中注意力?，只好在茶歇的時候，去?廚房看溫切爾揉面團烤面包……
午餐時，布利很有眼力?勁兒的寬慰道：“除了我們，估計也沒人會接去?年的那?幾?幅畫吧？沒有特殊情況，根據行規，溫泉的畫都是交給原畫人維護的。”
“是嗎？”這個規矩，愛洛以?前沒聽說過。本諾不是業內人士，估計也不太了解，“如果?這樣的話，我們的把握就?更大了。”愛洛不是看不出來布利有意緩解氣氛，也明白她內心?的焦慮瞞不過別人。
雖然?盡力?展示輕松，但效果?不佳。人的思緒，很多時候是控制不了，它有自己的想法……
感覺到新來的助手們都沒人說話，顯然?是受到了影響。為了不傳遞負面情緒，食不下咽地?勉強吃完午飯后，愛洛去?了頂層的閣樓，一個人待著。
閣樓早就?成了倉庫，各種顏料，畫紙，畫筆，工具，整整齊齊堆在地?上。
坐在一摞顏料箱上，愛洛腦子里開始過電影一樣梳理流程：修繕畫和定制畫同時開工。除了自己，新老搭配分成三組。第一階段，定制畫兩組人，修繕畫一組人；第二階段反過來，所有人都輪流在銀月溫泉和畫室開工，不能?固定在一個類別上。自己只畫最重要最關鍵的線稿和布局圖，每天檢查每幅畫的完成情況……
通過陷入無限用腦的細節，愛洛把自己從焦灼中拽了出來，用魔法打敗魔法，這是成功者的不二秘訣。
神游了一會兒，窗外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愛洛伸頭往下看，本諾正?從馬車上下來，布利幾?個人站在門外，殷勤地?扶他下車。
忍住從閣樓窗口就?開口詢問的想法，愛洛一個健步走到門邊，拉開房門，飛快地?沿著一圈又一圈的樓梯，從頂層沖了下去?。
一樓，本諾在客廳站定，手里抱著文件袋，滿臉笑容看向出現在樓梯拐角處的愛洛。助手們圍在他的身邊，全是神色緊張，不敢開口詢問的模樣。
見到本諾的一剎那?，愛洛的心?就?落了地?，訂單沒問題。
沒等任何人說話，本諾大聲宣布道：“選中的六副畫全拿到，合同的定金也收了。”
“喔喔，”一屋子的人歡呼起來，所有人未來四個月的收入穩了。
愛洛吸了口氣，含笑接過本諾遞來的文件袋，和大家一起去?了餐廳。
圍著餐桌坐好，本諾開始給大家講述銀月溫泉開標會的現場實況。
“愛洛，你沒去?真的是有些遺憾，其實很多畫師還是會親自到場，那?里是個結識人脈的好地?方。不過，”本諾話風一轉，抬高聲音說道：“就?算沒去?，你也是風頭最勁的畫師。今天第一個宣布的，就?是我們中標的六幅畫。拉福德大管事作為溫泉協會執行秘書長，專門提到，你是本城有史以?來，第一位直接參與?修繕工程投標的女性畫師。”
“哇……”新舊助手們頓時沸騰了，屋子里一下子熱鬧起來，吉斯從椅子上蹦起來，激動的滿臉通紅，大聲嚷道：“真的嗎？真的嗎？本諾大叔，快點，再仔細講講。”
愛洛眨巴了一下迷茫的大眼睛，有點遲疑地?問道：“這是要我代表女性畫師群體還是？”剩下的話沒說出口，但意思表達的很明白：坎貝爾夫人的面子這么大嗎？
“呵呵，既是也不是。”本諾的回答模棱兩可，助手們沒太懂，愛洛倒是聽懂了，只怕里面還有些內幕。
本諾難掩激動：“以?后，我們‘飛舞的加西亞’畫室在業內算是有了一席之地?，我還收到了無數畫室的名片，哈哈哈，這些都是可能?開展合作的對象。”
“所以?，我現在可以?來做全職了吧？”
趁著特大喜訊，一直沒被批準從拉夏爾店辭職的特雷不失時機地?提出自己的訴求。他雖然?早就?已經整日在畫室干活，都帶助手了，卻?還是苦哈哈的兼職身份，非常不得勁兒。
本諾笑著看向愛洛，沒接話，他只管外聯和采購，不管人事。
“嗯，現在才是真正?打開了局面，我當然?希望你能?成為畫室正?式的繪畫助理。往后，我們要干的活兒還多著呢。”
愛洛趕緊出言安撫加展望前景，自己很強，但是，如果?沒有水平相當的助手，要拿下這些工程，那?是癡心?妄想。
人才，在哪個世紀都應該是寶貴的。
邁克斯高興地?問道：“還是和去?年一樣嗎？那?可就?太簡單了，那?些畫我閉著眼睛都能?描出來。”
愛洛笑著說：“到時候，修繕畫和定制畫分到每個人頭上，大家拿計件的工費。”
提到錢，現場的氣氛就?更熱烈了，沒人不想既掙錢又提高繪畫水平，新來的四位助手更是連連點頭，這步棋走對了。
被科馬推薦的人，都是提前做過調查，對愛洛的作品和身份有所了解，才去?參加她的面試。
能?狠下心?從大畫室出來的繪畫助理，都跟布利當初的情況差不多，不是經濟壓力?大，就?是對繪畫有追求。現在兩者一起滿足，還有什么可說的，好好干就?完了。
等助手們聊著天喝過茶，回到樓上繼續趕工時，愛洛才打開文件袋，檢查里面的合同。
因為有投標文件，合同的內容就?很簡單，愛洛兩三下就?看完了，里面約定了交付期、付款進度以?及支票付款的方式。
本諾見愛洛注意到付款方式，從文件袋里掏出一個信封遞過去?，說道：“也可以?選擇現金硬幣，我想了想，反正?開了存款賬戶，支票也穩妥。”
愛洛點點頭，打開信封，抽出一張硬質花紙，上面寫著“收款人：愛洛依絲·加西亞·泰勒，金額：150幾?尼，見票即付。”
下方蓋有銀月溫泉的印章，還有一個不認識的簽名。
用手指點了點支票上的花體字，問道：“這張支票是誰簽發的？是你看著手簽的還是現成的？”
第94章 又開一局
本諾撫了撫額頭?, 搖頭笑道：“我就佩服你這股子機敏勁兒。這是銀月溫泉最大的股東，賽拉斯·霍華德伯爵的簽名。只有冬季，他才會?來到本城, 平時溫泉的管理由拉福德大管事負責。這張支票應該是伯爵大人春季離開時準備好的。所?以，我們選任何?一種方式收款都?行。”
等等，信息量有?點大，愛洛停留了一秒鐘，立馬就想起來這個人是誰了。
賽拉斯·霍華德伯爵, 不就是在舞會?上和坎貝爾夫人跳舞的那位英俊男士嗎？因為討論他到底是不是夫人的真愛，她和麗安還差點吵了起來。
這么?說，咱就是個有后臺的人嘛！虧這一上午還心神不寧的，瞎操心。
愛洛唾棄了一下?自己，說道：“基本上，是完全?沾了坎貝爾夫人的光, 才有?我的份兒嘍？”
本諾沒有?正面回答，而是提到了另外一個貌似風馬牛不相?及的消息：“城中是有?兩位知名女畫師的。聽拉福德大管事講, 協會?為了是否邀請她?們專門開會?討論過。但今年夏天?，一個去了法爾西帝國旅行，一個主攻宗教畫, 正在為斯威特大教堂的屋頂做重?繪工作。所?以, 也不全?是你說的那樣。”
“這就說的通了, 技術, 背景和時機三合一, 才有?我們的訂單。”搞明白天?降財富的來龍去脈，愛洛才敢放心干活。
要不然, 誰知道里面含著?什么?風霜雨雪，她?這艘剛啟航的小船, 可是一丁點兒風浪都?扛不了，必須多長幾個心眼兒。
把所?有?文件都?看過一遍后，愛洛上樓，確認了目前定制畫的進度，決定提前收工，給?大家分派后續的活兒，明天?進場。
所?有?人聚集到二樓，愛洛按照早已準備好的項目計劃，說道：“特雷和邁克斯帶兩個助手，完成這一批的定制風景畫。其他人明天?去溫泉，干到本月底，后面每月輪換一次。每一幅畫作會?根據內容和難度拆分到每個人名下?，具體的價格在《工費計算標準》里，你們能做到，就能掙到。”
說完這番話，愛洛環顧一圈，看到大家都?很興奮，滿意極了，如果這批人和去年的自己一樣努力，一個旺季下?來，人人都?能獨擋一面。
然后，沉聲說道：“每隔三天?，我會?交替在兩邊作畫。所?以，這批定制畫的剩余部分，你們倆一人負責一半，后面的進度自己把握。”
忽然聽到愛洛要放手，特雷和邁克斯的臉上難免有?些緊張，特雷在褲子上擦了擦手，才開口說道：“我能跟上，沒問題。”
邁克斯在一旁猛點頭?：“內容和流程都?是現成的，你只管你的那部分就行。”
要被單獨留在畫室的團隊表現的很有?信心，愛洛沒再囑咐什么?，反正她?每三日就要回來打底稿布局，即使偶有?疏漏，也來得及補救。
說完常規項目，愛洛看向早已躍躍欲試的布利：“修繕畫的細節指引，我已經寫完了。明天?一早，你們直接帶行李去溫泉，本諾負責安排。”
本諾答應道：“明早七點，我直接帶他們過去，你這次需要兩邊跑，可以雇傭一輛私人馬車，方便出行。”
愛洛想了想，說道：“離得遠事情多，確實有?必要。”就隨他去安排。
然后，愛洛又對溫切爾說道：“本諾每天?都?會?回來，有?什么?急事找他，他處理不了，會?帶消息給?我，最晚第二天?，我就回信了。”
溫切爾點頭?道：“放心吧，我會?管好雜事的。”
一切就緒，只等進場開工，揚帆起航。
暮春初夏的清晨，天?亮的很早。六點整，屋子里不用點蠟燭就能看清楚了。
今天?去現場，主要還是一些前期工作，不一定有?時間動手畫畫。所?以，愛洛穿了條略顯古板的白色團花襯衫配硬邊小灰格長裙，罩了件防曬的奶黃色寬袖半長薄棉布外衣，戴著?窄邊遮陽帽。
一手拎著?裝了文件的小木箱，一手拎著?不大的行李包，下?樓洗漱，吃完早餐準備出門。
昨晚，本諾找到房產中介利姆，由他介紹，以每月1個幾尼的價格租下?了開在本街區的“奔奔車行”的馬車。
車夫卡曼也是住在附近的人，知根知底，安全?系數高，本諾時常外出辦事，用車也便利許多。
跟貝林道別后，愛洛上了早已等在門口的輕質鋼架兩輪馬車，卡曼弓腰關上車廂門，駕著?馬車沖向城外。
一如既往的顛簸后，馬車停在銀月溫泉的大門口，看到熟悉的場地，愛洛的臉上露出了微笑。
“我會?在一直在車場等候，如有?需要請吩咐。”
沒準兒曾經在石匠街邊遇到過，但卡曼不是個多話的人，一路上并沒有?找機會?攀關系，讓愛洛的耳根很清凈。
“好的，本諾大叔或許會?用車，請留意。”
愛洛吩咐了一句，就看到布利帶著?幾個人，從不遠處一路小跑著?過來，要幫自己拿行李。
不出意外，今年站在大門口臺階上安排各個畫室進場事務的人，換成了拉福德大管事。他臉上原先溫和的表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緊皺的眉頭?和緊繃的嘴角。
看到擁擠鼎沸的門前廣場和拉福德身邊里外三層的人，愛洛明智的沒有?走近，而是站在一個人少的位置，等著?本諾上前去接洽。
拉福德雖然看起來忙得暈頭?轉向，但實際上，他時刻都?在掃視外圍的情況，觀察整體的效率。
很快，他就看到遠處的愛洛靜靜待著?，在一堆來往嘈雜的男人中間，很是醒目。一低頭?，見過幾次的本諾已經站在下?一層臺階處，正在跟人搭話。
“莫爾特，你去安排愛洛伊絲·泰勒畫師的經紀人。”拉福德吩咐身邊的一個紅發男子。
“是，大管事。”莫爾特快速擠到本諾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嘿，兄弟，跟我來吧。”
本諾抬頭?，瞧見拉福德對他頷首示意，急忙點頭?回應，然后跟著?莫爾特下?了臺階，走到愛洛身邊。
“愛洛小姐，您好，我是您此次工程的聯絡人莫爾特。場地都?已經準備好了，請跟我來。”今天?一大半的畫師都?要進場，莫爾特也沒廢話，拉關系的日子長著?呢。
愛洛看向拉福德，見他正注視著?自己，連忙微笑表示明白，然后，帶著?助手們跟莫爾特進了溫泉的大門。
順著?熟悉的小路，到達第一幅畫的現場，依然是那副郁金香花園圖。經過一個冬天?的水汽侵蝕，畫作剝落脫色不可避免，前期的清理工作已經完成，打磨后的墻面只留下?了淡淡的線稿痕跡和隱約的色彩。
比想象中的狀況要好，愛洛細細看了一遍，舒了口氣。布利是熟手，分給?他的助手也不錯，加上自己和吉斯，完成這幅畫的修補沒難度。
接著?，一行人又去了下?一個現場，一個早上，把全?部的六幅畫檢查了一遍。
一圈看下?來，整體情況在愛洛的預料范圍內，沒有?發現會?影響質量或工期的額外損壞。這樣的話，按照設定的流程走就行。
愛洛跟莫爾特確認后，讓布利他們先去挑宿舍，安置行李。吃過午飯后，再去申領第一副畫要用的物料，做開工前的準備。
莫爾特見愛洛把助手們都?安排妥當了，才笑嘻嘻地說道：“今年請您住在距離現場更近一些的楓林別墅區，還是去年的女仆萊莉為您服務。”
愛洛微笑著?跟隨莫爾特，在一條略有?坡度的小石板路上走了五分鐘，來到了一棟灰白麻石墻面，藍色屋頂的建筑前。
這棟建筑雖然只有?一層，但占地極大。站在路邊往里看，光是院子里的草坪，就比去年住的小石屋還大了。
“冬天?，這里會?長租給?旅居休養的客人。目前是畫師們的臨時居所?。您放心，未經允許，不會?有?人來打擾的。”莫爾特見愛洛左右張望相?隔不遠鄰居們的房子，趕緊解釋了一句。
進了院子，映入眼簾的半弧形藍窗上鑲嵌著?彩色玻璃，房子外部的木質露臺寬敞的能停好幾排馬車。
從窗戶看到來人的女仆萊莉從側門中跑了出來，激動地喊道：“愛洛小姐，日安。我們又見面了。”
“是啊，今年又要請你為我改裙子了。”愛洛笑著?回道，萊莉接過本諾手里的行李卷，露出大大的笑容：“我正盼望著?呢。”
順著?木階走到門口，莫爾特上前一步，推開包銅邊的雙扇木門，微微躬身，對著?愛洛說道：“請進。”
愛洛一踏入門廳，就有?點不想住了。
屋子里是帶尖頂大約10英尺高的挑高內部空間，黑白格的大理石地面泛著?光，能照出人影。家具不多，但一水兒鏤空金粉雕花設計，窗戶上掛著?天?鵝絨的大紅色落地窗簾，一股浮夸奢靡的貴族風撲面而來。
站在金碧輝煌的客廳里，愛洛感覺自己如同闖入空無一人宮殿的柔弱小鳥，腳滑站不穩，還瑟瑟發抖。
莫爾特沒有?留意到愛洛臉上淡下?去的微笑，繼續殷勤的推開每一個房間的嵌花門，介紹里面的布局：“一共三個帶衣帽間的臥室。此外，還有?單獨的起居室，會?客室，書房和內外浴場。啊，對了，您可以在客廳東面靠窗的位置布置一間畫室。”
我瘋了嗎，下?班還畫？
愛洛簡直要翻白眼了。
第95章 原來是這樣
注意到愛洛的臉色不對, 本?諾連忙打斷莫爾特，笑著說道：“住在這里，吃飯要去餐廳取餐嗎？要不我們現在先吃午飯？”
“不用, 到時?間會有送餐的仆人?來負責的，這里還有單獨的廚房，需要的話可以安排一位廚師。”莫爾特看了一眼時?間，“馬上就送到，我們去餐廳吧。”
算了算了, 先吃飯。
愛洛忍住不悅和疑問，一起來到了擁有超大觀景玻璃窗的餐廳。同款貴族餐桌上鋪著雪白的餐布，金閃閃的高背餐椅晃得愛洛眼睛疼。
“叮”的一聲，手戴白手套，身?穿白制服的侍者準時?來到餐廳門口，手里的推車上放滿了頂著金屬保溫蓋的盤子。
一份份午餐被放在了長餐桌上, 估計考慮到這畢竟是工作餐，沒有安排太過繁瑣的菜式。無非是烤雞腿, 烤牛肉，黃油面包，涼拌甘藍花椰菜, 玉米濃湯, 焦糖布丁, 草莓果盤, 聞起來非常香。
愛洛跑了一上午, 這會兒餓極了，直接開吃, 耳朵里聽本?諾和莫爾特寒暄聊天，沒有說話。
萊莉在一旁添水加菜, 很?有眼色，見愛洛不太高興，還以為是午餐不合胃口，飯后專門找侍者要了菜單，準備回頭自行點菜。
吃完這頓不怎么暢快的午餐，愛洛坐在客廳靠窗的沙發上，手里轉著茶杯，一臉沉思。
這個時?候，一直頗為得意的莫爾特才?發現愛洛興致缺缺，摸了摸腦袋，試探著問道：“愛洛小姐，您是對這里不太滿意嗎？覺得還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幫您申請一下。”
本?諾手里一直拎著那個重要的小文件箱，取出里面的招標文件，找到溫泉義務章節，直接問他?:“根據約定，給畫師提供的住宿條件大大超過了標準。這個，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呵呵，沒有沒有。”莫爾特趕緊解釋道：“所有的中標畫師都?有單獨的居所。當然，愛洛小姐是受到了一點點照顧，這也是拉福德大管事?的吩咐。或許不久的將來，可能需要請您為伯爵大人?繪制肖像畫吧。”
一點點小道消息被莫爾特泄露了出來。
愛洛和本?諾面面相?覷，摸不清里面的彎彎繞。但這會兒合同已經簽了，定金也收了，人?都?在這里了，毀約是不可能的。
考慮到手里的活兒是真實的，就算有問題，也不可能太坑。權衡過后，愛洛展顏道：“既然是這個原因，那就感謝大管事?的照顧了。”
讓萊莉把行李放進最大的臥室，看著空蕩蕩的衣帽間，愛洛嘟了嘟嘴，下定決心，就算沒時?間，也要買衣服。
安置好之后，愛洛對莫爾特說道：“前期準備今天基本?完成，明天正式開工。”
莫爾特瞇眼笑道：“好的，那我就不打擾了。有任何需要，讓您的助手找我就行。”
目送莫爾特出門，愛洛對萊莉說道：“你先打掃衛生，然后挑出兩條布裙，按照去年的樣?子改成裙褲，我晚餐前回來。”
萊莉點頭，抓緊時?間擦洗床架桌椅，洗晾衣物床單，今晚，愛洛小姐可要入住呢。
愛洛來到書房，打開手提箱，取出后面要用到的繪制細則和流程指引，鎖進柜子里，余下合同標書之類的重要文件還得帶回去。
把裝支票的信封放進箱子的夾層，上鎖后，愛洛說道：“我們去存支票。”
兩人?走出溫泉大門，本?諾很?快找到了等?在樹蔭下的卡曼，乘坐馬車急匆匆趕往藍月花大街。
路上，愛洛一直在跟本?諾討論自己的待遇問題，總覺得有些超出常理。
“我看，還是坎貝爾夫人?的面子。你真的對夫人?的地位沒有正確的認知?。”本?諾不客氣地說道：“拉福德想要巴結她，不是很?正常嗎？”
“但我不過是私人?畫師，就算是約根納那樣?的管家，也不用這樣?對待吧？”愛洛反駁道：“我們這樣?的身?份地位，哪里需要付出這么大的成本?？”
本?諾一臉痛心疾首：“你知?道我花了三年時?間才?跟約根納管家說上話嗎？”
“呃，”愛洛啞然，好半天才?悄聲說道：“那我就是沾了坎貝爾夫人?的光？”
本?諾理所當然道：“就是如此。冬天夫人?回來的時?候，你可要好好感謝她。嗯，你的繪畫水平的確不一般，連舍瓦利都?服氣的。”
好的，愛洛閉嘴了。心底的一絲隱憂卻沒消失，總覺得拉福德另有所圖，但這點子直覺又沒證據。
等?等?，莫爾特說什么來著，為伯爵大人?畫肖像畫？他?說的肯定是霍華德伯爵，但這種老牌傳承的家族，畫師都?是固定的，怎么會用外人?？
跟自己有什么關系，除非……
愛洛忽然想到坎貝爾夫人?跟霍華德伯爵的傳聞，恍然大悟，這是準備讓意中人?的私人?畫師給他?來一副情侶畫？
如果是這樣?，也不是不可以。
嗯，要是別人?想要相?同風格的畫，肯定不能答應。但要是伯爵大人?，想必坎貝爾夫人?是不會介意的吧。
想到這個可能，愛洛心中的陰霾散了大半，猜測很?可能是真的，姑且就這么著吧。
帝國第一銀行的服務的確配得上這個“第一”的名頭。
愛洛剛進大廳，上次接待過自己的侍者就快步走來，微笑道：“愛洛小姐，午安。請問您今天要辦理什么業務？”
“存支票。”
“好的。”
侍者領著愛洛來到靠里的一個隔間，本?諾將手里的小箱子放在柜臺上，愛洛打開鎖，取出羊皮小本?存款簿和裝著支票的信封，遞給柜臺后的中年男士。
中年男士取出支票，見到簽名和印章，迅速入賬，沒到一分鐘，就把存款簿還給愛洛，說道：“這是霍華德伯爵大人?開具的支票，祝您今日愉快。”
侍者聽到這句話，笑得牙齒都?露出來了：“伯爵大人?是本?行大股東之一，無需驗證等?候，直接存取。”
這就好了？比預想當中快多了。同樣?是支票，存入也要看出票人?的地位和信用。
愛洛又學?到了一點：“即便以后業務發展了，也不是誰開的支票都?能收的。”
辦完存款，侍者送愛洛到門口時?，游說她：“我們會為部分客戶提供投資服務，如有需要請聯系我。”
愛洛點點頭，和本?諾揚長而去。開玩笑，這點錢投什么資，無非是發現一個有潛力的大客戶，想要盡早留個人?脈罷了，自己距侍者上次介紹的投資賬戶門檻還早著呢。
直接回到石匠街，把帶回來的重要文件收好，又去小樓的畫室看了一眼今天的進度，和計劃一樣?，沒出什么岔子，愛洛這才?放心，下次過來，可就是三天后了。
安頓好這一切，再?次來到銀月溫泉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根據去年的經驗，萊莉親自去餐廳點菜，晚餐要了燉牛肉和軟麥餅，讓奔波了一天的愛洛吃的很?舒服，渾身?的疲勞舒緩了許多。
晚上，草草洗漱過后，愛洛躺在寬大的白色公主四柱床上，默默入睡。
明天，就進入戰斗狀態了。
還是那副《綠葉香檳色郁金香花園》圖，第二次做同樣?的修補，輕松多了。
愛洛帶著布利幾人?，在新開工的第一天上午，就把所有的流程全走順了。
當天的分工是，新來的助手們跟著自己在下層補色，布利在上層補色，吉斯管理四個人?的顏料和畫筆。
上午茶歇時?，最上層和最下層分別完成了一部分背景色，看到效果，愛洛滿意極了。
實驗了一輪新寫的《修繕工程細則指引》，很?合適。布利和他?的助手基本?沒什么問題，按照指引做就能上手。后面的活兒，即使各小組輪換，也銜接得上。
喝完茶吃了小餅干，大家補充過能量，再?次站在墻畫前，正準備繼續時?，本?諾身?后跟著好幾個男人?，不急不慢地走了進來。
“瞧瞧，這是今天才?開始的嗎？進展夠快的。”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愛洛轉過頭，是舍瓦利帶著他?的大管事?和助手們來了。
放下手里的畫筆，愛洛微笑著說道：“舍瓦利大師，上午好。”
舍瓦利目光不明地打量愛洛，見她布裙花帽，臉色如常，還是那副低眉順眼的小模樣?，并沒有因為成了直接投標人?就趾高氣昂，目中無人?。
于是，放下心中的那點子芥蒂，打聽道：“你怎么就接了這幾幅畫，沒想著試試大浴場里的室內畫？”
愛洛但笑不語，這個話題可不好聊了，我是跟你說，惹不起不敢接，還是說，人?手少?接不了？
本?諾看愛洛沒有回答的意思，笑著說道：“我們這是第一年跟溫泉協會打交道，還不是很?熟悉，需要多合作幾次才?能取得長久的信任。”
說得不錯，沒有抬高別人?，也沒有貶低自己。愛洛給了他?一個贊賞的眼神，被馬里奧看見了，鼻子哼哼了兩聲，開口說道：“今年所有的室內大型畫，還是得大師親自動手。銀月溫泉一半的修繕畫，只好交給畫室下面的畫師來干了。”
聽起來，舍瓦利雖然被行業抵制，協會限制，但仍然拿到了最頂級的畫和一半的工程量，所以，他?還是業內金字塔頂端的那個人?。
第96章 人情
愛洛笑道：“簽約畫師, 當然要給您幫手了。你看，我們的定制畫不也都是從您的畫室放出來的么？”
不軟不硬地頂回去，愛洛暗自琢磨：“雖然跟著你有活兒干。但是, 別忘了你也是跟客戶簽了合同的。我要干不了，你手底下的畫師恐怕也接不下來，切~，別想蒙我。”
大約也是考慮到這一點，舍瓦利輕咳一聲, 在畫前?轉了一圈，沒再說什?么，留下了一句“風景畫可不能晚”的話，就帶著他的人離開了。
本諾瞧這些人走遠了，才?去倒了一杯茶，一口喝干, 擦了擦嘴角，說道：“我一到門口, 就被馬里奧拉住，一直跟我說修繕的活兒。話里話外?，不是在打聽我們跟協會有什?么關?系, 就是暗示所有的工程都是從他們手里漏出來的。然后, 碰到舍瓦利出來檢查他手下畫師的進度, 路過這里, 非要進來看看。”
“我們確實是屬于撿漏的, 既然如此，想說就讓他說兩句, 圖個心里舒服吧。”
愛洛簡單評價了這么一句，就繼續帶著新助手鋪背景色, 耽誤了好一會功夫，可得趕回來。
手里拿著畫筆不停的上色，心里面暗自嘀咕道：“限制你的人又不是我，跑來攛掇我爭那?些?價格最高，技術要求最高的畫做什?么？想拿我當搶使嗎？我又不傻……”
中午回別墅吃完午飯，休息的時候，愛洛對本諾說道：“我看，舍瓦利還沒死心，估計是想看我踩個大坑爬不出來，然后在接單上受制于他。幸虧有坎貝爾夫人，要不然，不定哪次的訂單出問題，我們就很難脫身了。”
本諾搖了搖頭，說道：“要不然人家是拜阿斯城里首屈一指的大畫師。都被業內聯合反對了，還能接到至少?一半的工程，我敢打賭，剩下的那?一半，也未必和他沒關?系。”
愛洛深深同意，跟本諾討論道：“盡管這個人有其他心思，但好在我們現?在也不是沒背景的小蝦米了，靠著技術和配合，再小心點，總能有生存空間?。”
除了這件小插曲，愛洛每日早起?晚睡，沉浸在這幅《郁金香花園圖》之中。
第一個三天波瀾不驚，和布利將接下來需要他獨自完工的流程詳細預演一遍之后，頭頂幾人不舍和忐忑的目光，愛洛回了小樓畫室，預備趕工本月要交付的定制畫了。
重?新站在三樓的窗前?，對著畫架，愛洛難得發了會兒呆。這個，從墻壁上的修繕畫瞬間?切換到畫紙上的風景畫，是需要緩沖一下的。
特雷一大早準時開工，見她站了半晌沒動靜，問道：“愛洛，你是需要再看一眼畫稿嗎？我讓助手給你送上來。”
“哦，對。是有畫稿的。”愛洛忙不迭點頭，忘記了，還在拼命回想要畫什?么來著，真是忙暈了。
趁這會兒功夫，愛洛跟特雷取經，問他：“你以前?短期內接到完全不同類型的畫，是怎么切換的？”
特雷想了一下，明白了愛洛的意思，笑道：“是手感不對嗎？我接觸的類型不多，偶爾會有這種感覺。就是，基本上休息一天，再練練就沒問題了。”
愛洛嘆了口氣，還是研究畫稿吧。
再次把畫稿翻看了兩遍，又拿了張紙畫了草圖，愛洛才?重?新動手，繼續手里這幅風景畫的底層布局和主?體輪廓。
就這樣，愛洛在大半個月里來回奔波，盯住兩個團隊，總算在預定的日期完成了所有計劃。
這一批定制畫按期交付，本諾已經收到了尾款，下一批的材料也已經領回來，只等分派下去。
溫泉的第一幅修繕畫也完工了，找拉福德驗收通過。后面的畫，只要人手到位，隨時都可以開工。
所有人都是緊張加疲憊，愛洛自己?也有點扛不住了，發完薪水，給大伙兒放了兩天假。
看著興高采烈離去的助手們，愛洛和本諾算了又算，將天氣變化，人員暫缺，材料不及時等等因素都考慮進去，確定工期不會晚，才?放下心來，各自回家，享受難得的假期。
第二天早上，想著要好好休息，睡個懶覺的愛洛，在強大的生物鐘作用下，清晨六點準時醒了。
翻來覆去試了半個小時，沒能再睡個回籠覺，愛洛只好起?床，下樓洗漱吃早餐。
貝林剛進廚房，見她去了院子里的盥洗室，問道：“你一會兒還睡嗎？早餐要不要吃？”
愛洛探出腦袋，嘴里含著牙刷，嘟囔道：“竟然睡不著了。吃啊。”
貝林聞聲，搖頭笑了笑，多加了一把咖啡豆在鍋子里烘烤，又切了火腿，煎了面包片，今天的早餐是火腿三明治配咖啡。
洗漱完畢，坐在餐桌前?，愛洛一大口下去，三明治里的酸黃瓜掉進了平盤里，她用手指拈起?來塞進嘴里，“咔嚓咔嚓”的，口感和往常不一樣。
“這個酸黃瓜好脆，是新做的嗎？感覺調整了配方，多了點辣味。”舌頭一向靈敏的愛洛馬上覺察出了不同。
“哎呦你個小刁嘴兒，”貝林哈哈大笑，“這都能嘗出來，你是怎么被養大的？金恩昨天送過來一罐子小黃瓜，說是用她家的祖傳秘方腌制的。”
“她家還有秘方？”愛洛喝下一口濃濃的咖啡，隨口問道。
貝林笑道：“幾十年的鄰居了，誰還不知道誰？她的配方確實跟別家不一樣，祖傳秘方什?么的，就是個說法。”
“嗯嗯，”愛洛只顧著吃，沒留意到貝林意有所指的眼神。
吃完早餐，愛洛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開始發呆。忙了這么久，忽然閑下來，竟然不知道該干什?么了。
總不能像個工作狂一樣，員工放假，自己?繼續去小樓的畫室開工吧？
“這會兒有點早，商業區的店鋪都還沒開門。不然的話，現?在就出門去逛街。”正在盤算行程，門鈴響了。
貝林在廚房脫不開身，愛洛估摸著是早上送報紙的工人，走過去打開門，沒也沒看就說道：“今天有點晚了哇。”
一抬頭，是貝林的閨蜜，老熟人金恩奶奶，手里挎了個籃子，站在門外?沖著自己?微笑。
“是金恩奶奶，您是找貝林奶奶一塊兒去買菜嗎？”愛洛招呼著，請金恩進來說話。
金恩臉上堆著大大的笑意，聲音很響亮：“今天不買菜。我前?幾天做的草莓醬可以吃了，送來給你們嘗嘗。”
愛洛心里奇怪：“就算要送吃的，也沒必要這么早吧，這會兒還不到七點呢。”
貝林剛收拾完廚房進來，見到金恩手里的籃子，看了她一眼，說道：“上次的藍莓醬還沒吃完，你總是想著我。”
“呵呵，這不是你家里還有個長身體的小姑娘嗎？我估摸著吃的差不多了，就再拿兩瓶新口味來。”金恩臉上的殷勤有點明顯了。
愛洛聽她提到了自己?，又看到貝林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明白了，接二連三送東西是借口，這是沖著自己?來的。
“金恩奶奶，坐下說話。”愛洛沒再等貝林開口，招呼了一聲。
難怪剛才?吃早餐提到金恩的時候，話里有話。送東西，不是第一次了，想必是有事，估計怕給自己?添麻煩，貝林奶奶頂住壓力都拒絕了。
“好，”金恩略帶得意地看了貝林一眼，大大咧咧說道：“小愛洛，我想問問，你的畫室還需要人不？”
果然如此。
愛洛笑嘻嘻地答道：“以目前?的工作量來說，繪畫助手已經夠了。”
金恩擺擺手道：“我說的不是會畫畫的人手，你那?里就不需要個打雜的人嗎？之前?干雜活兒的小子不是被你帶到溫泉去了，這邊可就少?人了。”
真不能小看這些?閑來無?事磕牙的人，瞧瞧，人家對畫室的運營分工人員調配可是清清楚楚。
“畫室這邊多一個助手，雜活兒隨手就干了，能忙得過來。”愛洛不好明確拒絕，只能這么含混著說。
金恩卻沒放棄，繼續道：“跟你直說好了，我有個小孫子，是利姆小叔叔的兒子，今年9歲，和你那?個小學徒差不多大，上過兩年日間?學校，想去你的畫室做學徒。不用薪水，管飯就行，只圖能學個手藝。”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愛洛不好再繞圈子，直截了當地說道：“要是做學徒，就得按照規矩來，需要簽協議，可以不用像其他畫室那?樣簽太長，也免得真沒天分浪費了時間?。”
金恩連聲答道：“你說得對，照你說的辦。呵呵，到底是我們石匠街的孩子，知道為大家伙著想。真要是吃不上這碗飯，也能盡早想別的出路。”
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愛洛笑道：“按兩年來吧，這個時間?怎么也能學個基礎，要實在不行，再去學別的，年紀也不大。”
貝林看向愛洛，笑呵呵地說道：“那?就讓她這兩天把孩子帶來，我們也去參觀一下畫室。”
“從冬天開業就在說，現?在都初夏了，您還一次沒去過。今天我有空，一會兒去也行。”愛洛趕緊道。
既然決定要收人，那?就別磨蹭，別人心里一直不安，還不定要再送什?么來。
第97章 購物了
干雜活兒的人的確是少了一個?。
吉斯先前樓上樓下的跑著, 就有點忙不過來。去溫泉后，小樓畫室這邊的雜活就是幾個?新助手輪流干。短期可以將就一下，長期肯定出問題。
見她答應的痛快, 金恩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立馬起身就要回去帶孩子過來，被愛洛給?攔住了：“這會兒?剛7點，也太早了。等到9點鐘，去小樓的畫室見吧。”
算了算了, 先辦這件事，下午或者明天再去逛街好了。
又說了會兒?話，見金恩實在是心?不在焉，貝林就開口?讓她先回?去，一會兒?見。
送金恩出門后，愛洛回?到屋內, 嗔道：“貝林奶奶，有人找你說情, 怎么不跟我說呢？你還擔心?我不給?你面子么，別人都怪你了。”
“我還怕了誰不成？”貝林不以為然道：“你知?道我們這一條街有多少適齡的孩子嗎？更不用說這一片兒?了，家家都是熟人, 戶戶都是鄰居, 我幫誰不幫誰？”
“呃, ”愛洛沒遇到過這種成年人世界的人情往來問題, 是不太好辦呀。
“她的這個?孫子, 父母都在蘭敦做工，所以一直跟著她生活。現在年紀不大不小, 送到陌生的地方，哪有在眼皮子底下放心?。更何況, 你這里知?根知?底，條件這么好，誰不想來？”貝林嘮嘮叨叨的，生怕愛洛不了解情況上當了似的。
“我這里還好，金恩可沒少去找溫切爾，她最近都沒敢把塞拉送過去了，這件事定下來，小塞拉就不用東一家西一家的待著了。”
“啊？”愛洛張了張口?，又不知?道說什么，雖然猜到畫室缺雜工的消息是溫切爾說出去的，但她干活賣力，平日里也不多言語，連貝林都抵擋不住金恩上門說事，溫切爾只怕更難拒絕，估計聊天的時候漏上一兩句也是難免。
反正都是事實，也不是什么商業機密。人是群居的，活在社會中，沒必要太過糾結，自己拿到溫泉的訂單，不也有人情在里面么？
金恩離開時，7點剛過，時間還早，愛洛又回?到了三樓，做什么呢？
學習。
是的，沒錯。
因為很?多繪畫的書籍上，印的是愛洛不認識的字。所以，自打完成了坎貝爾夫人的肖像畫，每天晚上，再怎么累，愛洛都要堅持一個?小時以上的兩種語言交替學習。白天的課程，有些斷斷續續，但一直也沒徹底停掉。
前?一段住在溫泉趕工，暫停了大半個?月。現在既然有空，這兩個?小時的時間，必須充分利用。接下來新工程順暢了，每隔三天回?來的日子，也一定是要學下去的。
8點半，愛洛下樓，戴上遮陽帽，和貝林一起步行去小樓畫室。
太陽已經升起來了，人走在綠蔭遮蔽的石板路上，溫度正好，很?舒服。
一路過去，遇見的幾個?人，都會上前?跟貝林打招呼，眼睛卻?全瞟向一旁微笑的愛洛。
“我大小也算是個?名人了嗎？”只有她們兩個?人的時候，愛洛問道。
“你現在才?發現，真夠遲鈍的。”貝林笑著打趣她。
愛洛吐了吐舌頭，轉過彎，在半條街外都能看到，金恩已經站在畫室門口?等?著了。
“金恩奶奶，你來了。”兩步來到跟前?，愛洛招呼著，看見她身后跟著一個?瘦瘦小小的男孩子，比自己矮了大半個?頭，倒像是七、八歲的樣?子。
“盧卡，快叫人。”金恩輕輕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
“愛，愛洛小姐，你好。” 盧卡緊張極了，使勁兒?咽了咽口?水。
“你好，盧卡。”愛洛笑著回?應，打開畫室的門，說道：“請進來參觀吧。”
跟在愛洛后面，貝林和金恩從三樓到一樓，簡單看了一遍，回?到客廳坐下后，金恩滿臉笑意地說道：“環境真好。盧卡，你可要在這里好好干活兒?。”
盧卡憋紅了臉，期期艾艾地說了句：“我會努力的。”
愛洛瞧著小雞崽兒?似的小孩兒?，想起自己當初來這里，在別人眼中恐怕也是這幅小模樣?，放平了聲音問道：“你拿過畫筆嗎？”
“學校里曾經有過幾次繪畫課，教過用鉛筆畫皮球。”盧卡說得很?清楚，這是基礎的素描。
“好的。一開始不會讓你畫畫的，主要做些雜活兒?。后面熟悉了工具和流程，要有機會才?能上手，可以嗎？”
愛洛把話先講明白，免得帶著期望來，都是熟人，到時候落差過大，彼此不痛快。
“我沒問題。”盧卡沒有剛開始那么緊張了，回?答的很?流利。
愛洛點點頭，從柜子里拿出一疊信紙和一只墨水筆，草擬了一份簡單的學徒協議，約定兩年為期，盧卡在此學習基礎的繪畫技術，無需支付學費，但要聽?從畫室安排。不提供住宿，管一頓午餐。到期根據實際情況，再行協商是否續約。
金恩不認識字，聽?貝林給?她從頭到尾念了一遍，什么意見也沒提，只是說道：“盧卡聰明著呢，肯定能學成。”就在協議下面胡亂寫了一個?名字，手指沾上墨水，按了個?手印。
愛洛簽完名，收起要留下的那份協議，微微靠在沙發上，說道：“離得近也有好處。夏天早上7點半到，都不用起得太早。”
盧卡笑得露出大門牙，開心?地說道：“這下好了，天天都能回?家。”
貝林含笑望著愛洛，問道：“這兩天休息，需要他跟著你干點活兒?嗎？”
愛洛拼命搖頭，在溫泉有個?小女仆也就罷了，回?來了也沒什么正事，還帶個?小跟班，過份了過份了。
“后天來就行，溫切爾肯定第一個?到，你不用擔心?。”見盧卡一副舍不得家的模樣?，愛洛只好這樣?安慰。
要不是金恩堵上門來，她可不會雇傭童工。
吉斯和盧卡，都是人情債，得還。
吃過午餐，愛洛覺得今日份的學習已經完成，還收了個?小學徒，簡直是超額完成任務，是時候放松了。
眼看天氣要熱起來，想一想可憐兮兮的衣柜，不能忍了，必須馬上行動，去香梨爾街吧。
花了一個?便士，讓街邊的小孩給?卡曼帶信，自己要出門，讓他盡快趕著馬車過來。
上樓換了外出的衣服，白底藍色小波點棉裙，黑色露腳面花邊帶布鞋。一直忙得飛起，根本沒時間購物。這一身，僅僅是為了避免不得已穿上去年的裙子露出小腿，抽空到雜貨街掃的便宜貨，只圖個?方便快捷，根本談不上款式和質量。
好在現在錢包鼓，預算也有，愛洛決定這兩天一定要把直到秋天的衣服都買齊。后面天氣更熱，活兒?再一多，壓根就沒時間出門了。
聽?見門外的馬蹄聲，愛洛取下掛在門后的寬沿遮陽帽，斜斜的背上一只軟布包，跟貝林說了一聲，興沖沖地出門購物去了。
初夏正午的陽光略微發白，但氣溫并不十分悶熱，陣陣涼風吹過，十分適宜在戶外散步。
卡曼駕著馬車將愛洛送到香梨爾街口?后，說好會在固定的車場等?她，先趕著車過去了。
愛洛則慢悠悠地從街口?開始逛。以前?來的時候，公共馬車會停在固定的中間位置，她從來沒到過香梨爾街的這一側。
今天才?發現，貴重的奢侈品，鐘表，珠寶首飾之類的大店鋪，全都聚在一起，真是打開了新天地。
抬腳進了打頭一家門楣貼著卷邊大理石的店鋪，方格玻璃窗透出金燦燦的光，這是一間鐘表店。
無論?是坎貝爾兒?夫人家，還是貝林家，都有掛在墻上的時鐘，沒什么不方便的，最多是要走幾步路，下樓才?能知?道具體時間。
但是現在，愛洛開始經營畫室，時常出門，在外邊，只能通過看天色或者聽?鐘樓的報時聲來確認時間，非常不方便。
既然收入一直在增加，那么，買一只手表就是必需的，即使價格高?昂，也不能再拖了。連本諾都有一只褪色的懷表，節省跟摳門，得分清楚。
進了表店，愛洛才?恍然發覺，自己有這樣?一項需求，有點后悔，買這種貴重的東西，應該把經紀人叫上。
不過，人生總有第一次嘛，無非是很?貴和非常貴的區別，捏一捏腰間鼓鼓的錢袋，心?里踏實多了。
根據前?幾次逛這條街的經驗來看，像這種單獨一棟好幾層的店鋪，貨品肯定非常齊全，檔次很?高?。
果然，愛洛一進來，就有穿著白衣馬甲，戴著領結和手套的侍者微笑著輕聲提醒：“您好，日安。本店一樓是大型鐘表，二樓是女表，三樓是男表，請問，您需要哪一類？”
店內的顧客不多，環境寬敞通透，甚至有些過于清凈了。侍者并沒有喋喋不休，愛洛沒說話，他也不再言語。
見到愛洛的穿衣打扮，每天接待無數客戶的侍者就能猜到，這種中等?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不是真的要買手表，是絕不會踏足這種店鋪的。所以，就一直安靜地亦步亦趨跟在愛洛身后，把一樓的每個?柜臺都看了一遍。
在里側拐角的一處柜臺，愛洛見到一個?和自己在雜貨街買的差不多大小的掛鐘，標價5個?幾尼。對比15個?先令的花費，暗自慶幸：“二手市場真是個?好地方，創業的人可離不開那里。”
走馬觀花看完這一層各種尺寸，材質，外形的鐘表后，愛洛直接上了二樓。
侍者笑著問道：“您是要買女款手表吧，對于款式和材質有什么特別的喜好嗎？”
愛洛看著滿墻滿柜亮晶晶的手表，一時不知?道從哪里看起，瞇著眼睛說道：“款式簡潔大方，價格不要太貴。”
第98章 瘋狂花錢
侍者?先行半步, 領著愛洛來到二樓左側的柜臺，對售貨員說道：“把那款皮質銀表拿出來給這位小姐試一下。”
轉過頭，對愛洛介紹道：“這款表是品牌經典款, 很適合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
愛洛伸出手，讓侍者?幫忙戴上，試了一下。表帶有點長，表盤對于自己的小細胳膊而言，太寬了, 搖頭道：“需要稍微小一點的。”
侍者?指揮售貨員取出柜臺里的另一塊手表，繼續介紹道：“這是今年的新款，專為小淑女們設計的，你看看喜不喜歡。”
愛洛拿起來細看，這是一款秀氣了許多的手表。金色外殼，同色指針上鑲嵌著細鉆, 珍珠白表盤，每一個時間數字的頂部都有一顆亮晶晶的鉆石。每到整點的時候, 指針的鉆石和數字的鉆石重合在一起，形成一條鉆石的細線，熠熠生輝。
這誰能拒絕？
戴上一試, 金扣花的表帶依然有點長, 但表盤剛好蓋住她的手腕。一塊好的手表可以?用很多年, 將?來長大了, 手腕變粗了, 也照樣能用。
見愛洛神色舒展，手指摩挲著表盤, 銷售經驗豐富的侍者?笑?道：“表帶可以?靈活增減，以?后需要的時候再裝回去就?行。”
“什?么?價格？”
“30幾尼, 終生保修。”……
愛洛聽到這個價格，抿了抿嘴唇。喜歡是很喜歡，但原本估計最多20個幾尼，竟然差了這么?多，超預算了。
有點不舍地摘下來，愛洛遺憾道：“太貴了。”
侍者?察言觀色，循循善誘：“這是一款不常見的純金外殼手表，內部鑲嵌的是來自?南部大陸的鉆石，造價不菲，光材料就?很值錢，售價看起來高一些，其實非常劃算。”
愛洛搖搖頭，放下了這塊表，抬頭開始尋找其他順眼的款式。
侍者?只好隨著愛洛的眼神，讓售貨員把她目光停留過的款式一一取來，不大一會兒，就?試過了六、七塊表。
方的圓的，金的銀的，大的小的，價格款式都不差，但總是覺得缺了點什?么?。
在某些物品的選擇上，就?如同對人的看法，第一眼的喜歡是很重要的，比來比去，愛洛還是對最初的那塊金殼鉆表最為滿意。
見她遲遲定不下來，侍者?就?把那塊鑲鉆的金殼表再次拿出來，塞給?愛洛，說道：“款式和材質，還是這塊最襯你，最多可以?給?出1個幾尼的折扣，真的很合適。”
侍者?說得懇切，愛洛摸著光滑的表殼，思來想去，問道：“有沒有皮質的表帶可以?替換，我覺得，這個金扣花有時候會掛衣袖。”
“有的。我們有全手工縫制的各種皮質表帶，只管挑，可以?贈送兩條。”售貨員拿過來一個大木盒，愛洛在里面?翻了半天，挑了深棕色羊皮和灰白色鹿皮的兩條精致表帶，終是付了29個幾尼，買下了這塊非常合心意的金殼鉆表。
最后，店里贈送了一套換表帶的工具，以?便客戶無需到店就?可以?隨時更換。
愛洛戴上這件花費了巨資的奢侈品，喜滋滋地出了鐘表店，還不時用手摸一下。
嗯，現在還不到兩點，可以?多逛一會兒。
接著進了街對面?的一家鞋店，上下三層轉了個遍。沒有被?售貨人的花言巧語打?動，略過那些華而不實的鏤空貼紗鞋和高跟繡花鞋，選中了兩雙室內無后跟小碎花布睡鞋，一雙軟底奶白色羊皮船鞋，一雙帶扣硬底尖頭淺咖色軟牛皮鞋，以?及兩雙干活時穿的平底包腳面?灰布鞋。
一口氣添置了半打?鞋，室內戶外，休閑工作?，各種場合的需求都照應到了，愛洛才結完1個多幾尼的貨款，讓侍者?幫忙把這高高的一摞鞋送到車場。
卡曼正?在跟幾個車夫圍在一起閑聊，遠遠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朝這邊走?來，身后跟了一個兩手抱著鞋盒，看不見臉的侍者?。
沒顧上跟其他人打?招呼，就?連忙扔掉手里的煙頭，小跑著過來，笑?著問道：“小姐，這就?逛好了，上車吧。”
然后，先扶愛洛上了車，再一個個接過侍者?手里的鞋盒，整齊的堆放在車廂的地板上。
愛洛遞給?侍者?2個便士的小費，對卡曼說道：“先不忙回去，你繞到這條街的另外一頭，我看看那邊都是些什?么?店鋪。”
購物清單上鞋子這一項完成了，這會兒時間不早不晚，繼續逛有點來不及，回去吧，不到五點，又覺得早了。
所以?，愛洛想到今天在香梨爾街這一側發現的新店，決定這會兒坐著馬車去打?探一下，另一側都是些什?么?店鋪，如果感興趣，明天直接去那邊，免得還要走?好遠。
要知道，香梨爾街橫跨了三個街口，來了這么?多次，愛洛都只是在拉夏爾店和舍瓦利畫室周邊100米內的店鋪里打?轉，根本就?沒有徹底把這條街逛明白過。
卡曼按照愛洛的吩咐，直接駕車到了最遠處的街口，從車廂透過玻璃窗往外看，這一側的店鋪門口，人流也是熙熙攘攘，從店里出來的人們手里大多拎著購物袋。
很好，可以?開辟新的戰場。
敲了敲車廂門，愛洛對卡曼說道:“行了，今天就?逛到這里，先回去。明天停到這邊來。”
回去的路上，愛洛不時摸一摸迄今為止身上最為貴重的財產，還偶爾露出一絲微笑?。
隨時能夠掌握時間，就?好像能夠掌控自?己的生活了一樣，開心。
回到家里，愛洛分了兩趟才把半打?鞋子搬回房間。下樓吃晚餐的時候，貝林問她：“明天是在家里休息還是出門？”
愛洛咬著肉松薄餅，心虛道：“嗯，還要買一些必需品，已經跟卡曼說好了，明早九點出門，不回來吃午飯。”
貝林點頭，看見愛洛的眼神有些躲閃，問她：“你怎么?了？”
想了想，愛洛亮出手腕上亮晶晶的手表：“嘿嘿，買了個大件，有點貴。”
貝林盯著那塊象征著當代財富和科技的手表，半晌才說道：“你的膽子太大了，一個人就?敢去買這么?貴重的東西。”
“本來，是想著有個二手的能用就?行。但一來沒遇到合適的，二來，這個手表實在是太好看了。”愛洛微微得意道：“以?后出門辦事，就?不用到處找掛鐘確認時間了。”
“嗯，確實是需要的。”原本不怎么?贊成的貝林，聽愛洛這樣說，語氣緩和下來，略沉悶的說道：“你以?后不要一個人出門，好在有車夫，不管去哪里，都讓他跟著。”
聽愛洛滿口答應，貝林壓下了心中的隱憂，既然不會一個人出門，安全應該是有保障的。
假期第二天，強大的生物鐘依舊早早喚醒了愛洛。日程安排的滿，就?沒有嘗試繼續回籠覺。起床洗漱吃早餐，然后回樓上，早自?習一個半小時。
直到聽見馬車停在樓下的聲音，愛洛才換好外出的衣服，穿上昨天剛買的軟底羊皮船鞋，下樓開啟今日的購物之旅。
今天，馬車就?徑直停在昨天提前踩過點的街邊，讓卡曼在不遠處的付費車場等著，愛洛才放心的進了這家名叫“梅麗爾”的時裝店。
一進門，愛洛就?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無論是內部裝飾，還是商品擺放，都莫名的熟悉，她肯定沒來過這里，為什?么?呢？
等愛洛看到大廳正?上方掛在半空中的衣裙廣告畫，才反應過來，這不就?是減配版的“拉夏爾”嗎？
既然拉夏爾時裝店針對高端市場的貴婦人們，那么?，在同一條街上，出現一家略降檔次的同類店鋪也就?不足為奇了。
正?好填補了市場空白，沒準兒，后面?的出資人都可能是同一批呢。
愛洛腦子里不無陰暗的想著，雙眼卻一刻也沒閑，把占據了整個一樓的春夏促銷女?裙看了個遍。
這樣的中檔大店，才是真正?面?對大多數女?性的時裝店，既非高高在上如“拉夏爾”那樣的貴族店，買得起的人屬于少數；也不是“美?雅”那樣的服裝店，款式只能滿足一小部分人的需求。
梅麗爾一樓的促銷區，都是去年的款式，但明顯分為三個部分，涵蓋了從女?童到老婦人的所有年齡段。價格不高，質量尚可，找侍者?要求試衣的人們絡繹不絕。
進門處打?折吸引人氣，品牌新款都在二樓往上，跟后世商場的布局真就?沒差多少。
愛洛看好了幾條室內穿的休閑裙，沒急著出手。既然今天要大出血，等到最后，這些價格不高的裙子，商量一下能不能送幾條？
別看她現在基本上可以?算是個小富婆了，骨子里的精打?細算還沒丟掉。
上了二樓，似曾相識的格局讓愛洛如魚得水。左手邊擺著略顯正?式的日間裙，沒有很多繁復的裝飾，很適合普通人家的重要場合。
愛洛在衣裙間穿梭，就?目前急需的正?式裙裝，根據色系，選了一條暗藍圓領星點灰底，一條淺黃寬袖和一條茜紅細條紋的輕洛可可裙。
這三條裙子，都沒有傳統的多層襯裙和寬大臃腫的裙擺，而是改良后的收腰薄款，只有兩層，春季可以?自?行加襯裙和外衣，夏季單穿，很實用。
接著，又在右手區域，看中了一條嫩綠色帶褐色碎花的褶皺羅布裙，裙角飛邊大擺，配上棕色方領，顯得既青春又沉穩，外出談事的時候穿，很不錯。
試穿過選好的裙子后，讓侍女?包起來，愛洛沒有著急結賬，而是上了三樓，逛了逛梅麗爾的高檔衣裙區。
這里展示的禮服裙和日常裙，用料更為考究，款式比樓下的要精致很多，但是跟拉夏爾時裝店相比較，還是差一檔。
第99章 衣帽間
不過, 拉夏爾就連做促銷的款式都是法爾西帝國的進口貨，也?能理解為什么這家店最好的衣裙質量和款式都比不上，卻依然生意興隆了：價格便宜。
拿眼前這一款很亮眼的緞面尖領禮服裙來說, 不過是少了細碎的花邊，胸口的褶紗，裙擺的包邊，貝殼的衣扣……
額，要是這樣算下來, 差得還挺多。但是，價格至少便宜了一半！
對于偶爾需要攀比和沒有特別多聚會的大部分普通人來說，這樣的衣裙就足夠了。
所以，他們為什么不找自己畫廣告呢？愛洛看著?掛在半空中，風格很熟悉的衣裙畫，沉思了。
在三?樓轉了一圈, 考慮到她應該沒有必須穿禮服裙才能參加的活動，愛洛沒在高檔區挑裙子。說起來便宜, 但真?要買，最低3個幾?尼一條的裙子，也?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回到二樓, 剛才接待愛洛的侍女上前?, 微笑著?問?道：“小姐, 您沒有新看中的裙子嗎？”
一次性買四條日間裙, 這可是位大客戶。從她上三?樓, 侍女就有些焦躁，生怕試穿好半天的愛洛改了主意。
“嗯, 我也?看中了一樓的幾?條裙子。買的多，有什么折扣？”愛洛問?她。
“如果?這四條裙子您都要的話?, 可以打?九折，或者送兩條單價不超過3個先令的裙子，款式不限。”侍女想了想，回答道。
果?然如自己所料。但有一點不好，如果?不問?，侍女是絕對不會主動告知折扣信息的，這個，要改進。
四條裙子一共2個幾?尼，打?折才便宜不到5個先令，當然是選裙子了。
從一樓的促銷區找出早已看好的兩條普通棉布裙，兩條款式非常簡單的日間裙和兩條睡裙。除去?扣減，這六條裙子花了10個先令，甚至比雜貨街裁縫店的價格都低。
一下子買這么多，當然是有使用?規劃的。
棉布裙，愛洛打?算讓萊莉給改成裙褲作?為溫泉的工作?服。現?在干活兒穿的，是用?去?年冬天的裙子新改的，過一段兒天熱了，就沒法穿了，當然，也?有點短了。
不知不覺，半年時間，愛洛又長?高了1英寸。去?年的睡裙短了還能湊合，但白天的裙子，現?在都在腳踝往上了。雖然沒人提醒，但，最好還是蓋住腳面。
畢竟，愛洛現?在已經是略有身家的人了。
非常好。
看到地上小山一樣的衣裙紙盒，愛洛的心?里?充滿了成就感。血拼一天，自己的衣柜就能塞滿了。
結完賬，眉開眼笑的侍女找來兩個男侍者，讓他們把愛洛的戰利品送出去?，傳信讓卡曼駕車過來。車到門口，兩人又幫忙把所有的盒子塞進車廂，最后僅能留出一個人的位置。
給過小費打?發了侍者，卡曼托著?愛洛的胳膊進了這個忽然狹小的空間，站在車廂門邊有點遲疑地問?道：“剛才午間鐘聲就響過了，這會兒是直接回去?還是找個地方吃飯？”
愛洛看著?腳下五顏六色的紙盒，心?里?想著?：“買了這么多，才用?了不到三?個小時，我的效率可太高了。”
“去?雜貨街。”愛洛吩咐道。
于是，卡曼拉著?挽馬離開人流涌動的梅麗爾時裝店，走出香梨爾街，才上了駕駛座，一路吆喝著?到了雜貨街。
在常去?的美麗石頭餐廳，愛洛先要了大份的豬腿肉卷餅和淡啤酒，讓小伙計給看馬車的卡曼送去?。
然后，找了個靠窗人少的位置，點了牛排套餐和草莓汁，一個人慢慢享用?。
吃過午餐，休息了一會兒，愛洛并沒打?算回去?，而是要繼續在這條街上掃貨，購物清單上的很多品類還一件都還沒買呢。
她早就發現?，像帽子，手帕，手套，襪子，圍裙之類的小物件，全是消耗品。
囿于當下的染色技術和布料材質，這些需要天天用?天天洗的小東西，非常容易破損，發黃，幾?乎每個月都要零星添置新品。
因此，與其從香梨爾街花大價錢買回來，只能用?兩三?次，倒不如買點便宜貨。
反正接觸到的人們都是從這里?買的，誰也?不會瞧不起誰，這也?都是生活小技巧呢。
出了餐廳，愛洛順著?沿街的店鋪，一家家仔細看，用?心?選。
除了外出的垂紗禮帽，干活的花帽，遮陽的寬檐帽，還買了兩打?繡花布帕，一打?花邊長?襪。
總之，目之所及，覺得自己能用?上的，通通不放過。
不留神進了一家紡織品店，本來覺得還能湊合的床上用?品，也?在提花緞面四件套五折的誘惑下，一口氣買了兩盒。
最近溫泉和畫室兩頭跑，也?算是短途出差，得多備兩套床單換洗。把那條寒酸洗褪色的藍色棉布床單鋪在白色公主床上，估計也?就自己能夠忍受這么久了吧。
半條街沒逛完，愛洛的手上已經拎不下了。好在這個街區是主場，臨時雇傭一個仆從也?放心?。
問?過老板，確認可以信任之后，在床品店門口，愛洛以2個便士的價格，雇傭了一個看起來還算機靈的小臨時工，幫她拎東西。
“愛洛小姐，您就多余問?老板，我還有什么不值得信任的？”
小臨時工七、八歲的樣子，拎著?兩大包紡織物一點也?不吃力，很有心?情跟愛洛聊天。
愛洛向前?的腳步頓了頓，這位，不記得認識啊？
“為什么能夠信任你？”愛洛問?他。
跟在她左后方的小男孩顯然是街面上討生活的老手了，側身避過人和車的動作?敏捷輕盈，嘴里?還能回答問?題：“我就是住在水井街尾的巴德，跟盧卡是日間學校的同學。不是說，他要去?您的畫室當學徒了么？我們也?算是熟人，怎么不能信任呢？”
所以說，當初為什么要把畫室開在這附近？
因為這里?全是熟人，可以避免被排擠。當然，消息傳得過快，缺乏隱私，就是不得不承擔的壞處了。
“你要這么說，確實有道理。那就好好把東西給我拎著?，別撒了。”愛洛囑咐道，繼續自己的采買大業。
說話?間，進了一家布店。根本不會針線活兒，沒關?系，不是還有萊莉嗎？
想到她出眾的手藝，愛洛就看著?順眼的各色棉線棉布買了五、六種。這會兒還沒想好要做什么，那也?沒事兒，到時候再討論。在縫紉領域，萊莉是有一點聰明在身上的。
不是特別長?的雜貨街，愛洛逛了一下午。這回，算是真?正深入了解了這條街的商品分布和店鋪位置，下回有需要，可以直達目的地。
回到下車的位置，卡曼老遠看見愛洛帶了個小仆從，一溜小跑到跟前?，接過愛洛的手袋，再指揮巴德將一堆紙袋紙盒放到車上。
收到小費，巴德還一本正經地對愛洛說：“等我攢夠了錢，就要去?學習烤面包了，以后，您要找人拎東西，可得問?清楚是誰啊。”
“好的，謝謝你。”愛洛笑著?感謝這個熱心?的小男孩。
回去?后，卡曼一趟一趟又一趟，把車里?的衣裙鞋帽，床單手套全搬進三?樓的房間。
他離開后，愛洛才發現?，屋子里?，留給自己的活動空間已經不多了。
“放在車廂里?那會兒也?沒覺得特別多啊？”愛洛心?里?嘀咕著?，手底下也?沒停，趕緊收拾。已經快五點了，吃完飯天就黑了，她可不想點著?蠟燭摸黑掛裙子。
紙盒拆到一半，愛洛放棄了。買的時候只想著?日常需求，完全忽略了衣柜的大小。
這種大擺多層的連衣裙，非常占地方。一個雙開門的木衣柜，最多能掛4條禮服裙，還得好好理順才行。
看著?一地的紙盒，這可怎么辦呢？
聽見貝林在樓下喊她，愛洛只好先下樓吃飯。實在不行，就……嗯？
匆匆下樓，跟正往餐盤里?擺面包的貝林打?聽道：“頂層的閣樓是不是還空著?呢？”
“是的。你搬下來之后，有人來看過，我感覺不合適，就沒租出去?。”貝林隨口問?道：“你有東西落在里?面了？鑰匙就在門縫里?別著?，自己上去?找吧。”
愛洛心?下一定，晚餐吃到一半，才提道：“把閣樓也?租給我吧，貝林奶奶。”
貝林不曉得她要做什么，問?道：“你的畫室不夠用?了嗎？”
“那倒不是。是因為，”愛洛有點難以啟齒，小小聲回答道：“我的衣服沒地方放了，想把閣樓改成衣帽間。”
貝林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道：“閣樓空著?，租給你也?沒什么。就是，”不知道該怎么措辭：“你確定？”
租房子，還要租個衣帽間。怎么聽，都有點別扭。
“是的是的。”愛洛連連點頭。
“吃完飯就上去?收拾吧。”貝林沒再說什么，催她快點吃完好干活。
“嘿嘿，看咱這腦瓜子，什么問?題立馬就能解決掉。”新主意說來就來，愛洛的內心?澎湃了。
嗯，自己是有衣帽間的人了。雖然比不上夫人們的豪華版，但也?算是朝著?這個方向，邁出了堅實的一步吶。
吃完晚餐，愛洛到閣樓轉來轉去?，盤算著?怎么放才好。
屋子中間，可以擺開兩個標準衣架，所有的裙子都掛上去?，正好。余下的鞋帽小零碎，分類裝進衣裙的紙盒里?，放到空床上。
完美！
回頭讓溫切爾去?雜貨街買兩個橫桿衣架，慢慢收拾。現?在，自己只要把去?溫泉要帶的衣物收拾好就行。三?天后回來，衣帽間肯定已經完工了，哈哈。
想好了怎么安排一屋子的衣服，愛洛假裝沒看見凌亂逼仄的房間，挑出接下來要用?的物品裝進箱子，趕著?洗漱睡覺了。
明天，還要繼續干活呢。
第100章 運營不易
根據計劃, 此次輪換，愛洛會帶著特雷和邁克斯在溫泉待三天，她再回畫室趕工定制畫。
因此, 短假過后的一大早，愛洛將新的定制畫分派好，讓吉斯跟著布利在畫室忙，把?衣帽間的事情交代給?溫切爾，給?她留下1個幾尼的費用后, 才帶著新?來的小學徒盧卡，在本諾的護送下，去?了銀月溫泉。
在畫室耽誤了一會兒，愛洛到的時候，門?口的侍者就傳信說，特雷跟邁克斯以及三位助手已經被莫爾特領走, 安排住宿去了。
放好行李，換上干活的裙子, 都沒顧得上跟萊莉交代一聲要清洗的衣物，愛洛就找出?了《修繕工程細則指引》和畫稿，匆匆去?了現場。
第二幅要修繕的畫作?, 對于特雷和邁克斯來說, 也并不陌生。都是去?年?干過的活兒, 經過愛洛的簡單指點, 兩人指揮著助手們, 順順利利的開工了。
這次的人手比上次多?了一倍不止，整體銜接正常, 速度飛快，完成度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見一切順暢, 沒有大問?題。午餐前，愛洛宣布：“下午開始，現有的團隊分開，邁克斯帶著兩個助手，去?修補下一副畫。”
沒人有異議，仿佛新?安排是理算當?然的。這讓臨時起意更改計劃的愛洛和本諾對視過后，同時倒吸一口涼氣：“幸虧調整的及時，要不然，沒準兒后面就要出?亂子。”
這么做，是因為過了一開始分工的忙亂之后，雖然進?展不慢，但總有些奇奇怪怪的感覺。
一方?面，是擁擠。愛洛在關鍵的布局和輪廓處出?手時，一共會有六個人同時動筆。對于這幅尺寸并不算小的畫作?來說，人手也過于充足了。搞得新?來的盧卡，一上午壓根就插不上手，連清洗畫筆的活兒都輪不上。
另一方?面，是利益。先前愛洛已經說了，這次的修繕畫和定制畫，都按照件數來支付工費。那么，在具體完成的時候，定制畫多?少?錢，修補畫多?少?錢，完成了哪些步驟，多?少?比例，這都是涉及到每個人收入的事情。如果干活的時候含糊不清，夾在一起，到后面，可就難算了。
干脆，從頭開始，三個繪畫助理，一人兩幅修補畫，四個助手，水平不同，大體能跟上進?度就行。定制畫，按照之前的比例，布利三幅，特雷和邁克斯一人兩幅。
這樣下來，團隊各成員的份額和地位，付出?和回報，所有人都能接受。至于還想要更多?，那就要看往后各自?繪畫水平提高的幅度了。
看到大家基本滿意的去?餐廳吃午餐，愛洛擦了一把?額頭上并不存在汗水，在回別墅的路上，對本諾說道：“這樣分到每個人頭上，短期看速度會變慢。但長期來說，責任明確，進?度水平其實更加一目了然，好處大過壞處吧。”
“你發現得快，處理得也很明白?。這才幾個月，我們的人手就翻了一倍，有點小問?題很正常。”本諾寬慰道。
看得出?來，愛洛對于復雜的人事管理問?題有些心煩。可是，身為畫室的創始人，這個，是避免不了的。
只能說，掙多?大錢，就得操多?大的心，還跟著一句糟多?大罪呢。幸運的是，迄今為止，愛洛尚未體會過后者。
午餐時，萊莉在一旁上菜，順便匯報了上午的工作?：所有的衣物都清洗過，曬在后院，晚上就能用。另外，有哪些裙子是需要改的，告訴她，下午就能做出?來。
見小女仆這么努力，跟當?初的自?己有一拼。愛洛夸獎道：“我還買了一堆花布，就是沒想好要做什?么，等下次帶過來，給?你練練手。”
萊莉得到認可，高興的臉都紅了，激動道：“我知道很多?種裙子的裁剪方?式，肯定能讓您滿意。”
午休過后，愛洛帶著邁克斯去?了新?的現場，先完成自?己的部分，再交給?邁克斯，和本諾一起盯了半下午。兩個助手跟著他，畫面推進?層次分明，配合默契忙而不亂，一切都井井有條。
“別看邁克斯手上功夫一般了些，但在組織協調團隊上面，的確有一手。舍瓦利到底是開了大畫室的成功人士，知人善任，就是沒有考慮當?事人的想法和前途。”愛洛是這樣認為的。
三天時間一晃而過，把?盧卡留在特雷的組里，讓他跟著干雜活兒，愛洛再次換地圖，回了石匠街，要接著干定制畫的活兒。
這天，從溫泉回來，時間已經不早了。愛洛顧不上吃晚餐，興致高昂地沖到閣樓，看自?己的衣帽間布置的怎么樣了。
推開門?，兩排衣架整齊靠在一起，立在屋子中間，上面罩著半透的白?紗棉布遮灰，只露出?離地5英寸左右的裙邊，花花綠綠的，像是種在地上的野花叢一樣。
衣裙的包裝盒被整齊地擺在床上，手帕一盒，襪子一盒，手套一盒……再也不用從一團亂麻里挑選了。
鞋盒靠墻摞成兩層，成了鞋架，當?季的鞋子擺在上面，椅子就在邊上，穿脫很方?便。
回到三樓，看著顯得空蕩蕩的房間，愛洛想了想，唯一的不足之處，大概就是如果外出?換衣服，得上一層樓了。
看完心心念念的衣帽間，哼著不知名小調，愛洛換了家居服，下樓吃晚餐。
見她輕快的下樓來，貝林笑吟吟道：“我就說你肯定會滿意，溫切爾還不相信，非要我跟你說好話不可。”
“挺好的，跟我想的一樣。”愛洛大口吃著肉醬拌面，贊道。
貝林見她心情不錯，說道：“這幾天挺順利的吧，盧卡表現怎么樣？金恩天天來家里，說沒想到一去?就這么久。”
“小孩兒挺聰明，也愿意靜下心來干活。”愛洛放下手里的叉子，對貝林說道：“暫時先在那邊，跟著固定的人，上手會快些。下個月就回來了。”
“呵呵，我也是這么跟她說的。你看，太熟悉的人就有這點不好，總來打聽。”
愛洛沒接話，繼續吃晚飯。
知道就好。不過，這也分人，你看，吉斯的姐姐跟自?己的關系也很好，從來沒問?過什?么。
沒把?這事兒放在心上，畫室現在已經差不多?十個人了，跟僅有一人只管賣畫的時候可沒法比，難免會有各種稀奇古怪的問?題要自?己解決。
給?所有人分組不就是為了提高效率，降低內耗么？員工的奶奶來打聽事兒，可排不上號。
要不是時代特殊，連自?己在內，可都算是童工呢。
在畫室趕工定制畫的布利和他的助手，也是干勁十足。這三天，不僅完成了計劃中的內容，還開始嘗試更進?一步，留出?需要愛洛親自?完成的部分后，調整了順序，先行上色。
雖然結構略有偏移，但空間足夠，給?后期的調整留足了余地。因此，第二天，愛洛沒理會緊張不已的布利，笑瞇瞇地把?他手上的定制畫從上到下看了一遍后，問?他：“這樣就不用等我了。嗯，是不是我在兩邊來回跑，其實影響了你的進?度？”
布利撓了撓頭，耿直地回答道：“也不是很影響。我算過了，要是按照先前的流程，一個月怎么也要晚一天。好在夏天的光線好，每天多?干1個小時，也就差不多?了。”
行吧，她的日程安排太過緊湊，保不齊是會拖慢進?度。布利的水平非常不錯，只要畫面最終的效果能保證，愛洛也就默認了他的這一點順序調整。
除了這個小小的改變，分成三個團隊，兩個地方?的畫室運轉良好。本諾天天來回跑，協調傳信兒，忙得兩腳朝天。
修繕畫工期過半的時候，定制畫交付了三批。正在完成第四批。布利三人作?為繪畫助理，拿的是1個幾尼一副的工費。后來的助手們，也基本能拿到每幅畫10個先令的工費，遠遠高于開始定下的每月15個先令的薪水。
在高收入的激勵下，完全不用愛洛操心，溫泉的畫作?按部就班，她只需完成固定的部分，其余的都能交給?助手們了。
所以，當?再次站在《眾神出?浴圖》前的愛洛，看見特雷和邁克斯對著人物間的距離比比劃劃，討論得熱火朝天時決定，是時候教給?助理們如何使用三角尺給?大尺寸的多?人物圖定位了。
拍了拍手，愛洛等大家安靜后，說道：“這幅畫是我去?年?完成的。那會兒時間緊，就沒解釋太多?。既然今年?又碰上了，我就大概講一下，怎么用直尺來確定多?個人物之間的比例關系。”
聽她這么說，原本靜下來的眾人嘈雜起來，特雷和邁克斯更是興奮地擠到跟前，一眼不眨地盯著她手里的三角尺，好像這樣就能學會了似的。
愛洛指著墻壁上隱約的畫痕，先從空間原理講起，然后才告訴求知若渴的助理們，如何搭配使用這套工具，還順便科普了兩個數學公式。
前面聽著還好，到后面，特雷和邁克斯似懂非懂，水平更次一些的三個助手就完全迷茫了。
見講得有些深了，愛洛趕緊住口。
這個，認識字就罷了，還交代得過去?。關于立體幾何的東西，還是別說了。
萬一被人注意到，問?她從哪兒知道的，總不能再推給?村里的教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