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肖像畫
香梨爾街, 舍瓦利畫室門口。
馬里奧剛送一位年長的男士上了馬車，一眼瞅見?本諾扶愛洛下車，小碎步跑過來, 含笑道：“大師正在一樓畫廊里招呼客人，時間?正好。”
愛洛點頭微笑，本諾抱著畫跟在后面。上午時分，大廳里也并不冷清，零零散散有三、四位看畫的人。
馬里奧在前?面引路, 帶愛洛到了大廳的休息區，中間?有一張很大的矮腳大理石圓桌，被一圈深紅色的天鵝絨寬沙發圍著，需要單獨鑒賞的畫就會擺在這?里。
這?會兒桌上什么都沒有，光禿禿的。舍瓦利一個人靠在沙發上，正喝著咖啡, 遠遠地看見?愛洛走進來，露出和煦的微笑問：“畫在哪兒呢？”
話音剛落, 就露出了跟在后?面的本諾，手?里抱著一本書。哦，不, 應該就是畫了。
本諾笑嘻嘻地把畫放在矮桌上, 舍瓦利端著杯子?的手?頓了頓, 站起來看著桌子?上的紙包, 半晌沒說話。
愛洛一看舍瓦利的表情, 就知道他是嫌棄畫太小了。的確，溫泉的室內畫, 都是半墻或者整墻的大小。展廳和畫廊里的畫，也多是會掛在客廳或者餐廳的大幅作?品, 基本上沒有低于一人高的。
自己冷不丁地拿了個小不點來，估計他正想著怎么拒絕自己呢。小幅畫大多會擺在進門柜或者書桌上，明顯不太匹配畫廊的目標市場。
沒急著介紹，愛洛自己上前?，拆開外面裹著的報紙，把畫豎起來，正對著舍瓦利的眼睛，然后?手?腕上下左右移動，讓畫面跟他的目光形成不同的斜面。
馬里奧和本諾站在后?面，只看到愛洛的動作?，看不見?畫的正面。但舍瓦利卻清清楚楚地看到，隨著角度的變化，畫中迎著光的橋顏色的深淺是變化的，剎那間?，這?座橋從早到晚的景像就在眼前?一晃而過。
舍瓦利上前?兩步，從愛洛接過畫，對著陽光，翻動自己的雙手?，緊皺眉頭，盯著畫研究了半天，但也說不好是怎么回事?，臉色逐漸陰沉下來。
愛洛見?舍瓦利一臉黑云，心里吐了吐舌頭，感覺這?個3D的畫法有點超出這?個時代?人們的認知，不然他不會是這?幅表情。想了想，開口道：“其實，這?個效果的原理并不復雜，在構圖的時候注重遠近，上色的時候明暗交叉著來就行。”
舍瓦利抬眼淡淡地看了愛洛一眼，明白無誤地傳遞出“你這?話糊弄誰呢你自己能?相信嗎”的意?思。
給出這?個鄙夷的眼神后?，舍瓦利低頭繼續看畫，誰也不搭理，愛洛摸了摸鼻子?，只好自己先坐下等著。
成功的畫師就是這?樣，沒有癡迷鉆研的精神，就只能?是個畫匠。沒有天份和靈感，再怎么鉆研也沒用。恰巧，舍瓦利什么都有，所以，看到自己完全沒見?過的畫法技巧，根本就沒法挪開眼睛，什么招募畫師代?售作?品之類的事?情，早就顧不上了。
馬里奧不是太明白怎么回事?，只是見?舍瓦利突然不高興了，心里發顫，低聲道：“愛洛，你喝點什么？”試圖給自己找點事?干，緩和一下氣氛。
愛洛搖了搖頭，早上吃的清淡，也喝了茶。出門在外，自己也沒個女仆，上盥洗室不方便，就不喝了。
馬里奧的目光移向本諾，本諾倒是明白，心里也不著急了，穩穩當當地說：“我要一杯咖啡。”
見?馬里奧轉身，本諾的臉上浮起微笑，但四處轉悠的目光卻出賣了他激動的內心，“愛洛真的是……隨手?一副畫就能?打?動人。該開個什么價好呢？怎么忘了問她一聲。”
吩咐完侍者的馬里奧，回來時掃到了舍瓦利手?里的畫，以為自己眼花了，又走近了看，發現自己并沒有看錯，畫上的橋就是一直在變化。跟舍瓦利一樣，馬上皺緊了眉頭，緊貼上去要再看個仔細。
一時間?有些冷場，愛洛卻并不覺得被冷落了。還起身隨意?地走來走去，欣賞畫廊里代?售的畫。
一樓擺著的畫，跟昨天在頂層展示廳看到畫相比較，風格大不相同，內容表達和技法運用上明顯有差距。但總體的水平相當不錯，里面不乏令人眼前?一亮的作?品。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保證了商品的多樣性，才能?為客人留有挑選的余地。
轉到一半的時候，馬里奧小跑著過來，眉開眼笑地招呼她：“愛洛小姐，舍瓦利大師請您過去談談。”
愛洛瞟了他一眼，沒吭聲，慢吞吞地走回沙發的位置坐下，看向桌上立著的那副畫。舍瓦利看她這?幅樣子?，不由地笑了，這?是拿捏死了他肯定好奇是吧。
好的，他的確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技法。不過，他肯定不會開口問的，因為這?些都是各家畫師的不傳之秘，沒人會不知分寸地去打?聽。
清咳了一聲，舍瓦利說道：“這?幅畫我留下了，20個幾尼不扣傭金，怎么樣？”
“好的。”愛洛清脆地回答道，一點價格都沒講。本來只打?算開價10個幾尼的，這?還有什么可?談的。畫的尺寸在那里擺著，一層的畫大多在5個幾尼到20個幾尼之間?，這?是頂格給的價。
一下子?，馬里奧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招呼本諾這?就去結款。
舍瓦利問愛洛：“肖像畫也能?畫成這?種風格嗎？”
愛洛點頭又搖頭道：“橋的線條是直的，效果明顯。人臉是弧形的，作?為靜態大尺寸畫，出現兩張不同表情的臉，新奇但擺著的效果不好。”
說的有道理，但其實是難度有點大，愛洛不太想出手?。
“哦，那就是眾神圖或者單獨神話人物圖那樣的？”舍瓦利試探著詢問。
愛洛想了一下，對比之前?看到的畫像，說道：“可?以是夢幻，也可?以寫實。就是說，你是要更美?還是要更真。”
舍瓦利摸了摸有些稀疏的腦袋，確定道：“還是更美?吧。我是找不到那種感覺了，家里全是寫實的畫。”
愛洛忍不住低頭，捂嘴偷偷笑了一下，又連忙抬起頭，回答道：“沒問題。”
等馬里奧和本諾一前?一后?的下樓，兩人就起身，準備去舍瓦利家的別墅，他的夫人一直在家等著。
愛洛上了一輛藝術含量頗高的鋼架雕花馬車，跟在舍瓦利的同款車后?，一路疾馳朝城北的別墅區駛去——
分割線——
舍瓦利家位于距離鳶尾花街兩個街區的紫丁花街。初秋季節，這?一片都還是姹紫嫣紅，格外的花錦繁茂。
馬車依次停在一扇拱形鐵藝門前?，鏤空的門柱和門楣上爬滿了依然盛開的小紫丁花，從遠處看去，仿佛一大片紫色的云彩落在白色的小樓前?，非常引人矚目。
一進大門，是一片深綠色的草地，深深淺淺地構成了一副交錯對稱的圖案，打?理得很精致。這?個院子?可?比坎貝爾夫人家的庭院小多了。正中有一條不太長?的3英尺寬小石磚路，直通小樓。
一樓的尖頂門廊下，一位盛裝女士雙手?相握放在身前?，面露微笑看著愛洛。
走到近前?，舍瓦利跟女士貼了貼臉，笑瞇瞇地介紹道：“伊溫妮，這?就是我提到的愛洛伊絲，她是我迄今為止，發現的最有天份的畫師之一。”
然后?轉頭對愛洛道：“這?是我的夫人，伊溫妮·舍瓦利。她是法爾西人，你可?以叫她溫妮。”
“你好，舍瓦利夫人。”愛洛微微屈膝，后?面的本諾也脫下帽子?致意?。
穿了一身淺黃帶星花紋的紗裙，梳著復雜盤發，扣著一個碎寶石花冠的伊溫妮聲音很好聽：“噢，多么可?愛的女孩子?，竟然還是位藝術家。我真為你的眼光感到驕傲，納什爾親愛的。”
瞧瞧人家這?情商，隨便說一句話出來，就能?既夸了客人，還捧了丈夫。難怪能?讓舍瓦利堅持給畫三十?年的生日畫呢，別看衣著有點跳脫，不簡單。
和她輕輕擁抱了一下，愛洛留下了香水味道不錯的印象。然后?，伊溫妮上前?挽住了舍瓦利的手?臂，側身邀請愛洛進了屋。
這?棟別墅從外面看著不算大，進來后?，里面的空間?卻不小。讓愛洛意?外的是，大概出于畫家對光線的需求，并不用作?畫室的一樓，墻上的窗戶也多了一扇，大了一圈。通透的大廳能?一眼看到底，很是明亮。
這?一點是很少見?的。即便是坎貝爾夫人的房子?，也只有固定的三扇窗戶，尺寸也就普通大小。這?就顯而易見?是職業需求問題了，當然，跟舍瓦利的高收入也不無關?系。
什么時候，我也能?有一棟按照自己喜好建造的房子?呢？愛洛尚未入夢，就醒了。
客廳的家具豪華精美?。眾人在金色靠背，灰色暗紋緞面的大沙發上落座后?，伊溫妮輕笑一聲，開口道：“納什爾，你決定請愛洛給我畫什么類型的畫呢？”
“嗯，溫妮。今天愛洛帶來的一副小畫，讓我非常震驚，對她更有信心了。已經跟她確定好，是她在溫泉完成過的，眾神圖那樣的夢幻畫，非常適合你。”
第62章 伊溫妮
伊溫妮看向舍瓦利的眼神簡直要滴出水了, 聲線更加柔和：“納什爾，你是這么認為的嗎？”
“當然了。愛洛跟我的畫法完全不一樣，她?這樣的小女孩肯定能夠抓住你內心的溫柔和善良。”
“好的。我相?信你。那么, 愛洛，你來看看我選好的衣服首飾怎么樣？”溫柔的夫人在面對要留下自?己倩影的畫師時，一點兒也不拖沓婉轉，非常之雷厲風行。
“呃，”坐下后一句話也沒跟繪畫對?象交流的愛洛有點卡住了, 這就可以了？目光飄向舍瓦利，見他點頭，只好同意：“好的，夫人。我們先選一下造型，然后?我跟再跟您講解一下大概的畫面構圖。”
就這樣，愛洛立即跟伊溫妮上二樓挑衣服, 確認肖像畫的妝面形象，留自?己的經紀人和雇主吸煙聊天。
二樓的小會客室, 無關陳設已經基本?清空。這里就是伊溫妮為自?己準備的畫室了。不得不說，家?里有專業人員，工作就是高效精準, 很多瑣事都不用操心。
靠窗光線好的位置, 擺了一副畫架, 目測尺寸, 畫的成品至少有5英尺高。附近留出了一大塊空間, 無論是坐著還是站著，都能找到最佳角度。
屋子側面是兩排掛滿各色女裙的落地衣架, 擠擠挨挨，眼花繚亂, 一如拉夏爾時裝店的展示大廳。
從冬裙到夏裙，從緞面到絲綢，高領低胸，貼身大擺。一眼看去，質量和款式全是上乘之作。這位來自?法爾西帝國的女士真是沒?少買拉夏爾的衣服，難怪他們做個促銷那么大張旗鼓，市場認可嘛。
夢中?衣帽間啊，這是！
愛洛走了一會兒神，才咽了咽口?水，問道：“伊溫妮，你想?穿哪一條裙子？”
“想?穿的都在這里了，你看哪件合適呢？”伊溫妮輕輕蹙眉。
“這個么……”
愛洛組織了半天語言，才開口?道：“淺色天然會有輕快的感覺。但是，沒?辦法突出你的氣質。可以找一條顏色略深的裙子，嗯，通過對?比來襯托氣氛。”
小姐姐，你這胳膊都比我的大腿粗了，穿個半透明的粉裙子也夢幻不起來呀？我們，還是要展示優點，避開不足的是吧。
愛洛準備用色調而不是裙子的款式來達成目的。所以，拒絕了伊溫妮各種小清新嬌弱系裙子的選擇，都快把?腦子里學過的詞匯用光了，才終于說服她?，定下了一件金色超低胸露肩背羊腿袖晚禮服。
這條裙子屬于復古風。
暗金厚緞材質，大圓領上綴了一圈堆花小玫瑰。胸前倒三?角白珍珠區域直抵腰線，淺金色寬邊腰帶，把?本?來顯得臃腫的身形一下子拉長了，加上垂順略收身的裙擺，很符合當前伊溫妮慵懶自?在的狀態。
等伊溫妮換好裙子，愛洛又?讓侍女把?她?高聳復雜的盤發拆下來，金褐色的頭發向后?攏，從頭頂開始編了個松松的四股蝎尾辮，從七八個首飾盒里挑出一頂珠光貝殼鑲嵌的玫瑰花環，額心一顆深藍卵型吊墜，銀光貝殼彎月長耳環，富貴生動的美人讓愛洛一下子有了靈感。
把?伊溫妮臉上的濃妝卸掉，按照裸妝的順序來一遍，最后?只點了淺玫瑰紅的唇膏。
嗯，美人真是各有迷人之處。愛洛看了一眼窗前的光線，讓她?站在稍微斜一點的位置。再示意侍女將半身高的橢圓水銀鏡搬過來，讓伊溫妮看效果。
鏡子放到身前，伊溫妮的眼睛一動不動，盯著鏡中?的自?己，好像窗邊的風變大了，忽然間，眼角就流出了眼淚。
“親愛的，你怎么了？多美啊，讓我想?起了第一次見到你的那個美妙的清晨。”
已經站在門口?看了好一會兒的舍瓦利忙不迭地走進來，捧著伊溫妮的臉輕輕擦拭一滴滴的淚珠。
這一口?狗糧，給愛洛喂的，翻著白眼掃到站在門外的本?諾，問他：“不是在樓下吸煙么？怎么上來了”
“納什爾要請我看看他收藏的煙斗，路過一下。”本?諾強忍笑意，回答道。
“熟悉的還挺快，都叫上納什爾了，真不愧是人力中?介。”愛洛嘴里嘟囔著，不知道這對?愛人什么時候才分開，這里還有個小孩呢。
好半天，伊溫妮終于停止了啜泣，平復了心情，抽抽搭搭地說：“納什爾，我好像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你真的太棒了，能找到這么合適我的畫師。”
“好的，那就按照這個來畫吧。你在我眼里，永遠都是那個十六歲的好姑娘。”舍瓦利安慰著懷中?的夫人，眼睛看向愛洛。
愛洛大大無語，只好充當打斷美好回憶的小壞蛋，開口?說道：“伊溫妮，我們來商量一下角度吧。”
聽到要確定很重要的畫面了，伊溫妮來了精神，站直了身體，對?舍瓦利道：“納什爾，你忙你的去吧。我這還有事兒要決定。”
舍瓦利摸了一下伊溫妮的頭頂，對?愛洛點了點頭，轉身和本?諾朝走廊的另一邊走去。
侍女趕緊遞上早已準備好的熱毛巾，伊溫妮擦了擦臉，照了下鏡子，感覺妝面沒?什么變化，才放下心。擠出一絲微笑，對?愛洛說道：“哦，小愛洛，我是個感性的人。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
“嗯嗯。伊溫妮，我準備畫成半身像，你看怎么樣？”愛洛沒?敢接下這個話題，搞不好就得聽一肚子的戀愛故事，還是干活兒重要。
談到這個事關自?己百年?形象的記錄問題，感性的伊溫妮立馬理性起來，試探著提出自?己的想?法：“為什么不是全身像呢？這款裙子可是王室經典款，我想?把?全貌都畫下來。”
“因為裙子的面積太大了， 5英尺高的畫像，如果要畫全身，臉部就會比較小，整體的效果會差一點。”愛洛認真地解釋。
伊溫妮絲毫不在意：“那換成10英尺高的不就行了嗎？”
“呃，”愛洛今天第二次被她?噎住了，只好盡力打消這種想?法：“倒也不是不行。不過，大的畫像對?光線和空間的要求比較高，大部分是教堂或者公共區域的畫作。比如舍瓦利大師的玫瑰圖，和我今年?剛完成的眾神出浴圖，效果都很好，就是，不怎么適合在近處看。”
伊溫妮作為舍瓦利大師的生活和靈魂伴侶，不會畫畫，但基本?的美術素養還是有的，完全聽懂了愛洛的暗示：不行。
張口?想?反駁，又?不知道說什么好，考慮到還要依靠愛洛給她?畫出夢中?情畫，就沉默了。但左思右想?，還是認可愛洛的審美，剛挑的裙子，定的妝容都讓她?大吃一驚，非常滿意。
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說道：“那好吧，聽你的。”
“嗯，”愛洛矜持地點點頭，讓伊溫妮坐到離窗戶最近的沙發上，說道：“我準備畫一副坐在沙發上的半身像，裙擺打開，露出鞋尖。到時候沙發可以跟著光線移動，坐著也不會累。”
伊溫妮同意，緊接著問：“那現在就開始嗎？”
愛洛搖頭說道：“我會先開個單子，寫上要用的顏料和畫筆型號。明天開始，在上午9點到下午3點的光線下繪制。要是陰天，就休息。”
伊溫妮奇道：“光線重要，也沒?到需要休息的地步吧？眼看冬天了，什么時候能完成呢？我可是明年?初的生日。”
愛洛自?信地保證：“放心，我的畫法跟別人不一樣，用不了那么長時間。”
伊溫妮似信非信，但見她?信誓旦旦的模樣，只好先同意了。
定下這些細節，愛洛寫了一張紙的需求，等侍女上了茶，喝了兩口?，和伊溫妮沒?聊兩句，舍瓦利和本?諾就看完收藏品過來了。
舍瓦利見兩人悠閑地在窗邊喝茶，問道：“定好了？”
愛洛把?剛出爐的需求遞過去說道：“先按這些準備。明天我會準時到的。”說完，就要和本?諾告辭離開。
伊溫妮站起來，撫了一下裙角，說道：“還沒?有邀請你參觀我這些年?的畫像，都在頂層的畫室里。本?來是掛在各個房間的，納什爾非說自?己現在不怎么在家?里動筆了，要把?畫室讓給我作為專屬展室。”說完，還嗔怪地看了舍瓦利一眼。
難怪沒?在客廳和樓梯見看到任何畫像，自?己還贊嘆舍瓦利的品味有初代?簡約風呢，原來是取下了夫人的畫像，又?不好掛別的上去，只好空著了，哈哈。
愛洛壓了下自?己上揚的嘴角，笑道：“以后?有的是機會，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舍瓦利看時間已經接近中?午，邀請道：“一起吃午餐吧。”
愛洛搖了搖頭，“下次吧，今天太匆忙了。”
一看就是臨時起意，自?己這個畫師還帶著經紀人，就不給雇主添麻煩了。
何況大家?也不熟悉，硬湊在一桌吃飯累死了。
這一上午可不輕松，愛洛想?快點回去歇著。
跟本?諾出門上了馬車，愛洛扶額道：“伊溫妮的想?法還挺多，我得快點畫，以后?能從畫室接活兒就好了。”
本?諾哈哈大笑：“幸虧舍瓦利認識了你。要不然，這幅畫得要了他的命，這可是他親口?跟我說的。”
愛洛“嗤”的一下笑出聲來。不得不說，肖像畫是個非常好的方向。
可惜，畫得起肖像畫的人家?大多有自?己的家?族畫師，很少從外面請人。
碰到給伊溫妮畫像的活，也是舍瓦利富而不貴，身份不高的緣故。去年?的時候，坎貝爾夫人那么欣賞她?，也沒?說讓她?試試肖像畫。
所以，自?己可能就這么一次畫肖像的機會，得好好思考一下，在滿足伊溫妮夢幻且真實?要求的前提，怎么能讓看到的人一眼驚艷呢？
第63章 讓客戶滿意
在貝林家的客廳, 本?諾把裝著20個幾尼的信封遞給愛洛。愛洛要數出兩個幾尼的傭金，被他伸手按住信封，正色道：“這幅畫前后都是你自己在忙活, 跟我可沒關系。”
愛洛說?道：“你是我的經紀人，當然要對我所有的作品收取傭金。”
本?諾不?贊同道：“是我介紹的客戶或者我參與過的才算數。這兩?幅畫，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看到，肯定不能收。”
愛洛想了想, 笑了。正是本諾一直以來對待傭金非常坦誠的表現，自己才愿意?跟他合作。
以?她目前展露出來的賺錢能力，起碼蛛網商行是不?可能放過這顆搖錢樹的。現在還風平浪靜，可見本?諾的能力和人脈。既然必須得有個幫手，他就很合適了。
也不?好推來推去，愛洛只好說?：“那這次就算了。肖像畫還沒談價格, 你找機會和馬里奧打聽一下。”
簡單吃完午餐，本?諾離去, 愛洛幫貝林整理完廚房后，回?自己的小閣樓休息。
躺在床上，愛洛開始考慮接下來的計劃。
目前已?經是十月初了, 預計肖像畫一周內完工。后面就開始正式學習語言, 爭取定制畫的活兒。嗯, 還要打聽一下坎貝爾夫人今年什么時候來拜阿斯城。
要是接定制畫的活兒能一直有, 自己就得讓本?諾找合適的地方?了。貝林家的小樓可擺不?開畫架, 還有好幾個助理呢？——
我是分割線——
早上八點整，本?諾準時等在小樓門口, 他會每天跟著馬車接送。反正今年的人力市場旺季還沒到，正好有這個時間差, 為?小雇主保駕護航。
到達舍瓦利家別?墅時正好九點，溫黃的暖陽照進屋內，投射出翻飛朦朧的光影。伊溫妮已?經按照昨天的衣飾妝容打扮好了，還搬來了一只香檳色的貴妃椅，半靠在上面。
愛洛看著她為?自己設計的場景，不?由心里嘆了口氣。可惜畫面略顯臃腫，要不?然，也不?是不?能用，還是得找到凸顯優點的合適姿勢才行。這個么，有點，嗯，辣眼睛。
挪動了一下畫架的位置，愛洛見舍瓦利站在一旁，抱著肩膀也不?說?話，只好開口道：“伊溫妮，我需要你坐直。”
本?來松垮垮靠在椅背上的伊溫妮睜大了眼睛，問道：“為?什么？你昨天的話提醒了我，才想起來肖像畫可以?不?用站著。這個姿勢我調整了好半天呢，納什爾？”
伊溫妮轉頭看向舍瓦利，試圖尋求支持。舍瓦利“嗯”了半天，就是不?開口。
愛洛笑瞇瞇的，用畫筆劃拉著手里的調色盤，圍著貴妃椅轉來轉去，一副不?知道如?何下筆的模樣。
見她這么堅持，伊溫妮只好收起柔媚無力的樣子，老老實實坐起來，半裸的背部挺直，雙手互握放在身?前的裙子上，微微昂起頭，有點惱怒地瞪著她。
就是這樣滴！愛洛眼睛一亮，好，本?想畫個慵懶自在的貴夫人，加點怒氣值，就更生動貼切了。
舍瓦利在身?后輕輕地抽了一口氣。早先在溫泉看愛洛畫畫的時候，只覺得她技法?好不?一般，沒太?多的感?觸。這會兒見她上來就刷刷刷不?停筆，內心有點慌張：“現在的小孩兒都這么厲害？說?下筆就下筆，不?用再醞釀一下嗎？”
他哪里知道，愛洛不?知道臨摹過多少肖像畫，油畫國畫漫畫，什么姿態構圖色調沒見過，根本?用不?著思考，不?過是在無數模板里挑一個，然后手工加個濾鏡而已?……
一上午過得很快，伊溫妮老早就坐不?住了，不?停地站起來轉圈，喝茶，但絲毫沒有影響到愛洛的動作。反正隨著光線的變化，也要她移動位置，就別?在這個上面給雇主找不?痛快了。
吃過簡單的午餐，伊溫妮要休息半小時。愛洛也不?管她，自顧畫背景，間或這樣，對整體的布局倒是更有把握。
等下午的日光弱下來的時候，愛洛放下筆，看了眼墻上掛著的木質報時鳥鐘，跟自己預料的差不?多，正好三點過幾分鐘。
將手里的筆遞給侍女去清洗。甩了甩手腕，愛洛對伊溫妮說?道：“今天就到這里，明天我們繼續。”
伊溫妮大概是被愛洛繪畫過程中?一聲不?吭的嚴肅給鎮住了，臉上的笑容有些勉強，但還是說?道：“好的。你今天也辛苦了，我們明天見。”對她的工作態度也沒話說?，總不?能抱怨愛洛沒她聊天吧。
舍瓦利看了一上午之后，下午就沒出現。本?諾已?在客廳等待多時。見愛洛下樓來了，站起身?向伊溫妮致意?后，就帶著愛洛告辭了。
馬車上，本?諾不?解地問道：“我怎么看著舍瓦利夫人不?太?開心，是發生什么事了嗎？”
愛洛搖頭道：“就是做模特太?辛苦了。我趕時間，總不?能畫一個小時讓她休息兩?個小時吧。”
本?諾恍然大悟：“舍瓦利大師把這個畫交給你，還有這個原因啊。也是，估計他要親自來畫，確實需要半年。”
這個角度倒是被愛洛給忽略了。結合今天的繪畫過程，不?能說?不?順利，想必自己一直板著臉的態度擋住了很多要求吧。
以?前沒畫過肖像畫，所以?就沒考慮到會出現繪畫對象配合的問題。今后可要注意?了，提前說?清楚，時間也要定得再寬裕些。畢竟是懶散慣了的夫人，會出現一些不?可預見的事情也能理解。
總結了當天的經驗，第二天就過得更絲滑了一些。伊溫妮沒有提出太?多的要求，估計舍瓦利跟她說?過了什么，臉上的笑容也真誠了許多。
愛洛同樣調整了節奏，盡量照顧嬌滴滴的模特。雙方?各讓一步，氛圍就好了很多。
接下來的一周，愛洛就心無旁騖地完成這幅畫。期間，還找機會參觀了擺放在頂層畫室的，伊溫妮從新婚開始，時間跨度接近三十年的所有畫像。
愛洛不?只是大開眼界，簡直都可以?說?是驚訝了。不?用細說?這些畫作完整地記錄了伊溫妮半生的容貌變化，就每一幅畫中?出現的服裝，首飾，發型，就足夠出上幾本?《本?世紀女性服飾變遷》、《論不?同材質珠寶的款式》、《如?何梳一個令人驚訝的發型》的書了，絕對會暢銷。
當然，從這些畫里，也能看出來舍瓦利繪畫技法?的發展脈絡，繪畫風格的變換調整，屬實如?同看了一場大型展覽，獲益匪淺。
鑒于自認為?收獲大于付出，愛洛在原本?計劃的最后一層上色完成后，又多費了半天功夫，增加了粗顆粒感?的磨砂色。
因為?在直光下會帶來一層類似玻璃的效果?，畫師們普遍認為?這樣做會降低真實感?，導致畫面變形。所以?，通常這一步驟很少在室內畫上使用，多見于室外的大型墻壁畫上。
但此時，用在這幅淺亮柔光的肖像上，降低了顏料本?身?的僵硬感?，加重了伊溫妮所向往的夢幻氛圍，完全滿足了她的期待。
看到最終成品的時候，伊溫妮的雙眼中?一直含著淚，開心的不?得了，就只是盯著畫像里的自己目不?轉睛，根本?顧不?上搭理任何人。
舍瓦利當然很滿意?。但這會兒，他也不?好萬事不?管去研究這幅畫。于是跟愛洛商量：“非常好。接下來，你什么時候去畫室，我們談談定制畫的細節。”
愛洛同意?道：“我休息一天。后天上午，八點見。”
舍瓦利很欣賞愛洛爽快的態度，偏了偏頭，示意?馬里奧送上早已?準備好的信封。本?諾微笑著，上前一步接過去。
見伊溫妮依然沉浸其?中?，舍瓦利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愛洛也想早點回?去休息，就拒絕了馬里奧晚餐的邀請，告辭回?了小樓——
必定出現的分割線——
到家后，照例是貝林在廚房忙活，愛洛和本?諾在客廳說?話。本?諾把收到的信封放在小圓桌上，低聲說?道：“按照馬里奧的說?法?，肖像畫在30-70幾尼之間，他們是按照70幾尼給的。”
愛洛回?憶起在畫廊看到的標價，點頭道：“差不?多是這個樣子的。那些代售的畫幾乎沒有超過20個幾尼的，肖像畫價格會高些，這個價格不?算低了。”
取出4個幾尼，還是按照5%的行規給本?諾支付傭金，多了點也沒計較那么細，上次《橋》的傭金，本?諾可是拒絕了的。
這回?他沒推辭，爽快地收下，笑著問愛洛道：“那我后天還是八點來接你？”愛洛點頭，本?諾這才起身?離去。
又一份收入到手了，哈哈。墊著腳跑上樓，把信封里的錢放好，愛洛換了身?輕便的衣服，準備今天早點兒吃飯休息，明天還有新的安排。
愛洛打定了主意?，這個外語是非學不?可了。在給伊溫妮繪制肖像畫的過程中?，不?經意?間發現，這位看似整日里無所事事的法?爾西帝國美人，能講大陸上好幾個國家的語言。
這也讓愛洛對她草包美人的感?官大為?改善，后來幾天順暢的合作不?能說?與此完全無關。據伊溫妮所述，絕大部分貴族或者富商家的女性，都至少會兩?門語言。
有錢有閑的少女們，通過女校開展社交活動是最近幾十年來的趨勢，過去流行的請私人教師接受教育的方?式，因為?費用和候選人方?面的限制，現在只存在于少量的頂級貴族家庭了。
所以?，未來自己想開展肖像畫業務，多學兩?門語言是必須的。既能多個話題交流，又能彰顯自己的身?份。基于實用和虛榮的雙重目的，愛洛下定決心，要好好卷學習了。
于是，本?要休息的第二天，愛洛精神?抖擻地去日間學校上課了。
第64章 開業準備
現在, 她已經?不是一個人在日間學校學習語言了。
自從教務長拉維恩·肯特?在她的啟發下?，開設了這兩門語言課，因為申請到?了補貼, 學費很低，斷斷續續也有?七八個年紀跟她差不多的男孩女孩來上?課，倒給了她不少的壓力。
原本?只有?她一個人，學得慢點也沒事兒。可現在，就非得要跟上?大家的進?度了, 總不能每次都單獨給她授課吧。
倒也不是出不起錢，就是，不太合適。回回都當補課的差生，嗯，丟不起這人吶。
目前的課程安排是隔日早八點開始，學習4個小時, 兩種語言各半。于是，昏頭昏腦地學了一上?午之后, 愛洛都沒跟自己的新?同學們簡單認識一下?，就趕著回家了。
“她就是那個小畫師么？”
“看上?去沒什么出奇的，除了長得好看了點。”
路上?, 聽見跟在后面的同學們交頭接耳的低語, 愛洛內心有?點惶恐, 又有?點自得：“我在附近已經?小有?名氣了呀。”
帶著這種復雜的心情, 整整一下?午, 愛洛都泡在小閣樓窗邊的小桌前，跟印著彎彎曲曲單詞的課本?較勁。萬萬沒想到?, 這才多久沒去學校，自己已經?基本?聽不懂了……
為了不久的將?來能夠助力主業, 必須死磕——
小小分割線——
新?的一天。
一大早，愛洛跟本?諾在樓前見面，去舍瓦利的畫室商談定?制畫的細節。
這件事定?下?來，那么，在這個行業，愛洛基本?就算初步站穩腳跟了。因此，本?諾很重視，穿得正式，站得筆直，好像這樣就能增加成功率似的。
見本?諾臉色肅穆的樣子，愛洛也只好收起本?來很放松的狀態，跟經?紀人比起來，自己還要加把勁兒。
馬車一路疾馳，準時到?達香梨爾街舍瓦利畫室大樓的門口。
“愛洛小姐，您到?了，請跟我上?樓。”馬里奧很熱情。
“早。”愛洛微笑回應。
這個時間點，陸續有?人在街邊下?了馬車，走?進?畫廊。一眼看去，絕大多數都是中青年男性，只有?極個別的女性。
愛洛在心里琢磨，人人都雇得起單獨的馬車來上?班，可見收入都不錯。這么說來，畫廊的生意很可以，前景可期。女性畫師很少，以后的女性肖像畫競爭對手或許就能少點。
嗯，都是好消息。
默默地跟著馬里奧來到?頂層，轉過樓梯，舍瓦利已經?站在辦公室門口等著了。
愛洛走?到?他面前，屈膝行禮，笑道：“早安，舍瓦利大師。”
“早安，愛洛。”舍瓦利見她禮數周全，并沒有?多數小天才一眼就能看透的恃才傲物，心下?大為滿意，對她說道：“我挑了一部分訂單出來，你看看擅長哪些？”
辦公桌上?，擺著五、六本?訂好的畫冊，這些就是帶簡圖和?需求的工單了。
愛洛拿起一本?畫冊，翻看了一下?，這本?是宗教?圖。又拿起一本?，是人物圖。把所有?畫冊都看過一遍，考慮了半天，最終選了風景圖。
見她挑了風景圖的冊子，舍瓦利微微點頭，說道：“你倒是很會選。不過，風景圖雖然?量大簡單，但價格也不高?。”
愛洛笑了笑，回答說：“我這才剛開始畫定?制圖，選簡單的不容易出問題。”
舍瓦利頷首道：“想得周到?，你的經?紀人不錯。”一旁被夸獎的本?諾也不好說跟自己沒關?系，只是微笑著看愛洛怎么回應。
愛洛很是沉得住氣，連連點頭，同意道：“沒錯。本?諾大叔很厲害的，好多事情都是他給我的建議。”說完，瞄了本?諾一眼，讓他接住這頂帽子。
本?諾只能硬著頭皮穩住：“我們第一次接這種畫，謹慎點好。”
馬里奧在一旁說：“風景畫是一個月交一批貨，每副畫只有?5到?7個幾?尼。我們提供紙張，但畫師要自備顏料。”
愛洛心里開始計算：風景畫以2英尺見方的尺寸為主，顏料和?畫筆的成本?在1個幾?尼左右，自己畫主要部分，支付2個先令的人工費給繪畫助理，分攤畫室的租金，餐費，交通費，傭金等等之后，預計每幅畫的凈收入約有?3個幾?尼。量大的話，成本?還會降低。
只要一個月能交10副畫，每月就有?30個幾?尼的入賬，風險小收益大。至于復雜程度高?的宗教?畫人物畫，以后再?說吧。
想明白了，愛洛確認道：“這次就嘗試一批尺寸和?難度適中的好了。”
舍瓦利也沒反對，看樣子對愛洛的經?營思?路還算認可。當然?，也或許是有?別的打算。但無論如何，這次的合作板上?釘釘。
仔細看過馬里奧拿出來的合同，舍瓦利、愛洛和?本?諾分別在上?面簽字后，這一單十副風景畫，價值共計50個幾?尼，一個月后交貨的活兒就正式接下?了。
約好了次日再?來領取畫紙，愛洛和?本?諾急匆匆地走?了。
單是接下?了，場地還沒有?呢。
馬車踢踢踏踏地朝石匠街方向駛去，本?諾問道：“你是想在地圖街找間現成的畫室，還是打算就在石匠街待著？”
愛洛問他：“地圖街是什么地方？在哪兒？”
本?諾回答道：“地圖街是在距離香梨爾街四個街區的地方，位于穿城而過的月亮河邊，本?是賣紙張顏料的地方。時間長了，一些畫師就把畫室開在那里，也是業內訂單消息的集散地。以前，舍瓦利沒這么大名氣的時候，也在那里開畫室。”
愛洛的關?注點跟人不一樣：“那為什么不叫顏料街，畫筆街，反而叫地圖街？是賣地圖的嗎？”
本?諾一下?子就笑出聲來：“據說月亮河還通航的時候，各地的商販們會在那條街上?交流水文地理，就有?了這么個名字。”這孩子的思?維真跳躍……
“真有?來歷啊。”愛洛撇了下?嘴，沒讓本?諾看見，不太相信的樣子。
“嗯，還是在石匠街附近好了，布利他們距離那里都不太遠。我們如果貿然?進?入同行扎堆的地方，容易被排擠。”愛洛的思?維不止跳躍，還很清晰。
本?諾也是這個意思?，說道：“我這幾?天留意了一下?石匠街的周邊的情況，只有?租整棟的房子才能用作畫室，雜貨街全是店鋪，反而不太合適。”
愛洛一錘定?音：“那就在距離貝林家步行不超過20分鐘的范圍內租一棟樓，兩層三層都行，要光線好的。”
很快，馬車拐進?石匠街。愛洛從車廂里看見了路邊拉著塞拉的溫切爾。好久沒見了，就下?車打招呼，約她們去貝林家喝茶。
本?諾對愛洛說：“我這就去找房屋中介，下?午就能有?消息。”然?后也沒下?車，自行去忙碌了。
溫切爾剛干完一個零活兒，這會兒要帶著塞拉回去做飯，拒絕了愛洛的邀請。
愛洛難得大白天一個人閑著，沒有?再?坐馬車，而是慢吞吞地往回走?，悠閑地看街景。忽的有?了一絲熟悉感。去年不就是差不多的這個時候，自己扒著火車，來的拜阿斯城嗎？
不知不覺間，一年過去了。從一個流浪的小乞丐成為了入門級別的畫師，還有?了不菲的收入。
愛洛正要感慨一下?，一陣風吹來，有?點冷。呃，現在出門有?馬車坐，屋子里也都很暖和?，忘記要穿件厚點的外套了。
該添置衣服了。
回到?小閣樓，愛洛又把畫冊拿出來，翻看了一遍。給這十幅畫做了分類，列了一張顏料和?材料清單，預備著這一兩天內就買齊。
午飯的時候，愛洛跟貝林提到?新?訂單和?場地的問題，貝林聽說后，很贊同她的想法:“還是在石匠街穩妥些。地圖街那邊的畫室也不知道什么是背景。你年紀不大，又不是本?地出身，就這么闖進?去，就算舍瓦利大師能照應，也有?限。”
愛洛內心有?點陰暗地想著：“照應？我要是他，巴不得出點問題，好簽個長約呢。”
吃完午飯不久，本?諾就帶著一個人來敲門了。
愛洛打開門，只見一個面容清秀的年輕人笑嘻嘻地沖自己說道：“愛洛小姐，可算見面了。”
這么自來熟，說起來也不是外人，他是金恩奶奶的孫子，利姆，是這一片的房屋中介。
進?門還沒聊上?幾?句話，利姆就一眼見到?了正在客廳喝茶的貝林，笑著奔過去，伸手就要擁抱她：“貝林奶奶，還記得小利姆嗎？”
“呃，”被利姆繞過的愛洛驚了一跳，瞪了本?諾一眼。本?諾只好彎了彎嘴角，低聲道：“他是這一片兒土生土長的孩子，街坊們有?出租的房子都找他。我打聽過了，一手的房源全在他手上?。”
利姆熱情地跟貝林擁抱貼臉后，見愛洛和?本?諾還在門廳站著，尷尬地摸了摸頭，說道：“我有?日子沒見到?貝林奶奶了。所以，有?點開心。”貝林面露微笑，也不說話給他解圍。
本?諾只好哈哈哈地說：“既然?都不是外人，那我們要談的事兒就更好辦了。”三人這才在餐桌旁坐下?，本?諾開口，詳細地說了一遍對房子的要求。
利姆聽完之后，臉上?的嬉笑不見了，沉思?了一會兒，說道：“別的都好說，但對繪畫光線有?要求，需要現場看過才能確定?。這個街區的大部分房子，格局都差不多。窗戶大了冬季費柴火，壁爐可一點兒都不能熄滅。”
愛洛點頭道：“方便的話就去看看，爭取快點定?下?來。”
利姆隨即站起身來，看向本?諾說道：“我手上?有?幾?棟空房子的鑰匙，現在去嗎？”
本?諾立馬答道：“走?吧。”
愛洛手上?沒什么急事，而且，如果房子不定?下?來，買的顏料，領的畫紙都沒地方放，就接口道：“我也去。”
說干就干，話說到?這里，三個人就出門看房去了。
第65章 租棟樓
利姆身為本片區一手房源中介頭目, 非常靠譜。
出?門在距離貝林家走路不到10分鐘的地方，就有?一棟房源。早上從?這里經過，都沒發現這里有?棟房子要出?租。
利姆有點自豪地說道：“這條街上, 能?出?租整棟房子的?人家，全是發了財搬走的?，留著的?家具，得委托信得過的人管理。”
開門進去，一樓的布局跟貝林家差不多?, 到樓上看了看，屋子整體比較新，并沒有?太多?破敗的?地方。但是，東西?太多?了，整理出?來至少要三天。問了問利姆，房主不打?算扔掉, 還必須找地方存放。
本諾也搖頭，他們?可不想把錢和時間浪費在替房主整理舊居上。問清楚不滿意?的?緣由, 利姆的?腦子轉得很快，提議道：“雜貨街的?邊緣地帶，有?一棟剛閑置下來的?房子, 一樓是店鋪, 二樓現在空著, 里面什么都沒有?。”
聽到這個, 本諾有?點意?動, 雖然不在石匠街，但離得也不遠, 還是商業街區。但愛洛沒有?一口答應，而是問他：“是一整棟出?租還是只租二樓？租金多?少？”
“只租二樓, 租金每月1個幾尼。”沒料到愛洛現在就問價格，利姆想了一下，才回答道。
愛洛沒說話，本諾不太同意?地說：“我們?的?畫室剛起步，這個價格超出?預算了。”
利姆聽了，看向愛洛，問道：“畫師的?收入不是很高嗎？開畫室肯定要大筆投入的?。”
愛洛笑了，否定了他的?說法：“有?收入就這幾個月。其實小型畫室租個閣樓也夠用。我只是不想離開石匠街，想著以后要是人多?了，也不用老換地方。”
不知道是什么人在傳自己的?謠言，搞得利姆以為碰到了冤大頭，介紹租金這么高的?房子，準備大賺一筆。
被愛洛潑了一盆冷水，利姆冷靜下來，又帶著兩人看了附近的?三處房子，直到天色暗了下來，才最終決定租用其中的?一棟三層的?小樓。每月租金10個先令，跟愛洛預估得差不多?，和貝林家小樓的?租金相當。
新租的?小樓位置稍微有?點遠，愛洛從?家里走路過去，大約要二十多?分鐘。但距離公共馬車站很近，助理們?每天過來倒是很方便。
房子不新不舊，東西?不多?。最主要的?是，所有?窗戶的?玻璃完好無損，不用單獨修繕，這就能?省下好大一筆錢。否則，別人找塊木板釘上擋風就行，愛洛卻得重?新裝玻璃，不然沒法干活。
看好房子之后，租賃的?事情自然有?本諾去辦，傭金是半月租金，利姆今天也沒白忙活。
愛洛只管先回去，明?天還有?好多?事要辦呢——
我是分割線本線——
清晨的?陽光透過不算太厚的?窗簾，照在了愛洛的?臉上。初冬了，真不想起床。明?明?是個沒工作的?自由人，卻也還要早起。
掙扎了半天，想到今天還有?一二三四五件事要辦，愛洛放棄了賴床的?想法，磨磨蹭蹭地起床了。
昨天，在周邊街區看了好幾套房子，都是走路去的?，讓近一年很少外出?活動的?愛洛有?點吃不消了。小腿酸疼，腰背僵硬。所以，要不要再?制定一個健身計劃呢？
想想就行了，忙不過來。
下樓洗漱完，吃早餐時，本諾帶著昨天談好的?租賃協議來了。
愛洛大概翻了翻，租期一年，月付沒押金，房子的?細節都寫在協議上。因為定金和傭金昨天已經給過了，現在簽字就行。一會兒本諾去新租的?房子那里跟利姆見面，拿鑰匙付首月的?尾款。
愛洛另有?安排。她要去找溫切爾，安排清理打?掃的?活兒。
出?門幾步路，就來到了溫切爾家樓前。大早上的?，塞拉手里捏著半塊面包，正站在門廊下看街道，一副不愛吃飯，想快點出?去玩的?模樣。
見愛洛走過來，站在她家門前的?石階上，塞拉甜甜地笑了，扭頭就往屋里沖，嘴里含著一口面包，含糊地喊著：“姐姐，姐姐。”
愛洛上前推門，聽見溫切爾的?聲音：“什么姐姐？”
“是我。早上好。”愛洛笑著回答。
溫切爾抬頭見是愛洛，眼睛彎成一道縫，問她：“這么早就出?門，怎么不多?歇會兒。我人聽說，你?昨天在這附近轉悠了大半天，呵呵。”
這個世界，還能?有?點秘密嗎？看來，自己租房子開畫室的?事已經傳遍了。所以，溫切爾這是已經猜到自己的?來意?了？
“嗯，你?今天有?空嗎？我想請你?去打?掃新租的?小樓。租金都付了，準備明?天開工。”愛洛直接問她。
“我今天沒活兒，這就能?去。”溫切爾一向都這么爽快。
愛洛說道：“那這就過去吧。昨天看，有?幾樣清潔工具，不夠的?話，現去雜貨街買。”
溫切爾解下身上的?圍裙，隨手從?門后拿了件罩衣，又取出?一頂花邊布帽戴在頭上，見愛洛望著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雖然有?點舊，但這是干活兒穿的?。”
愛洛點頭表示理解，見溫切爾蹲下給塞拉穿外套，說道：“我可以跟貝林奶奶說一聲，請她幫忙看著塞拉。”
溫切爾搖頭說：“我天天要出?去干活，哪能?總是麻煩貝林嬸嬸。去洗衣服可以帶著她。打?掃房子就不合適了。我送她去金恩嬸嬸家。”
愛洛這才知道，金恩也會在家里幫人帶孩子，1天1個便士，鄰居們?誰家忙不過來，孩子都送到她那里去。要是活兒少，溫切爾就自己帶，像這種打?掃整棟房子的?活兒，一天的?收入還可以，送過去就沒什么壓力了。
女性收入能?夠覆蓋住育兒成本，就可以出?門工作。說到底，這是一道計算題。
到了金恩家，塞拉高高興興地進去跟屋里的?小伙伴擁抱，金恩晃著花白頭發的?腦袋，滿臉的?褶子笑得擠在一起，站在門口招呼道：“愛洛，溫切爾，進來喝杯茶。”
“不了，要趕緊去干活了，回頭見。”溫切爾見金恩很熱情的?樣子，趕緊拉著愛洛離開。
走了好一段，才開口說道：“金恩嬸嬸哪里都好，就是喜歡跟人聊天。要是進去喝茶，沒有?一個小時別想離開。”
哈哈，溫切爾說的?很保守，金恩就是石匠街的?消息集散中心?，自己能?去坎貝爾夫人家做女仆，還幸虧她跟莉蓮沒事聊天呢。要這么說，利姆能?做房產中介，可能?也有?這方面的?考量。
兩人步履匆匆，很快到了新租的?小樓前。門半開著，站在廊下，能?聽見屋內傳出?來的?說話聲。
走進門廳，本來還算空曠的?大廳里站了好幾個人。愛洛定睛一看，除了本諾和利姆，布利、吉斯和伊薇居然也在。
聽見腳步聲，眾人齊刷刷地轉過頭來，見愛洛帶著一個年輕的?婦人進來，本諾開口道：“愛洛過來了，聽她的?安排吧。”
昨晚，本諾連夜通知了幾人，讓他們?今天一早來這里，熟悉未來的?工作場所，順便打?掃衛生?。
愛洛其實沒想喊他們?過來，想著準備好了再?說。看來，自己的?思維要轉換一下，不能?再?是那種干完一票拉倒的?攢局做派了。
雖然自己不承認，但實際上，他們?的?確是畫室的?學徒。看吉斯的?小眼神，不讓他來干活，心?里還不安呢——
分割一下——
愛洛跟利姆打?過招呼，送他出?門后，讓溫切爾作為清潔組負責人，安排布利和吉斯作幫手，開始從?上到下徹底清掃整棟小樓。
伊薇頭上包著頭巾，也要上手。愛洛連忙攔住她，學徒干活就罷了，學徒家屬還跟著干活，不像話。
但伊薇死活不肯，非要動手幫忙，還總是跑來跑去地給布利遞東西?，指揮他往東往西?，卻根本不搭理自己的?親弟弟。
愛洛眨了眨眼睛，有?點明?白，又有?點不相信，轉頭看向本諾，他一副神在在的?樣子，不說話，但瞇起的?眼角出?賣了他內心?的?笑意?。
好的?，懂了懂了。愛洛放棄了，不再?攔著。世界真美好，一起干活吧。
見小樓里已經是一片繁忙景象，愛洛和本諾出?門搭車，去舍瓦利畫室領昨天說好的?畫紙，順便還要打?聽一下，去哪里買需要的?顏料比較合適。
這棟樓的?位置靠近另一條主街，交通便利，愛洛本著降成本的?原則，沒讓本諾單獨叫馬車，而是在路口搭上了一輛直達香梨爾街的?公共馬車。
馬車稍微有?點繞路，但速度并不慢，很快就到了。沒上樓，兩人就在一樓見到了馬里奧，跟他直接去倉庫領取了十副風景畫的?專用畫紙，厚厚的?一疊，用牛皮紙包好了被本諾抱在懷里。
辦完這件事，才上午十點，本諾問道：“我們?是回新畫室還是去地圖街看顏料？”
剛剛請教了馬里奧，根據他的?說法，好的?顏料商行都在香梨爾街，對了，有?一家就是坎貝爾夫人名下的?店鋪。但是，用在5-7個幾尼一副的?風景畫上，完全沒有?必要。
所以，推薦他們?去地圖街，那里店鋪眾多?，顏料齊全，價格適中，兼營批發，城里大多?數顏料店都會去那里進貨。
愛洛盯著本諾懷里的?畫紙，問他：“剛才點數的?時候，你?有?沒有?發現，這個紙是帶暗紋的?？”
本諾愣了一下，回憶道：“你?這么一說，我反倒記不清了，好像是有?的?。”
大街上也不方便拆開，愛洛肯定地說道：“這個紙是專用的?，有?暗記。我們?還是先回去放好，再?去買顏料。”
本諾深以為然，他們?的?小畫室剛起步，還沒開業。小心?沒大錯，無非是多?跑一趟而已。地圖街有?點亂，萬一被誰發現他們?是新入行的?競爭者，搞點破壞怎么辦？
第66章 大采購 1
回到新畫室, 溫切爾帶著幾個人已?經把明面上的垃圾全都清理出門，這會兒正從頂樓開始，一層層往下擦拭家具, 清理地板。
把畫紙放進樓上已經擦凈的柜子，扣上?鎖。愛洛帶著本諾又轉了一圈，整體進度不錯，今天定能打掃完成。
出門到了馬車站，正要上車的愛洛忽然停住了腳, 想?起自己第一次去雜貨街買二手生活用品時，柜臺后面的那箱二手畫具。
“我記得雜貨街也有賣顏料畫筆的？”愛洛問道。
“這個，我不是很清楚。”本諾被問住了。
他既不是業內人士，也不是附近住戶，哪知道這個？愛洛失笑，反正離得不遠, 先去雜貨街看看。
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走了不到半小時，兩人來到雜貨街。憑記憶, 愛洛找到了那個夾在兩間店鋪之間的過道，進去后?，眼?前的二手店院子, 一如既往的擁擠凌亂。
愛洛繞過選貨的人們, 進了掩著房門的屋子, 柜臺后?面的男人戴著一頂鴨舌帽, 吸著煙斗, 手里?正在擺弄一個半舊的時鐘。
見一位客人空手進來，煙斗男也沒理會?, 繼續忙自己手里?的活兒。愛洛抬頭掃向煙斗男身后?的貨架。很快，看到了底層一個熟悉的畫箱, 箱蓋半開，露出了里?面一排排的畫筆和顏料罐。
愛洛心頭輕微松了口氣，這都一年了，畫箱還在這里?，說明?這個東西不好賣，價格上?，肯定要有點說法了。
本諾跟在后?邊，在院子里?的時候就眼?睛四處亂轉，見愛洛什么都不看就直接進屋，既迷惑，又有點佩服：這孩子自打來了拜阿斯城，不是在做女仆，就是在做畫師，什么時候還來過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還知道上?這里?找便宜貨？
清咳了一聲，愛洛開口問道：“您好。請問，那箱畫筆和顏料什么價格？”
煙斗男的手頓了一下，放下時鐘，仔細地打量了愛洛一番，臉上?露出一抹微笑：“這不是貝林嬸嬸家的愛洛嗎？聽說你?要開畫室了？”
“噗嗤，”身后?的本諾嗆了一下，這是什么情?況？
愛洛也被驚著了，裂開嘴，傻乎乎地笑了一下：“沒有沒有，就是接了點活兒，想?買點便宜的顏料。”
煙斗男呵呵笑了兩聲，彎腰把?箱子拎上?柜臺，說道：“早就聽說貝林家的閣樓租給了一個畫師，大家可都沒想?到會?是你?。這箱東西是一個去蘭敦的畫師走時處理給我的。東西八成新，1個幾尼。”
愛洛隨手挑出兩個顏料罐，在手里?轉著看了一圈，密封良好，沒有打開過的痕跡。罐身印著品牌和廠家，拇指大小一共36只，基礎顏色很全，沒有昂貴的特殊色。
下層的畫筆長短粗細不一，十來支的樣子。取出一支仔細看了兩眼?，有被使用過，但清洗得很干凈，筆尖上?的軟毛也沒怎么脫落。
放下手里?的畫筆，愛洛對煙斗男說道：“我不確定這些顏料是不是想?要的那種，要先去試一下顏色。”
煙斗男點頭道：“據那位畫師所說，這些東西都是他從地圖街買來的。你?可以去看看，那些店鋪的顏料是有拆封試色的。”
愛洛笑著說道：“我也是這么想?的。要是合適，回頭再來取。”
出了這間二手店，本諾忍不住了：“我知道這一片兒不大，但也沒有小到你?來買個顏料，就有人認識你?的地步吧？”
愛洛捂嘴輕笑，解釋說：“因為我打著貝林奶奶的旗號，在這里?買過便宜貨。估計老板后?來去打聽過，看是不是真的。”
本諾搖頭，店里?人來人往，那也不至于一口叫出名字哪？
愛洛估計，還是因為自己是畫師的緣故。石匠街，聽名字就知道，住的都是些體力勞動者。一個在拜阿斯城收入頗高，地位不低的畫師，在這里?肯定是家家側目，前幾天不是還有人問自己收不收學徒嗎？
又去街上?的其他兩家顏料店看了一下，質量過得去，價格過高，只做零售的店鋪就有這點不好，對于需求量大的畫室來說，還得去地圖街采購。
路過一間面包店，本諾進去定了黃油面包、熏烤培根和咖啡，說好12點送到新畫室。從今天開始，有很多事都要提前安排，開畫室，可不是只拿筆畫畫那么簡單——
我是分割線——
一路搭車，繞啊繞的，終于到了地圖街。這一片街區的氛圍明?顯不同，有很多衣飾整潔的男人在各家店鋪門口閑聊，時不時的好幾個人會?一起叫馬車離去。
愛洛下車時，被街邊的一群人盯著，好像自己是一個闖入了聚會?現場的不速之客。
本諾在一旁輕聲解釋道：“這些都是來找零活的室內裝飾工或者剛出師的繪畫學徒。布利有一段時間也在這里?。”
沒理會?這些閃閃爍爍的目光，愛洛帶著本諾，昂著腦袋進了打頭一家很大的店鋪，門楣上?金光閃閃幾個字：“五顏六色畫具店”。
直白，自信，浮夸。
店鋪里?布局簡單，三?面到頂的貨架，底層有半人高的柜臺，中?間有背靠背用來休息的沙發。
選貨的客人不多，每個人都有店員招呼。正站在進門處張望，一位穿著白襯衣，套著黑馬甲的年輕男士小步走來，沖著本諾微笑道：“先生，歡迎光臨，請允許我為您服務。”
“呃，”本諾有點尷尬地摸了摸帽檐，回應道：“我是陪小姐來選顏料的。”
店員愣了一下，看了看穿著普通的愛洛，見她落落大方，也不搭理自己，只是自顧自地在看架子上?的貨品。退后?一步，微微彎下腰，繼續笑著說：“這位小姐，請允許我來為您介紹商品。”
愛洛開口說道：“我要看風景畫的顏料。”
“好的。風景畫的顏料在這邊柜臺。”店員引著兩人，走到最?里?面的柜臺前。
貨架上?擺著密密麻麻的顏料罐，愛洛試圖區分出顏色和品牌。還好現在不近視，2米開外的貨架上?，彎彎曲曲的各種花體字看得很清楚，只是認出這些字母費了一番功夫。
最?上?面一排的字母很眼?熟，這些是在坎貝爾夫人的書房里?撿著用過的，明?顯價格不菲。中?間的幾層不熟悉，有個別的在溫泉現場見過，看來品種是挺齊全的。然后?，在靠下的位置找到了剛見過的顏料品牌。
愛洛指著下邊的一排顏料說：“把?那個拿出來我看看。”
店員戴著白手套，取出一小罐顏料遞給愛洛。愛洛拿在手里?仔細辨別了一下，確認跟剛在雜貨街看到的顏料是同一個品牌。
“可以試一下嗎？”愛洛問道。
“可以。這邊有打開的，稍等。”店員先把?這一罐顏料放回原處，接著從背后?的底柜里?拿出一個已?經捏扁的顏料罐，又取出一張白紙和一支干凈的畫筆，整整齊齊排在柜臺上?，對愛洛做了個“請”的手勢。
愛洛擰開顏料罐的蓋子，擠出一小截兒到紙上?。然后?拿起畫筆輕輕涂抹，推開時不滯澀，色澤濕潤明?亮，質量不錯。
“這款顏料怎么賣？”要先問問價格再做決定。
“這是帝國知名的萊特牌顏料，已?經有超過百年的歷史了。這款顏料屬于原色系，還有一個光色系，一共72個顏色，大部分畫作都適用。每個色系36色售價3個幾尼，不拆零出售。”店員口齒伶俐地介紹道。
本諾皺了皺眉頭，這個價格，相?差得也太多了。
愛洛沒有評價，又問道：“還有一個光色系？是哪一種，我試試。”
店員見愛洛知道價格后?，還想?再試一遍，看起來是個懂行的，態度就更和氣了：“好的，請您稍等。”
又從柜臺底部取出另外一個打開過的顏料罐，這次沒用愛洛動手，他就幫忙擠出了一截在紙上?，另取出一支干凈的畫筆遞給愛洛。
愛洛依舊是拉出一根線條，這回就能明?顯對比出色澤了。后?面的這一罐顏色更加柔和，應該是加了其他的礦物質，略帶一點珠光。
對比了手上?兩款顏料的外包裝，愛洛看出來了，雜貨街的那款應該就是自己先試的原色系，標簽完全一樣。后?面的這一款，顏色柔和度增加，畫在紙上?會?淡一些，標簽的顏色也略發灰，以示區別。
愛洛張口就問：“你?們沒有促銷活動嗎？”
店員露出大大的笑容，說道：“顏料店沒有季節之分，一般是沒有折扣的。不過，看您面生，想?必是第一次來店里?。我們可以贈送中?檔畫筆一套，三?個尺寸一共6支。”
愛洛轉了轉眼?睛，對店員說道：“你?們這里?還有沒有價格更低的？”
店員依舊很耐心，回答道：“還有幾款36色顏料，價格在1個幾尼到3個幾尼之間。部分品牌出售單色顏料，從1個先令到5個先令的都有。如果用量大，買單色其實不劃算。”
愛洛默算了一下，還是說：“你?把?價格低于3個幾尼的顏料都拿出來，我要試一下。”
本諾這會?兒已?經很有經驗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女孩子購物么，不管買什么，出于什么理由，必須從頭到尾試一遍。
第67章 大采購 2
身?穿襯衫馬甲的店員顯然見過大場面, 聽完愛洛的要求，臉色不變，從底柜里拿出七、八個顏料罐, 依次排好，說道：“左邊三個是24色的，售價1個幾?尼。右邊四個是36色的，售價2個幾?尼。店里售價低于3個幾尼的顏料都在這里了。”
挨個拿起來?，這幾個品牌全都沒見過, 愛洛抬頭看向店員，要求每一款都上手試。
店員什么?也沒說，按照剛剛的流程，把每一款顏料都擠出黃豆大的一塊到紙上，還貼心地拿了一張綿紙，用來擦拭試色后的畫筆。
愛洛對他的服務很滿意, 這種大店果然很專業。別管顧客買不買，提出的要求倒是能不打?折扣地做到。
一一試過后, 心里有了底。果然是一分錢一分貨。舍瓦利的定制畫都是高檔溫泉或者旅館的單，用的顏料太次，效果會差很多, 環境再一惡劣, 就很容易脫色。
根據自己所?挑畫的內容, 春夏秋冬都有, 所?有顏色基本全能用上, 暫時也不需要增加單色。
確定之后，愛洛開口道：“就要萊特?牌的淺色系, 就只有一套畫筆贈送嗎？”
店員看了看愛洛認真的臉，只好說：“我可以做主再送您兩個調色盤。我們店里的畫筆和畫紙, 其實都很不錯。”
愛洛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沒打?算接著挑選可憐兮兮擺在角落里的畫筆工具。
這不是明擺著，這家店里90%的空間擺的都是顏料，畫具什么?的都上不了貨架，有什么?好看的。
愛洛第一次在專業繪畫工具商店的全部收獲，是裝在一個精致小木箱里的36色顏料，附帶贈送的一包畫筆和兩個陶瓷顏料盤，一共花掉了3個幾?尼，不是不心疼的。
轉念想到二手店里只要一個幾?尼的顏料箱，愛洛又能接受了：“平均下來?2個幾?尼36色，還有幾?十支畫筆，可以了。這玩意兒本來?就貴，哪有那么?多便宜可撿。”
從五顏六色畫具店出來?，時間已經過午。這會兒街上的人少?了很多，本諾拎著箱子，帶著愛洛去了一家看起來?生意很不錯的餐廳。
兩人一頓普通午餐花了不到2個先令，價格不便宜，也沒有太離譜。吃完午飯，愛洛繼續在這條街上連逛好幾?家店鋪。
對比其他店里的顏料，愛洛發現，自己買的萊特?牌性價比很高。有的品牌，質量更好但貴；便宜的吧，多少?有點不盡如人意。
當然，也有類似質量價格都不錯的品牌，這次先不出手，下一批畫再換來?試試。
看到有一家店里出售單色顏料，印象中有幾?副畫有大塊的黃褐色背景，愛洛就多買了幾?只支備用。
有挑了兩大盒畫筆，一盒20支，長短粗細不一樣，材質也有區別。反正是消耗品，量大算批發價，很劃算。
在一家專門?出售寫生畫架畫箱的工具店里，買了一個大號移動畫架和兩個中號固定畫架，一打?調色盤和清洗畫筆的松節油。
這些基礎的用具先湊起來?，其他的小物件以后再慢慢添置。
逛到天快黑的時候，總算是采購的差不多了。大概計算了一下，顏料占了大頭，其他的東西加起來?花了接近2個幾?尼。
在工具店門?口叫了一輛車，本諾把一大堆東西搬到車廂里放好，兩人滿載而歸。
馬車路過雜貨街時，愛洛讓本諾在車上看著東西。自己進二手店里取了那箱顏料和畫筆，順便又買了三?個用來?洗筆的小銅盆。
愛洛出來?時，兩只手都拿著東西，沒閑著。本諾嘆了口氣，看她今天的架勢，要不是錢包所?限，恨不得把顏料店里每一個品牌的色系都買上一套。搖搖頭，伸手接過小木箱和小盆放到車上，才趕往新?畫室。
不過一天的功夫，小樓破敗的景象已經大為?改觀。亂七八糟的枯枝敗草被清理一空，門?窗擦得干干凈凈，透出一股欣欣向榮的生機。
聽到外面的動靜，溫切爾從樓里走出來?，見愛洛站在車旁，本諾正在卸貨，連忙上前幫手。布利幾?人跟在后面，一人拿幾?樣，很快就把愛洛今天大采購回來?的物品全搬了進去。
進屋一看，一樓的客廳空蕩蕩的，只有一張沙發和一張餐桌擺在屋子中間。所?有的物品在桌子上放好后，溫切爾笑著說道：“累壞了吧，今天可沒少?買。”
愛洛發愁道：“去了店里，才發現需要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
眾人忍俊不禁，布利摸了摸額頭，有些急切地問：“我們明天就能來?了吧，今天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
愛洛點頭道：“明早8點到，會提供一頓午飯。下午還是老規矩，沒有陽光了就停筆。”
吉斯滿臉按捺不住的喜悅，一個勁地點頭，說不出話?來?。來?畫室就不用去日間學校了，還能拿到薪水，完美極了。
愛洛等兩人稍微平靜一下，接著安排道：“這棟樓一共三?層，帶小閣樓。一樓用作餐廳和會客室，畫室放在二樓，三?樓和小閣樓暫時空著。先把東西搬上去。”
二樓比一樓還空曠，除了嵌在墻里的柜子，什么?家具都沒有。溫切爾把搬上來?的畫架放到墻邊立住，對愛洛說：“有幾?件能用的家具，上午洗了晾在院子里，這會就能搬上來?用。”
本諾和布利抬上來?一只五屜柜和一張矮桌，幾?把椅子。畫架支在一南一北的兩個窗口處，能塞進柜子里的東西都塞進柜子里，塞不進去的畫箱就地放在墻邊。這樣，畫室的基本雛形就有了。
愛洛又上三?樓和小閣樓里轉了一圈，除了干凈，依然是空空的。樓上短期內不常有人，再次確認門?窗已經鎖好了，才下樓。
一樓，男人們正合力把院子里的餐椅和茶幾?搬進來?，溫切爾和伊薇則是在給沙發鋪上白?天洗凈晾干的灰白?色沙發套。
見愛洛這么?快就下來?了，溫切爾有點發愁道：“廚房打?掃干凈了。現在能燒水，只是沒有柴火和水壺杯子。回頭在倉庫翻一翻，估計能找出能用的。”
愛洛點頭，對著本諾幾?人說：“不早了，今天就到這里。準備很充分，明天我們直接開工。”
大伙兒笑呵呵地跟愛洛告別，出門?去附近的馬車站點。這個時間還能趕上公共馬車。
等他們離開后，愛洛才對溫切爾說道：“畫室剛開業，肯定手忙腳亂的。請你先來?幫一周的忙。安排茶水，午飯，晚上打?掃一下衛生。可以把塞拉帶來?，讓她在屋里玩兒。周薪2個先令。”說完，掏出早已準備好的6個便士，笑道：“這是今天的費用。”
溫切爾沒有拒絕，調侃道：“萬萬沒想到，那個請塞拉吃炸雞肉的小姑娘，如今可是有好幾?個雇工的大人物了。”
“溫切爾嬸嬸，你就別笑話?我了。我也是剛開始干，不太會安排，只能請你來?幫忙了。”愛洛有點不好意思：“我知道這個薪水不算高，你要是有別的活兒盡管去，不用一直待在這兒的。”
溫切爾點了點她，笑著同意了。冬天在室內工作，離家近還穩定，誰會拒絕呢？愛洛并沒有聽貝林說過溫切爾家的具體情況，但看她整天帶著一個孩子到處干零活，雖然有棟房子，但條件也不算太好。
或者說，整個石匠街的人們，生活水平都是中等偏下的。只不過做為?本地人，有自己的房子，少?了很大的一筆支出。勤快些，溫飽不成問題，但要說生活特?別好，那也談不上。
第二天，是新?畫室正式開工的日子。
早上醒來?時天還黑著，本以為?自己會很淡定的愛洛早早睜開了眼睛。
誰家公司開業不激動？
愛洛的畫室，可是她事業的起點，在這個時空能夠獨立生存的證明。壓抑住洶涌澎湃的內心，也遮不住一直向上翹的嘴角。
下樓洗漱完，見貝林也比平日里起得早，愛洛大手一揮：“今天的早餐我請。”
貝林抿嘴笑道：“面團昨晚就揉好了。先把面包烤出來?，一會兒去買點咖啡和熏肉吧。”
面包夾熏肉配咖啡。嗯，很美味。
跟進了廚房，伸手幫忙卻貝林果斷拒絕。今天可是個大日子，提醒她去快點打?扮，愛洛只好回閣樓，換一身?外出的裙子。
找來?找去，發現當季的裙子還是去年?做的，基本上都有些短了。這才想起來?，自從接下舍瓦利夫人的畫像，手頭的事兒一件接著一件。
存款多了，卻沒功夫買衣服，太不應該了。
心里碎碎念，勉強挑出一條早春時穿過的高領灰藍日間裙，不是很薄，只露出腳踝上一小截，還算看得過眼。又找出那件略小了的深褐色粗呢大衣，緊緊地裹在身?上，動作不大的話?，湊合擋風是沒問題的。
帶上一頂軟邊呢帽，拎起昨晚整理出來?的半袋顏料和畫筆，檢查一遍，確定沒遺漏什么?，才下樓。
走到一層樓梯口，就聞到一股剛出爐面包的甜味，麥香混合著焦香，引誘愛洛不停地咽口水。
這時，傳來?“噠噠噠”的敲門?聲。開門?一看，是本諾帶著布利和吉斯來?了。愛洛笑著說道：“快進來?，我還以為?你們會直接去畫室。”
第68章 開業第一天
本諾笑著進門, 身后的兩人一人手里拿了一捧鮮花。愛洛才想?起來，開業，貌似要有鞭炮花籃來著？
貝林見他們站在?門廳, 樂呵呵地招呼道：“快進來，剛出爐的面包，裝好了拿到畫室去。”
本諾去餐廳取裝著蜂蜜面包的大紙袋，愛洛邀請道：“貝林奶奶，你跟我?們一起過去吧。”
貝林搖搖頭, 說?道：“這會兒?還早，你忙你的。我要等卡洛塔吃早餐。”
愛洛這才出門，帶著自?己的初創團隊，急急向畫室走去。
到畫室小樓時?，天色又亮了一點。打開房門，借著晨曦的微光, 大家把各自?手里的東西放在?餐桌上。
愛洛遞給布利1個先令，讓他去雜貨街的面包房, 買一大壺咖啡和熏肉回來。
天氣涼，開業第一天，請所有人?一起吃個熱騰騰的早餐。
布利剛出門, 溫切爾氣喘吁吁地到了, 進門就說?：“我?去問貝林嬸嬸, 說?你已經過來了, 真早。”
愛洛看?著溫切爾手里的鮮花, 笑著說?：“真漂亮。”
“這是我?家小花園里種的，剛才就是剪花來著。”溫切爾很?自?豪。
這一大束紫紅色鳶尾花配風鈴草和冬青葉, 鮮翠欲滴。沒想?到，溫切爾有這么一手侍弄花草的本事。這個季節還能讓自?家的花開得這么繁茂, 沒點技術可不行。
溫切爾把所有的花束拆開，重新調整了一下配色，分成?三束，包好后擺在?窗臺、餐桌和茶幾上，屋子里面，一下子就鮮活養眼起來。
本諾和吉斯忙著把紙袋里的面包拿出來，愛洛走到院子里，看?了一眼已經亮起來的天空，對溫切爾說?道：“倉庫里要是沒有能用的水壺杯子，一會兒?就去雜貨街買一套。”
溫切爾笑著答應，等布利拿著一包切好的熏肉回來時?，身后還跟了一個拎著大壺咖啡和一串鐵制口杯的小伙計。
小孩也就十歲出頭，進門就喊道：“愛洛小姐，祝您一切順利。”
不錯，還有上門的服務。當?然，更可能是為了拿回這套價格不菲的咖啡壺和口杯吧。
小伙計很?機靈，麻利地擺好一溜杯子，挨個倒入冒著熱氣的咖啡，布利攤開手里的紙包，露出里面紅艷艷的熏豬腿肉。
“今天的早餐簡單吃點，等我?們的業務上了正軌，再吃好的。來吧，愿我?們都?越來越好。”
沒那么多繁文縟節，愛洛說?了一句，就招呼大家趕緊趁熱吃，一會兒?還要抓緊時?間?干活。
大家圍著餐桌，吃著熏肉配面包，喝著咖啡。新工作就在?眼前，沒人?磨蹭。
很?快，吃完這頓意?義重大的開工餐，愛洛給了小伙計5個便士的零錢。除了1個便士的小費，讓他再送4個便士的熏肉和咖啡到貝林家去。說?好了要請客，愛洛可沒忘。
然后開始安排具體工作：“布利和吉斯跟我?去二樓，本諾和溫切爾來辦別的事。中午飯，面包買現成?的，但天氣冷了，要自?己做熱乎的肉湯。再找找能用的東西，缺什么到雜貨街看?著買。喝的水和用的水一會兒?就要有。”
愛洛說?完，本諾和溫切爾了就先去了倉庫。別看?就幾句話，要辦的事情多著呢。
就說?用水，馬上就要找人?去井邊挑。幸虧昨天打掃的時?候，把水缸水桶都?打理清楚了。要不然，這會兒?還去現買水桶嗎？
這還只是解決了繪畫時?的用水問題，大家要喝的水呢？廚房里只有孤零零的一個灶膛，沒有燒水壺正常，連柴火都?沒有，更別提中午飯還要有肉湯。他們兩人?，看?忙不忙得過來吧。
不說?本諾和溫切爾著急上火地安排瑣事。這邊，愛洛拎起放在?門廳的雜物袋，上了二樓。
先一步上來的布利和吉斯，已經打開窗戶在?透氣。雖然冷風陣陣，但老式木石房屋里那股陳舊的味道被沖散了，飽餐后的困倦也消失了，精神一下子振作了許多。
環視一圈初步成?型的畫室，二樓開著窗戶，溫度不高，愛洛就沒敢脫下略緊的外套。
從手里的雜物袋里取出圍裙系上，把之前用過的顏料罐、畫筆堆在?畫箱旁。最后，掏出了舍瓦利提供的畫冊，放在?矮桌上，對兩人?說?道：“過來看?一看?畫樣，我?講一下后面的流程。”
天光大亮，陽光照在?畫冊上，泛起透明的金色。翻到第一頁，愛洛對布利說?道：“這副圖和我?們畫過的遠山圖有點類似，從它開始，找找手感。歇了這一段難免手生?，不要心急。”
又扭頭對吉斯說?：“去端一小盆清水上來，你從基礎的調色開始。”
吉斯答應一聲，打開抽屜，找出一只小銅盆下樓去了。愛洛見他動作敏捷，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熟悉畫室的物品擺放，昨天搬東西上來時?肯定就留心了。
布利看?過畫樣之后，愛洛開始拆分流程：“我?先畫樹的輪廓，定下整體方位后，你來畫遠景。遠景完成?后，我?再來畫細節。這種構圖的畫有好幾副，我?們兩個交錯進行，效率能高些。”
布利聽完愛洛的計劃，連連點頭，說?道：“我?跟在?后面畫遠景，這樣不耽誤功夫，速度肯定快很?多。”
見布利理解自?己的意?思，愛洛拆開紙卷，取出兩張畫紙和一張普通白紙，分別固定在?畫架上。沉吟了一下，說?道：“風景畫的紙是特制有數的。顏料是我?買的，質量沒問題，但還是要提前試一下色。”
這時?，吉斯端著一盆清水回來了。愛洛問他：“你是從哪里找的水？” 滿頭大汗的吉斯喘著氣說?道：“溫切爾嬸嬸喊了人?挑水，我?等不及了，跟著去了一趟井邊。”
愛洛臉上浮現出欣慰地笑容：“干活不偷懶，還動了腦子，能想?到這是要急用的，有我?當?女仆時?候的風范。”
聽到這不知是在?夸誰的話，布利沒忍住，“哈哈”笑出聲來，見吉斯惱怒地瞪著自?己，愛洛也盯著他，一把捂住自?己的嘴，眼珠子轉了好幾圈，才帶著按捺不下去的笑意?道：“這是在?夸你呢。你是不知道，愛洛做女仆有多成?功，要我?說?，半個城的女孩子都?沒有比得上她的。”
覺得布利說?的有些離譜，愛洛沒好氣地回答道：“成?功的女仆都?是貴族夫人?們的女管家，職業路徑都?沒搞明白，說?的都?是些什么亂七八糟的。”
布利接過小銅盆，不敢再作聲，暗自?嘀咕：“都?自?己開畫室了，還不成?功，想?當?帝國王室的御用畫師不成?？”
愛洛接著吩咐道：“拿三個調色盤出來，再把左側的畫箱拎過來，我?先試個顏色。”
畫箱和調色盤被吉斯放到矮桌上，愛洛把畫冊翻開，夾到鋪著白紙的大號畫架上部，才去找要用的中綠和深褐色。
今天準備用從二手店買的顏料。打開擠出來一小截，兌水調勻，用畫筆在?白紙上試了試，跟在?五顏六色畫具店試過的那款顏料手感一模一樣，幸運的沒過期。
先前唯一擔心的就是罐身沒有印制保質期，不知道這些顏料被生?產出來多久了。目前看?來，現階段生?產商還算良心，質量是有保障的。
自?己動手調好了近景要用的顏色，讓布利把一個中號畫架挪到了南側窗口，比照著樣圖，愛洛動筆了。
布利和吉斯一左一右，站在?側后方，既要目不轉睛地盯著她上下翻動的右手，又要分神去看?樣圖，忙極了。
也沒多大動作，就一直刷刷刷，不到半個小時?，如同復制一般，愛洛就把近景排好了。
呼了一口氣，停下筆，對比了一下樣圖，比例結構都?沒問題，才示意?布利，可以上手了。
布利在?褲子上擦了擦手，走近畫架，默默看?了一會兒?樣圖，才又回到矮桌邊，找出要用的普藍色和純白色。
調好顏色，學著愛洛的樣子，在?白紙上試了一下，見她沒說?話，知道對顏色的效果沒異議，這才定了定神，穩著手，開始一筆一筆地填遠景。
看?了一會兒?，愛洛感覺問題不大，色塊均勻，濃淡適宜。個別小瑕疵可以放在?后期處理。這個時?候沒有必要打斷正常的節奏，就繼續翻看?畫冊，找出第二幅要畫的圖，準備開新畫。
見布利畫一會兒?，就要停下來看?一眼圖樣，愛洛就沒有挪動大號畫架，而是讓吉斯將北側窗口的另一只畫架挪到屋子中間?。
今天上午的光線很?好，不用必須靠窗，畫架放在?屋子中間?也行。調好色，腦子里牢牢記住圖樣，愛洛一點兒?沒猶豫，開始繪制第二幅畫。
吉斯則是一直在?忙著給兩人?找出合適的顏料，兌水，清洗畫筆，一刻沒閑。
屋里沒人?說?話，能聽見窗外小鳥兒?清脆的叫聲和兩支畫筆在?紙上刷過的聲音，除了間?或吉斯上下樓的腳步聲外，非常安靜。
“吃午飯休息一下吧。”溫切爾敦厚的聲音打破了二樓的靜謐。
“呃，”愛洛停手，抬起頭，看?見站在?樓梯口的溫切爾，再往窗外看?了看?，太陽已經到頭頂了。
難怪覺得光線有點暗了。
看?來，下午還是得在?窗邊才行。
第69章 步入正軌
想著下午的安排, 愛洛解下圍裙，伸了伸略有些僵硬的胳膊。抬著手畫了一早上，加上外套有些緊, 這會兒肩膀有點酸。
“好的，這就下去。”
布利放下畫筆，愛洛走過去，看了看他的進度，已經完成大半, 非常好。
幾人下樓，去盥洗室的，去廚房的，一陣忙亂，才終于都在餐桌邊坐了下來。
餐桌上擺了一大籃子酥皮黃油面包，溫切爾手里端著一個圓形鐵鍋, 正給大家的盤子里加燉好的土豆肉丁。
充實?的一上午過去了，男士們風卷殘云, 蘸著肉湯吃著面包，沒人說話聊天。
愛洛好像不餓，慢悠悠地用勺子挑著盤子里的肉丁, 夾在撕開的面包里, 小口咬著。
自打她當上了書房女?仆, 在吃飯上面, 就有了那么一丁點兒的選擇權。
從今至古, 她都不愛吃這種?黏糊糊，半干不稀的東西, 湯不是湯，菜不像菜。
日子過好了, 難免有點作。
溫切爾看到?愛洛吃飯的樣子，低聲問她：“不合胃口嗎？”
愛洛見?溫切爾的神色有些不安，連忙說道：“不是不是，味道很好。我就是有點渴，上午忘記喝水了。”
溫切爾的眉頭一下子舒展開來，笑著說：“還有一道蔬菜清湯，馬上就來。”說完，轉身去了廚房。
很快，溫切爾端來了一大盆清亮亮的萵苣葉蘑菇湯，先給愛洛盛了一小碗，說道：“去買了幾件廚具，忙午飯忘記燒水了。在倉庫找到?一個燒水壺，洗凈了下午就能用。”
本諾放下手里的湯匙，說道：“另外找到?一個書架，稍微修理一下就能用。廚房的東西都是在二?手店買的。鐵鍋，盤子碗，茶杯，價格都不貴。還有什么需要的？”
愛洛喝了半碗湯，聽本諾交代?上午完成的事情?，問道：“倉庫還有沒有高一點的桌椅，只有一張矮桌不太方便。”
本諾想了一下，說道：“有一張瘸腿的書桌，不確定能不能用。椅子沒見?到?，有幾個凳子堆在角落里，等會兒清理出來看看。”
注意到?溫切爾還站著給大家添菜添湯，愛洛說：“溫切爾嬸嬸，你也坐下吃飯。嗯，以后不用專門在一邊等著給大家添菜。”
布利趕緊說：“是的是的，放著我們自己來。”
溫切爾見?愛洛的確不是在說客氣話，笑呵呵地答應，這才放下手里的湯勺，坐在餐桌的尾部，開始吃飯。
吃完午飯，布利和吉斯很有眼色的幫著溫切爾收拾完餐桌，從廚房拎來一個圓肚鐵壺和一摞粗陶茶杯。本諾變戲法?一樣掏出來一個茶包，把?茶葉倒入鐵壺，神色得意地說：“我猜到?需要茶葉，這是從家里帶來的。”
愛洛神色輕松，喝了一口剛倒出來的茶水，評價道：“味濃回?甘，是很好的紅茶。不過，就這么在燒水的壺里泡著，有點，我們是不是還需要一個茶壺？”
吉斯搶著說：“燒水壺能喝一整天，我家就這么干的。”
好的。
本諾微笑著搖頭：“東西慢慢添，目前是夠用了。”
“先買半斤茶葉，茶歇是要有的。”愛洛還是決定支出這一筆，茶水可是必需品。況且，只要后續訂單不斷，這都不是事兒。
站了一上午的愛洛半靠在沙發上，好好休息了一會兒。布利和吉斯不用說，已經趴在餐桌上了。本諾倒是沒怎么休息，去倉庫忙活著找桌椅修書架了。
迷瞪了一會兒，感覺身上有些冷，愛洛站起來跺跺腳，盤算了一下，要買的東西還有很多，過兩天壁爐也要點起來。
自己身上的這件不太合適的外套就再堅持幾天，先把?第一批畫交了。
聽到?“咚咚”跺地板的聲音，布利一個機靈站起來，順便還推了吉斯一下。看見?愛洛已經從沙發上起來，知?道午休時間差不多了，吉斯揉了揉眼睛，跟著布利上了樓。
愛洛走到?院子里，看見?本諾和溫切爾正擦洗修補幾件剛從倉庫找出來的家具，沒吭聲，轉身上了二?樓，繼續自己的搬磚大業。
下午的活兒很順利，等太陽西斜，屋里的光線暗下來時，愛洛和布利停筆，審視了一下效果?和進度。第一幅畫，預計明天就能完稿，第二?副畫的進度也很喜人。
愛洛一直緊繃的心總算是稍微放下來一點了。沒有實?際上手畫，真不敢完全保證能順利完成。自己挑畫的眼光不錯，沒有出現那種?看著簡單，畫著吃力的情?況。
如果?后續都能保持這個效率，不用一個月，這批畫就能交付——
我是分割線——
布利將凌亂的屋子整理了一遍，用過的顏料罐檢查一遍擰緊。吉斯拿著一小瓶松節油和一大把?用過的畫筆，去了后院清洗。
愛洛看收拾妥當，剛一下樓，本諾就從沙發上站起來，對跟在后面下來的布利說道：“和我把?幾件家具搬上去。”
兩人去后院把?本諾花了一下午時間修理好的書架、書桌和幾個凳子抬進來，一件件搬到?樓上。
愛洛喝了半杯茶，坐在沙發上略歇了歇，又拿起兩只不算太重的小凳子，重新回?到?二?樓，摸過陳舊但擦洗得很干凈，露出木頭紋理的書桌，說道：“書桌放在屋子中?間，矮桌挪到?北窗靠墻的位置。”
一通忙亂，二?樓徹底變了樣。南北窗戶前的畫架周圍是工作區，中?間靠南的書桌是會議區，矮桌配著凳子是休息區。一側立著書架，畫箱和工具全部放在書架上，挨著墻柜，這里是儲物區。
根據布局和空間，愛洛認為此時的二?樓最多可以容納四?個人同時作畫，差不多完全能夠滿足一個小型畫室的需求。
吉斯跑著上樓，把?洗凈的畫筆晾好后對愛洛說道：“太好了，明天就不用蹲在矮桌前調色了。”
本諾笑道：“以后肯定越來越好，就看你能跟著愛洛學到?多少本事了。你真是沾了你姐姐的光。”
“嘿嘿，”吉斯摸了摸頭，臉紅了，也沒回?答本諾，呲溜一下就下樓了。
樓下傳來溫切爾有點擔心的聲音：“臉紅紅的，是著涼了嗎？下午從倉庫找出一堆破木頭，過幾天就燒壁爐。”
幾個人憋笑著下樓，本諾就是很喜歡逗吉斯。畢竟，他這個年紀能到?畫室學習，不用花錢還有的掙，對于絕大部分人來說，是想都不敢想的事。要知?道，布利都出師好久了，因為跟本諾是鄰居，才在愛洛這里找到?收入尚可的繪畫工作。
第一天的工作圓滿結束。愛洛對布利說道：“你帶著吉斯先走，跟他是在一個方向?吧？”
布利連忙回?答道：“是的。已經說好了，我會把?他送到?鐵釘街的車站再回?去，我們兩家離得其實?不算很遠。”
兩人走后，溫切爾知?道愛洛要安排事情?，這么一會兒功夫，屋內暗的就有點看不清了，趕緊去廚房拿來一支蠟燭，點亮后立在餐桌上。
愛洛要給本諾報銷費用，初步算一算畫室的運轉成本，再計劃后面的工作。
三人圍著昏黃的燭光，開始對賬。本諾先開口道：“在二?手店購買的廚具一共花費了13個先令。”
溫切爾接著補充道：“午飯面包花了4個便士，蔬菜1個便士，土豆1個便士，豬肉5個便士，黃油5個便士。好幾樣調料有點貴，6個便士，不過能用好久。還有，每天請人送兩大桶水，是1個便士。”
聽她講的這么細，愛洛不由的笑了，說道：“今天的午餐不錯，先按照每天1個先令來安排。如果?不夠，臨時支出直接跟我說就行。”
說完，愛洛取出一枚1個幾尼的運營費用，推到?本諾面前，說道：“不是還要買茶葉嗎？畫室剛開業，肯定要添置些零碎東西，不能老讓你墊錢。”
本諾點頭說道：“好的，我不推辭，哈哈。”
愛諾也笑了，又數出3個先令給溫切爾說道：“預支一周的餐費和薪水。我們能不能安心干活，可就靠你了。”
溫切爾笑得露出了牙齒，對愛洛道：“肯定讓你吃上熱飯，喝上茶和咖啡。”
愛洛呵呵一笑，連著好幾天，這錢是嘩嘩往外出。對于擺脫赤貧狀態沒多久的自己來說，真是個新奇的體驗吶。
說完正事，三人起身關窗吹蠟鎖門，頂著有些刺骨的寒風，走路回?去。先路過溫切爾家的小樓，看著她走到?門廊下，本諾又送愛洛回?了貝林家的小樓，才裹緊衣領，叫了馬車回?家——
分割線本線——
一進屋，暖風就熏得愛洛打了好幾個噴嚏。貝林讓她趕緊喝了好幾口熱茶壓壓，準備吃晚飯了。
“就我們兩個人嗎？”愛洛有點奇怪。
雖然早上不經常碰到?三樓的室友，但好幾次吃晚飯，卡洛塔都是在的。天氣冷了，她應該不會像夏天那樣，在外邊逛到?很晚才是。
“嗯，最近她都不常回?來，說是有個表姐家中?有事，要她去陪一段時間，已經跟我打過招呼了。”貝林不怎么在意，隨口道。
愛洛聽了，腦子里就轉了個彎：“據說，卡洛塔在這里住了好幾年，以前也沒聽說有什么表姐呀？她，是不是不打算在這里住了？”
這個問題，愛洛也就自己想一想，沒必要問出口，本身交集也很少，不過是飯前聊天，聽過就算了。
吃完晚餐，愛洛跟貝林談了兩句畫室的進展，洗漱過后，就回?閣樓睡覺了。
干活期間，對睡眠的需求格外大，腦袋一沾到?枕頭，愛洛就跟昏迷似的睡過去了。
身心還是挺累的。
第70章 逛雜貨街
一周很快過去。
這天, 溫度有?所回升。過午時分，陽光很好，忽略從窗口看去滿街的枯枝黃葉, 藍天白云下的城市反射著屋瓦的釉光，奪目耀眼。
愛洛站在二?樓畫室的?中央，看著夾在書架上的五副風景畫，頗有?點?志得意滿的?驕傲。
沒有?刻意追求速度，按照自己的?計劃, 一周就完成了一半的?畫，比預估的進度整整快了一倍。
時間就是金錢，在這里是再準確不過了。這么三腳貓的兩個半人手，本?以為要用一個月的?時間，結果半個月就能?交十幅畫，那收入豈不是能翻一翻了？
“配合很默契。布利最近的?筆觸更加自然?, 吉斯在邊邊角角補的?顏色也?很好。”
進度喜人，愛洛開始夸獎員工, 分享自己的?開心。
聽到愛洛的?肯定，兩個人咧嘴笑了。
“今天提前?結束，休息半天。明天繼續, 保持這個節奏, 爭取再用一周就交付。”
天天早出晚歸, 每天舉著胳膊至少要站6個小時, 愛洛自己也?有?點?受不了了, 需要停下來回個血。
吉斯放下手里的?畫筆，動作迅速地收拾起來。布利也?笑呵呵地來幫手, 心里的?小算盤噼里啪啦：“今天收工早，可以把吉斯送到家。或許還能?蹭到晚飯。天氣冷了, 去戶外爬山的?人應該不多，不知道伊薇今天能?不能?早點?回去……”
愛洛下樓跟溫切爾打了聲招呼，就先走了。本?諾這兩天都是上午來一趟，要是不需要他去辦什么事，就還是到冬青樹街干他的?人力?中介。
以愛洛目前?能?開出的?條件，還不足以雇傭他做全職。這么個小畫室，確實也?沒有?那么多的?活兒需要他。就連溫切爾，上午和?下午都能?抽出時間回家照看塞拉，偶爾還能?接點?零活干呢。
今天沒刮風，天氣又好，雖然?下午休息，但愛洛也?不打算回小樓去睡覺，而是步行去了雜貨街，好不容易找到空閑，準備開啟秋冬購物節的?第?一序章。
前?幾天，愛洛路過這里，隔著半高的?玻璃窗看見一家成衣店的?冬衣冬裙款式很別致，像是新到的?貨。今天進來一看，里面人頭?攢動，趁著午后暖和?來逛街買新衣的?人可真不少。
轉了一大圈，愛洛看中一件半長灰呢大衣，款式簡單，正適合她這種天天外出步行的?人。一問價格，要2個幾尼，想了想，沒下手，準備再逛一下。
一旁的?店員姑娘見她不置可否，親切地問道：“愛洛小姐，您覺得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愛洛看了一眼這個身量頗高的?店員，眉目間有?熟悉，但確定不認識，慢吞吞地說道：“嗯，雖然?我在附近街區已經小有?名氣，可是，也?穿不起2個幾尼一件的?大衣呀。”
“咳咳，”一陣悶笑從身后傳來，愛洛回頭?一看，是日間學校的?教務長拉維恩。立馬渾身一緊，開始拼命回憶自己有?多久沒翻開語言書了，好像是兩周多，上次課是哪天，留沒留作業來著？
見她臉色凝重，拉維恩眨了眨眼睛，笑著開口道：“知道你最近忙。我今天沒課，老師也?是要添置冬衣的?。”
“呵呵，就是有?點?驚訝，沒想到能?遇見您。”愛洛一臉赧然?，鬼知道怎么回事，明明上的?是非全日制語言培訓班，怎么會有?一種逃課被抓包的?感覺？
“您可以先試穿一下這件衣服，真的?非常適合你呢。”店員姑娘繼續熱情地推薦。
這會兒干什么都有?點?怪怪的?。繼續看衣服，好像不把拉維恩放在眼里；直接出門，店員姑娘又一臉急切地看著她，想要做成這一單生意。
這么多顧客，為什么要盯著我？
愛洛內心狂汗，只好對著拉維恩露出一個我去試衣服了，您慢慢逛的?笑臉，緊著腳步走到白色雕花框的?穿衣鏡前?，脫掉自己身上明顯小了的?深褐色粗呢外套，從店員姑娘的?手里，接過灰呢半長大衣，穿上之?后左轉右轉（四聲），長短大小非常合適，透出一股濃濃的?工業風。
絕大部分普通人的?家中是沒有?落地穿衣鏡的?。因此，只在坎貝爾夫人家照過全身鏡的?愛洛，換上這件一點?也?不花哨的?大衣后，發現自己好像又長高了。
初春的?裙子全都短了，能?沒長高么？
看到鏡子里被裙擺遮住了一部分，但仍然?露出來的?一截小腿，愛洛暗自竊喜：目測得有?5英尺了。這輩子，自己肯定能?脫離小短腿的?圈子！
既顯個子高，店員姑娘又提出給折扣。最終，愛洛用1幾尼10先令，拿下了這件衣服。
付完款，愛洛環視了一下店內，依然?是滿滿的?顧客，沒再看見拉維恩，看來她去別的?店了。謝天謝地，可別在逛街的?時候遇到老師了。
保險起見，愛洛沒有?再去其他的?成衣店逛，而是去鞋店買了一雙過冬的?厚底高筒羊皮靴。這家的?店員可不認識她了，講了半天價，便宜了1個先令，花了12個先令才成交。
這雙鞋有?點?貴，但里面是很長的?兔毛。每天去畫室，要在兩棟小樓之?間步行。一下雪，這雙鞋就有?大用了。
然?后，愛洛很聰明地去了裁縫店。剛才在成衣店里，已經見識過了今年的?大部分新款，不出意外，一條街的?裁縫們肯定已經做出仿版了，哈哈。
果然?，在自己光顧過的?那家裁縫店，看到墻上掛滿了眼熟的?衣裙。據店主介紹，這些都是按照客人們的?要求定做，近期要取走的?。
店里沒什么人，愛洛翻來翻去，從現成的?衣服里，挑了兩條加厚的?棉裙，長度到腳踝上方，沒讓做的?過長。反正明年肯定長個子穿不了了，太長了影響走路。
一條深灰藍高領低腰長裙，用同色天鵝絨胸前?拉出“V”型，還縫了一條寬腰帶，質感很棒，看起來既暖和?又高檔。
一條淺咖色寬邊裙，領口，袖口和?裙擺都帶有?小圓點?花邊，兩排扣子讓純色的?裙子沒那么單調，日常當做工作服或者外出服都行。
還在裁縫的?勸說下，接手了一件全新，但據說尺寸小了被退貨的?一件外衣。灰斜紋薄呢短外套，長度只到愛洛的?腰部，伸手下蹲都很寬松，干活時穿很利落。
里里外外，內裙毛襪圍巾帽子手套，不知不覺，愛洛在女?店主的?游說中放開了手腳。
明明是一家裁縫店，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從頭?到腳都有?貨的?。反正，愛洛初冬的?需求基本?上在這里買齊了。當然?，2個幾尼的?衣物預算不但見底，還略有?超支。
雙手拎著購物袋，一路走一路歇，好不容易回了貝林家的?小樓。幸虧離得不遠，要不然?，就這兩大袋東西，非得讓胳膊多疼一天不可。
愛洛滿載而歸，一進門，貝林接過分量不輕的?購物袋，數落她道：“怎么不叫個跑街的?小子幫你，還自己提回來了？”
“忘記了。光顧著高興，就一氣兒走回來了。”愛洛嘿嘿笑著，把購物袋里的?衣服全掏出來，整理出要過一遍水的?貼身衣服放到盥洗室，準備一會兒就動手，明天差多不就干了。
又回到客廳，給貝林比劃自己的?新大衣和?新裙子，小臉兒紅撲撲的?，辮子都有?點?散了，這是狂買一通，花了一大筆錢之?后，還沒過勁兒呢。
然?后上樓放好東西，再去盥洗室把襯裙什么的?洗完晾上，那顆莫名雀躍的?心才平靜下來，愛洛甩甩頭?，把辮子重新梳好，進屋吃晚餐。
起風了，天色暗沉，桌上點?了兩個燭臺，在蠟燭搖曳的?黃光下，愛洛吃著熱騰騰的?燉雞肉配干面包，聽貝林講石匠街的?最新消息。
“金恩昨天來找我，問你的?畫室開得怎么樣？我跟她說，你最近早出晚歸忙極了，我可不去打擾。”貝林不經意地提道。
愛洛喝了一口玉米羹，問道：“那您什么時候去畫室參觀啊？我這有?再一周就忙完了。說起來，這么久了，您還沒去看過呢。”
貝林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見她沒理解自己的?意思，只好說的?直接些：“我一天天沒什么事兒，哪能?去給你添麻煩。應該是有?人想打聽畫室的?事情吧。”
“喔，”愛洛明白了，不是想問收入就是想塞人進來。但是，怎么沒聽溫切爾提到過，看她平日里行事，倒是很穩重。
從側面證實了一個員工很靠譜，愛洛心中舒暢，說道：“我那里的?第?一單還沒完成，暫時沒什么要調整的?，您有?空去轉轉。”
貝林笑瞇瞇地看著愛洛，說道：“好，等天氣好了就去。”
接著說道：“卡洛塔下周要搬走了。”
愛洛驚訝地問道：“是結婚了還是買房了？她在這里住了好幾年了吧？”
“是的?，住了差不多快三年。沒聽說要結婚，說她的?表姐跟她在一起接觸了一段時間后，主動邀請她正式搬去的?。”
“這個，”愛洛覺得有?點?奇怪，但也?沒繼續追問，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說：“三樓空出來，還是要繼續出租的?吧？”
“當然?，我也?住不了這么大的?地方，還指望房租補貼生活呢。”貝林回答道。
“太好了，那就還是租給我好了。”愛洛迫不及待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貝林笑著問道：“你畫室的?那一棟樓都用上了？”
“沒有?，那邊的?三樓和?閣樓還空著。不過，那邊是工作，這邊是生活。”愛洛一臉認真地說。
“好的?。等她搬走了，你就住進去。”貝林理所當然?地回答，倒讓愛洛之?前?的?急切顯得有?點?好笑。
吃完飯，一起收拾好廚房，兩人回到客廳，就著紅茶，談好了每月3個先令的?房租，餐費不變。
這下子，居住條件大大改善，依然?不用操心吃飯的?問題，能?以更加飽滿的?身心投入到攢錢，不是，繪畫的?事業中了。
一整天，都是讓人心情美好的?事情，日子真是越來越有?盼頭?了。洗漱過后，愛洛哼著不知道的?小調兒，輕快地上樓睡覺了。
開心歸開心，逛街真的?是體力?活。
第71章 虛驚一場
次日一早, 跟以往的?忙碌沒什么區別。愛洛里外全換上了?昨天剛買的?新衣，帶上準備當做室內工作服的?短外套。吃完早餐，用圍巾遮住口鼻, 出門開始新一天的工作。
剩下的?五副畫，全是近景風物畫。愛洛不打算循規蹈矩，而是要更新一下畫法。
在二樓的?書桌前，愛洛用畫筆給布利做了演示。沒有遠景，沒辦法從?構圖上拆分步驟, 兩個人的?配合流程變成了?愛洛完成第一遍，布利完成調色后的第二遍。只要掌握了?下筆輕重和筆觸方向，就?跟臨摹似的?，對他來說，比之前的畫簡單。
但這樣改變后的難點在于對顏色的?掌握，想要通過多層顏色變化達到預期的?效果, 調色就?變得非常重要。
不得已，愛洛只好每次都自己調色自己用, 再讓吉斯照著試一次，用在第二遍上。
萬幸，吉斯打下手?時, 大部分時候都是在跟顏色打交道。不是在調色, 就?是在洗畫筆洗調色盤。經過這幾個月的?努力, 加上他本人的?確在這方面有些靈氣?, 所以, 跟著嘗試了?兩三次，就?已經能夠像模像樣的?調出合適的?顏色了?。
愛洛毫不掩飾自己的?欣賞：“吉斯, 真沒想到，你在色彩方面有優勢, 這一點很難得啊。”
吉斯嘿嘿直笑，布利在一旁湊趣：“這下好了?，吉斯每次都能把最?合適的?顏色遞到我的?手?邊，時間長了?，我連顏料罐都分不清了?。”
三人笑嘻嘻地討論著下一步該怎么銜接，不到半天，新的?流程定下來，愛洛這才能夠專心的?開?始定制畫的?后半場。
下午收工時，今天的?第一副畫幾乎已經可以說是完成了?。
畫面上，粉紅色的?大束薔薇花插在半透明的?玻璃花瓶中，色澤柔亮，鮮活飽滿，用的?是萊特牌光色系的?那箱顏料，只有個別細節需要等明天光線好的?時候稍微修補一下。
第二副畫已經打出了?底稿，按照新的?流程和速度，明天肯定能完成，沒準第三副畫還能開?個頭。
“我這是開?了?個繪畫流水線工廠嗎？”愛洛暗自總結道：“超額利潤不是來自加班，而是來自于效率提升導致的?產能擴大，成本降低。這么說，我得擴大規模了?？”
這個問題有點深刻，暫時不想了?。愛洛放棄在腦子里為畫室的?未來戰略方向做規劃，抓緊時間關窗戶下樓鎖門。
她不離開?，其他人也不會先走，這個職場規則吧，穿越了?空間和時間，所有人都無師自通，依然存在，多么神?奇。
太陽一落山，溫度就?直降，還是快點回?家。
忙碌且順利地趕工六天，最?后的?五副畫全部完成。布利和吉斯收拾完二樓畫室，去樓下喝下午茶。
本諾上樓后，看到被?卷成一個個圓筒的?畫，喜笑顏開?地問道：“這就?好了?，一個月的?活被?你半個月干完，真有你的?。明天一早我們就?去交貨？”
愛洛搖搖頭，說道：“不。你明天去找馬里奧，問問他，是派車來取還是我們送過去？”
本諾有點不解，問道：“不直接送過去嗎？”
愛洛解釋道：“我也疏忽了?一個問題。這些畫都是沒有裝裱的?，沒有畫框，路上難免會有壓痕或者褶皺。雖說不嚴重，但?萬一因為這個被?刁難，后面我們就?被?動了?。舍瓦利大師當然不會在意，但?他又不會親自收貨。”
本諾摸了?摸下巴，說道：“你覺得他們能派人來取嗎？”
愛洛狡黠一笑：“肯定不能。我就?是提醒他，應該把畫框或者畫筒給我們。”
“哦，他們上次忘記了?嗎？”本諾一愣。
“不好說，這是交畫的?時候才需要的?。我猜，要么他們是在等我們主動配畫框或者畫筒，省一筆；要么就?是想在交貨時宰一刀。”
本諾聽到愛洛的?說法，不太相信地說：“這個，不會吧？”
“按道理，不該懷著惡意這么揣測別人。但?是，既然能夠明確的?說明提供畫紙，不提供顏料，又怎么可能忘記包裝的?問題？”愛洛反問道。
本諾有點無言，問她：“如果他們既不提供包裝也不來取貨，怎么辦？”
愛洛攤手?道：“那我就?去舍瓦利大師的?辦公室問唄。不過，馬里奧應該會解決這個問題的?。他能坐到現?在的?位置，肯定分得清哪些人可以得罪，哪些人需要配合。”
“好的?，聽你的?。”本諾苦笑了?一下：“這樣子，那下一單？”
愛洛安慰他：“放心吧，肯定有下一單。在這些方面動手?腳地基本都是下邊的?人。馬里奧都未必會參與，不過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罷了?。說到底，拿到訂單式因為我們能夠按期交付質量上乘的?畫作，這是畫室立足的?基礎，又不是找熟人賞下來的?。”
“行，我明天一早就?去打聽。”本諾回?答道。
“這單活兒基本算完成了?，剩下的?事兒跟他們兩人沒太大關系，今天就?發薪水。”愛洛說道。
“不用等到結完款嗎？”本諾問她。
“前期準備工作很匆忙，這樣干了?半個月，得讓大家定定心，好好休息兩天。”愛洛是這樣考慮的?。
“沒錯兒，原先布利干的?都是日薪的?活兒。日子拖長了?確實不合適。”本諾沒有言明，意思愛洛能懂，大家伙兒都不富裕，雖然沒有表現?出來，但?很可能等著薪水買面包呢。
跟本諾通過氣?，兩人下樓，所有人聚集在餐廳，愛洛清了?清嗓子，說道：“有一個好消息。托諸位的?福氣?，一切順利，今天算是階段性完工了?，放幾天假，大家好好休息。”
看眾人眼巴巴地看著自己，愛洛繼續說道：“還有一個更好的?消息，發薪水。”
大家相視而笑，眼里的?喜悅和放松怎么也遮不住。
愛洛取出昨晚就?準備好的?三個牛皮紙信封，分別遞給溫切爾，布利和吉斯。
結合了?市場的?價格和訂單的?金額，每副畫付給布利2個先令，吉斯0.5個先令。算下來，一共支付了?1個幾尼4先令的?人工費用。如果下次的?訂單價格上漲，人工費也會跟著漲。
從?租下房子到今天，兩周多不到三周的?時間里，溫切爾管理畫室的?雜活兒，每日的?午餐大家都滿意，賬目也明晰。除去預支的?一周薪水，愛洛這回?付給她整兩周的?薪水，還多算了?2個先令作為項目獎金。
布利和吉斯上次跟著在銀月溫泉干過一單，知道愛洛的?風格，摸著超過預期金額的?信封也不吭氣?，就?是傻笑，臉上都明明白白地表現?出“這么多錢，我要買好多東西”的?意思。
溫切爾摸著數量不對，打開?信封，看了?看里面的?硬幣，抬頭對愛洛說：“數額不對啊，你是不是算錯了?？”
愛洛笑道：“我放進去的?還能算錯了?？就?是這個金額。因為你領得是固定薪水，所以會有一份額外的?完工獎。”
本諾瞇著眼睛道：“拿著吧。愛洛可不是第一次給員工發薪水，她心里有數的?。”
“接下來的?訂單還有得忙，我是擔心你被?累跑了?。”愛洛有點調皮地說道。
溫切爾抓住信封的?手?指松一下緊一下的?，見愛洛眼神?清澈地盯著她，最?終，還是笑著收下了?。
嘻嘻哈哈地吃完今天的?下午茶，溫切爾去廚房收拾東西，布利和吉斯迫不及待地要回?家。
本諾讓他倆先走，準備跟愛洛再商量一下明天的?談判策略，還沒開?口，心里正盤算凈利潤要用什么公式計算的?愛洛，忽然呆了?一呆，發覺自己忽略了?一個致命的?問題，語氣?發飄地說道：“本諾大叔，我，我忘記了?一件事。”
本諾見愛洛的?臉色一下子變了?，也嚇了?一跳，剛喝完茶，怎么嗓子有點干，咽了?咽喉嚨，低聲問她：“怎么了?？”
“開?畫室，用不用辦什么許可證，要不要交稅啊？”愛洛的?聲音有點抖。
“……”本諾也是完全愣住了?，他是人力中介，沒開?過商行，也不是代理，這個問題，超綱了?。
定了?定神?，仔細回?想了?一下，肯定地說：“不用。城里每年?有大量的?繪畫助理和學徒在市場上找活兒，也經常有開?個人畫室的?，從?來沒聽說要辦理什么許可。我只聽說工廠、商行、旅館和溫泉什么的?要到市政大廳登記。”
“那舍瓦利大師開?在香梨爾大街的?畫室也不用嗎？”愛洛發出靈魂之?問。
本諾無言以對，感覺事情有點不妙，立馬站起來說道：“現?在市政大廳還沒下班，我這就?去打聽。”
本諾抓起帽子，風風火火地出門，留下愛洛苦著一張臉：“這要是無證經營，是不是還要罰款？創業有風險，千萬可別第一單就?賠了?。”
溫切爾回?到客廳，見到愛洛鼓起來的?包子臉，問她：“怎么了?？發那么多薪水心痛了?吧。”
“沒有沒有，”愛洛被?溫切爾逗樂了?，心里的?陰云散了?一半。多大事兒呢，最?多不賺錢，不可能賠錢。自己還有好大一筆積蓄，鎮定點，別上火。
雖然仿佛想得開?，但?其實心里還是有疙瘩，晚餐吃得也是心不在焉。見她沒什么精神?，吃完飯，貝林沒讓愛洛去廚房幫忙，趕她上樓休息。
在床上翻滾了?好一會兒，聽到樓下的?報時小鳥喊著八點了?，這才準備下樓洗漱，然后正式睡覺。
剛下到二樓，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本諾在門外喊著：“是我，貝林嬸嬸，開?下門。”
在客廳里織披肩的?貝林取下眼鏡，疑惑地看著門口，這么晚了?，不可能有人來訪啊。
愛洛距離門廊更近些，聽到本諾在外面叫門，知道是來給自己傳消息的?，沖下樓梯，一把打開?房門，一大股寒風從?門外沖進來，凍得她一個激靈。
本諾見開?門的?是她，一個字的?廢話?都沒有，張口就?說：“不用許可，不用交稅。我們沒到那個規模。”
“呼，”虛驚一場。提了?半下午心的?愛洛這才算松了?口氣?，讓本諾進屋說話?。
第72章 繼續接單
貝林聽見說話聲走過來, 見本諾一身寒氣站在門口，連忙讓他到客廳里喝茶暖暖。
愛洛看他有點狼狽，心想這都是自?己多思多慮導致的, 有點不?好意思地說道：“本諾大叔，辛苦你了。還沒吃晚飯吧，我給你拿面包墊墊。”
“不?用不?用，我吃過了。”本諾連忙攔住愛洛，連喝兩杯熱茶, 才跟愛洛說起下午他都干了些什么。
“我在市政大廳，查閱了本城的商業管理細則，里面對?繪畫行業沒有任何限制。像舍瓦利的畫室，是不?用登記許可的。因為他銷售的畫作大多不是他自?己創作的，而?且數量太多，所以?, 應該是以畫廊的名義在運營，繳的是商業稅。”
“所有的畫室都是不?用登記不?用交稅？”愛洛有點不?相信, 這么大的行業，拜阿斯的城市管理機構能放過這個稅基嗎？
“確實?不?用。”本諾解釋道：“我擔心會有疏漏，專門請一位認識的注冊代理吃了飯。據他說, 每年都有議員提出法案, 要對?所有的畫室和畫師征稅。但不?僅遭到畫師協會的反對?, 溫泉協會和旅館協會也?統統反對?。因為一旦對?畫師征稅, 不?說很多低階畫工吃不?起?飯轉行, 會導致人手緊缺，那些成名的畫師們?立馬就會漲價, 做為甲方的溫泉和旅館當然不?能同意。到目前為止，每年都提案, 但都沒有成功。”
愛洛若有所思：“這是個技術工種?，入行不?容易，想掙大錢更難，既看天賦還看運氣。旺季的時候忙不?過來，漲價都找不?到人。再一征稅，畫師無所謂，成本一轉嫁，經營溫泉和旅館的貴族富商們?首先就要反對?，大家是一條產業鏈上的螞蚱。”
本諾感慨道：“我們?都是新入行的，誰知道里面這么復雜？要不?是你提醒，我根本就沒想起?來還有這回?事?。”
愛洛微微一笑，神情有些高深莫測。怎么會告訴他，自?己見識過偷稅漏稅被?封殺的愛豆主播們?前仆后繼。剛開始，是屬于一個人干點手藝活兒，忘記了，現?在眼瞅著每月收入劇增，還能想不?到？
說完這個重要的消息，本諾就回?去了。愛洛坐在沙發上，把整件事?又從頭到尾復盤了一遍，確定沒有疏漏，才站起?來去洗漱。抬眼見到貝林笑瞇瞇的眼神，滿臉不?解地問道：“貝林奶奶，你怎么這樣看著我？”
貝林有些欣慰地說：“最近金恩總來找我，說你的畫室怎么有前途，想介紹幾?個人進去，都被?我推掉了。我跟她講，你年紀小小的，能自?己生活下去就不?錯了，哪里敢給那么大的壓力。今天這事?兒聽起?來，想的很周全，看來經營的不?錯。”
“等這批畫交完，能歇兩天。找時間，我帶您去看一看。”愛洛被?夸的有點不?好意思，趕緊溜去了盥洗室。
洗漱完上樓后，心里的石頭放下，愛洛卻有些睡不?著。又起?來點了兩根蠟燭，調好燈罩，拿出語言書苦讀了一個小時才休息。
非全日制的學習，就是需要這樣見縫插針地擠時間——
我是分割線——
黑甜一覺。愛洛本想賴床，但生物鐘沒有因為休假而?調整，天不?亮就醒了。閉著眼睛醞釀了好一會兒，感覺肯定睡不?著了，只好起?來。
吃完早飯，天氣好極了。窗外，淡金色的太陽掛在天邊，昨晚學習的勁頭上來，愛洛又上樓回?到書桌前繼續用功。直到太陽升得老?高，眼睛有點酸，估摸著上午十點多了，才放下書本，下樓去等本諾。
在客廳和貝林聊天時，愛洛得知卡洛塔這兩天就要搬走了，問道：“到時候需要我幫忙嗎？”
貝林搖頭道：“都是些行李箱，她應該會找到人的。你忙你的，不?用跟著摻和。”語氣很平靜，一副不?太想愛洛再跟卡洛塔打交道的模樣。
“之前不?是還讓我跟她一起?吃飯，怎么態度好像變了？”愛洛心里揣測：“恐怕卡洛塔現?在的生活有了什么不?太好的變化，所以?貝林奶奶不?愿意我再接觸她了。”
快中午的時候，本諾輕松地拖了一只大箱子?來了，進門就給愛洛豎起?大拇指，“你猜的真準。我一提什么時候取貨，馬里奧立馬就讓人送來這只箱子?，說每五幅畫卷在一起?，放進去就行，連隔層的綿紙都準備好了。”
愛洛有點高興，問道：“你說沒說我們?可以?送過去？”
本諾回?答道：“我還沒提送貨的問題，馬里奧自?己要求了，讓下午早點送過去，舍瓦利大師今天也?在辦公室，正?好可以?商量下一筆訂單的事?。”
“那先吃午飯，吃完回?畫室取貨。”愛洛隨即跟貝林去了廚房。一早她就打過招呼，說了本諾可能會來吃午飯。所以?，貝林早就做好了燉牛肉和沙拉拌苦菊，只等開飯了。
吃完午餐，愛洛回?小閣樓，換上了前兩天新取回?來的深灰藍天鵝絨裝飾的高領低腰長裙。這條裙子?雖然不?是什么高檔貨，但款式新穎大方，去見甲方絕對?不?失禮。
又用大圍巾包住口鼻，外面套上半長的灰呢大衣。今天溫度雖低，但沒什么風，陽光很好，這一身衣裙走路坐車都很方便。
談訂單么，既要氣勢，也?不?能過于隆重。這個分寸的拿捏，愛洛還是花了一番心思的。
到了小樓畫室，打開箱子?，里面有兩個大紙筒，和一疊白綿紙。愛洛把先前松松卷起?來的畫全都散開，夾進綿紙隔層，五張一卷，分別塞進兩個紙筒后，再放入箱子?，由本諾提著，下樓叫車去舍瓦利的畫室。
抵達香梨爾大街，路過拉夏爾服裝店時，愛洛見門口只有稀稀拉拉的顧客進出，問道：“夏日有促銷，冬天怎么沒有？”
本諾想了一下，回?答道：“按說是有的。但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像還沒開始。來度假的人也?少了很多，這都初冬了，好些貴族都還沒來。”
“對?，去年這會兒我都做了書房女仆了，怎么還沒有坎貝爾夫人的消息？”
“她們?肯定沒回?來，老?約翰前天還找我喝酒了。”本諾說道。
馬車停在舍瓦利畫室的門口，兩個人就中止了這個話題，一前一后的下車。
愛洛在前邊走，本諾拎著箱子?跟在后面，站在門外的侍者?上前，想要接過本諾手里的箱子?，被?他拒絕了。
進門后，眼尖的侍者?認出了畫室統一形制的箱子?，跑去通知管事?。愛洛則是站在門廳，四下里看著一樓畫廊的現?狀。
大廳里冷冷清清，沒幾?個看畫的人，比上次的人還少。看來，天氣冷是一方面。只怕和本諾剛才提到的，今年貴族們?大都沒回?來有關系。
站了不?到一分鐘，馬里奧就從樓梯拐角出來，快步走向愛洛，離得老?遠就喊：“愛洛小姐，可算見到你了。最近很忙吧，請上樓，大師正?等著。”
“大師還管收貨？”愛洛很意外。
“不?是的。正?好他今天在畫廊，聽說你下午要來，吩咐我留意的。”馬里奧解釋道。
愛洛“噢”了一聲，馬里奧側身在前邊引路，三人上了頂樓，進了舍瓦利的辦公室。
舍瓦利嘴里叼著煙斗，坐在他的大辦公桌后，翻看著手里的一本畫冊。見愛洛走進來，笑著站起?來，瞇了瞇眼睛，說道：“我昨天還在想，不?知道你能不?能按時交貨。沒想到，今天就送來了第一批畫，真是讓我驚訝。”
看來關于包裝上的小動作，他不?是不?知道，就是懶得管。愛洛微笑著說：“還算順利，請驗貨吧。”
說完，本諾把手里的箱子?放到會客區的桌子?上，取出里面的兩個大紙筒，遞給愛洛。
愛洛擰開蓋子?，拿出里面的畫卷，放到辦公桌上攤開。舍瓦利放下煙斗，伸手按住畫的一側，拿掉隔層紙，低頭仔細檢查。
從上到下，每一張畫都看過后，舍瓦利讓馬里奧把畫收好，請愛洛在會客區的沙發上坐下，對?她說道：“質量比我預計的還好。真是看不?出來，小幅風景畫你也?能用到新的繪畫方法。你是從嬰兒時期就開始學畫畫了嗎？”
愛洛忍俊不?禁，笑嘻嘻地收下了這個有些夸張的贊美，調皮地回?答道：“可能睡夢中也?在練習吧。”
舍瓦利哈哈大笑，問她：“速度這樣快，數量可以?翻倍了。我這里還有尺寸更大的訂單，怎么樣？”
“數量沒辦法增加。這次是試著運營，很多因素都沒考慮進去。以?后天氣越來越冷，光線會差很多，不?能這么趕工了。”愛洛拒絕了舍瓦利的提議。
馬里奧在一旁著急道：“多找兩個繪畫助理不?就行了。開畫室嘛，關鍵在于確定風格，掌握技法，接到訂單，沒有哪家畫室是靠一個人干活兒的。”
愛洛看了馬里奧一眼，對?舍瓦利認真道：“的確不?行。這次是天氣一直晴好，加上我選的全是繪畫助理比較容易配合的畫，好幾?種?因素碰在一起?，才能提前交付。別的不?說，過段時間一下雪，路面結冰不?好走，人都湊不?齊，更不?用說屋里會很暗，蠟燭可解決不?了光線的問題。”
舍瓦利想了想，放棄了繼續勸說，而?是提到另一個問題：“數量不?變，那大尺寸的畫應該可以?接吧？”
“我需要確認一下內容和風格。”愛洛沒再提要求，保守地回?答道。
舍瓦利把書架上方的幾?本畫冊取下來，放在桌子?上，語氣輕快地說道：“你挑吧。尺寸都是3英尺乘4英尺的，價格不?錯。”
第73章 利潤
愛洛翻開最上面的畫冊, 是一本神靈圖，里面都是些自己并不認識的神明。每幅畫一個正面像，線條飄逸, 背景復雜，先放下。
又拿起一本畫冊，這本是民眾參拜圖。畫面色彩艷麗，人物?眾多，情節曲折, 也放下。
再拿起下一本，這本更離譜，是戰爭場面圖。各種冷兵器交錯排列，從前到?后，展示出一場場戰斗的發展過程。殘酷血腥，陰暗冷肅, 看著就難受，誰會訂這種畫啊？
把舍瓦利放在桌子上的七、八本畫冊從頭到?尾看了個遍, 愛洛都沒?下定決心挑哪本。只好轉移話題，試圖打聽道：“我有些?拿不準，能?說說別的畫師都是按照什么標準挑選訂單的嗎？”
舍瓦利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自?豪地說道：“畫師都有自?己擅長的一、兩個領域。比如我, 最拿手大尺寸風物?畫, 帝國所有知名?的大幅風物?畫都是我的作品。我的老師, 最擅長肖像畫, 是帝國王室的首席御用?畫師，王室所有正式成員的年度肖像畫都是他的手筆。你?擅長什么呢？”
“我問的是其他畫師以什么標準從你?這里接單, 又沒?讓你?介紹帝國頂級畫師的作業范圍。”愛洛心里吐槽，見問不出什么來, 估計舍瓦利是擔心自?己參考了別人的想法，有所顧慮。
就換了個角度問道：“這些?畫都是一個價格嗎？”
“呃，當然不是。肖像畫8個幾尼一副，戰爭畫是10個幾尼，超過10人的場景畫有12個幾尼，其他的畫按照復雜程度有所波動，總體都在這個范圍之內。”舍瓦利直接告訴愛洛所有畫作的采購價目表。
“還是從便宜的開始，價格最直觀。”愛洛想起自?己畫的《拜阿斯城的圣誕巡游》和《冬日舞會》，尺寸不大，可花了不少時間。
當然，那個是創作，這個是臨摹，難度不同，但復雜場景畫要全盤考慮，想要拆分成流水線，對繪畫助理的要求很高，以布利目前的水平，只怕進?度會很慢。
對比之下，最后，愛洛還是挑選了價格最低，內部人物?相對簡單的神靈肖像畫冊。想到?在銀月溫泉跟繪畫助理們配合完成過《眾神出浴圖》，在這一類型上，是有經驗的。
定下畫冊，工期一個月。算一算時間，交完這批貨是快到?圣誕節的十?二月中下旬。根據去年的天氣推測，這一個月里，很大可能?是要下雪的。天氣不好，必然拖慢進?度，現有的人手肯定不夠，需要本諾抓緊招人。
其他條款和上次基本一樣，對方提供畫紙，顏料自?備。但這次的畫作尺寸大，愛洛特別要求把包裝和運輸的細節白紙黑字的寫?進?協議，讓馬里奧漲紅了臉。
這次的訂單，甲方還會提供橡木畫框，包裝紙，并負責運輸。到?時候，需要馬里奧安排馬車上門取畫，運至舍瓦利的畫室再驗收。這樣，一些?小動作就沒?了空間。
見舍瓦利毫不在意自?己新加的小細節，愛洛抿著嘴笑了笑。
條款么，就得談，就要細。要不然，誰知道屆時執行的人會出什么幺蛾子?？
簽完合同，本諾去樓下跟馬里奧結完款，暗示回頭請他喝酒，才跟愛洛一起上了馬車。
兩人先去小樓畫室，將圖樣的畫冊和專門的畫紙收好，再步行回了貝林家?，商量下一步的安排。
客廳里，本諾把裝著貨款的錢袋遞給了愛洛。愛洛接過來，拆開封口的繩子?，全部倒在桌上。
數了數，5枚一疊，一共10疊，是50幾尼沒?錯。分出4個幾尼，推到?本諾面前說道：“這一單傭金3個幾尼，以后每月都有1個幾尼的運營費用?。開畫室和我們之前做的外?包活兒不一樣，需要打點各方關系，肯定會產生費用?。”
本諾見她一點兒沒?猶豫，知道是已經計劃好了的，沒?有推辭，收起來問道：“新單怎么做？現在這兩個人可不夠。”
愛洛贊許地點頭道：“你?也看出來了？我正要跟你?說這件事。肯定要加人，最好是熟手。你?覺得合作過的特雷和邁克斯怎么樣？”
本諾想到?上次在銀月溫泉時，這兩人干活都很配合，后來結束的時候也很積極地要求繼續聯絡，回答道：“我先去問一問。特雷在拉夏爾時裝店不太忙，今年冬天也沒?聽說店里有什么慶祝活動，估計可能?性很大。邁克斯么，這幾次去香梨爾大街，倒是沒?聽到?他的消息。”
愛洛說道：“那會兒邁克斯是被馬里奧安排過來做聯絡助理的。好幾個月過去了，不知道他還在那兒不。”
想到?畫室的二樓只有兩個窗口處的光線合適，又說道：“暫時地方有限，肯定有錯開的時間，可以靈活點，不用?天天過來。”
本諾沉吟了一下，說道：“我先去聯系他們兩人，如果不合適，再去找找蛛網商行的科馬，讓他推薦一下。”
愛洛同意道：“沒?問題。可以按照行規付中介費。三樓也要收拾出來，人多了地方就得用?起來。”
接著，就畫室下一步的擴張計劃，兩個人開始列清單。
首先，愛洛要根據這次訂單的風格找時間自?行去挑選顏料，還需要至少2個畫架和相應的繪畫工具。
此外?，小樓的畫室急需一個時鐘，每次都是看天色下班，讓愛洛實在是不習慣。其他的椅子?，桌子?之類的日用?品由本諾和溫切爾去采購。
最為重?要的，是馬上要開始的冬季取暖。本諾提醒道：“要先雇傭專業清掃煙囪的工人，才能?點燃壁爐。”
“呃，”這個知識點，愛洛就很陌生了，“要去哪里找這些?人呢？”
“每個街區的煙囪都由固定的人來清掃。畢竟這個活兒比較危險，不熟悉的人來干誰都不放心。我去找利姆，他既是這一片的住戶，也是中介，對于他來說，這都不算是個消息。”
確定了接下來緊急要做的事情，愛洛給本諾批了2個幾尼的費用?，讓他爭取一、兩天完成，好盡快開工。
本諾問愛洛：“你?什么時候去地圖街？”
“明天早上先去雜貨街轉一下，然后再去地圖街。”愛洛說道。
本諾點頭：“和我想的一樣。先去看二手店有沒?有合適的，再去別的地方。”
說完這些?事，天色已經暗下來，貝林點亮了蠟燭，準備吃飯。愛洛留本諾一起，被他推辭了：“趁現在還不算太晚，我這就去找特雷和邁克斯談談，先走了。”
晚餐吃到?一半的時候，貝林像是剛想起來，開口說道：“今天下午，卡洛塔搬走了，你?一會兒去看看房間里還缺什么。”
“這么突然，提前沒?聽見動靜，我以為要到?周末呢。”愛洛奇怪道。
貝林放下手里的湯勺，用?餐巾擦了擦沒?什么油跡的嘴唇，回答道：“你?剛出門，她就帶著兩個人回來了，說是正好有人手，就搬走了。只有幾個箱子?，沒?有家?具之類的大件東西。我就把押金退給她了。”
愛洛說道：“正好我明天要出門采購，爭取早點兒住進?去。”
吃完飯，貝林在廚房收拾，愛洛拿了一個燭臺，上到?三樓，去看自?己未來的房間。
燭光不是太亮，但也很容易能?看清屋內的情形，除了不多的幾件家?具，什么東西都沒?有，搬的干干凈凈。
愛洛站在門口，打量著這間比閣樓大得多的屋子?，心里很滿意。空間大了不止一倍，功能?區分明，家?具齊全，打掃之后就能?入住。
暢想自?己要在那張鐵藝扭花彈簧的大床上睡覺，就很開心，總算不用?睡硬邦邦的木板床了。
回到?小閣樓，愛洛又點了一根蠟燭，核算第?一張訂單的利潤。總收入50個幾尼，真是一筆大錢，支出么，翻出記賬單，心算了一遍，覺得不對，又用?筆算了一遍，沒?問題。
總支出接近15個幾尼，嗯，比估算的少。這樣下來，每幅畫的利潤達到?了3.5個幾尼，高于自?己的預期。
看起來，控費能?力還可以，利潤陡增，必須繼續保持。
這一晚，愛洛是懷著愉快的心情，嘴角噙著笑入睡的。
一夜好眠。
睡到?自?然醒，也不過才7點。愛洛美美地起床，穿衣洗漱吃早飯，不到?9點，本諾已經在門外?等著了。
早起在院子?里就聽見“呼呼”的風聲，心里還有點猶豫，今天出門采購，恐怕有點兒遭罪。
但本諾貼心地沒?讓馬車直接走掉，還讓多跑一段路，送他們去雜貨街，而不是因為路途近，像往常一樣走路過去。
畫室第?一張訂單運轉地如此順暢，不能?說沒?有本諾的重?要作用?。
跟貝林打過招呼，愛洛穿著去年那款最流行的風帽披風，用?絲巾捂住口鼻，上了馬車。
見到?愛洛，本諾第?一時間告訴她招聘的最新進?展：“特雷可以隔天來畫室，邁克斯本就準備辭職，我一找他，立馬就答應了。明天就能?來。”
真是個好消息。
第74章 買工具
路過溫切爾家時, 她正站在門廊下清理花草，見?愛洛打開車門下?來?，極力邀請她進屋喝茶。
愛洛擺擺手說道：“溫切爾嬸嬸, 你今天抽時間去?家里打掃一下?三樓，我晚上搬進去?。”
溫切爾開心道：“你要住到三樓了？太好了。我先前?還在想，你是不?是想搬去?畫室呢。”
“那?邊的房子有安排，不?打算住人。”愛洛沒詳細說下一步的計劃，見?塞拉搖搖晃晃地要從屋里出來?, 怕她受風，趕緊道：“我去買東西了，晚上見?。”
熟門熟路地進了二手?店，愛洛忽略滿院子的貨物，留本諾在那?里找能用上的東西，徑直進屋, 問看店的煙斗男老板：“您好，請問繪畫工具和顏料, 你這里還有嗎？”
煙斗男聞聲?，放下?手?中的木盒，定睛一看, 是一個梳著雙辮的小女孩, 抬頭挺胸地跟自己說話。
“是愛洛啊, 聽說你的畫室開業了。哈哈, 有是有, 就是有些亂，你自己找吧。”煙斗男從柜臺后面?出來?, 帶愛洛來?到隔壁的一間屋前?，說道：“這里面?有各種工具, 看你能不?能找到了。”
愛洛推開虛掩的門，借著日光，只能看出內部空間不?小，一排排貨架整整齊齊，有兩個人站在靠近門口的位置在翻看什么。于是扭頭對煙斗男說：“好的，您回去?忙吧，我自己慢慢選。”
沒有直接進去?，而是站在門口觀察了一下?。貨架一人多高，成年人伸手?就能夠著最上面?一層。沒有窗戶，黑乎乎的，僅憑借門口的光，看不?見?更里面?的情形。物品擺放多而不?亂，沒什么異味，估摸這里是價值相對較高的貨倉。
愛洛轉過身，眼睛到處晃，在院子里找人。看見?本諾正蹲在一處角落翻看雜物，輕聲?喊道：“大叔，本諾大叔。”
本諾聽見?有人喊自己，抬起頭，四下?里一望，是愛洛站在不?遠處的一扇黑木門前?，沖著自己招手?呢。連忙站起來?，拍了拍手?套上的灰，兩步走到跟前?，問道：“怎么了？”
愛洛見?嚇了他一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小聲?說道：“這個貨倉里的東西跟外邊的不?太一樣，想讓你來?這里挑挑看。”
又接著說：“我自己也?不?太敢進去?。”說完吐了吐舌頭，嘿嘿笑起來?。
本諾這才放松下?來?，笑道：“這就對了，你等著，我先進去?看看里面?有什么。”然后，抬腳進了這間昏暗的庫房。
站在門外看的時候，覺得?空間不?小，進入屋內，才發現比想象中更大。在外面?很難看出來?，院子一側的這一長溜屋子都是這間庫房的地盤。
挨著門的貨架上，擺的是些小型機器，各種銅制，鐵制的工具，奇形怪狀的，愛洛幾乎都不?認識。倒是本諾，不?時拿起來?翻看，好像還挺熟悉的樣子。
愛洛跟在他身后，上下?找著自己認識的東西。喔，這一片就是文化用品的區域了，一排的貨架上全是鋼筆，裝在各種材質的盒子里。有一個貨架上放著整摞的信紙和信封，這是哪家商行處理的貨底子嗎？看起來?是全新的，紙封還在上面?。
一層一層看過去?，愛洛找到了畫紙，堆了好幾層。記下?了，雖然現在不?需要，但沒準以?后有需求呢，將來?不?就多一個采購渠道了。
看了半天，只找到了墨水，鉛筆，沒找到顏料。這么說起來?，上次算是撿漏了。也?是，畫師在拜阿斯城屬于高薪技術行業，供不?應求，不?存在用不?完的顏料，只有畫不?完的作品。
最終，在一堆木質零件里找到了合起來?的畫架，本諾搬到院子里展開，硬木上漆，大號尺寸，太合適了。又趕緊回去?翻找，竟然還有一個同款，只是螺絲掉了，需要修理一下?才能用。
等本諾把他找出來?的圓銅掛鐘，幾把折疊的靠背椅，和被拆成件的長桌放到院子里的地上時，愛洛有點目瞪口呆。
“這些，你是在哪里找到的，我怎么一個都沒看見?？”愛洛迷惑道。
別的不?說，那?個銅掛鐘，簡直就是一件藝術品。質感?厚重，底盤精美，時間數字扭成不?一樣的花型，天然帶著一份詩意，對撞的美感?意外地和諧。
“在挺里面?找到的，你可不?能去?，不?好下?腳。”本諾的衣服上沾著灰塵，想到自己只是在門口附近找了找，再往里，烏漆嘛黑的根本沒進去?，愛洛釋懷了：“我進去?也?沒用，下?面?看不?清，上面?夠不?著。”
煙斗男聽見?兩人說話的聲?音，出來?見?愛洛選了一大堆貨，笑得?臉都鼓起來?，彎腰趴著翻查了一遍，對她說：“就這些了？我給你算最優惠的價格。”
人來?人往的，本諾在院子里看著選好的東西，愛洛進屋，煙斗男站在柜臺里面?，沒有報價，而是在一張紙寫貨品清單，寫完后遞給愛洛，讓她看。
愛洛瞅著漂亮的花體?字，思緒一下?子飄遠了：“我可不?會寫這種字體?，得?問問拉維恩教務長，怎么能練出一手?好字。”
又趕緊回過神，只見?紙上寫著：“畫架2個，8先令。掛鐘1個，15先令。家具若干，19先令。合計2個幾尼。”跟自己上次在地圖街買的新畫架相比，便宜了至少一半。
價格合適，愛洛沒講價，付完款，煙斗男提議道：“以?后我這里要是有顏料跟畫筆，讓人給你帶信兒？”
愛洛轉了一下?眼睛，回答道：“好啊，只要質量沒問題。”然后把手?里的貨單收起來?，轉身出門了。
走到院子里，問本諾：“你知道去?哪里給畫架配螺絲嗎？”
本諾狡猾地笑了，低聲?說道：“我在地上撿了好幾個螺絲，不?用費功夫去?找了。”
愛洛看著院子里廢品站似的貨堆，理解地點點頭：“東西太多太雜，這么小的玩意兒也?不?好管理，就當是贈品。”
本諾但笑不?語，喊來?一輛馬車，找來?一個搬貨的散工，把地上一大堆的東西塞進馬車的底部貨倉，放回小樓的畫室之后，才繼續去?地圖街采買。
這次，愛洛沒去?那?家“五顏六色顏料店”。東西不?錯，可惜價格有些貴。完成第?一筆訂單后，大部分常用色都用光了，剩下?幾個偏僻的顏色沒拆封。
買整套就有這個弊端。第?一次嘛，屬于實驗性質，不?這樣嘗試一下?，自己根本不?清楚質量和價格，對用量也?沒把握。
現在，已經了解大概的使?用情況，就不?用去?那?種大店鋪了，可以?到小店里找一找更便宜合適的顏料。
讓馬車停在地圖街中部，兩人才下?車。愛洛上次走時發現，靠近路口的店鋪，交通好，人多，都是賣高檔貨的大店。反而是街道的中間，夾雜著一些不?大的店鋪，里面?的貨品更多更雜，價格也?更有彈性。
隨便進了一家豎著“多色顏料”牌子的店鋪，堆到屋頂的貨品讓店內空間有些逼仄。胖墩墩的老板見?客人進門，笑容滿面?的迎出來?，問道：“先生，小姐，請問需要什么？”
愛洛開口道：“你這里的顏料有什么牌子？單獨賣還是整套賣？”
聽這個小女孩問的很細致，老板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頓了頓。
剛一進門，他就注意到愛洛身上的披風，這是去?年城里很流行的款式，只是稍微有點短了。估計這是哪家生意人的千金在學畫。嗯，條件不?差，但很節儉，不?會太富有。
這樣的人家，肯定會要求性價比，那?些超級便宜的顏料不?會考慮，味道太濃，小姐們不?會用的。太好的顏料也?不?會上我這兒來?買。
就這幾秒鐘，老板的腦子里已經轉了十八個彎，下?定決心?要做成這筆生意，用和他外形極不?相稱的柔和聲?調說道：“我這里有萊特牌顏料和它的子品牌萊坦顏料，質量都很好，價格適中。”
“萊坦顏料是什么鬼？”愛洛心?里好奇，直接說道：“拿出來?我試試。”
果然，老板根本就沒去?拿萊特牌顏料，而是取出一罐外包裝相近，但容量大了有四分之一的顏料出來?。愛洛拿畫筆試了幾根線條，有些粗糙，筆觸也?不?時凝滯，搖搖頭，問道：“這個怎么賣？”
老板笑道：“比萊特牌是要稍微差一點，但價格非常優惠。單色1.5個先令，整套36色2.5個幾尼。”
愛洛算了算，整套便宜半個幾尼，25%的降價幅度，單色便宜0.25個幾尼，分量上又多了一些，總體?接近半價。但質量不?行，增加了被退貨的風險。畫的時候也?會耽誤時間，可能導致效率下?降，實際上一點也?不?劃算。
這個店進貨的渠道不?行，山寨產品的技術不?高，愛洛試遍了老板推薦的顏料，發現不?是配方有問題，就是顏色不?正，沒有一個能用的。
自己畢竟是接了室內畫商單的人，顏料用量大，對出貨的質量也?有要求。一圈試下?來?，不?說跟在坎貝爾夫人家用過的顏料相比，感?覺能夠接受的最低標準就是萊特牌的顏料了。
最后，愛洛很抱歉的決定放棄這家店，要去?另外的店里看看。胖老板有點急了，連聲?問道：“您到底是對質量有要求還是對價格有要求？”
第75章 第一次算總賬
愛洛只好告訴他, 質量上，不能比萊特牌更差，單罐買, 價格能便宜最好。
老板苦著臉說：“萊特牌顏料是中檔價位里質量最好的。他?們家的顏料出廠時?就是整套，不零賣，所以價格一直下不來。”
愛洛若有所思，問道：“那有沒有質量差不多，價格有優勢的？”
本?諾站在一旁, 沒說話?，看?愛洛把老板問得滿頭大汗。皺著眉頭想了好一會兒，胖老板才記起來，說道：“有一個新牌子叫芙雅，顏色比較少?，上色后有些淡, 不太適應當下濃烈的繪畫風格，賣的不好。”
一聽這個, 愛洛有了興趣，這次的神靈人物畫大部分背景都是縹緲天堂，正好屬于色澤淡雅系列的。
“拿出來我看?看?。”
老板請他?們稍等, 自己去貨架底部翻找了好一陣子, 才拖出來一個棕櫚色的上漆木箱。打開帶銅扣的蓋子, 里面整齊地排列著幾十個金屬小罐, 外?觀設計清新, 線條簡單流暢，與?其他?品牌的奢華富貴風不是一個路數。
看?到這個包裝, 愛洛就很?喜歡，顏狗就是這樣滴膚淺。老板打開一罐請她試色。上手之后, 顏色果然淡雅，雖然油性不足，但筆觸很?流暢。
這個用在神靈人物畫的背景上效果肯定好。只是，對于遠觀的大尺寸的畫來說，需要多上幾層色，既增加工序，又加大用量，不太合適啊，如果是小幅畫就好了，但小尺寸的畫又很?少?有神靈圖。
正在難以取舍間，老板覷了覷愛洛的臉色，不失時?機地說道：“這家工廠是去年開業的，18色36罐定價2個幾尼。如果覺得質量不錯，經常用量大的話?，可以買二贈一。”
顏色雖少?，但數量增加了一倍。平均下來，相當于36色不到2個幾尼，老板，你是認真的？愛洛詢問地盯著他?：“不會快過期了吧？”
“不會不會，都是去年底送來的貨，工廠才開了剛一年，怎么?會過期，保質期可有5年呢。”被愛洛用懷疑的目光盯著，胖老板覺得好冤：“這款顏料跟現在流行?的畫風不太匹配，加上顏色種類只有一半，所以賣的不快，產品質量肯定沒問題。其實，就算真有36色，有很?多也根本?用不上，最后也還是浪費掉了。”
這一點倒是真的，愛洛深有體會。思來想去，又琢磨了一下這18個顏色，確定跟這次的神靈圖很?契合，算好了用量，才確定要買下來。
萬萬沒想到這位小姐真的能一次買三箱顏料，這是幫學校的同學一起帶的？老板心里暗自揣測，讓小伙計在店里照應著，腳下一刻不停，去地下室的倉庫取貨。
謝天謝地，這個牌子的顏料可算有人要了，一共進了十箱，加上這次的買贈，還剩一半沒出貨。
一次性抱了三箱顏料上來，胖老板滿頭大汗。等小伙計把箱子擦拭干凈，愛洛打開箱蓋，仔仔細細檢查一遍，每一罐的封口完好，標簽沒有褪色，看?著很?新，這才合上蓋子，付了款。
老板喜笑顏開，送愛洛出門?時?說道：“還有什么?需要，請一定來小店光顧，我這里經常會有新的牌子來試銷。”
本?諾有點吃力地拎了三箱顏料，跟在愛洛身后，進了上次買畫筆的店鋪，又挑了兩大盒畫筆。讓老板認出他?們是第二次來購買的老客戶，服務非常周到。雖然6個先令的金額不是什么?大單，但看?到短期內用量大的客戶，肯定要重點關照。
本?諾沒有多回應，只說用著不錯，價格合適就會一直光顧，讓筆店老板很?費了一番思量，給了折扣不說，還猜測了好幾版兩人的背景來歷。
愛洛估摸著不重要但常用的顏色，在一家專門?零賣的店鋪里，配了七、八支單色顏料，一個幾尼的價格小貴，但考慮到總比買整套的劃算，就還是下手了。
買完這些，愛洛感覺差不多了，饑腸轆轆地跟本?諾在附近找了家餐廳吃午飯，順便歇腳，站了大半天，購物很?累的。
吃飯時?，本?諾身邊堆滿了采購來的顏料箱畫筆盒，在嘈雜的餐廳中有點顯眼。不時?有人經過，嘗試著搭訕，推銷產品的，推薦自己的，都被他?巧妙地推了回去。
看?到這種情形，愛洛抓緊時?間吃手里的雞肉卷餅，這么?熱情的嗎？搞得自己都有點社恐了。
本?諾看?愛洛一副心有戚戚的樣子，笑了一下，提醒道：“等這一單交付，只怕拜阿斯城里的大部分畫師都會知道你是誰了。”
愛洛不怎么?在意地說道：“不至于不至于。城里成百上千的畫師，哪里就輪到我出名了？我既不是出身大畫室有名師，又沒出色的作品展出過。”
“能從舍瓦利那里連續接到外?包的單，就足夠出色了，你不會以為?，舍瓦利的畫室會有大量的商單放出來吧？”本?諾暗示道。
愛洛愣了一下，問道：“沒有嗎？那么?多的訂單都是誰幫他?完成的？我看?他?畫室的規模并不是特別大。”
“都是他?入股或者?簽了獨家協議的畫室做的，這是昨天聽邁克斯說的。”本?諾嘆了口氣?。這個消息，讓他?一晚上輾轉反側，都沒睡好。
“那，”愛洛想到之前舍瓦利對自己的招攬和欣賞，“所以，他?給我外?包訂單就是為?了讓我感受到他?的市場力量？”
“市場力量？”本?諾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覺得很?貼切，“總之，他?能在帝國首屈一指，無論是繪畫水平，還是畫室經營，肯定沒那么?簡單。畫室的未來，還得是你說了算。”本?諾點到即止。
愛洛沒太糾結這個話?題，車到山前必有路，能做一單掙一單，還能比自己從火車上逃跑的時?候還差嗎？
不可能。
吃完這頓有點不知滋味的午飯，把大采購的成果送回小樓的畫室后，本?諾說道：“我約了馬里奧晚上去喝酒，聽聽他?的口風。下次交貨，未必還是舍瓦利大師親自收貨。”
愛洛同意道：“是要跟馬里奧打好關系，這次包裝的事?，他?未必開心，看?他?怎么?說吧。”本?諾見愛洛明白自己的意思，就出門?辦事?去了。
在畫室里靜了一下，甩掉這些未來可能的煩惱，愛洛決定還是干好當下的事?，把今天搬家的事?搞定，頂著寒風，走路回了貝林的小樓。
愛洛進門?時?，溫切爾正在收院子里半干的窗簾，聽見愛洛回來的動靜，進屋后笑著說：“三樓已經打掃完了，窗簾洗過沒有干，現在掛上，不影響晚上用。”
貝林坐在沙發?上勾毛線圍巾，看?她一身寒氣?，笑瞇瞇地說道：“快來暖一暖。”
壁爐里的柴火噼噼啪啪，火光跳動，熱氣?撲面而來，沖散了外?出購物后的疲憊。一口喝干一整杯茶，愛洛覺得自己又充滿了力量：“這就去收拾，馬上搬進去。”
回到小閣樓，先把藏在各處的錢找出來，放進錢袋，和裙底的絲帶系在一起，塞進貼身的口袋。
每次收到大額的錢幣都是分開放的，記了賬但一直沒有好好核算過，心里只有個大數，沉甸甸的錢袋里到底有多少?錢，竟然并不很?清楚。
可見這段日子收入不低，生活有了極大的起色，再也不是吃了上頓沒下頓，需要一個便士一個便士計較的時?候了。
接下來，愛洛把衣服打包，被褥打包，零碎放進小桶，先拎著不重的東西去了三樓。三樓房間的門?大開著，門?鎖上插著鑰匙，溫切爾踩在桌子上正在掛窗簾。然后，溫切爾上樓來幫手，很?快，兩人就把她的全部家當搬到了三樓。
大床上鋪好新買的嫩黃色碎花床單，枕頭拍蓬松，所有衣裙掛進大衣柜，不用再疊起來堆床上。
窗前的書桌大了好多，放下書本?之后，還有很?多空間，學習的動力更強了。
雜物塞進低柜，圓桌上什么?都沒有，兩把椅子分別放在兩張桌前。沒有桌布，也沒有花瓶，那副沒出手的《白日浴場》掛在墻上。
看?著有些空蕩蕩的屋子，愛洛想著，住幾天，看?缺什么?再添置好了。
取下身上的錢袋，鎖進衣柜，愛洛下樓吃過晚飯，才有空盤點自己的財產。
把所有的錢幣全部都倒在書桌上，數了又數，50幾尼面值的硬幣好幾枚，加上一大堆10幾尼的硬幣，翻出記賬本?從頭到尾算了兩遍，愛洛確認，自己已經有了300多個幾尼的現金。
“哇，我真的是太厲害了。”知道攢了不少?錢，但沒有一目了然的銀行?賬戶余額，就沒有財產的實時?數據。加上小閣樓里沒有帶鎖的柜子，以及不知道何時?養成的到處藏錢的毛病，讓愛洛沒機會經常數錢。
所以，今天一攏賬，簡直是個巨大的驚喜。這個身家，是什么?水平呢？按照租房時?得到的消息，那棟租來做畫室的小樓，不含稅的售價是200個幾尼。
“好像有一點點的安全感了。嗯，接下來的日程可以不用安排得那么?緊湊，什么?時?候再去一趟香梨爾大街吧，總得了解一下當季的流行?趨勢。”
忽然發?現自己擁有了大額財富，有些昏頭昏腦，但在制造花錢的理由上，愛洛卻是很?清醒。
第76章 規模擴大
干嘛不呢？
脫離隨時會因饑餓而亡的狀態, 拼命掙到?錢以后，如果不能改善生活，不經?意間?, 向前的動力就消失了。
此時的愛洛，如同一只偷到香油的小老鼠，嘴角掛著根本壓不住的笑，悄無聲息的下樓洗漱，生怕貝林看?到?她這幅奇怪的樣子, 到時候要是問起來，自己說不說，說什么都?不合適。
好在卡洛塔搬走了，貝林無需總待在客廳等人回來，她今天照看?了兩場搬家，估計累壞了, 比平日?里休息的都?早。
哈哈，以后只要跟貝林的時間錯開, 不必再顧忌卡洛塔了，盥洗室想用多久就用多久。
空間?密度還是很影響生活質量的，明明只是少了一個不常出現的人, 這會兒好像整棟房子都?變大了。
當晚, 愛洛并沒有因?為手握巨款, 新搬進大房間?而?睡不著, 而?是一覺到?天明。
早起, 吃過雞蛋三明治，喝了錫蘭紅茶, 借著微弱的燭光，愛洛穿好大衣, 用圍巾遮住半張臉，高高興興地去上班，嗯，去上工。
溜達著出門時，天色還沒大亮，外出謀生的人，都?是行?色匆匆，沒有誰會像愛洛這樣，這個時間?閑逛一樣在路上走著。
這就是自己當老板的好處之一，沒人查考勤，嘿嘿。
其實，還是因?為昨晚發現身家暴漲，興奮地醒早了，生存壓力一下子沒那么大，難免有點放松。
愛洛到?達畫室小樓時，看?見一樓的窗戶里透出燭燈的白光。每天，溫切爾來得?最早，其他人都?要晚一些。
推開虛掩的門，溫切爾正?在廚房里燒水，準備泡茶。地上堆著昨天買的繪畫用具，左右無事，愛洛脫下外套，卷起袖子，先揀分量輕的往二樓搬。
剛搬了一趟，本諾帶著利姆和兩個身穿黑乎乎工作服，戴鴨舌帽的男人進來了，看?到?愛洛手里拎了一個畫箱，伸手接過去，嘴里說著：“放下我來。這是找來清掃煙囪的人。”
利姆摘下帽子，咧嘴笑道：“愛洛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利姆，早上好。這次又要麻煩你。”愛洛松開手里的畫箱，微笑著回應。
“這里真是大變樣了。恭喜你，聽說畫室的業務很順利。”利姆恭維道。
“才開始運轉，呵呵。”愛洛沒有就著這個話題跟利姆談下去，而?是招呼他去客廳喝茶。
本諾帶著兩個工人，看?了壁爐的情形，聽說只需要清潔內部，不需要修補，長?出一口?氣，又少一筆支出，趕緊安排兩人干活，要求一天完成。然?后朝利姆笑了笑，沒有加入喝茶的行?列，上前拎起地上的畫箱，往樓上搬。
利姆見狀，放下手里的茶杯，執意要幫忙。愛洛見攔不住，二樓也沒什么不能見人的機密，唯一有點兒重要的畫冊和畫紙都?鎖著，也就隨他去幫忙。
沒一會兒，繪畫用具都?搬到?了二樓，需要修理的畫架，零件狀的長?桌和幾?把椅子，全被挪到?了三樓。
兩人下來，洗過手之后，溫切爾重新上了熱茶和小點心，三個人坐在沙發上聊冬季取暖的事情。
本諾說道：“煙囪的清掃比想象中快，中午就能完成。利姆幫忙定了柴火，正?好試試壁爐的熱度。天氣一天比一天冷，有問題可以馬上處理。”
“柴火午后就送來，肯定能趕上。”利姆連忙答道，“這家木柴行?是后街一戶人家開的，我們這一片的柴火都?在這家買，價格公?道，柴火曬得?很干。”利姆知道愛洛是新住戶，抓住時機給她介紹周圍的情況。
愛洛微微點頭，生活物品的采購，以后歸溫切爾管，她肯定知道質量好不好。
喝完茶，利姆見沒什么事，起身告辭，本諾在門廊下，付給他2個先令的傭金，答應以后有需要一定找他，這才滿意地離開。
本諾回來后說道：“利姆不想收傭金，但我們在這里開畫室，難免遇到?事情，即不能讓他白幫忙，也不好欠下他太多的人情。”
以目前的營收水平而?言，愛洛的畫室簡直就是一顆金燦燦的搖錢樹。本諾偷偷給她算過，就他所知，愛洛這幾?個月賣的畫，能趕上他好幾?年的收入。
所以，遇到?這么一個大方有前途的合作客戶，本諾從心底里希望愛洛越來越好，在出面談事兒的時候更是多方思量，生怕考慮不周，帶來麻煩。
愛洛點頭道：“沒錯。我們本就掙錢，鄰居們難免討論。要在還要在這些方面小氣，不是招人恨嗎？盡量低調吧。”
午飯由溫切爾安排，今天吃肉醬拌面條。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磨合，她已?經?逐漸摸到?了各人的喜好。在員工餐方面，愛洛只用付費，根本無需過問。
知道以后柴火的事也歸自己管，吃完飯，柴火行?送來的一整車干柴沒卸車，就被她上下檢查個遍，讓送貨的伙計直撇嘴。趁著掃煙囪的工人沒走，溫切爾還點燃壁爐試了火，見沒煙好燒才付錢。
一車柴火能用兩周，要1個先令，并不便宜。難怪大部分時候貝林都?是蓋著厚毯子坐在窗臺下，只在早上和晚上燒壁爐。冬季取暖，的確是一筆不小的負擔。
掃煙囪的工人每人是10個先令的薪水，考慮到?現在是冬季，干這么危險的活兒，這個價格不算貴。
本諾送走工人，正?要回屋，一轉身，眼角瞄見街道另一頭走來一個穿著半舊長?呢大衣的男子，東張西?望的，定眼一看?，是邁克斯。
“在這里，”聽見招呼聲，邁克斯抬頭看?見了本諾，臉上露出笑容，疾步走過來，說道：“我猜就是在這附近，就是沒想到?房子長?得?差不多，沒見招牌也不好上去敲門，我沒來晚吧？”
“時間?剛剛好。”
兩人進門，邁克斯見到?愛洛，摘下灰呢帽，躬了躬身，一板一眼地說：“愛洛小姐，我希望能加入您的畫室。”
見他這么正?式，愛洛有點意外，但也很鄭重地回答道：“邁克斯，歡迎你。”
然?后有點好奇地問他：“你真的不在舍瓦利的畫室干了嗎？那可是拜阿斯城排名第一的畫室，我的訂單也是從那里接的。”
邁克斯笑著說道：“在那里，我一年能上手畫畫的時間?，還比不上夏天在您這兒三個月多。雖然?收入不低，但我想在繪畫技術上多學一些，不想荒廢。”
本諾在一旁說道：“大部分時候，他是在做推廣和協調的活兒，的確有些難以取舍。”
愛洛提出要求：“你們的活兒要根據我的安排來，能學到?多少得?看?你自己。按照繪畫助理的水平來付薪水，單人負責，這次的訂單是每幅畫3個先令。”
“放心，我一定好好干。”邁克斯見愛洛并沒有拒絕自己想要學技術的要求，給出的薪水也不低，喜不自勝的回答道。
談完話，本諾帶邁克斯去樓上，修好了缺螺絲的畫架，組裝了長?桌，很快讓三樓也變成了能夠馬上開工的繪畫區。
大采購回來的顏料、畫筆之類的消耗品，被整齊地碼進閣樓。現在，整棟小樓的功能區就很分明了，一樓是接待室，休息室兼餐廳，二樓和三樓是工作區，閣樓是倉庫。
弄好了這些，本諾和邁克斯回到?餐廳，低聲交流行?業內的信息，愛洛在客廳，一邊聽他倆說話，一邊拿了張紙，計劃后續的工作。
下午三點多，畫室的門被敲響了。邁克斯站起來，跑去開門。門外的人不陌生，是一起合作過的特?雷。
特?雷進屋，非常抱歉地跟愛洛說道：“本想中午就來的，但店里有點事兒，就晚了。”
愛洛笑著說道：“今天沒正?式開工，不算晚，坐著說話。你那邊能抽出時間?來嗎？”
特?雷坐在沙發上，背挺得?直直的，聲音有些低沉：“今年店里的促銷活動還沒開始。大家都?閑著，我跟主管說要隔天休假，他巴不得?呢。”
本諾說道：“城里的人比往年少了好多，短期仆人們也都?沒活干。”
大家七嘴八舌，討論了一會兒原因?，都?同意是因?為有錢人來的不多導致的。愛洛也說道：“我要是今年才來，那可就糟透了。”
溫切爾上了一壺茶，提醒道：“外邊天色暗下來了，沒準晚上有風雪。”
愛洛站起身，透過玻璃窗往院子里看?，天果然?變陰了，抓緊時間?帶著大家上了二樓，攤開畫冊，對邁克斯和特?雷說道：“這一批訂單是十副神靈圖。我先畫完主要人物輪廓，你們來接著色部分。每個人完成一副畫后，才能開始下一副。工費我剛才說了，都?是3個先令。”
特?雷飛快地回答道：“我沒問題。”
邁克斯沒說話，拿著畫冊瞧個不停，好半天才說道：“這個畫法，還是和在溫泉的時候一樣嗎？”
“對。”愛洛說道：“如果不太有把握，我會讓你先試過再上手。”
這不就是變相的一對一指導了嗎？
比自己想象中的還要好。邁克斯吁了一口?氣，有點激動地說道：“太好了。哦，我的意思是說，我也沒問題。”
“那就明早開工。”愛洛宣布道。
第77章 來訪
接下來, 愛洛扭頭對溫切爾說道：“多了兩?個人，規模相當于擴大了一倍，每天的生活費漲到1.5個先令。”
“好的。”溫切爾沒?有異議, 對她來說?，多做兩個人的飯根本就不算事兒。
確定?布利和吉斯會由本諾通知，愛洛就先回去了，留下他們幾個人商量工作銜接的問題。
既然都成老板了，有些事情不必管得太細, 要學會放手。
其實，她就是?想偷懶。
晚上，愛洛強睜著?困倦的雙眼，認真復習了好幾頁法爾西語筆記。這個學習語言么，在沒?有語境的情況下，能堅持就是?進步。
從第二天開始, 畫室的工作?步入正軌。一天內，愛洛畫完了三?幅畫的底稿。接下來, 就是?跟三?個助理交錯配合，穩步推進了。
除了特雷因為時間安排，進度最慢之?外?, 布利的技術最好, 完成度最高。邁克斯的水平稍次, 速度慢, 但他能為了提高繪畫技術放棄名聲?大收入高的知名畫室, 在努力方面沒?得說?，逐漸也能跟上愛洛的節奏了。
吉斯同時照看三?幅畫四個人, 忙得腳打后腦勺，光是?需要記住愛洛說?的每幅畫的配色比例, 就讓他真正學到了很多。因此?，伊薇還隔三?差五地做點心讓他帶給大家加餐——
我?是?分割線——
前?幾天發覺自己身家不菲的時候，愛洛就心里癢癢地想去購物，不過因為新開工的事兒耽誤了。
然后，因為人手的增加和上次的經驗，給自己排出了空檔，時間就寬松下來。
現在，畫室運轉一切正常，主動閑置下來的愛洛，挑了個晴朗無?風的下午，光明正大的翹班，乘坐馬車到城里的CBD逛街去了。
肆虐了兩?天的風雪停了，冬日的暖陽照在身上，雖然沒?什么溫度，但天藍云散，讓人心情愉悅。
在香梨爾街下車后，愛洛踏上剛剛融雪的石板路，腳步輕快，先拐進了街角的一家帽子店。
除了那件帶帽的披風，愛洛一直都沒?有合適的帽子，如今每天早上要走路去畫室，急需一頂擋風帽。
冬天的女帽，選擇比夏天多了不止一倍。在掛滿一整面墻，讓人眼花繚亂的樣品中，愛洛挑中了一頂帶紅色蝴蝶結的圓檐黑色呢帽，可以?在正式的場合戴。一頂灰兔毛高筒帽，拉下來能遮住耳朵，這是?為上班準備的。還買了一頂斜檐褐色毛呢拼接的禮帽，上面有一朵絨絨的藍色毛團，這個純粹是?喜歡，不是?剛需。
就這三?頂當季的帽子，花掉了17個先令，同夏天的遮陽草帽相比，可貴多了。
買好帽子，愛洛沿著?街道，挨個店鋪逛起來。在一家名叫“美?雅”的女裝店里，看中了一條淺灰色薄呢日間裙，袖口裙擺用粉色條紋包邊，俏皮又莊重。
不得不說?，某種程度上，服裝能夠反映出一部分生產力的發展現狀。在大部分女裙是?絲綢棉布和吊鐘裙擺的當下，出現了適應室外?活動的服裝趨勢，正符合目前?女性逐漸走出家庭，開始獨立工作?的社?會現實。
現在，愛洛已經有了5.2英尺的身高，換上這條裙子，長度到腳踝，貼身的裁剪，壓住了她臉上的稚氣，從鏡子里看，既青春又沉穩。
“可惜有些大了。這個，也不好改吧？”愛洛滿是?遺憾，腰身有些松，空空的不好看。
“上身的裁剪分了好幾片，也不是?不能改。”售貨員回答的有些艱難。
“為了促成生意，難為她說?出這么違心的話。”
愛洛暗自嘀咕，換下了這條很喜歡，但尺寸不合適，價格更美?麗的裙子，還主動給放棄找了個理由：“室內穿，屋里有壁爐，厚了。室外?穿，天冷，薄了。不能單穿，還得配一件大衣或者披風，不劃算。”
重新挑了一條加厚棉裙，深藍帶碎花的棉布質感很好，錯色小尖領上縫了一圈米珠滾邊，長裙上罩了一層黑花網，有點正式，很適合現在偶爾會外?出談訂單的自己。
逛完這家女裝店，本想去拉夏爾店領略今冬最新時尚的愛洛，被一家剛開張的鞋店吸引了目光。
櫥窗里擺滿了半高的冬靴和毛茸茸的便鞋，羊皮，牛皮，緞面鑲皮毛，一看就是?新款，去年肯定?沒?有。
跟著?熙攘的人群進到店里，愛洛試鞋順便歇腳，好半天才選了一款平底鹿皮軟底短靴，里面的內襯不是?特別厚，適合在室內長時間站著?畫畫的時候穿。
從鞋店出來，太陽已經不見?了，聽見?遠遠地傳來鐘響，下午四點了。
這會兒再去拉夏爾店有些晚了，逛不了一會兒就要關門。愛洛又記起特雷說?的冬季促銷還沒?開始，臨時改了主意，決定?早點回去，等新品上市后再專門抽出時間去逛，隨即搭上馬車，拎著?一下午的戰利品回去了。
后面的一周，畫室的活兒按部就班，愛洛也沉下心來完成這一批畫作?。
在一個平靜的上午，愛洛迎來了自己的雙語老師，拉維恩·肯特。
當溫切爾到樓上來告訴愛洛，教務長女士來訪的時候，她正忙著?給一副畫收尾，沉浸其中，猛然被喊了一聲?，還有點回不過神來。
從二樓下來的時候，愛洛心里琢磨：“教務長是?來收作?業的？該怎么回答呢？”
等在客廳見?到挽著?一絲不茍發髻的拉維恩時，剛才的小心思已經煙消云散了。
“教務長，您，您好。我?最近沒?去上課，是?因為，嗯，因為……要掙學費。”愛洛說?話都有點結巴了。
“這不是?挺明白的，還知道我?來是?因為你沒?去上課。你都開畫室了，還差學費嗎？” 一直抿著?嘴唇的拉維恩問道。
“這個，呵呵，嗯，主要是?白天太忙，晚上只是?偶爾學一下。我?想著?過兩?天把活兒排開，就去上課。”愛洛不愧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張嘴就是?一個計劃。
“行，那我?可等著?了。”表明了自己的來意，拉維恩沒?再提這個話題，而是?興致勃勃地跟著?愛洛參觀了一番畫室的全貌。
回到樓下客廳，拉維恩的面色緩和下來，嘆道：“從你一個人找到學校要求學習開始，我?就知道你是?個上進的好孩子。但是?沒?想到，你能這么快做到這種程度了。”
忽然間，被一直嚴肅的老師夸獎，愛洛的臉都紅了，不知道說?什么，傻笑了兩?聲?，但眼里的些許自得怎么也藏不住。
但是?，拉維恩話風一轉，提醒她：“能賺錢是?好事，不過，你這個年紀，如果能去學校里多學些知識，收獲應該比叮叮咣咣的錢幣多。當然，是?在解決了溫飽之?后。”
拉維恩的話，刺痛了愛洛的心。誰不想只學習不用為生存操心，這不是?生活所迫嗎？至于去學校里學習，愛洛內心里是?否定?的，既沒?那個條件，教授的知識也未必適合自己。
斟酌了一下，愛洛的聲?音有些沉悶：“拉維恩教務長，感謝您的好意。我?暫時還不具備去全日學校的條件。不過，您說?的對，我?是?不能把全部精力放在畫室，也應該按照自己的長遠規劃執行下去。”
為了證明自己一直在努力，愛洛還趁機問道：“我?雖然識字，但一直寫?不好。前?一段時間發現，就連二手店的老板都有一手漂亮的花體字。您覺得，我?怎么才能在這方面有所提高呢？”
拉維恩被轉移了注意力，皺眉道：“以?你現在的水平，寫?花體字還有點早，重要的提高本國語言的書面寫?作?能力。嗯，我?那里有一本關于如何書寫?的小冊子，下次課帶給你，你也要去找一些書籍來閱讀。”
經過一番討論，愛洛保證，以?后每周五到學校，由拉維恩單獨給她上課，留下的作?業一定?不會松懈。
這樣也好，如果僅僅依靠意志力，要說?自己能夠堅持學下去，確實有些勉強。在嚴厲的老師督促下，半途而廢的事情估計是?不會發生了。
愛洛有些開心，又有些痛苦地送走了教務長，回來之?后跟溫切爾吐苦水：“我?為什么要自己找去學校，當時到底怎么想的？”
溫切爾揶揄她：“不是?因為你掙到錢了才想起來要學的嗎？”
“你要是?這樣說?，那也沒?問題。”愛洛一愣，回味道：“有錢就要投資教育，還要投在自己身上，絕對穩賺不賠。”
溫切爾搖搖頭，看愛洛陷入既后悔又得意的矛盾中，不禁好笑，“到底還是?個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學那么些東西有什么用？還不是?要靠畫筆賺錢生活。”
不能理解……
第二天，愛洛把昨天收尾了一半的畫完成，見?繪畫助理們各自有活干，暫時不用自己上手，做了個中期盤點，到閣樓里整理單獨存放的畫稿。
回到客廳，愛洛計算了一下，距離交付還有二十天，已經完成了四副，進度完全趕得上，以?后每周一天的學習任務想來不會被影響。
忽然，畫室的門被推開了：“愛洛，你看看誰來了。”帶著?一陣寒氣進來的本諾少有的嚷了一聲?，身后跟著?一個胖乎乎的身影。
“哦，我?的天哪，瞧瞧，這是?小愛洛嗎？長得這么快，居然和我?一樣高了。”穿著?褐色長呢外?套的女人先開口。
愛洛滿臉不相信，蹦起來開心地叫道：“米拉，哈哈，是?米拉嬸嬸，我?還以?為你們今年不會來了呢。”
“別提了，差一點就來不了了。”米拉說?話還是?那么大大咧咧。
第78章 私人畫師
門廊處, 溫切爾接過米拉脫下的外套，愛洛沖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 正要晃一晃，來個握手禮，卻忘記了米拉是個有想法的廚娘，一把抱住她不說，左右兩邊的臉還被使勁親了兩下, 讓愛洛的大腦停止轉動了一秒鐘，缺血缺的耳根都紅了。
“怎么還害羞了？這房子不錯，壁爐燒的挺暖和。”米拉絲毫不在意愛洛的窘樣，拉著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喝了兩口?紅茶，又掰著愛洛的腦袋看了兩圈, 嘆了一口?氣，靠在了沙發上。
被米拉這前后反差過大的舉動弄迷糊了, 愛洛看著她，不解地問道：“怎么了，米拉嬸嬸, 剛才不是還挺高興的嗎？”
“是啊, 我是很高興。我們回來一周了, 前兩天得知你?的消息, 夫人還感慨了半夜。”米拉見這會兒客廳里只有自己和愛洛, 透出一點消息。
愛洛奇道：“回來這么久了，我怎么一點風聲都沒?聽到?？”算算時間, 就是在自己接了這次訂單之后沒?兩天。
這回的消息傳遞之慢，完全在愛洛的意料之外：“去年, 我不過是做了短期書房女仆，就連夜傳到?蘭敦的家里了，怎么夫人出門這么大的事，沒?人知道呢？”
“你?知道為什么人們?今年都來晚了嗎？”米拉拋出了另外一個重?磅新聞，“夏天的選舉出了亂子，幾名議員被曝光跟商人交往密切，被懷疑拿了不該拿的錢，民眾去首相府抗議，蘭敦的交通都癱瘓了。”
“啊，這個，夏天的事情，怎么到?冬天還沒?解決？”愛洛對時局完全摸不著頭腦，問了一個蠢問題。
“這種事情怎么解決？難道還要重?選嗎？”米拉恨鐵不成鋼地說道：“大家都在等?風聲過去，就沒?人先離開蘭敦，生怕走得早了，出了什么事情來不及應對。”
“所以大家都有份嗎？”愛洛就是這么個直言直語的姑娘。
米拉笑而?不語，這會兒愛洛的大腦沒?宕機，頓時想起?去年坎貝爾公爵在自家的舞會上都顧不上照應自己的夫人，而?是一直跟著幾位“大人物”，倒吸了一口?涼氣，問道：“那和夫人有什么關系？”
“哼，”米拉臉上的笑容立馬不見了，蒙上了一層陰影，語氣森然道：“小?愛洛，我也不怕告訴你?。要不是公爵跟那個女演員差點有了個孩子，哪怕他自己去選舉被抗議了，夫人也不會晚走的。”
“啊，”愛洛久久無語，什么劇情啊這是，娛樂圈冷不丁多?個孩子就罷了，怎么貴族圈也這樣？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線：“不是，不是說小?坎貝爾先生已經要上大學了么？”
“要不是因?為夫人擔心小?坎貝爾以后被人嘲笑，還涉及到?繼承權，誰會管他這些破事，被人勒索還有臉回來要錢。”米拉全是不忿，心里憋的久了，氣呼呼地爆出這么個驚天大八卦。
愛洛只好又給米拉倒了一杯茶，讓她順順氣，才?接著問道：“既然回了拜阿斯城，想必事情已經解決了？”
“夫人已經讓公爵把財產繼承協議和遺囑都簽好了，這是最后一回。”米拉又一個炸彈把愛洛徹底搞懵了。
這是家庭倫理+宅斗+商戰的劇本唄。
要說這是電影或者話劇，愛洛其實也沒?那么驚訝，怎么說也是看過《雷雨》的人，這點心理承受能力還是有的。
但?活生生發生在熟悉的人身上的事，離得沒?那么遠，震撼程度是不一樣的。
生活遠比小?說更狗血……
見愛洛聽得暈暈乎乎，米拉被她逗樂了，一肚子的氣莫名消了，拿起?隨手放在地上的一個木頭匣子，問她：“你?能猜到?這里面是什么嗎？”
愛洛早就看到?米拉帶來的禮物了，馬上不假思索地說道：“肯定是杜松子酒。”
“我就知道你?會記得。以后長大了，肯定是個小?酒鬼。”米拉打開木匣，取出一個圓肚細頸酒瓶放在矮桌上，叮囑道：“這是蘭敦最有名的普利斯酒莊出產的杜松子酒。味道醇厚，一定要多?兌點低度白葡萄酒再喝。”
你?都給小?孩子送酒了，還擔心人家會喝醉嗎？
愛洛撇了撇嘴，伸手把酒瓶塞回木匣，擠著眼睛對米拉說道：“放心吧，我一定不會直接喝的。怎么也得兌上半杯威士忌啊，朗姆酒啊什么的再喝。”
米拉大笑，伸手去拍愛洛的背，要教訓教訓這個調皮的小?姑娘。
笑了一會兒，米拉才?說到?正事：“夫人兩天前去了舍瓦利夫人的沙龍，看到?了她今年的生日肖像，說是你?畫的？”
愛洛睜大了眼睛，有些莫名其妙：“是的。不過，夫人怎么會去參加舍瓦利家舉辦的沙龍？”
公爵夫人和知名畫師的夫人，這不是一個圈子啊。
“舍瓦利夫人喜歡到?處炫耀，今年更是隔三差五的約人看她的最新肖像畫。這一段時間來度假的人們?，全都聽說了。要是開一場畫作品鑒會，估計她都能以畫中人物的身份參加。”米拉不以為然地翻了個白眼，對壓住坎貝爾夫人風頭的人沒?什么好感。
“要不是她吹得夠厲害，夫人怎么會和她們?這樣的人打交道。不過，幸好去了，一見那幅畫，聽她介紹說是新合作畫師的作品，夫人就知道，肯定是你?的手筆。”
米拉興致勃勃地問她：“據說那幅畫超美?的，舍瓦利夫人真有那么漂亮？聽說她是法爾西?帝國的人？”
愛洛見米拉打聽起?八卦就特別起?勁兒，自己也不好說對客戶不是很了解，只能含混地搪塞道：“大概是吧。我就是畫個肖像畫，以前沒?經驗，當?時還有點緊張。”
“對了，因?為夫人想請你?也為她畫一副肖像畫，我才?來的，一打岔就忘了。”米拉總算說到?了正題：“原本是約根納管家要來的，被我硬截住了。”說起?自己爭取來的出門福利，廚娘還挺得意。
這真是，人在家中坐，錢從?天上來。
“沒?問題。”愛洛一口?答應，笑得像只小?狐貍，“太好了，今天就在我這里吃晚餐。”
米拉連忙擺手道：“那可不行，我還得趕回去，家里的事情多?著呢。你?這兩天什么時候有空？”
愛洛計算了一下，自己每周抽出一天時間來學習，夫人的肖像畫應該不是很著急，進度錯開問題不大，回答的很干脆：“明?天上午十點準時到?。確定好風格細節，我這邊再調整時間，肯定讓夫人滿意。”
米拉指點她：“你?知道什么重?要就好。別看你?畫室開得還行，多?少訂單也比不上夫人夸你?一句。”
“放心吧，我一定把夫人畫的美?美?的，誰都比不上。”愛洛乖巧極了，極力表忠心。
米拉的話提醒了她，畫室其實潛藏著危機，本諾先前也說過，這次訂單完成后，以后只怕就沒?那么容易了。
結果，大腿自己上門了。
不趕緊抱住，長了一雙手是干什么的，難道就會畫畫嗎？哈哈哈。
又聊了一會兒，米拉嘗過溫切爾端上來的奶油小?酥餅，喝了熱乎的紅茶，拒絕了愛洛的挽留，被本諾扶上馬車，施施然地回去了。
送走米拉，回到?客廳的愛洛和本諾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笑道：“這下好了。”
本諾握住拳頭在唇邊輕咳了一聲，正了正臉色說道：“即使以后畫室沒?有來自舍瓦利畫室的訂單，我也有把握從?別的地方找來客戶。其實，我聯系過蛛網商行，科馬嘴上說是沒?問題，一聊到?正事，他要么換話題，要么就打聽我們?跟舍瓦利畫室的關系。我估計，業內還是有點顧慮的。”
這個情況，愛洛是真沒?料到?，收起?了臉上的笑容，沉吟道：“也就是說，我們?想脫離舍瓦利畫室單獨接單，中介是有些擔心的，想開發新客戶，就更難了。”
“這是給出一顆甜棗，讓我開業先上軌道，然后再收編的打算。”愛洛撇嘴：“一個手藝活，還整出商戰來了？”
“沒?那么嚴重?。或許，這只是舍瓦利維系自身地位和利益的方式。”本諾分析道。
“就是想壟斷高端市場，避免新進畫師出頭搶資源。只要都跟他聯合，買賣雙方就是他說了算。嗯，短期很穩定，長期來說，天花板太低了。”
愛洛搖頭，堅定地說：“我沒?那個野心，但?也別想控制我。接什么單，畫什么畫，收多?少錢，可以隨行就市，必須我自己說了算。”
本諾內心也是不太平靜，聽愛洛這么說，反倒是看開了：“說到?底，還是要看作品。他布置了這么多?，還不是從?他家打開了局面。”
一想到?是因?為看到?了他夫人的肖像畫，坎貝爾夫人才?想起?來找愛洛的，本諾就想笑。
“這就是命。”愛洛發出靈魂之嘆。
討論完正事，愛洛繼續上樓干活。盡管現在看起?來，這批訂單背負著多?重?目的，但?畢竟是實在拿到?手里的，還是要好好完成。
晚上收工的時候，愛洛調整了第二天的繪畫安排，給自己空出了一整天的時間。
嘗試一下，如果進度不受影響，說明?繪畫助理們?能夠獨立完成分派下去的內容。那樣的話，自己的時間會變得更加靈活，不僅舒服，后續開展其他業務的空間也就有了。
第79章 商議
聽了愛洛的新安排, 助理們都很激動。
這?是在測試他們能否自行完成某一部分，如?果?能得到更多?的信任，就意味著技術有?所提高, 距離獨立畫師又近了一步。
觀摩愛洛一筆一筆構圖過程的時間不短了，布利和特雷躍躍欲試，他倆的從業時間長一些，信心更足。
邁克斯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最終沒作聲。他有點擔心，但機會難得，并不想放棄。
吉斯很羨慕，也知道這?事兒急不來。他現在?還只能偶爾找機會補個顏色，距離繪畫助理早著呢。
當天晚上，點亮了三根蠟燭, 愛洛熬夜為新的肖像畫做了好幾版方案，努力提供更多?的選擇, 以便坎貝爾夫人選出最喜歡的風格。
本諾一早到時，愛洛已經換好加厚深藍碎花棉裙，身披灰呢大衣, 手?提裝著草圖的布袋, 隨時準備出門。
兩人沒耽誤, 先?去香梨爾街的大型花店, 花掉2個先?令, 買了一大束香檳玫瑰做為禮物。
在?蕭索的冬日清晨，有?這?么一束濃翠欲滴, 散發著絲絲幽香的鮮花送到面前，想必收禮物的人心情會很愉悅吧。
這?是昨天下午商量帶什么禮物上門的時候, 溫切爾的建議。身為園藝愛好者，這?些優勢平時不顯山不露水。但要說到本地?各季的植物特色，本諾即便天天在?外邊跑，也不是她的對?手?。
到達鸞尾花街，時間剛剛好。和沒什么變化的老約翰打?過招呼，愛洛等馬車停穩，才伸出手?，由本諾扶下馬車。
約根納站在?二樓的廊檐下，微笑著注視這?個剛從馬車里出來的女?孩。愛洛拒絕了本諾的幫忙，有?點笨拙地?自己捧著花，走上了半弧斜坡型的樓梯。
約根納眼里藏著笑，臉上依然是那副沉穩嚴肅的樣子，愛洛把?手?里的花遞給她，開心地?說：“約根納管家，我又回來了。”
兩人隔著花束虛虛擁抱了一下，約根納帶著愛洛進了門廳。暖融融的客廳里，坎貝爾夫人正坐在?沙發上，隨手?翻看一本雜志。
聽見?腳步聲?，抬頭一看，被大束香檳玫瑰擋住臉的約根納身后?跟了一個裙擺飄花的小少女?。
約根納側身把?手?里的花放在?矮桌上，露出了身后?那張神?采飛揚的笑臉。
“夫人，很久不見?，日安。”愛洛拎起裙角，給這?位對?自己幫助很大的前主人，行了一個正式的屈膝禮。
“是小愛洛啊，真是大變樣了。”坎貝爾夫人嘴角含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小小的前書房女?仆，在?大半年的時間里，成為一間畫室的經營者。作品不僅有?出售，還有?被收藏，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看起來過得不錯，真為你高興。”坎貝爾夫人抽出一朵淡色玫瑰，湊近聞了聞，聲?音里透著歡快：“還知道帶禮物來，可?見?是個大人了，我的肖像畫交給你看來能放心了。”
愛洛沒想到坎貝爾夫人上來就放大招，略微有?點震驚。好在?有?備而來，頓時接上話題：“我已經構思好了新的風格，分為三種類型，市面上絕對?沒有?出現過，您只管挑喜歡的就行。”
“喔，”一說到畫，坎貝爾夫人的興趣上來，立馬起身說道：“走，去書房說話。”直接帶著愛洛去了書房。約根納只好留下，自己和本諾在?客廳里聊畫室的近況。
在?書房里跟坎貝爾兒夫人談畫的愛洛，此?時就像換了個人，介紹起方案來有?股子傳銷的味道：“給舍瓦利夫人畫過肖像畫之后?，我有?了新的靈感，把?那副《拜阿斯城的圣誕巡游》中的技法跟肖像畫結合起來，人在?畫里跟真的一樣，可?以難辨真假。”
坎貝爾夫人想起那副如?同場景再現的畫，遲疑道：“那種技法用在?肖像畫上，能行嗎？”
“絕對?讓人大吃一驚。雖然也是正面靜態畫，但跟傳統的肖像畫完全不同，并不死板僵硬。陰影和線條會突出細節，連一根頭發絲都不會錯。”愛洛是想畫一張超寫實的作品出來，上回是像素不高的膠卷畫，這?次，爭取出一張高清大圖。
此?時的坎貝爾夫人絕不會想到，這?個不起眼的小女?孩，借助自己提供的條件，畫了一張名留帝國繪畫史的肖像畫。
“其實，對?于舍瓦利夫人的那副肖像，我是很喜歡的。裙子非常漂亮，我有?無數條裙子可?以選。”坎貝爾夫人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這?樣膚淺且赤裸裸的攀比，那個醉心于畫技的貴婦人被誰換掉了？
此?時，眼前這?位只想穿上華服留下倩影的美人忽略了剛剛提到的關鍵點：人在?畫里跟真的一樣。
好的，如?果?自己有?那么一屋子的美裙，肯定也想全穿一遍畫下來的。
不限套數的藝術照，誰也忍不了。
思考了一下，愛洛柔聲?解釋道：“那種肖像畫，根據舍瓦利夫人召集聚會的次數來看，很快就要人手?一副了。我這?次要畫的，是別人沒有?也學不了的風格。”
這?個獨家承諾，頓時打?動了坎貝爾夫人的心：“你怎么知道別人學不了？”
“春天的時候，類似的風格我一共畫了兩幅畫。一副賣給了舍瓦利，他研究了這?么久，也沒動筆。”愛洛非常自信，“那副《橋》我是用了特殊的空間構圖才出現了顏色變化的效果?，現有?的技術流派破解不了。”
坎貝爾夫人沒看過《橋》的畫，但聽她說著說著，連什么技術流派都說出口了，不禁笑出來聲?來：“你知道現在?有?多?少技術流派嗎？真是個孩子，什么大話都敢說。”
又追問道：“那另外那副畫呢？是什么內容的？”
愛洛想到畫《白日浴場》時，只想當做照片用的思路，回答說：“另外一副的尺寸比較小，是記錄了看到的一部分景色。這?次的肖像畫，在?最終效果?上有?點類似，但會更精致。”
說完，把?布袋里的方案草圖拿出來，遞給坎貝爾夫人，讓她參考畫面的大致布局。
“按你所說的那樣，畫一副全身肖像。”看完三張草圖，坎貝爾兒夫人下定決心試試看，自己不缺傳統的畫像，也不想要和舍瓦利夫人一樣的新畫。
既要出彩，還要獨一無二。更重要的是，愛洛口中所描述的精細程度，是從未聽說過的畫法。
坎貝爾夫人身為一名業余畫師，當然會對?此?好奇，為什么不成為第一個被畫的對?象呢？
愛洛成功地?說服了坎貝爾夫人，非常開心。上次伊溫妮的肖像畫，她就想過這?個方向，但嫌麻煩，條件也不具備，就放棄了。這?次，怎么看都是最合適的機會。
憑借和夫人的淵源，無論是出風頭或者賺大錢，都不用顧慮太多?。經過這?一段時間的畫室運營，愛洛已經確定，這?是自己目前能夠選擇的，最好的生存之道。
既然無路可?退，那就奮起拼搏，抓住機會在?業內站穩，不必再為畫室的去留擔心。
選好構圖，坎貝爾夫人帶著愛洛去了三樓的起居室，準備挑衣服。
這?會兒，本諾被安排到一樓的餐廳吃下午茶，米拉在?跟他交流近幾個月的新鮮事，約根納已經和麗安在?三樓的走廊等著了。
看到愛洛跟在?坎貝爾夫人的身后?上樓來了，麗安擠著眼睛瞅了她半天，臉上全是疑問：“不過半年，你怎么長了這?么多?，還好看了？拜阿斯城討生活有?那么容易？”
瞄見?麗安的神?情，愛洛猜到她在?想什么，轉著眼珠憋著笑，跟進了起居室。
坎貝爾夫人先?一步推開衣帽間的百葉木門，在?里面喊道：“愛洛，你也進來。”
麗安在?愛洛身后?輕輕撞了一下，捏著嗓子酸溜溜地?說：“真是不一樣了，都能進衣帽間選衣服了。”
愛洛瞪起眼睛，趁她不注意使勁掐了一把?，趕緊溜進去。哼，讓你內涵我，立即馬上就報復。
約根納拍了麗安一下，忙正事呢，兩個女?孩子還有?功夫干這?個，不像話。麗安吐了吐舌頭，這?才跟著走進去。
愛洛站在?衣帽間的門口，坎貝爾夫人已經拉開了所有?的拖地?紗簾。偌大的房間，光線明亮，一目了然。整整三面墻的雙層掛桿上，長款寬擺的女?裙鋪天蓋地?，抬眼望去，一片錦繡燦爛，根本無法分辨令人眼花繚亂的材質款式。
“呃，”愛洛站在?這?花色裙擺織成的海洋里，真真正正被鎮住了。
上次看到舍瓦利夫人家如?同服裝店里展示大廳一般的兩排女?裙時，她的內心是羨慕。而此?時，眼前的這?一切，讓她就只剩下驚訝和贊嘆，完完全全生不出任何羨慕之心。
這?里，是無論如?何，都抵達不了的另一個世界。
“你覺得，哪一類裙子比較適合你要畫的風格？”坎貝爾夫人坐在?正中的絨面長凳上，頗有?些苦惱。
“選擇困難癥。”愛洛在?心底大喊：“本來，我沒這?毛病。但現在?，我也有?了。”
伸出手?摸著一長溜的裙邊，感受了絲滑和垂順之后?，愛洛皺著眉頭，對?坎貝爾夫人說道：“我也選不出來。”
看到愛洛臉上的自信被煩惱取代，坎貝爾夫人忽地?笑了： “那就先?看我喜歡的吧。”
不再跟著畫師的思路走，貴夫人豁然開朗。
第80章 挑選
坎貝爾夫人指著一件黑紗墜珍珠的低領晚禮服, 示意?麗安舉起來，目光閃閃地問愛洛：“這條怎么樣？我在今年的夏日慈善舞會上穿過一次，很?多朋友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呢。”
愛洛上前, 拉開裙擺翻看了一下，底層是黑色絲綢，至少用了五層細紗罩在裙面上，鷹嘴豆大的珍珠繡在倒數第二層，重重遮掩, 才能透出若有若無的珠光，美是真?美，但要想畫出高清的逼真?效果，光是描這個紗線，自己就得瘋。
“材質有點輕薄，不夠沉穩, 畫面容易飄起來。”愛洛找理由，拒絕了這條太過細致的裙子。
麗安又舉起一條翻c紗領的杏黃長裙, 從背部到裙身，全都繡著拇指大小?的彩線蝴蝶，“這條好看吧, 我喜歡去莊園野餐時穿, 偶兒還會有真?的蝴蝶落在身上。”坎貝爾夫人想起了風暖和煦的郊游, 滿面春風。
這條更可怕, 畫完只怕眼睛都得瞎了。
愛洛目光閃爍, 吞了吞口?水，想出了否定的原因：“好看是好看, 但衣服上的花樣過多，會轉移對畫中人的注意?力。”
“這樣吧, 麗安，你把左邊上層的裙子挨個拿下來，讓愛洛挑挑看，這些都是我今年最喜歡的款式。”坎貝爾夫人一句話?，明?天麗安的手臂怕是要抬不起來了。
眼見著拿下來的裙子花色越來越多，款式越來越復雜，愛洛不禁有點疑問：“我記得去年的時候，女裙不是已經有朝簡單方?向發展的趨勢了嗎？這是又流行回去了？”
“誰知道呢？反正春夏的時候，夫人可是引領了蘭敦的新時尚。”見她遲遲不做決定，麗安給?愛洛遞了句話?。
不能再這樣選了。這樣下去，只會有更復雜的款式。愛洛換了個角度，提醒道：“雖然是全身像，但未必非要站著，坐著也行。裙擺如果是光滑單一的顏色，畫面會更加飽滿。”
坎貝爾兒夫人聽完，拉出另外一側掛桿上的一條紅色裙擺，讓麗安站過去，把兩條裙子放在一起比較。
單獨看的時候，并沒有什么特別的，不同場合穿著不同的裙子。但把花朵面料和純色面料放在一起，不談款式，僅視覺上而言，此?時細膩的紅色的確比繽紛的花朵更加柔和舒適有畫面感。
坎貝爾夫人輕笑一聲，完全領會了愛洛的意?思?，對她的小?心思?也昭然若揭。并不戳破，只是用手點了點她，讓約根納把所有絲綢面料的女裙取下來，自己一件一件翻看挑選。
中途，米拉上樓來提醒吃午飯，沉浸在女裙世界的幾個人才回過神?，時間?過得太快啦，第一遍都沒篩選完，就選了個面料的大致范圍，這就中午了。
肖像畫的風格雖然確定了，但很?重要的服裝沒定下，愛洛就沒太有精神?和麗安敘舊。午飯的時候，只和她簡單的聊了幾句，也沒跟本諾交代什么，匆匆吃完煎牛排配面包后，抓緊時間?回到三樓。
坎貝爾夫人在米拉和約根納的照應下吃了飯，喝了茶，連今日的午休都放棄了，讓這兩個人自去用飯，繼續回到衣帽間?挑衣服……
這就是衣服太多的壞處了。明?明?都是剛從蘭敦帶回來的。結果，好些裙子坎貝爾夫人竟然跟從未見過一樣，不時驚呼：“這是什么時候的衣服，我完全沒有印象，還挺好看的……”時常要上身試一下，讓愛洛的頭更痛了。
整個下午，就在找裙子和換裙子中過去了大半。等到坎貝爾夫人筋疲力盡，懶懶地不再想試衣服時，愛洛才找機會說道：“剛才試過的那條寶石藍一字領禮服不錯。”
坎貝爾夫人抬眼掃了一下掛在一旁的藍裙子，問她：“為什么？”
愛洛早就看好那條裙子了，但見坎貝爾夫人試裙子的熱情高漲，就沒好打斷她的興致。
這會兒差不多了，才斟酌著說明?自己的考量：“顏色正且亮，襯膚色。款式優雅大方?，和您的氣質相符。最主要的是，您穿上這款裙子之后，在靜止的畫面中，人物會突出，不會被過于?精細的服飾轉移注意?力，反而會在深色背景中形成均衡的色調，一眼就能讓人關注到中心點。”
“有點道理，那我再試試。”坎貝爾夫人還是比較信任愛洛的，聽她這么說，掙扎著站起來，再次換上了那條寶石藍色的禮服裙。
為了漂亮，那就真?不累。
將耳邊有些散亂的鬢發順手盤上去，拉開裙擺左右轉動，坎貝爾夫人身上，那股迷人的氣質被這條露肩絲綢高腰大褶裙放大了。
雪白?略豐的肩臂，纖細的脖頸，嫵媚又冷靜的臉龐，被熠熠發光的面料包圍，胸口?星星點點一排梯形碎鉆，映射進那對深邃的眼窩里，放出若即若離的光。
看著鏡中人的樣子，坎貝爾兒夫人贊道：“你的眼睛是怎么長的？我先?前也試過這條裙子，完全就沒有注意?到。”
“要不然，愛洛怎么會成為畫師呢？在發現美的方?面，她還是有心得的。”米拉出現在起居室有一會兒了，順口?接話?道。
“好了，既然差不多確定了，快歇一歇，去吃下午茶吧。”約根納趁著米拉送茶點的機會，催著坎貝爾夫人換下禮服休息。
一下午，坎貝爾夫人都沒閑著，她就是站在一邊看，都覺得累極了。
愛洛跟麗安擠眉弄眼地相視一笑，知道女管家?這是心疼夫人，趕緊上前，幫忙把沉重的禮服裙換下來。
揉著手臂的坎貝爾夫人半躺在客廳的沙發上，問愛洛：“這條裙子該配什么發型和首飾？”
愛洛腦海中泛起記憶中的經典造型，想了想說道：“頭發松松地挽起來，可以有辮子，或者單留出兩縷，別在腦后。最好有一顆大藍寶石的項鏈，不要太長。頭上戴小?顆寶石的花冠，其他?的首飾跟衣服是一個色系就行。”
坎貝爾夫人微微點頭，今天定下來的整體設計很?合自己的心意?，首飾添彩不奪目，妝造精致不復雜。后面，就看畫師的技法表現力了。
吃完巧克力小?蛋糕，喝過香濃的熱可可，讓消耗了大半精神?和體力的愛洛放松下來，有心情聊天了。
“夫人，您對尺寸有什么想法？”愛洛問道。
“我的肖像畫都是5英尺左右的半身像。這次是全身像，是不是應該放大一些？”坎貝爾夫人也拿不定主意?。
愛洛根據自己設定的構圖比例，說道：“放到6英尺。再大的話?，整個畫面就會有點壓迫感，現在的造型就沒那么合適了。”
坎貝爾夫人聽了，覺得很?有道理，笑著夸她：“一談起畫來，你就像變了個人。去年我怎么就沒發現你還是個小?機靈鬼兒？又想畫出令人驚嘆的畫，還想法子偷懶。”
“嘿嘿，這條裙子真?的特別合適，等我畫出來您就知道了。”愛洛強行解釋，“如果沒有別的安排，我就隔兩天來一趟，天天待著不動也很?累。等主體部分定稿，就不用每次都要坐在那兒了，后期把裙子擺開也可以的。”愛洛很?貼心。
坎貝爾夫人嗔了她一眼，放下手里的茶杯，說道：“今年的圣誕節，畫像要擺在客廳。家?里的新年舞會，我會穿著這條裙子跳第一支舞。”
這是已經想好了要在什么時候顯擺，不，展示了。
本想著肖像畫沒那么著急的愛洛趕緊算了算，手中的訂單預計到12月初完工，距離圣誕節還有一段時間?，等到后面不用坎貝爾夫人當模特，速度會更快，就挺認真?地回答：“沒問題。明?天您休息一天，后天早上九點，我準時到。今天，第一階段的準備全部完成，肯定能趕上新年舞會。”
見愛洛明?白?時點的重要性，坎貝爾夫人沒再多說，讓約根納安排她，自己起身回起居室歇著了。
坎貝爾夫人名下本來就有顏料工廠和各種商行的，繪畫用具之類的根本用不著她操心，自有管家?料理。下午四點，愛洛提到畫室還有助理在忙，謝過約根納留飯的好意?，和本諾回了小?樓的畫室。
天色暗下來，今日計劃已經完成，助理們?正在收拾東西。愛洛逐個檢查，外出一天，幾幅畫的質量和進度都沒有受到影響，畫室的整體運營可以說是走上了正軌。
幾人見愛洛沒提出問題，都放下心來，喜滋滋地回了家?。愛洛盯著其中的一副畫，跟本諾盤算道：“定的圣誕節前交稿，目前來看，時間?是夠的。”
本諾卻有點擔憂：“按照你的說法，這幅肖像畫不簡單，安排上可不能出岔子。要是舍瓦利還給?新的訂單，接不接呢？”
愛洛不假思?索地說：“要是這批單交付時結款沒問題，當然接啊。”
本諾張口?，半天沒回過神?，問道：“那能忙得過來嗎？”
“放心，我心里有數。肯定會優先?完成肖像畫，即便他?確定要繼續合作，拿大單來誘惑我也沒用。”愛洛看的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