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鑒賞會2
坎貝爾夫人看了兩眼, 點點頭。
小空間內(nèi)的三張矮桌，拼成倒“凹”字型，形成了一個獨立隔間。約根納指揮侍應(yīng), 讓他們?把手里的畫分別放在矮桌上，示意愛洛和她一起拆包裝。
愛洛解下披風(fēng)，遞給站在一旁的溫泉侍女?，上前拆掉左邊桌上畫作最外層的包裝紙，讓侍應(yīng)把畫立起來?, 用木桿撐住。調(diào)整角度后，看向坎貝爾夫人，見她沒?說什?么?，才將整幅畫固定住。
右邊桌上的畫作如法炮制，立起來?后兩幅畫左右對稱。拆到最后一幅畫時，約根納讓愛洛停手, 用剛抬過來?的一張高?桌換掉中間位置的矮桌，自己動手把那副《綠色睡蓮》挪了上去。
拆開外包裝后, 愛洛和麗安扶著，坎貝爾夫人親自調(diào)整方位，折騰了好?一會兒, 才把這幅畫安置明白。
站在小隔間三步開外的羅素夫人似笑非笑, 對坎貝爾夫人說道：“難怪你最近不怎么?出門, 原來?是?畫了一副佳作。嘖嘖, 我?看, 有人嫉妒的眼?睛要發(fā)紅了。”
坎貝爾夫人瞟了羅素夫人一眼?，貌似無所謂, 說道：“什?么?佳作不佳作的，不過是?忽然有了靈感罷了。”
羅素夫人笑著搖搖頭, 沒?再說下去，囑咐溫泉侍女?看著點，和坎貝爾夫人去小客廳喝茶聊天了。
基本上，前期的布展工作這就?完成了。根據(jù)羅素夫人的說法，如果愿意，現(xiàn)在就?可以去欣賞展出的作品了。
等?所有的畫作擺好?以后，品鑒會才正式開始，將與晚餐同時舉行。愿意分享心得的人自行講話，其他人隨意聽著，喝酒聊天沒?限制，形式并不嚴(yán)肅，娛樂性大?于競爭性。
這會兒已經(jīng)有三三兩兩的人在到處觀賞畫作了。愛洛她們?剛剛擺畫的時候，就?來?了好?幾撥人，還有人驚訝地問東問西，不過大?家都忙著，沒?時間給別人詳細(xì)介紹，只好?說抱歉。
坎貝爾夫人當(dāng)然想快點兒去欣賞其他畫作。但好?幾位身?份高?關(guān)系近的夫人到了，她必須先去打招呼，聊會兒天才能抽出空來?。
約根納和麗安得隨時跟在坎貝爾夫人身?邊，愛洛被留在展位上照應(yīng)。
等?她們?都去了小客廳，愛洛收回視線，望著自家的小隔間，找到一個側(cè)面不擋路的位置，正要站過去時，先前那位接披風(fēng)的溫泉侍女?湊上一步，微笑著說道：“小姐，您的披風(fēng)已經(jīng)送到門廳掛衣間。我?會跟在您身?邊，有什?么?需要，請直接告訴我?。”
“額，那個，我?不是?什?么?小姐，我?是?坎貝爾夫人的女?仆。”
愛洛汗顏，沒?辦法舔著臉冒充上等?人，回答的挺實在。
“噗嗤”，溫泉侍女?臉上的笑容更親切了，“瞧您說的，來?這里的客人，都是?小姐和夫人。”
“好?的。”愛洛無奈點點頭，示意溫泉侍女?跟她一起站在桌子?側(cè)邊，將駐足欣賞的空間讓出來?。
不過這兩句話的功夫，已經(jīng)有兩位穿著華麗的夫人走近了：“天哪，我?看到了什?么?？這個簽名是?卡羅琳·科內(nèi)德·坎貝爾嗎？這是?她畫的？”其中一位微胖的夫人嚷嚷著，使勁兒拉著另一位年長夫人的胳膊說道。
“呵呵，你總跟她較勁兒干什?么?？”年長夫人說話的聲?音很溫和。
“就?是?不愛看她那副什?么?都會的樣子?，多了不起呢。”微胖夫人撇嘴道。
不遠(yuǎn)處，一位個子?高?挑的小姐，帶著一個侍女?在附近轉(zhuǎn)悠，聽見這兩個人的對話，好?奇地走進(jìn)來?，一眼?看到比其他畫作位置要高?一截的綠色睡蓮，眼?睛一下子?睜圓了：“我?從外邊看，以為是?棵樹，沒?想到竟然是?棵睡蓮。哦，這個世界上還有綠色的睡蓮嗎？”
一位花白頭發(fā)，身?穿暗花深色衣裙的老婦人路過，聽了高?個子?小姐的話，停下來?笑道，“睡蓮有很多品種和顏色，我?們?沒?見過，那么?它也許生長在別的地方，可不能否認(rèn)它的存在。”
高?個子?小姐連連點頭，說道：“是?的是?的。上個月我?在蘭敦的畫展上見到一副藍(lán)色玫瑰，以為是?藝術(shù)家們?奇怪的想象力，結(jié)果是?法爾西帝國去年培育出的新品種呢。”
就?畫的內(nèi)容，這兩位不怎么?熟悉的人攀談起來?，讓里面的兩位夫人有點兒尷尬，只好?往外走，又碰上想進(jìn)來?仔細(xì)看畫的幾位夫人。一時間，這個擺了三幅畫的小隔間，竟然被擠得水泄不通了。
愛洛見坎貝爾夫人的畫很讓觀賞的人眼?前一亮，心里微微得意：“綠色睡蓮可是?后世大?名鼎鼎莫奈的名畫。雖然技法和意境都不同，但就?這個靈感，放在哪里都是?妥妥的。”
衣香鬢影的女?士們?進(jìn)進(jìn)出出，愛洛只需要站在邊上，偶爾有人會問畫的作者是?誰，她直接報上名號就?行，不算忙，但肯定不能離開。溫泉侍女?問她要不要喝茶休息一下，她也直擺手，一點兒沒?溜號兒。
過了好?長時間，愛洛才看見坎貝爾夫人帶著麗安從小客廳出來?，趕緊打起精神。等?兩人走到近前，略帶驕傲的對坎貝爾夫人說道：“夫人，剛才有很多人打聽作者是?誰，還有人詢問是?否出售。”
坎貝爾夫人瞇著眼?睛露出歡快的笑容，露出了眼?角本不明顯的皺紋，語氣輕松地說道：“當(dāng)然是?非賣品。這副畫我?可是?要帶回蘭敦，掛在客廳里的。”
好?不容易畫出了一副人人夸贊的睡蓮圖，只在拜阿斯城展示怎么?能行呢？必須帶回首府，好?好?炫耀一番。
“愛洛，你跟我?到處走走。麗安，你在這里待著。”坎貝爾夫人知人善任，這樣吩咐道。
麗安不用跟著到處看畫，很高?興。本身?她也不懂，有時候坎貝爾夫人問句話，她接不上來?總冷場，壓力很大?的。
愛洛更高?興，能欣賞參展作品，約等?于后世出差參加展會，長見識不說，美食美酒吃吃喝喝，不是?高?級管理人員可享受不到。
跟在坎貝爾夫人身?后，走馬觀花看完了參展的大?部分畫作，愛洛的直觀感受是?，鑒賞會的畫以人物為主，景物畫也有一部分，但可能囿于運輸條件，多是?生活場景或者小型植物花卉，并沒?有大?幅的風(fēng)景人物畫。
想想也是?，這些作品的繪制者雖然都是?受過專門教育的女?性，可對她們?來?說，繪畫只是?個人愛好?。既不存在以此為業(yè)的畫師，夫人和小姐也不能隨意出遠(yuǎn)門，去野外寫生觀察什?么?的。
并且，通過畫作推測作者的想法和現(xiàn)狀，在愛洛看來?，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兒。
比如說，坎貝爾夫人的三幅畫作，全是?小型花卉，說明她至少有一個由?園丁精心打理，四季鮮花不斷的花園，生活上衣食無憂，精神上閑適安寧。
此外，還有兩幅畫給愛洛留下了深刻印象。這兩幅畫描繪的是?同一位年老夫人，衣著莊重華麗，神色沉著威嚴(yán)。她猜測，這位一定是?作者的親屬長輩。
畫中的老夫人，分別于清晨和傍晚的不同時段，在花園的一角喝茶。若非十分親近的人，既不會在這兩個時間點出現(xiàn)在畫中人的生活里，更不會穿著便鞋讓外人看見。
果然，在坎貝爾夫人碰到作者之后，問候時證實了愛洛的想法：畫中的老夫人是?作者的老祖母。
在這場小型畫展上，愛洛看到了很多技巧普通的作品，也看到了好?幾幅充滿力量，用色和構(gòu)圖非常大?膽的畫作，情感飽滿，攪動心弦。
愛洛暗暗警示自己：“不要仗著有點兒積累和眼?光就?有優(yōu)越感，還得繼續(xù)努力，多加練習(xí)。”
逛了半下午，不時聽坎貝爾夫人點評兩句，一大?半兒的畫作不知不覺看完了。
天色逐漸暗下來?，大?廳被墻邊的的燈柱籠罩，光線有些昏黃不清，人們?慢慢朝著燈火通明的餐廳走去。
餐廳門口，約根納讓愛洛自行去找溫泉侍女?帶她吃晚飯，轉(zhuǎn)身?跟著坎貝爾夫人進(jìn)了餐廳。
站在門邊，愛洛掃了一眼?餐廳里熙熙攘攘的熱鬧景象。
從房頂垂下來?的花枝形吊燈上，無數(shù)根白蠟燭跳動燃燒著，長長的餐桌布置成“門”字型，最里面有一個小型舞臺，那里是?品鑒者發(fā)表演說的地方。
收回視線，愛洛左右轉(zhuǎn)頭，看到之前一起待在展位的侍女?正領(lǐng)人進(jìn)來?，輕輕喊道：“伊薇，伊薇。”
侍女?把人送到餐廳門口，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扭頭一看，是?下午認(rèn)識的小愛洛，睜著大?眼?睛望著她。
伊薇笑著伸出手，摸了摸小女?孩兒的腦袋，問道：“愛洛，餓了嗎？”
“嗯，管家讓我?去吃飯，你去嗎？”
愛洛晃了晃腦袋，不露聲?色甩掉頭上的手，問道。
“走吧，我?帶你去。”伊薇拉著愛洛，繞過一旁的柱子?，推開了一扇不起眼?的小門。
這里是?廚房隔壁的小廳，這會兒里面擠滿了各家的女?仆。
一大?張餐桌上堆滿了食物，大?家都站著，端著盤子?隨便拿。伊薇知道愛洛是?第一次來?，告訴她想吃什?么?自己選，才又匆匆去忙別的事兒。
是?自助餐啊！愛洛開心地看著前面吃吃喝喝一堆人，不用跟陌生人應(yīng)酬說話，只管吃就?行，安排的真?好?！
廚房不停地遞出來?熱氣騰騰的托盤，人聲?一浪高?過一浪，嗯，挺好?的，就?是?環(huán)境不怎么?樣。
愛洛夾了幾塊看起來?頗為誘人的烤雞肉，一小撮水煮蔬菜，再配上奶酪土豆和一碗蘆筍湯，雙手穩(wěn)住半滿的盤子?，從小廳后門出去，找了一個避風(fēng)人少的臺階，坐下來?享用美食。
第27章 溫泉
麗安不知從?哪里冒出來, 端著盤子一屁股坐在愛洛身?邊，抱怨道：“我?剛看見你，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
愛洛嘴里含著雞肉, 含含糊糊說道：“啊，我?沒?注意，快趁熱吃，外邊溫度有點兒低。”
麗安瞪了愛洛一眼，見她忙著吃東西, 不好再說什么，抓緊跟冒熱氣的烤肉較勁。
這個時節(jié)，坐在臺階上吃飯，雖然有意境，但的確有點冷了。
一氣兒吃完，愛洛問道：“我?去拿蛋糕和水果, 你都要么？”
麗安咽下最后一口滋滋冒油的肉塊，說道：“不要了, 我?要喝檸檬水。”
兩人剛站起來，石柱后轉(zhuǎn)出一個端著盤子的侍女，是伊薇。
“愛洛, 你躲在這兒, 我?找了你半天。來, 剛出爐的蜂蜜蛋糕, 還有新鮮的草莓, 快嘗嘗。這個要手快才能搶到，嘻嘻。”
麗安好奇地看了伊薇一眼, 愛洛連忙介紹兩人認(rèn)識。
天氣冷人不熟，麗安不想聊天, 對伊薇微微點?頭，去小?廳喝水了。
愛洛接過伊薇遞過來的盤子，問道：“你吃了沒?？一起吃吧。”
伊薇答道：“沒?吃呢。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要等客人們都離開，侍女才能吃飯。”
蜂蜜蛋糕棋子大?小?，愛洛順手拿起一個塞進(jìn)伊薇嘴里，說道：“那你先墊墊，我?看離結(jié)束還早。”
伊薇朝愛洛笑了一下，抿著嘴把蛋糕咽下去，偷偷說道：“估計快了，好多人想上去發(fā)表看法?，排不上隊不說，說著說著還有跟下面人吵起來的。組織品鑒會的夫人們剛剛決定?，畫作可以一直留在這里，展出到圣誕節(jié)前。今天的演說環(huán)節(jié)已?經(jīng)結(jié)束，想要分享心得的人，自己在家里舉辦沙龍好了。”
啊，這……要發(fā)帖的人太多，服務(wù)器宕機(jī)了？所以就讓各人自找場地開話題了？
愛洛聽?說了品鑒會的最新進(jìn)展，跟伊薇分吃了小?蛋糕和草莓，相約找機(jī)會再見面后，回了小?廳。
麗安正端著一杯果酒和一個認(rèn)識的女仆聊溫泉，見愛洛進(jìn)來以后東張西望，走?到她身?后問道：“你找什么呢？”
愛洛扭頭看見麗安，松了口氣，說道：“品鑒會可能要結(jié)束了，我?們得快點?兒”。
麗安聽?了，一口喝光杯里的果酒，拉著愛洛找到一間盥洗室，漱了口，又相互整理了頭發(fā)和衣服，去餐廳匯合，等待坎貝爾夫人結(jié)束用餐。
到餐廳門口沒?多久，聽?見里面“叮”的一聲脆響，晚餐結(jié)束了。
麗安帶著愛洛，順著墻走?到坎貝爾夫人身?后，對站在另一側(cè)的約根納做了個口型，表示她們已?經(jīng)吃過了。
約根納點?頭，等坎貝爾夫人和身?旁的羅素夫人道別后，上前挪開餐椅，一起離開。
一路紛紛擾擾，同好些人打過招呼，她們才終于回到了展覽大?廳。
站在小?隔間里，抿著嘴想了一會兒，坎貝爾夫人說道：“我?可不放心這里的環(huán)境。嗯，把《綠色睡蓮》帶走?，另外兩幅可以留在這兒。”
愛洛和麗安得到指示，找出收在矮桌小?抽屜里的包裝紙，七手八腳把睡蓮圖包好，約根納又叫來一個侍應(yīng)抱著畫，準(zhǔn)備直接帶回家。
到了大?廳門口，溫泉侍女們手里托著外套，眼明手快遞給各人，幫著系扣拉袖，整理領(lǐng)帽。
愛洛穿好披風(fēng)，沒?來得及跟伊薇告別，就被麗安催著，緊跟管家向外走?去。
一行人來到正門，家里的馬車已?經(jīng)停好，約根納扶著坎貝爾夫人的手，正要上車時，一位花枝招展的夫人搖著一顫一顫的臀部走?過來，不客氣地說道：“卡羅琳，你怎么要把畫帶回去，被嘲笑了嗎？”
坎貝爾夫人抬了抬眼皮，見是交情普通的波拉克，語氣淡淡地說道：“當(dāng)?然要帶回去掛在我?家的大?客廳。在這里一放好幾個禮拜，溫泉水汽這么大?，浸壞了怎么辦？”
波拉克撇嘴，輕哼一聲，扭頭走?了。
愛洛借著不太亮的路燈瞅了一眼，這不是之前那位不樂意見到坎貝爾什么都會的微胖夫人么？
沒?事兒也要找機(jī)會諷刺兩句，得有多重的嫉妒心吶！
回去的路上，坎貝爾夫人半瞇著眼睛，意興闌珊，對約根納交代道：“說是品鑒，其實另有所圖。蘭敦議會明年選舉，各家夫人都在使勁兒，畫作賞析成?了宣傳會議，我?可不湊這個熱鬧。除了幾家經(jīng)常來往的，最近的宴請都回絕了。”
約根納回答的很干脆：“是，夫人。”
愛洛第一次聽?到這種跟時局有關(guān)的消息，不免驚訝。瞄了約根納一眼，見她低頭沉思，從?臉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只能暗自揣測:“估計坎貝爾夫人還是有一些影響力的，所以不愿意摻和這些事。是坎貝爾先生?的緣故嗎？也沒?聽?誰提到過，不知道是什么情況？”
八卦之心嘛，誰還沒?有億點?點?呢？
回到鸞尾花街，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坎貝爾夫人上樓休息，麗安跟上去照應(yīng)。約根納和愛洛一起，把帶回來的睡蓮圖送回書房放好，才各自回房。
第二天早上，愛洛差點?起晚了。
好久沒?有這么晚睡，一時有點?兒不適應(yīng)，幸虧米拉在走?廊里大?聲說了句什么，把她吵醒了。
洗漱過后去餐廳，愛洛先給自己倒了一杯熱茶喝，然后和米拉簡單聊了兩句昨晚幾點?回來的事，就上樓干活了。
吃早餐的時候，麗安興高采烈地描述了昨天參加品鑒會的事，米拉偶爾會問兩句，愛洛沒?多嘴，只管埋頭吃培根雞蛋三明治。這會兒，要把舞臺留給資深員工，她做個小?透明就好。
日子波瀾不驚過去了一個多星期。這一段時間，坎貝爾夫人收到了很多宴會邀請，無一例外都被約根納回信拒絕了。
所以，最近忙碌了很多的管家經(jīng)常待在樓上，愛洛更?自在了。
雖然天氣越來越冷，但她干完自己的活兒可以找機(jī)會畫幾筆，內(nèi)心火熱，或者看書看報，簡直不要太舒服。
根據(jù)能量守恒定?律，毫無疑問，舒適的日子總是短暫的。
沒?過幾天，坎貝爾夫人和羅素夫人相約去泡溫泉。
這天溫度很低，天氣陰沉，看著像是要下雪，約定?的聚會并沒?有因為降溫取消，約根納吩咐麗安按慣例裝好常用衣物，她來清點?。
但是不巧，一早起來，麗安的肚子就不舒服，一時不見好轉(zhuǎn)。想到在溫泉里總歸是不方便，坎貝爾夫人臨時決定?，讓愛洛充當(dāng)?貼身?侍女。
反正溫泉里面有專門的梳裝侍女，約根納也會一直跟在身?邊。從?上次出門的表現(xiàn)來看，愛洛算是進(jìn)退有度，帶上她當(dāng)?個備胎。
畢竟，不會梳頭，不會服侍穿衣的侍女，只能充個場面。
一路頂著寒風(fēng)到了銀月溫泉，愛洛發(fā)現(xiàn)這次沒?去茉莉園，而是走?了另一條路，到了一個名字很直白的地方：浴園。
裹著嚴(yán)實披風(fēng)的愛洛，跟在管家的后面，轉(zhuǎn)過花樹排成?的屏障，看到一大?片灰黑色石屋組成?的建筑群。參差不齊，互相獨立，被植物隔開又有所呼應(yīng)，如同天然的巖石堆立在野山之上，風(fēng)格十分奇特。
這里的每一棟黑色石屋，都有一眼天然溫泉。室內(nèi)有大?大?小?小?的泉池，室外連著露天淺池。溫泉水沿著封閉的石道分散流進(jìn)不同的湯池，既私密又干凈。
因為是預(yù)約包場制，所以一棟石屋里不會出現(xiàn)陌生?人碰面的情況。鑒于當(dāng)?下的衛(wèi)生?條件，只有多年相熟知根知底的朋友，才會一起泡溫泉。
出面邀請大?家的羅素夫人，早已?安排家中的仆人們重新清洗了湯池，帶著定?制的茶具，酒具，毛毯，毛巾等一應(yīng)用品，為聚會打理好了一切。
相約的人里，除了坎貝爾夫人，還有來拜阿斯城度假的羅素夫人的表姐，以及表姐的兩個女兒。坎貝爾夫人和羅素夫人的表姐，也是拐了好幾道彎的親戚，每年總要見上一、兩回。
走?進(jìn)石屋熱氣騰騰的大?廳，見來得比自己早的幾人，披著浴袍坐在一起喝茶，坎貝爾夫人笑道：“你們沖好了先去吧，我?這就換衣服。”然后，徑直推開了隔壁房間的木門。
從?未來過的愛洛摸不清狀況，懵頭懵腦的，大?廳的方位和設(shè)施都沒?顧上看一眼，抱著衣物包裹就跟了進(jìn)去。
這間長方形的屋子，面積不算小?，整面墻壁上半部分是裸露的石墻，下半部分釘著光滑的樺木板。進(jìn)門站的地方是等候區(qū)，地上鋪著厚厚的織花地毯。
看裝飾和布局就知道，這是換衣間加淋浴間。
房間兩側(cè)是掛衣服的橫桿衣架，中間放著一張絨面長椅。房間里側(cè)，不太透的玻璃門后是淋浴間，能看見墻面高處的銅制垂花水龍頭，下面還有手動開關(guān)。
古今中外泡溫泉的流程差不多，公共溫泉必須要先沖洗一下才能下去。
換衣間溫度比較高，穿著披風(fēng)的愛洛熱了，卻不好直接脫下來。坎貝爾夫人已?經(jīng)進(jìn)了淋浴間，愛洛傻站著，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么。
約根納伸手接過她手上的衣服包，放在絨面長椅上，對她說道：“你去外面把梳頭侍女叫進(jìn)來，夫人的頭發(fā)要重新盤一下。”
不用費事，門口已?經(jīng)等著一個身?量頗高的年輕侍女，愛洛傳話道：“坎貝爾夫人需要一位梳頭侍女。”
“是。”年輕侍女輕輕屈膝，推門進(jìn)去。
愛洛沒?有立刻跟著返回?fù)Q衣間，而是解開身?上扣子脫下披風(fēng)，抱在懷里，正考慮該放在哪兒呢，旁邊伸出一雙手，說道：“給我?吧。”
愛洛抬頭一看，這不是上次和她一起站過展位的伊薇嗎？開心笑道：“伊薇，是你啊，我?們又見面了。”
第28章 玫瑰畫
“呵呵, 是呢。我把披風(fēng)放到門口的接待處，你走的時候穿起來更方便。”伊薇笑嘻嘻說道。
“嗯，我這?是第一次來, 什么都不太清楚。這?么大?的溫泉，怎么這?么巧，又碰見你了？”愛洛有點兒不明白。
“我是銀月溫泉的一等侍女，會專門為羅素夫人服務(wù)。所以?，她?組織的活動?, 基本上都能看見我。”伊薇解釋道。
“哦，我就說嘛。”愛洛了然點頭?，大?客戶經(jīng)理，專為VVIP服務(wù)的。
趁機(jī)四下里看一看，剛才進(jìn)去的房間位于?大?廳右側(cè)，這?一排七、八個?一模一樣的門, 大?概率都是換衣間。大?廳左側(cè)有一排對稱的房間，門關(guān)著, 不知道用途。
大?廳正中是一處人造瀑布，水聲潺潺，瀑布背后是休息區(qū)。先前羅素夫人和她?的賓客正是在那里喝茶聊天, 這?會兒人都不見了, 估計已經(jīng)進(jìn)去泡溫泉了。
再往前是深栗刻花的兩扇對開?木門, 里面就?是室內(nèi)湯池的區(qū)域, 從那里可以?通往室外的露天浴區(qū)。
伊薇說的接待處在大?廳門口, 側(cè)面有一排掛衣服的長柜，釘著黑鐵銘牌, 合手立著好幾個?侍女。
簡單觀察了廳內(nèi)布局，愛洛跟伊薇打過招呼, 轉(zhuǎn)身進(jìn)了換衣間，在等候區(qū)待著，約根納隨時可能會找她?，不能離開?太久。
這?會兒換衣間的溫度更高了，白汽氤氳，霧氣?蒙蒙。流水聲停了，坎貝爾夫人裹著浴巾，包著浴帽，從內(nèi)側(cè)淋浴間出來，坐在了絨面軟凳上。
梳頭?侍女上前，手指翻飛拆開?半濕的頭?發(fā)，編成一股重新挽高，用寬發(fā)帶緊緊扎了兩圈系好，又拿花紋紗網(wǎng)把劉海兒撩上去，從額頭?向后，連同盤起來的發(fā)辮一起罩住，不留一根碎發(fā)，看起來很是利落清爽。
目測這?是泡湯專用發(fā)型，愛洛剛才匆匆一撇的幾位喝茶女士也都是這?幅打扮。
接下來，坎貝爾兒夫人換上一條白色過膝絲綢襯裙，套上紅色鏤花外裙，又披上一件粉粉的天鵝絨浴袍，還讓約根納給她?上了個?淡妝，才算是準(zhǔn)備好了……
“先去室內(nèi)的玫瑰池，送一瓶蘋果冰酒進(jìn)來，點心不著急，等要?的時候再送。”坎貝爾夫人一邊系著浴袍的腰帶，一邊吩咐道。
“是，夫人。”梳頭?侍女低頭?答應(yīng)，愛洛安安靜靜跟在約根納身后，重新回到大?廳。
靠里的兩扇深栗色木門兩側(cè)，站著兩名接待侍女，見她?們走近，連忙推門，伴隨著潤潤的玫瑰香氣?和嘰嘰咕咕的笑聲，一股水汽撲面而來。
進(jìn)門處，一大?片拖地的白色紗簾遮住了視線。向右走了幾步，避開?大?門正對的位置，有侍女穿著單層布裙，站在簾縫處。
見到來人，侍女屈膝行?禮，拉開?紗簾，露出小小的缺口，讓她?們從這?里進(jìn)去。
一進(jìn)紗簾，一個?圓形湯池出現(xiàn)在眼前，目測直徑在20-25英尺左右，面積并?不小，池水清澈，由銹紅色花崗巖砌成，圍了一圈平緩的階梯，層層深入池底。
這?么大?的湯池，只有三、五個?人使用，顯得很是空曠。
羅素夫人和她?的表姐墊著浴巾半躺在一處臺階上聊天，嘩嘩的出水聲，掩住了講話內(nèi)容，只能聽見模糊不清的聲音。沒有看見兩個?女孩子的身影，估計不愛跟大?人待在一起，自己玩水去了。
坎貝爾夫人脫掉浴袍，雙腳踩著溫?zé)岬某厮呦聛戆ぶ_素夫人坐下，懶懶問道：“說到誰了？我怎么聽見在談瓊斯家的事呢？”
羅素夫人的表姐，赫維倫·約翰遜猛地坐起來，隔著羅素夫人大?聲說道：“卡羅琳，你不知道，瓊斯家倒大?霉了。”
“怎么回事？”坎貝爾夫人摳著手指看來看去，隨口問道。
“還能怎么回事，不過是她?家的商船在大?西洋上遇到颶風(fēng)，沉了兩艘。”羅素夫人鄙夷道：“運黑奴去美洲，又不是什么好生意，活該。”
坎貝爾夫人說道：“損失兩艘船，對她?家也不值什么。”
“不止如此，” 赫維倫急忙透露小道消息：“據(jù)說她?家的船是抵押給銀行?，融資買了股票的。這?次的颶風(fēng)影響很多行?業(yè)，股票大?跌，里外全賠。” 赫維倫捂著嘴咯咯笑起來。
“整日里仗著家里有船隊，到處找茬，可算不用聽見那個?討厭鬼薩德森的消息了。”羅素夫人輕蔑道：“她?三天前回了蘭敦，城里能安靜一段時間了。”
夫人們聊著各家的八卦，愛洛站在湯池邊上候著，約根納不知道去哪兒了，剛才一進(jìn)紗簾就?沒見人了。
蒸汽彌漫的湯池內(nèi)，溫度越來越高，泡溫泉的人影搖搖晃晃的，愛洛聽著逐漸低沉不聞的聲音，感覺困了，不由閉上眼睛恍惚了一下。
“忽”的一陣涼風(fēng)吹過，溫泉侍女掀開?簾子，送了蘋果冰酒進(jìn)來。
愛洛甩了甩頭?，讓自己清醒過來，只見侍女取下酒瓶上的木塞，將晶瑩起泡的酒液倒進(jìn)透明的大?號圓肚玻璃酒杯里，送到夫人們靠著的臺階上。
泡得熱乎乎時喝一口沁涼的冰酒，真是享受啊！
小臉兒紅撲撲的愛洛咽了咽口水，正想著哪里有水喝，管家的聲音出現(xiàn)了，“去找地方待著，夫人一會兒還要?去室外，需要?了喊你，注意聽著。”
里面很熱，約根納去換了一身輕薄暗色紗裙，她?會一直跟在坎貝爾夫人身邊。
羅素夫人的女管家也在池邊坐著，這?種夫人聊天的場合，管家們?nèi)冢x得也不遠(yuǎn)，貼身侍女們確實沒什么用武之?地。
愛洛轉(zhuǎn)身低頭?，鉆出紗簾，才透了一口氣?。
這?會兒，她?站在圓形湯池的外圍，光線不太明亮，地上是滑溜溜的黑石板，走起路來需要?小心一點兒。
順著石板路沒敢走太遠(yuǎn)，估摸著繞到了圓形湯池的另一側(cè)，就?聽見紗簾后面有女孩子大?笑的聲音，是赫維倫的兩個?女兒，一個?十歲出頭?，一個?十三、四歲，不跟大?人們在一起，小淑女們自由自在泡在小湯池里，都玩瘋了。
愛洛拎起裙角，在池邊找了一張椅子，坐下來休憩。很快有侍女送上紅茶，一口氣?喝掉滿滿一杯，才舒服一些。
解開?上衣領(lǐng)，松了松袖口，不換紗裙，這?里面屬實躁得慌。
歇了一會兒，愛洛眼睛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的，開?始打探周圍的環(huán)境。幾個?不大?的小圓桌被躺椅或者靠椅圍著，微微晃動?的紗簾之?間，隱約透出站立的身影。
想到穿紗裙上茶的侍女，愛洛放下心來，這?里有專門的溫泉女仆，不缺人服侍，她?不用時刻處于?待機(jī)狀態(tài)。沉靠在椅背上，一直緊繃的肩膀塌下來，踢了踢腳尖，一仰頭?，看見偌高的屋頂方方正正，一副巨大?的紅色盛放玫瑰花懸在上面。
“額，這?是浮雕嗎？原來是因為這?個?被叫做玫瑰池。”愛洛心里嘀咕，眨了眨眼睛，又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仔細(xì)一看，繁復(fù)的花朵并?不是在石頭?上刻出來的浮雕，而是一副用透視和光影配合的技法繪制成的油畫。
這?就?有點意思了。愛洛來了興趣，直起身體仰著腦袋，呆呆看著頭?頂?shù)拿倒瀹嫞?腦瘋狂輸出：“這?是在大?空間里極致運用了透視的技法，作者的立體幾何基礎(chǔ)非常好。嗯，根據(jù)周圍環(huán)境的光線，使用的色彩飽和度很高。沒想到，有這?么有沖擊力的作品竟然會出現(xiàn)在溫泉里。就?是，濕度這?么高，畫作能保持多長時間？霉變掉色怎么辦？這?是畫在什么材質(zhì)上的？石頭?還是石灰墻？都不太像啊。”
想問題太入迷，連有人在邊上叫了她?好幾聲都沒聽見，“愛洛，想什么呢，睡著啦？”被輕輕推了兩下，愛洛才回過神?，伊薇手里托了一個?放著兩碟小點心的木盤，站在她?面前。
“我看畫呢。”愛洛不好意思的笑了，讓伊薇坐下來說話。
伊薇搖了搖頭?，把盤子放在小圓桌上，蹲在愛洛的椅子邊上，悄悄說道：“管家安排我給小姐們送點心，我順便多拿了兩盤。”
說完，不客氣?地拈起一塊奶油小蛋糕，一口吞下，含混不清地問她?：“畫有什么好看的？”
“我在想它怎么這?么鮮艷，還能不掉色。”愛洛回答的很認(rèn)真。
“哈……”伊薇忍不住笑了一聲，咽下嘴里的蛋糕，說道：“怎么可能不掉色，屋頂是用石灰和桃膠刷的底，再用油畫的顏料畫上去的。只能保持幾個?月，每年春末，貴人們離開?后，都要?重新畫一遍。溫泉一年只營業(yè)5個?月，你不知道嗎？”
“額，我是今年秋天才來的拜阿斯城。”愛洛汗顏，本來以?為是什么失傳的時代工藝，自己還像模像樣地分?析了半天，結(jié)果，人家是每年修繕的緣故。
這?叫什么，一力降十會？啊不，要?想常新，唯有上色？不過，每年都修繕的話，這?個?……
愛洛一下子來了精神?，問道：“那這?都是誰畫的？我看水平很高呢，比前些天鑒賞會上絕大?部分?畫作都強(qiáng)。”
第29章 一點想法
“那當(dāng)然了。拜阿斯城里所有的溫泉, 每年都要重?新繪制裝飾畫的。城里的畫師多得數(shù)不清，不過?，能給?溫泉繪畫的人很多, 可?能畫出這么大這么好的人卻?沒幾個。這幅畫是帝國知名大師納什?爾·舍瓦利畫的。聽說，他只需要在夏天給?銀月溫泉畫上兩、三幅大型畫作?，就?能舒舒服服過?一整年。”
伊薇不無羨慕地說道，“家里還想讓我弟弟去學(xué)習(xí)繪畫，可?惜學(xué)費太高了。”
愛洛聽得兩眼發(fā)?光, 需求大，頻率高，門檻高，這么長坡厚雪的賽道，不正是為擁有技術(shù)的自己量身定做的嗎？
看到愛洛亮晶晶的眼神，伊薇不禁說了一句：“怎么？你?也想學(xué)畫畫嗎？”
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伊薇頓了一下，難以置信地問道：“你?不會是在跟坎貝爾夫人學(xué)畫畫吧？”
愛洛猛點頭, 激動的腦袋發(fā)?暈，說不出話來。
伊薇睜大眼睛，說道：“坎貝爾夫人的繪畫水平在夫人們里可?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我聽溫泉的大管事拉福德提到過?, 銀月溫泉的一位股東還曾經(jīng)想跟坎貝爾夫人買畫呢。”
額, 這可?能就?是另外的故事了。愛洛只是追問她：“你?知不知道, 溫泉每年的修繕畫, 是直接找畫師還是有專門的中間人？”
“嗯, 有中間人。要想學(xué)畫也是一樣，需要有人居中介紹, 才能去畫師家里做學(xué)徒。”伊薇也有點兒激動了，話只說了半截：“你?……？”
愛洛重?重?點了一下頭, 說道：“我水平很高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好的。”伊薇大大笑出來，“我會幫你?留意的。”
兩個認(rèn)識不久的女孩子拉了拉手?，心照不宣，相視而笑。
伊薇站起來，倒了杯茶一口喝光，說道：“我先去干活了。你?們的門房老約翰的姐姐，和我家是一條街上的鄰居。有什?么消息我找他帶信兒，你?有什?么事，也可?以請他傳消息。”
“我知道了。”
伊薇整理過?裙邊，轉(zhuǎn)身走?了。愛洛靜了下來，仔細(xì)回想剛才的對話。冬季過?后，坎貝爾夫人就?會離開拜阿斯城，自己明年的工作?，看樣子有著落了。
愛洛一個人待著，吃了溫泉提供的簡單午餐，壓根兒沒人搭理她，什?么活兒都沒有，清清閑閑過?了半下午。
夫人們從室內(nèi)挪到室外，又從室外回到室內(nèi)，不知道交流了多少八卦，才意猶未盡的散了。
晚上回來，麗安的身體大為好轉(zhuǎn)，確定是她頭一天貪吃新送來的奶酪導(dǎo)致的，才讓擔(dān)心食品安全的米拉放下心來。
之后半個月，坎貝爾夫人出門聚會了好幾次，都是由約根納和麗安隨行，愛洛沒再撈著長見識的機(jī)會，只一門心思在家里練習(xí)繪畫。
從銀月溫泉回來后，她開始有意識地練習(xí)過?去不太重?視的立體透視圖了。看到了玫瑰畫的大開大合，有了確定的目標(biāo)激勵，知道構(gòu)圖的原則和方向，愛洛的進(jìn)?步非常大。
擁有多年繪畫基礎(chǔ)，見識過?無數(shù)繪畫流派和風(fēng)格，機(jī)緣巧合加上厚積薄發(fā)?，不過?兩、三個月的功夫，愛洛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繪畫水平不僅恢復(fù)到了前世?的高度，還在技法上有了很大的進(jìn)?步。
坎貝爾夫人看到愛洛最近的習(xí)作?時偶有震驚，常常默不作?聲站在那里，一看就?是小半天。有時候還問她：“你?是怎么想到這樣運筆的？是做夢想到的嗎？”
“呃，不是做夢想到的。是為了少洗一次畫筆節(jié)省松節(jié)油，就?每次側(cè)著落筆，最后平鋪……”
幸虧愛洛總能把來自經(jīng)驗的發(fā)?揮解釋的頗具地氣，才讓坎貝爾夫人打消了她是一個不世?出天才繪畫少女的想法。
日子在忙碌中匆匆而過?，圣誕慶典的前一天，拜阿斯城迎來了今冬的第?一場大雪。
據(jù)米拉說，今年跟往年比起來格外冷，這幾天房子里的壁爐一天到晚不熄滅，還留了清潔女仆們住下，等開完新年舞會才會恢復(fù)正常。
別墅里條件不錯，女仆們能拿到更多的薪水，大家都很樂意。圣誕來臨，約根納安排裁縫海蕾給?每個人都做了新衣服。所以，大家的干勁兒很足，連帶愛洛手?里的活計也輕松了不少。
說到圣誕慶典，當(dāng)初去雜貨街進(jìn)?貨的莉蓮就?是為了這次的慶典在做準(zhǔn)備。三個月轉(zhuǎn)眼過?去，距離愛洛上次看貝林奶奶順便交房租，已經(jīng)過?了快一個月了。
從圣誕節(jié)開始，直到新年后，坎貝爾夫人天天都很忙，期間還要開舞會，自己肯定不能休假，只有忙完這一段再找時間回石匠街了。
一夜的鵝毛大雪，讓原本溫暖熱鬧的拜阿斯城安靜了下來。
明天上午，全城圣誕慶典正式開始。坎貝爾夫人要先去教堂參加祈福儀式，再到市政廳廣場觀看慶典巡游表演，晚上還要參加本城議會舉辦的圣誕舞會，活動行程非常繁忙。
身為書房女仆的愛洛，不得不兼職服裝助理，在夫人的臥室和衣帽間來回穿梭，跟著麗安忙得飛起來。
要提前準(zhǔn)備坎貝爾夫人第?二天穿的日常服，日禮服，晚禮服，配套的大衣，披風(fēng)，保暖的披肩，手?套，不同場合搭配的帽子，鞋子，首飾……
愛洛暈頭轉(zhuǎn)向，感覺要是真的成為這個時代的貴婦人，什?么也干不了，只換衣服，一整天的時間就?過?去了，同時需要兩個以上的侍女幫忙。
并且，只準(zhǔn)備坎貝爾夫人要換的衣服還不行。因為全天都在外邊，還得帶上小憩時的用的毯子，枕頭，穿的睡衣，睡鞋，洗臉的毛巾，擦臉的面?霜護(hù)膚露之類的日常用品。
愛洛平日里不干貼身女仆的活兒，問道： “麗安，這些東西我們都要帶上嗎？”面?前的物品零零碎碎一大堆，亂得讓她想撓頭。
麗安手?里折著一沓子絲帕，回答說：“是的。你?完全不曉得寒冷的冬天外出要用到什?么，只有帶少的，沒有帶多的。”
不過?，她只需要配合麗安的安排就?行，主要是去找出衣帽間對應(yīng)的衣物，取下來疊好放在不同的包袱里，其他的事暫時不用操心。
明天的安排很緊湊，麗安一個人可?照顧不過?來，愛洛會跟著一起去。所以，她倆還要帶上自己要用的東西，麗安提醒了一長串，聽得愛洛直皺眉。
天氣冷，事情多，但轉(zhuǎn)念一想，能夠出門看到這個時代的慶典游行，也很令人期待，于是，沒有選擇的愛洛選擇性地忽略了準(zhǔn)備工作?的繁雜。
坎貝爾夫人和約根納一直在客廳商量新年舞會的事情。時間定在圣誕后第?三天，新年前兩天，每年這個時候，都是坎貝爾夫人開舞會的日子。
麗安手?底下有了愛洛幫忙，就?不時下樓喝水，順便打聽消息。半下午過?后，她找了個機(jī)會悄悄跟愛洛說道：“往年，坎貝爾先生會在圣誕節(jié)前一個星期到拜阿斯城，過?完新年再回蘭敦。今年不知道怎么回事，人一直沒到。要是今天下午還沒來，坎貝爾夫人就?要去找市長家那個從西班牙來的貴族親戚當(dāng)舞伴了。你?可?留意點兒，別亂打聽。”
今晚是平安夜，按照傳統(tǒng)，是全家團(tuán)聚的日子。米拉為了今天的大餐，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麗安擔(dān)心她剛來不久，什?么情況都不了解，萬一說了不該說的話，連累大家。
愛洛自信道：“我怎么會去提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讓他攪合了大家期盼已久的大餐呢？你?真是想多了。”
麗安莫名一笑，顯然不同意愛洛的說法。將心比心，估計認(rèn)為如果是她自己，會忍不住想問吧。
不過?，這里面?到底有什?么驚天大八卦，也沒人來聊聊……
平時，鳶尾街的別墅是喜歡清凈的坎貝爾夫人獨居的處所。但坎貝爾家的新年舞會，需要邀請平日里往來的朋友，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幾代人都有來往的貴族們，再怎么控制人數(shù)，也不是家里這幾個三腳貓的仆人能夠搞定的。
所幸拜阿斯城商業(yè)經(jīng)濟(jì)十分?發(fā)?達(dá)，有的是各類商行。從宴會到舞會，從食物到樂隊，出得起錢，什?么服務(wù)都能找到，再加上自家店鋪的管家，伙計，仆人，舉辦舞會的人手?不成問題。
喜歡清凈的坎貝爾夫人，該應(yīng)酬的時候絕對逃不掉。不然，支撐舒適生活產(chǎn)業(yè)的人際關(guān)系怎么維護(hù)呢？所以，此刻皺著眉頭的她，只是在發(fā)?愁賓客名單。
“要不，等晚上再看看。”約根納委婉暗示，還是要和坎貝爾先生商量一下再決定。
“今年真是的，不知道他在搞什?么。明知道每年都是幾天開舞會。今晚定下，明天印制簽名，最快后天才能把帖子送出去，邀請時間這么短，太失禮了。”坎貝爾夫人抱怨道。
“天氣確實不好，聽說，上周連鐵道都被凍住了，從北到南的火車停了好幾天。”約根納輕聲解釋，安撫地倒了杯花茶給?坎貝爾夫人。
“最遲明天上午，一定要把名單定下來。后天一早，帖子必須送出去。”坎貝爾夫人接過?茶杯，生氣地說道。
第30章 坎貝爾公爵
天快黑的時候, 院子里傳來馬車駛?cè)耄瑝涸谑迓飞系穆曇簦�夾雜著隱隱約約的呼喊。
愛洛從廚房的窗戶往外?看, 透過朦朧的冰花玻璃窗，五輛寬大的馬車依次停在樓前的臺階下。
一個頭戴高頂黑色禮帽，身穿褐色粗呢長款大衣的男人從第一輛馬車上下來，手里拿著一根鑲著象牙的硬木手杖，大約四十來歲的年紀(jì), 光線不夠明亮，看不清面容。
撐傘的男管家亦步亦趨跟在身邊，兩人直接走向?二樓的門?廳。
后方?車上陸續(xù)下來四個套著短款灰呢外?衣的男仆，和車夫們?一起，搬下一箱又一箱的行李，送進(jìn)樓上的客廳。
愛洛趴在窗戶上看的津津有味, 默默給行李箱計數(shù)。這個中?年男人貌似就是坎貝爾先生了，他?到?底帶了多少東西？這是單獨定了一節(jié)貨車車廂嗎？
米拉從背后輕輕拍了她一下：“別看熱鬧了, 還不去樓上幫忙？”
愛洛轉(zhuǎn)身問道：“這位是坎貝爾公爵吧？”
米拉點點頭：“坎貝爾公爵每次來拜阿斯城都會?給夫人帶很多禮物，好像認(rèn)為這里是偏僻的鄉(xiāng)下，什么?都買不到?似的, 要收拾好一會?兒呢。哦, 真希望晚上的大餐他?不會?太挑剔。”
聽起來, 不像是個好接觸的人吶, 自己還是別往前湊了。
不知道貴族夫妻相處起來都這樣, 還是他?倆例外?。說親近吧，各自在不同的城市生活；說疏遠(yuǎn)吧, 坎貝爾夫人提起這個人也?不像有恨意或者很陌生，就是自在隨意, 比較無所謂的感?覺。
以愛洛前世今生對感?情的認(rèn)知，目前是理解不了。
反正，自己干好活就行。不要過多關(guān)注上流社會?尤其是主人的私生活，要克制好奇心，這是貝林曾經(jīng)給她的忠告，愛洛記得很清楚。
對未知的好奇可能會?推動?科學(xué)進(jìn)步，也?可能毀滅小人物。
沒過一會?兒，麗安下樓來，喊愛洛一起去整理東西。
最近幾?天，打?掃的活兒被清潔女仆們?接過去了，書房也?沒有太多的事，麗安就心安理得使喚起愛洛，自認(rèn)為是給機(jī)會?讓她更快的提升呢。
貼身女仆可是比書房女仆更高一級的存在。
愛洛無可奈何跟著上去，麗安不是一個壞心眼的姑娘，還挺照顧她。
可惜她志不在此，就沒什么?動?力。但?在審美方?面有點兒優(yōu)勢，時常能為服飾搭配提提小建議。
因此，麗安更看重她了。
到?了二樓客廳，麗安和愛洛打?開剛剛堆在地板上的箱子，將所有的物品取出來，分?門?別類擺在沙發(fā)?上，等主人過目挑選。
坎貝爾公爵這會?兒和夫人在餐廳喝茶，講述他?這幾?天的遭遇。
“火車就停在山谷中?間，說是雪太大鐵軌被凍住了，周邊也?沒有村莊，一個人都找不到?。只好把蒸汽爐里的水提出來，想把近處的冰棱澆化，各家仆人挨個兒上去幫忙，折騰了一晚上，才走了那么?點路。”坎貝爾公爵搖頭。
“那么?長的鐵軌，不可能一直那樣澆熱水化凍吧？”坎貝爾夫人喝了一口紅茶，問道。
“出山谷天就亮了，列車長帶人去了最近的鎮(zhèn)子借工具，又雇了好些村民，才通過那段路。這剛放晴沒兩天，又下雪。還好今天已經(jīng)到?了，走的比我晚的人，肯定趕不上明天的慶典。”
“今年怎么?來的這么?晚，比往年遲了一個多禮拜呢。”
“還不是為了明年議會?選舉的事？各家都在使勁，宴會?多的安排不過來，可不就得晚出發(fā)?嗎？”
坎貝爾公爵也?挺累，但?不去不行。誰知道在哪個宴會?上就碰到?下一屆的議長了呢？提前打?過招呼跟完全沒說過話，以后可是兩種待遇。
“我在這里也?不得閑，什么?宴會?都能跟這個拉上關(guān)系。”夫人跟公爵交流最近的時局消息，猜測誰會?是勝利者。
這些事說的差不多了，坎貝爾公爵清咳一聲，說道：“卡羅琳，來看看我?guī)Ыo你的禮物吧。”
坎貝爾夫人起身，懶洋洋走到?沙發(fā)?前，環(huán)視擺滿了帽子，衣裙，緞鞋和香水的客廳，淡笑道：“你的眼光我還是信得過的，讓女人更漂亮可是你的專長。”
坎貝爾公爵露出微微自得的笑容，對夫人這句暗藏玄機(jī)的話照單全收：“我還帶了一件來自法爾西帝國的最新?款狐貍皮大衣，明天大部分?時間都在戶外?，你穿起來肯定又好看又暖和。”
兩人正說著話，約根納從一樓上來，站在樓梯口。坎貝爾夫人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說道：“不早了，你去樓上換衣服，準(zhǔn)備吃晚飯吧。”
約根納公爵摸了摸唇邊的胡須，轉(zhuǎn)身上了三樓，一直立在壁爐邊隱身的兩個男仆見狀，跟在后面上去。
緊接著，坎貝爾夫人吩咐麗安：“把大衣找出來熨一下，其他?的收起來。”
“好的，夫人。”麗安手里的動?作加速，努嘴讓愛洛也?快點。
愛洛一邊收拾帽子香水，嘴里一邊嘀咕：“這么?美的衣服看都不看，更不用說試了，看來不怎么?討夫人喜歡啊。”
結(jié)果被麗安聽見，警告的瞪著她，嚇得書房女仆立馬閉嘴。
等愛洛和麗安理清這幾?大箱衣物從三樓下來時，公爵和夫人的晚餐已經(jīng)接近尾聲。
平安夜的正餐由公爵帶來的男管家阿蘭恩親自服侍，這會?兒是最后一道菜。
愛洛偷瞄一眼，餐桌上在聊天氣，沒聽見什么?不合口的評價，約根納站在夫人身后，面容平靜，米拉大嬸應(yīng)該能夠松一口氣了。
兩人輕聲輕腳回到?一樓餐廳，相視偷笑，家里多了男主人，氣氛都不一樣了。
住的地方?也?要挪動?。約根納和麗安得把閣樓讓出來給新?來的男仆們?住。這樣，兩人就要暫時搬到?一樓，等他?們?走了再住回去。
好在房子設(shè)計的時候考慮周到?，即使留著清潔女仆住宿，房間也?是不缺的。
今天，仆人們?的晚餐豐盛且喧擾。公爵帶來的管家男仆，把餐桌擠得滿滿的。
阿蘭恩和約根納在說明天的安排，男仆們?爭先恐后講述路上的遭遇，和女仆們?交流各種消息。
愛洛很久沒吃過這么?熱鬧的飯了，聽著蘭敦來的仆人們?帶來的一手情報，跟自己的各種猜測做印證，興致盎然，對明天的慶典更期待了。
激動?了半夜，愛洛感?覺剛睡著，就被一陣敲門?聲驚醒了，是麗安喊她起床。她們?今天要跟著出席三場活動?，肯定比平時起得早。
急匆匆洗漱完，換好衣服，愛洛把要穿的外?套，披風(fēng)和一些小零碎用小毯子包起來，放到?門?廳，才去廚房吃早飯。
吃過飯喝完茶，還要帶上米拉臨時給她準(zhǔn)備的充饑小餅干。
小餅干同樣包進(jìn)毯子，正在清點時，約好的梳頭婦人凱拉到?了，麗安和愛洛帶她上樓，在起居室等著。
時間不長，聽見臥室有動?靜，麗安一個人推門?進(jìn)去，愛洛和凱拉繼續(xù)待著。
過了至少半個小時，門?開了，坎貝爾夫人披著厚厚的晨袍走出來。
臉紅紅的，頭發(fā)?濕漉漉還有點兒滴水，這是剛剛洗了一個熱水澡。
凱拉攤開一塊很大的淺紅色長絨毛巾，給坐在軟凳上的夫人擦頭發(fā)?。
麗安跟在后面，手里提著一個嵌著銅花和貝殼的小箱子，放在面前的矮圓桌上。
又挪過一張椅子坐下，伸出手，“咔”的一聲，帶有火烈鳥圖案的蓋子自動?彈起，露出里面的各種護(hù)膚品和化妝品。
然后，麗安拿出一面折疊玻璃鏡支好，再從一支深藍(lán)細(xì)頸玻璃瓶內(nèi)倒出一點液體，開始為坎貝爾夫人涂抹護(hù)膚品。
保濕露，面霜，粉底，這些流程愛洛很熟悉，站在邊上遞東西，一點兒沒卡殼，很順暢。
凱拉擦完頭發(fā)?，開始梳一個非常復(fù)雜的發(fā)?型，花了好長時間，將頭發(fā)?一縷一縷的盤成圈向?上固定，不知用了多少小卡子和發(fā)?膠，出來一個圓環(huán)構(gòu)成的高發(fā)?髻。
麗安負(fù)責(zé)上妝，配合今天衣裙的顏色，畫了樹枝眉，涂了藍(lán)眼影，襯得夫人那雙本就有些凌厲的眼睛越發(fā)?深邃，再加上玫瑰紅的唇色，此時的坎貝爾夫人，美麗且氣場強(qiáng)大，跟平時慵懶愜意的休閑風(fēng)截然不同。
“嗯，不錯。”
凱拉將一頂由大顆藍(lán)寶石鑲嵌而成的花冠固定在頭頂，坎貝爾夫人舉著一面手柄銀鏡，左看右看，表示滿意。
米拉送來了早餐，麗安托著盤子，坎貝爾夫人吃完兩只小肉松面包，喝了半杯咖啡，起身去衣帽間換衣服，由約根納和麗安在里面服侍。
愛洛七手八腳把化妝箱里的瓶瓶罐罐收好，見凱拉理完東西，小聲問她：“你今天會?跟著去嗎？”
凱拉搖頭道：“不會?。不過已經(jīng)跟管家說好了，我今天不出門?，如果有需要就讓馬車去家里接我。”
愛洛點點頭，沒再說話。
這種重要活動?，都是提前好幾?天開始準(zhǔn)備。昨晚，要帶的衣物已經(jīng)裝箱放在馬車上，現(xiàn)在只等坎貝爾兒夫人換完禮服就出發(fā)?。
早上盤發(fā)?化妝換衣服，用了兩個多小時，等一切妥當(dāng)下樓跟坎貝爾公爵匯合時，天色差不多大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