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 24 章
回到包廂, 顧清洲感覺自己的臉依舊滾燙。
那個蘇峙,在說什么虎狼之詞!
讓他扶一下!
扶個鬼!
他自然不會去扶。
“你愛尿不尿!”顧清洲發誓,這是他今晚跟蘇峙說的最后一句話。
可即便是這樣想的, 顧清洲在生氣離開衛生間后還是沒有先回包廂,在門口等著蘇峙。他生怕蘇峙一個不小心, 又撞到什么地方!
“顧老師, 你臉怎么這么紅?還沒醒酒嗎?”看著兩人進來, 辛樂悅直接用手里的麥克風對著顧清洲喊話。
讓顧清洲又想起了剛才的尷尬時刻, 他對著辛樂悅擺擺手, 示意自己沒事, 把蘇峙扶著坐在了沙發上。失去了顧清洲的支撐后,蘇峙干脆直接仰躺在了沙發背上,眼睛也不曾睜開過。
最重要的是, 從廁所出來后, 蘇峙像徹底喝多了似的, 整個人都掛在了顧清洲的身上。
臉紅?
那一定是扛這個人累的!
“顧老師, 來唱歌,讓我給你們點一首情歌對唱!”譚瓊看熱鬧不嫌事大,點了歌之后,直接將麥克風放到了顧清洲的手上, 甚至還把人推上了舞臺。
一時間,下面狂叫不已。江南拿著手鈴, 佟雷拿著砂槌,都在一個勁地附和。
顧清洲被迫拿著麥克風, 看著旁邊害羞的辛樂悅, 下意識去看了一眼沙發上的蘇峙。
他還是以剛才的姿勢仰躺著,大概真的喝多了吧, 要不然這么吵怎么連眼都沒睜開。
《廣島之戀》的前奏響起,顧清洲更無奈了,譚瓊怎么給他們選了這首歌。現如今,再拒絕就有些不像話,顧清洲只好認命地開始。
“你早就該拒絕我,不該放任我的追求……”
顧清洲是輕柔的嗓子,唱歌的時候又刻意壓低了聲線,第一個字一唱出來,全場都被他的歌聲吸引,瞬間安靜了下來。佟雷跟著曲調揮舞著手中的砂槌,而辛樂悅更像是兩只眼睛長在了顧清洲的身上,一秒都不曾離開過。
“愿被你拋棄,就算了解而分離,不遠愛的沒有答案結局……”合唱時,辛樂悅朝著顧清洲的方向走了又走,顧清洲只好盯著大屏幕上的字。
下面的歡呼聲更響了。
一曲結束,眾人鼓掌,站在舞臺上顧清洲在燈光絢麗中,竟感覺到一人刺眼的目光。
他向蘇峙的方向看去,果然,不知道什么時候醒來的蘇峙,嘴角正掛著一抹玩味的笑,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顧清洲假裝沒看見,將手中的麥克風交還給了譚瓊。
結束的時候,顧清洲發現不知什么時候蘇峙又睡了過去。幾人中就佟雷和顧清洲他們一樣,住在學校的公租房,因此在KTV門口商量著誰送誰回家。
女生們都沒喝酒,但譚瓊沒有開車,準備蹭辛樂悅的車回家。
騎車的已經先走一步,還剩江南也叫好了代駕。
辛樂悅意猶未盡,主動走到顧清洲的旁邊:“顧老師,今天你也喝了不少,要不然我送你吧!
“沒事,你家離得遠,女孩子在外太晚不安全。我們還有佟雷呢,已經叫了代駕了!鳖櫱逯薹鲋K峙拒絕。
“那蘇老師呢,他喝成這樣?”
“你還不知道呢?小蘇前段時間申請了公租房,就在顧哥的對面。我正好一道把他倆都送回去!辟±渍f著。
辛樂悅點點頭,跟三人再見,便去和譚瓊去停車場開車。
走了幾步,她忍不住回頭?匆娕吭陬櫱逯藜珙^的蘇峙,心里的那個想法越發肯定了。
佟雷幫著顧清洲把蘇峙架進了電梯。
“雷雷,你回去吧,時間不早了,心童還在家等著你吧!毙耐彩且恢械睦蠋煟贿^在高一,是佟雷的女朋友。
“你行嗎顧哥,要不我還是幫你把小蘇送上去吧!辟±讚牡卣f。
“沒事的,反正有電梯,出電梯就到家了,你趕緊回去吧!
佟雷這才放心離開。
沒有了其他人,電梯里的氣氛立馬變得不一樣。
顧清洲拿出電梯卡,剛刷好樓層,蘇峙像睡迷糊了似的,雙手都勾在了顧清洲的脖子上。要說剛才還能自己站著,現在干脆將整個人的重量都放在了顧清洲的身上。
都說喝醉了的人很重,果不其然?雌饋硎萑醯奶K峙,已經讓顧清洲出了一身汗。
平時覺得很快的電梯,不知道今天為何,感覺過了好久才到了11樓。
出了電梯門右轉是蘇峙的家,顧清洲幾乎抱著蘇峙往前走。
“蘇老師,蘇老師醒醒,到家了,鑰匙呢?”顧清洲讓蘇峙靠在一側的墻上,另一只手想去掏他的外套口袋拿鑰匙。
“嘿嘿,癢。不在上面口袋,在褲子口袋!
蘇峙可算是清醒了一會,揮舞著手,把顧清洲的手往下帶。
褲子口袋?
這個地方,可真是……
難免又讓顧清洲想起來蘇峙讓他幫忙扶著的情景!
可不掏口袋就進不了家門!
顧清洲只好硬著頭皮對著蘇峙的褲子口袋伸出手!
他小心翼翼地探入,盡可能地小幅度,生怕摸到了不該摸的東西。
可是左右兩邊都摸完了,并沒有鑰匙。
“蘇老師,你口袋里沒有鑰匙啊!
一直靠著墻的蘇峙再次撲到了顧清洲的身上,雙手勾著顧清洲的脖子,勒著他離自己越來越近。
“顧清洲,我說過了,叫我什么?”
蘇峙的氣息中帶著淡淡的酒氣,這個味道竟讓顧清洲有些癡迷。
“顧清洲!”蘇峙又叫了一聲。
顧清洲回過神來,不想和喝醉的人掰扯不清。他拉下蘇峙的手,讓他站好。
“阿峙,你的鑰匙呢?放在哪了?”
聽到了想聽的叫法,蘇峙又笑嘻嘻的。他的雙手依舊勾在顧清洲的脖子上,腦袋抵在顧清洲的肩上,嘴巴離顧清洲修長的脖頸越來越近。
“清洲,我好像,沒有帶鑰匙呢。怎么辦?今晚,我跟你睡,好不好?”
**
顧清洲給顧櫻找了一中的物理大拿一對一補習,等她回來的時候,才發現客廳的沙發上趴著一個人。
顧櫻被嚇了一跳,她順手就拿起門后的長柄雨傘。
“哥,哥——”她一邊靠近沙發上的那個人,一邊小聲喊道。
大概是她的聲音太小,喊了幾聲竟沒人答應。她輕手輕腳地走到沙發旁邊,對著沙發上的人就要揮下手中的雨傘。
誰知,雨傘還沒落在那人身上,他一個翻身,就從沙發上掉了下去。
“小蘇老師?”顧櫻看清了那人的臉。
動靜太大,顧清洲拿著毛巾急忙從衛生間里出來,看到了躺在地上的蘇峙,以及……高舉著雨傘的顧櫻。
“干嘛呢你?”顧清洲看了一眼顧櫻。
顧櫻趕緊收起手中的傘,背到身后,訕訕地笑著:“我還以為家里進賊了呢,叫你那么多聲都沒反應。”
顧清洲無奈,指了指地上的蘇峙:“你見過喝得這么醉的賊嗎?”
顧櫻一攤手:“那還真沒有!彼呕貍悖皖櫱逯抟黄鸢烟K峙重新扶到沙發上。
“去,給小蘇老師倒杯水!
顧清洲拿著溫熱的毛巾,開始細細地幫蘇峙擦臉,試圖讓他能清醒一些。沒擦幾下,手就被蘇峙握住。
“別鬧,熱!
客廳的沙發比較小,蘇峙還沒睡多久就又有下滑的趨勢。
顧櫻端杯水遞了過來,小聲建議道:“哥,你確定讓小蘇老師在沙發上睡一夜?那估計你明天一覺醒來只能在地板上找到他了。你房間床那么大,讓他跟你睡唄!
顧清洲接過顧櫻手中的杯子,瞪了她一眼。
“快去洗洗睡覺,明天還有早讀,大人的事小孩別插嘴!
就像是驗證了顧櫻想法似的,就在顧櫻撇著嘴剛轉身的瞬間,“咚——”蘇峙又掉到了地板上。
顧櫻回過頭,對顧清洲吐吐舌頭。
看吧,我就說吧,還不信。她暗自腹誹。
看著睡到地上還不安穩的蘇峙,顧清洲皺了皺眉,難道真的要把他弄到自己床上?
自然,是真的。
顧清洲好不容易把蘇峙“運”到床上,甫一沾上床,蘇峙立馬就在床上打了個滾。剛才才滾過地板的衣服,就滾在了顧清洲的床單上。顧清洲無奈,又給蘇峙脫了衣服,脫到褲子時,一直都把臉轉向一旁,盡力避免看到一些不該看的。
脫好之后,他又給蘇峙拿了自己的一套睡衣。
也不知蘇峙是真睡還是裝睡,總之,整個穿睡衣的過程,蘇峙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就穿褲子的時候,還知道抬了下屁股,方便顧清洲把他把睡褲提上。
等到顧清洲洗漱完畢,發現蘇峙面朝墻睡著,給自己留出了大片的空間。
讓本想在地上將就一晚的顧清洲有些猶豫。
兩個大男人同睡一張床,是不是很正常?
如果他睡在地上,是不是才有些不正常?
掙扎許久,顧清洲終于向床的方向邁進。只是,無論是步子還是速度,都堪比蝸牛。
蘇峙背對著他,顧清洲看不到他的臉。如果他一直都是這個睡姿,倒也沒有關系吧。
顧清洲想了想,又抱來一床被子。將床上原本的被子給蘇峙蓋好,自己則蓋上了另一個。
就在顧清洲剛關燈躺下時,他感覺一條有力的臂膀摟在了自己的腰上,同時還有條腿也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顧清洲,你好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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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子里與生俱來的隱忍與克制,讓顧清洲在蘇峙抱著自己的那一瞬間就一動也不敢再動。然而,哪怕是他不動,但是他沒法阻止蘇峙不動!
抱上他之后,蘇峙甚至又往顧清洲的方向挪了挪。不僅如此,蘇峙還將自己的腦袋埋在了顧清洲的頸間。
甚至,還蹭了蹭!似乎好像要找一個舒服的姿勢。
而顧清洲,雙臂緊貼在大腿兩側,兩條腿蹦的筆直,簡直就像站軍姿一般——如果沒有身下的床的話。他死死地盯著天花板,連呼吸都輕了不少。
現在對顧清洲來說,最大的想法就是,蘇峙能徹底睡著,這樣他好偷偷溜走!
只是,隨著蘇峙的不斷亂動。顧清洲尷尬地發現,身體的某處也在悄然發生著變化。
身側的呼吸聲漸漸平穩,顧清洲悄悄轉了下頭。床尾的小夜燈發出幽暗的光,讓顧清洲看得不甚真切。過了幾秒,適應了黑暗之后,顧清洲才開始認真打量起蘇峙來。
蘇峙應該是睡熟了,濃密的睫毛半翹著,偶爾會輕微地動一動。再往下便是高挺的鼻梁,紅潤的嘴巴……
顧清洲下意識做了個吞咽的動作。
深呼吸之后,他輕輕地將自己腰上的胳膊拿開。坐起來后,又用同樣的動作移開了蘇峙的腿。
此時此刻,他非常需要洗個冷水澡。
顧清洲的心思都在滅火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在他關上門的同時,床上的人帶著一絲玩味地笑,睜開了眼。
清洲,我感覺到你的變化了。
我們倆,是同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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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到了五月下旬,天氣也不是很熱,冰冷的水刺激著顧清洲的身體,讓他冷得一哆嗦。
在他剛知道自己的性向那會,也偷摸著進過一些企鵝群。里面的群友偶爾會開個黃腔,也有懵懂的新人問一些私密的話題,自然也有不少人說過自己如何緩解生理需求。
每次看到這些字眼,顧清洲都會下意識跳過。雖然他知道,一些正常性向的男人,也會常年與右手為伴?深櫱逯蘅傆X得這種事情有些難以接受。
一直到喜歡上郗齊,那個說他惡心的學長……
顧清洲閉著眼睛,任由水流沖擊著。他摸了一把臉上的水,將水溫調高了一些。
等他再次想回去時,有些猶豫,要不然自己在沙發上對付一晚得了。
他輕手輕腳地回到房間,發現蘇峙已經變成了之前的睡姿,雙腿夾著被子,背對著自己。
他慢慢地抽出蘇峙身下的被子給他蓋好,然后拿起自己的被子,又輕輕地出去了。
他可真的不想再洗一遍冷水澡。
聽到了顧清洲的關門聲,蘇峙再次醒來,看著身上的被子,他默默地將被子拉過頭頂。
清洲啊清洲,你倒是泄了火,老子該怎么辦?
悶了自己一會后,蘇峙又猛地從床上起來,他可不能在顧清洲的床上做一些不好的事情。
剛才一直在裝睡,都沒有仔細看過顧清洲的房間。想起第一次來的時候,顧清洲不讓自己參觀的樣子,蘇峙來了興趣。
這個清洲,有什么秘密?
在床上等了一會,蘇峙確定顧清洲不會回來了,便悄悄起身,順帶打開了手機的手電筒,開始細細打量顧清洲的房間。
按照結構,顧清洲的這間房和隔壁自己的配音房是相似的。搬來之后,蘇峙將另一間客房簡單裝修了一下,作為他專屬的配音室。在景紹家時,他的配音室就在那間狹小的儲藏室,這也就是為什么當初他沒敢讓顧清洲進去的原因。
配音室里還放了床和書桌等一些必備的家具,方便景紹隨時過來住。
房間不大,整體屬于簡約風,蘇峙四處看了看,顧清洲應該在租房之后也裝修過。一整面墻的嵌壁式櫥柜讓房間看起來很整潔,同時也很節省空間。書桌嵌入其中,上面只有一臺電腦和基本常用的書。旁邊就是一個書柜,擺滿了文學和專業書。蘇峙抽出一本,發現顧清洲不光是看了,還認真地做了批注。
其他倒也沒什么特別的地方,那為什么當時顧清洲不想讓他進來呢?
手電筒的光掃到了另一面墻,墻上有個小型的懸空展示柜,蘇峙悄悄走過去,打開了柜門。
打開的瞬間他就明白了。
這是屬于山寺的柜子!
柜子的正中立著一張CD。還記得當時刻這張CD時,蘇峙花了好大的工夫。畢竟現在聽CD的少見,蘇峙為此還專門淘了一臺刻錄機。后期清潔刻錄盤的時候沒注意,整個垮掉,蘇峙又刻了第二遍。
此時,那張帶有他心血以及涵蓋他全部配音作品的CD被顧清洲好好地保存著,甚至還定制了CD殼。
除此之外,柜子里還有一些山寺的海報,包括當時配一些廣播劇的周邊。
總之,很多蘇峙自己都不記得有的小東西,顧清洲全部都有。
怪不得不讓他進來,是不好意思吧。
還是害怕,害怕別人看到他如此“追星”的一面。
清洲啊清洲,這都什么年代了,有色眼鏡看人的時代早已成為了過往。
那么,你什么時候才能勇敢承認呢?
蘇峙默默嘆了口氣,剛想回到床上睡覺。關上柜子門的時候,無意間看見在角落里有一張泛黃卷邊的賀卡。他又重新打開柜子,將那張賀卡拿了出來。
賀卡有一定的年代的,本來的顏色已經看不出來,隱約只能認出一些粉紅色。
這難不成是誰給顧清洲的表白信,讓他保留到現在?
整個房間都看了,也不在乎這一個小賀卡了吧。清洲,你放心,無論看到什么,我一定會給你保守秘密的。
蘇峙按了按自己亂跳的心,似乎就要發現顧清洲什么見不得人的秘密。
他慢慢打開,一個熟悉的字體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賀卡上有一句話,寫得歪歪扭扭,字跡給人一種非常難看的感覺。
待看清之后,蘇峙的心,不可遏制地再次狂跳起來。
“謝謝你,大哥哥,希望有一天,可以成為你口中勇敢的人。”
**
“喂,前面那個,就說你呢,臭小子,跑那么快干什么?”放學路上,天陰沉沉的。路過一個小巷子,有幾個高年級的在堵人。旁邊站著一個混混模樣的人,染著黃毛,嘴里正叼著一根煙。
原本準備走那條路的侯然緊急調轉了方向,卻被其中一個高年級的看見,幾步就把他攔了下來。
“又是你個臭小子,竟然還跑!”高年級的那個人叫李讓,侯然認識,每次和中學一起開大會的時候,總能看見他上臺念檢討。
名字取得挺好,但卻從來不禮讓別人一分。
李讓對他的腦袋連抽兩下,一邊抽一邊問:“跑!我讓你跑!還跑嗎?”
侯然縮著腦袋,搖搖頭。
他已經被這群人勒索過一回,甚至還讓他第二天再繼續給他們錢。他哪里有那么多錢,他爸不在家,后媽從不過問他的死活。
“錢呢?”李讓對他伸出手。
“沒有!
“沒有你他媽跑什么,肯定有!”李讓又抽了他一下。
“真沒有!焙钊蛔Ьo了手中的書包帶。里面確實沒有錢,但是有一個智能手表,是前段時間小姨來看他時偷摸塞給他的,萬一有什么事,也好打電話。他不敢放在家里,生怕被后媽拿了去,所以一直放在書包的最底層。
這個細小的動作被李讓盡收眼底,他一揮手,那邊的幾個小弟就跑了過來。跟在最后的,是那個黃毛小混混。
“書包里有什么?”李讓抬手,旁邊的一個人遞過來一根木棍,李讓揮在手上。
“沒有什么,都是作業。”侯然說。
“那既然沒有什么,不妨給我看看,給我看看今天就放過你怎么樣?”李讓的棍子一下下敲在他的手上,很輕。但侯然知道,如果敲在自己身上,絕對就不是這個力道。
盡管如此,侯然還是沒有給。
李讓有些不耐煩了,就他的經驗,書包里肯定有值錢的東西。他又一揮手,幾個小弟蜂擁而上,不費勁地就把侯然的書包搶了過去。
“你放開我,不要動我的書包!”
已經是六年級的侯然,因為自小被后媽虐待,身形比同齡人都要矮上許多,更別提在這些高年級的面前。
他掙扎著,甚至學著電視上看到的場景去推去踢,然而并沒有什么用,幾下就被人打倒在地。
其中一個人的腳,更是直接踩在了他的臉上,讓他無法動彈。
李讓沒翻幾下便翻到了那個手表,雖說是國產的牌子,但在那個時候還是比較少見的。李讓把手表戴在自己手上,蹲下身,將手伸到了侯然的面前。
“怎么樣,我看挺適合我的。這表,就送給我了。放心,以后肯定不攔你了。”
轟隆一聲雷,隨之而來的便是豆大的雨點。侯然趴在地上,雨滴落在水泥地,濺起了泥點,濺到了他的臉上。他看著有人給李讓和黃毛撐著傘,他看著李讓將手中的表拿掉狗腿地遞給黃毛。雨滴滴在他的眼睛里,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突然就有了力氣,奮力從地上撐起。墻角處有散落的一塊紅磚,他想都沒想就拿起來,對著那幾個人就撲了過去!
**
蘇峙被噩夢驚醒的時候,鬧鐘還沒響。他看了下時間,才七點多一點。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到過去了,如果不是因為這張賀卡,說不定那段被他努力忘記的記憶不會再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不過,那個人他一定不會忘記。
現在,最重要的是,記憶中的那個人與顧清洲逐漸融合,讓蘇峙有些不敢相信。
就好像,你找尋了很久的寶藏突然就出現在你的枕頭下。那種激動又竟然的感覺,令蘇峙一時間難以接受。
怪不得,自己能夠對顧清洲一見鐘情。
原來,很多事情早已命中注定。
手機里有顧清洲的微信消息,告訴他床頭有蜂蜜水,鍋里有自己熬的粥,桌子上還有三明治。
這個點,顧清洲和顧櫻早就去學校了。蘇峙在床上又待了一會,這才掙扎著起身,給顧清洲回了微信。
剛下早讀的顧清洲打開手機,正好有條消息進來。
【!浚汉玫,【紅心】,不知道誰以后能這么幸運嫁給這么會疼人的輕舟呢?
看到“輕舟”二字,顧清洲的心突然加快了跳動。
能這樣稱呼他的,只有一個人。
可怎么會——
【!浚骸。”撤回了一條消息
【!浚汉玫,【紅心】,不知道誰以后能這么幸運嫁給這么會疼人的清洲呢?
原來只是打錯字了。
顧清洲心里一松,但又有種莫名的失落感。
在他的潛意識里,竟是希望蘇峙沒有打錯字。
丁小山來給他拿上課用的東西,顧清洲把u盤和小蜜蜂遞過去。
“哎,顧老大,您不是上課從來不用小蜜蜂的嗎?”
為了區別,26班跟顧清洲關系比較好的,都叫他顧老大。
“嗓子有些難受。”顧清洲輕咳一下,也不知是因為昨晚的冷水澡還是睡在沙發上受涼了,早上起來他就感覺到嗓子有些不舒服。
恰好,另一位課代表楊紫進來了。聽到了顧清洲的咳嗽聲,趕緊拿起顧清洲的水杯給他接好了溫水。
顧清洲給兩人豎了個大拇指,準備上課去了。
至于手機里那條未回的消息——
算了,不回也罷。
周一顧清洲一連兩節,第二節下課后緊接著就是大課間升旗。作為體育組的蘇峙要一早就去操場維持紀律,而顧清洲還要整隊帶班進場。所以兩人一直沒有見到。
隨著高考的臨近,這周的升旗儀式上,還要給高三學生鼓勁加油。作為高二優秀教師的代表,顧清洲要上臺發言,并帶領全體高二學生齊喊必勝加油。
上臺之前,顧清洲含了一顆金嗓子,是下課后貼心的朱子軒給的。嗓子稍微舒服了一點,但還是有些啞。
發言臺在操場的東面,學生向東而站。
顧清洲說話的時候,蘇峙站在全體學生的最后,隔著整個操場,看著臺上那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的人。
竟有種說不出的自豪感。
前面發言還好,最后喊話的時候,不僅需要氣勢,還需要嗓門。顧清洲努力讓自己不破音,可連續三個高昂的“加油”喊下來,顧清洲覺得自己都要說不出話了。
蘇峙在顧清洲喊第一個“加油”時就聽出來了一些不尋常,他皺了下眉,這是感冒了還是純嗓子不舒服?
到升旗后的班會課時,顧清洲發現,自己好像徹底說不出話了。
一中的班會課一周有兩節,周一一節,周六晚自習前一節,所以很多班主任在周一的時候往往會選擇上課——不能浪費這一周的好時光。
其實每個早上的班主任會議后,一些重要的工作都會隨即布置。臨時有什么大事的時候,學生晚修那會班主任也會隨時開會。加上自己實在是說不出話,顧清洲干脆安排了自習。
“老大,班會主題是什么?”顧清洲走到講臺,王若若按例來問。
顧清洲對她擺擺手,又指了指自己的喉嚨,無聲地跟王若若說了句話:“啞了!
接著目光一掃全班,本來還嘰嘰喳喳的人,頓時安靜下來。
王若若敲了敲講臺:“安靜自習,老大嗓子不舒服。”說完把自己的作業拿到了講臺上,準備幫顧清洲看班。
顧清洲點點頭,王若若向來最能懂他的意思。
教室后面,顧清洲放了張桌子,最近學校下達命令,要求班主任坐堂。意思是,在其他老師上課時,沒課的班主任要在教室里辦公,起到更好地監督作用。顧清洲看王若若站在臺上,自己便走到了后面的桌子上坐了下來。
從六點多到現在,過去了四個小時,顧清洲一直沒歇過。這猛然停下來,各種說不出來的難受蜂擁而至。他摸了摸額頭,有些燙。
25班一貫是聰明的,這還是第一次在教室里看到老大坐著,有人就有些擔心了。
顧清洲前面坐著馬嘉駿等人,時不時地會往后看幾眼?吹筋櫱逯廾嗣~頭,他對著旁邊的吳思儒說:“老大不會生病了吧!
吳思儒是個尖嗓門,那聲音穿透力極強。又是個“磕顏氏”,平時對顧清洲簡直是“忠貞不渝”。聽小馬一說,趕緊也回過頭看。就發現顧清洲正皺著眉揉著太陽穴,臉上盡是痛苦。
“老大,您沒事吧老大!”
吳思儒的聲音穿透教室的安靜,直擊每個人的耳膜,讓顧清洲的頭更疼了。
不過她這一聲,也讓其他人開始關心顧清洲。
“老大,您是發燒了嗎?”
“老大,嗓子不舒服往往就是發燒的前兆,那個叫什么發炎來著!
“扁桃體!”
“對,老大,您吃藥了嗎?”
“老大,我這有藥!
……
一時間,各個角落都傳來關心的聲音。偏巧,楊校長正跟幾個主任一起巡堂,沒聽清說的內容,倒是覺得這向來安靜的25班怎么亂成了一鍋粥。
“安靜安靜!”講臺上的王若若率先看到了外面的楊校長,趕緊敲了敲講桌。
可為時已晚,楊校長板著臉走進教室:“怎么這么亂!這節不是班會課嗎!你們班主任呢!”
**
江南的辦公桌在辦公室的最里面,還放了一張折疊床。中午,顧清洲既沒有值班也沒有午練,但是他實在是不想動,連飯都沒吃,便躺在了江南的折疊床上準備休息一會。
上午班里的鬧騰被楊校長抓個正著,楊校長還專門把他叫到辦公室聊了聊。知道他是生病并沒有說什么,還給他拿了藥讓他吃。
所以等到顧清洲從楊校長那回來時,已經十一點多了。沒課的老師十一點就可以下班,因此,一上午他完美地避開了蘇峙。
吃了藥出了汗,顧清洲好了一些。躺在折疊床上,顧清洲想,明明避開蘇峙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怎么這一上午沒見而已,心里竟有些空落落的。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能自欺欺人一些,但昨晚,他的身體對蘇峙有了本能的反應。
唉,嘆了口氣,顧清洲拉過毛毯蓋住了自己。
不知道睡了多久,顧清洲被一陣刺耳的開門聲吵醒。他剛想掀開毛毯,看看時間,就聽見了兩個女生的對話。
“小趙啊,你跟姐說,是不是喜歡小蘇?”
是辛樂悅和,趙一霖?
鬼使神差地,顧清洲往下縮了縮身子,盡量不發出一點動靜。他這個位置,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有人。
“辛姐,你都知道了啊?”
確實,趙一霖在前面的秋實樓辦公,雖然師父是辛樂悅的對桌陳梅老師,但平時幾乎不過來。兩人之間的交集是少之又少,不知道今天怎么就關系這么好了。
“我不光知道這個,我還知道別的呢。”
顧清洲悄悄露出眼睛,可有兩張辦公桌的遮擋,根本看不到兩人的表情。
也不知道辛樂悅知道什么,下一句話,辛樂悅下意識拉低了聲音,顧清洲只隱約聽到了“可能”“不正常”“應該”的字眼。
是說蘇峙不正常?
“啊?辛姐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啊,我怎么不敢相信呢?我跟阿峙認識四年了,從沒聽說過……”趙一霖下面的話聲音又小了許多,顧清洲依舊沒聽清。
“據我觀察應該是的。不過,也不排除是我想多了!
“那該怎么辦啊辛姐!甭犣w一霖的聲音,感覺都要哭了似的。
“你覺得小蘇對你怎么樣?”辛樂悅又問。
“我也說不出來,他對不熟悉的人一直都是冷冷的。但有時對我,也蠻好的!
“對啊,我不還聽說他上次都為了你打架了嗎?所以,小趙,自信一些。我也不希望他們是,只要他們有女朋友,這事不就不攻自破了嗎?”
他們,女朋友,辛樂悅,趙一霖……、
這幾個詞串聯起來,顧清洲難免不會多想!
辛樂悅口中的他們,該不會是自己和蘇峙吧?
“那辛姐你覺得接下來我該怎么做?”
“你這樣……”
辛樂悅的聲音逐漸變小,接著便是一陣沉默。
午練的預備鈴聲響起,聽腳步,兩人應該在向外走.
“辛姐,謝謝你,我會考慮你的建議的。真的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真的就要放棄了……”
又是一聲“吱啦”的開門聲,兩人的聲音也消失不見。
顧清洲從折疊床上坐起來,若有所思。
第25章 第 25 章
微信的提示音打斷了顧清洲的思考, 他從折疊床起來,把毛毯拿回去。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才打開手機。
剛才的信息量略微有些大, 他需要一定的時間消化。
又是蘇峙的消息。
兩人的對話還停留在早上,他一直沒有給蘇峙回, 沒想到他又發來了。
不過, 這次是很正常的對話。
【!浚壕敖B在不在教室?他說中午去我那吃飯的, 結果沒等到他, 也沒給我發消息。
【一中顧老師】:稍等。
這個景紹, 不會又和葉子真去約會了吧。
顧清洲揉了揉太陽穴, 頭還是一陣一陣地疼。
他走到25班后門,辛樂悅正在看午練?吹筋櫱逯,特地出來跟他說話。
“怎么了, 顧老師?聽說你生病了, 現在怎么樣了?”辛樂悅靠近顧清洲, 伸手去探顧清洲的額頭。顧清洲被后門擋著, 其他人看不到,可他們可是真真地看到英語老師對著老大伸出的那只手啊!有八卦的人已經開始竊竊私語了!
顧清洲沒想到辛樂悅能來這一下,沒躲得過去。被貼上后,他很快往后退了一步。
“我來找景紹。”說完, 也不等辛樂悅的反應,直接推開后門, 叫了景紹,然后頭也不回地進了辦公室。
景紹瞧著英語老師表情不對, 也不敢亂說話:“老師, 那我去辦公室了啊!
辛樂悅沒說話,不耐煩地點點頭。
景紹撇著嘴, 暗自腹誹:又不是我招惹你的,有本事朝老大發火啊。
與此同時,班里的人也滿是疑惑。不剛還親密接觸的嗎,怎么這會就晴轉陰了?
景紹敲了敲門:“老大,你找我?”
其實這事在教室外面就可以說了,可顧清洲實在是不愿意和辛樂悅近距離接觸。
就在看到景紹時,他就已經給蘇峙回了消息。只是想問一問,景紹大中午的跑哪去了。
“中午在哪吃的?”顧清洲放下手機,一臉嚴肅地看著景紹。
“在家啊。”景紹摸不著頭腦,心想最近沒犯錯吧,怎么一個兩個對他都是這個表情?先是表哥,然后英語老師,最后到了他親愛的班主任。
“哪個家?”
“我哥那啊!
“哪個哥?”景紹是獨生子,難道還有一個其他的表哥?
景紹不明就里,指著顧清洲的對面:“就這個哥啊。不是,老大,怎么了?是不是誰又污蔑我什么了?為了迎接考試,我最近都住我哥那啊,一放學就回去了。他沒跟您說嗎?”
正在閉著眼睛的顧清洲猛然把眼睛睜開,景紹最近一直都住在蘇峙那?也就是說,昨晚景紹故意說沒帶鑰匙?今天中午又故意說景紹沒回家吃飯?
顧清洲頭更疼了,他靠在椅背上,他擺擺手,示意景紹先回去。
景紹一頭霧水的出了辦公室的門,剛出去就遇到了著急跑過來的蘇峙。
“哥,你——”
“抓緊進班,在這晃悠什么!”蘇峙沒好氣地說。
得,我就是你們的出氣筒,嗚嗚嗚。
又是“吱啦”開門的聲音,顧清洲眼睛都沒睜開:“還有什么事?”他以為是景紹。
可許久都沒有聽見對方的回答,顧清洲正納悶,一只溫熱的手掌覆上了他的額頭。手掌軟軟的,手心里還有一層薄汗。
這是給他在量體溫嗎?
一點常識也沒有,該用手背啊。
顧清洲睜開眼睛,就發現那個自己一直想遠離的人出現在了自己的面前。不光如此,還滿臉擔憂。擔憂中,甚至還夾雜著氣憤。
“發消息也不回,一上午也見不到人影。給你打電話還打不進去,要不是讓你找景紹,還不知道你一直在辦公室沒吃飯呢!生病了也不知道照顧自己,多大的人了還讓別人擔心!
面前的人絮絮叨叨地說著,一邊說一邊從袋子里往外掏東西。
顧清洲隨著蘇峙的動作看去,有布洛芬、退燒貼、999,還有一盒快克。
接著便是吃的。
“升旗的時候我就聽著不對,明明嗓子不舒服,還喊得那么大聲。最后都說不出話來了吧,活該。把粥喝了,這家的牛肉餅還不錯,吃著不膩。吃完之后,半小時再吃藥!
自始至終,都是蘇峙在說,也沒聽見顧清洲的任何反應。
“聽到了嗎?顧清洲!”蘇峙啪地把筷子一放,“愛吃不吃!自己的身體不愛惜我也不管了!”說完,氣哼哼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直接趴了下去。
顧清洲不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是真的沒有反應過來。他沒想到蘇峙給他打電話,他的手機一直設置的是陌生號碼勿擾,也沒想到蘇峙會借著景紹的名義來判定自己在不在學校,更沒想到他會又一次會為他專門來學校,還準備了那么多。
天知道,早上從家離開的時候,他想了多少種避免見到蘇峙的辦法。本來,連早飯都沒想做。又想到他頭一晚喝了那么多酒,胃里一定不舒服。
現在看來,可真的是——
想到這,他走到蘇峙的身邊,手舉起又放下,最終還是輕輕地揉了揉蘇峙的頭發。
“阿峙,謝謝你!
趴著的蘇峙,嘴角都要咧到后腦勺了,可還是在假裝生著氣。
本來早上心情大好,畢竟在顧清洲家里住了一晚,又吃到了顧清洲親手做的早飯。沒想到給他發消息也不回,一上午都見不到人。
見不到也就罷了,蘇峙并不會急于這一時?墒锹犝f他生病了,連話都說不出來,他就特別想見到顧清洲。
“哼——”想到這,蘇峙重重地哼了一句。
他聽見身旁顧清洲的一聲嘆息,緊接著便是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阿峙,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那是因為我——”
“喲,你倆都在啊,沒午練怎么都來得這么早?”蘇峙的話被陳梅老師打斷,緊跟著午練結束的鈴聲響起,學生們該午睡了。
“今天有些累,中午就沒回去!鳖櫱逯抻蟹N被抓包的感覺,回答著陳梅老師的話,然后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我反正在家閑著無聊,送景紹過來,順便就不回去了。”蘇峙暗自叫苦,本來想試試顧清洲的反應的,沒想到半路殺出來個陳老師。
唉,他默默嘆了口氣。
陳梅老師點點頭,便在自己的搖椅上躺了下去——她快退休了,天天早起晚睡的,實在是吃不消。其實學生午睡時,也要有老師看著。但念在陳梅老師年齡大了,破例允許她可以回辦公室午睡。
顧清洲的手機振動了,他打開微信,是蘇峙發來的消息。
【。】:吃飯!
【!浚撼运帲
【!浚骸旧鷼.jpg】
看著最后一個狂躁小貓咪的表情包,顧清洲笑了,也找了個表情包回過去。
【一中顧老師】:【乖.jpg】
**
蘇峙帶來的藥,“后勁”很足,吃完沒多久,顧清洲便有些昏昏欲睡。下午他也沒課,但上班期間,又不能堂而皇之地在躺椅上躺著,便趴在了位置上,迷迷糊糊間就睡著了。
一中用的都是水空調,每年定時開關。過了五月中旬后,后勤就把總開關開開了。辦公室里一前一后兩個空調,目前只開了一個,恰好就在顧清洲的斜前方。雖然不是很冷,但風一下下吹到了顧清洲的頭發上,讓他睡得極不安穩。
說是睡著,但周圍各種聲音顧清洲還是能聽到一些的。沒多久,上課鈴聲響起,辦公室里漸漸安靜下來。他聽到了有人走動的腳步聲,也聽到了按動空調的聲音。沒一會,顧清洲就感覺不到前面空調的風了。他換了個姿勢,又睡了過去。
直到他被辦公室的門驚醒,他猛然直起身來,不知道幾點。
身后是不知道誰給他蓋的毛毯,喝了藥又蓋了毛毯,出了一身的汗。
“這個破門,該修修了,老是吱啦吱啦地亂響。”顧清洲靠在椅背上,不是很清醒。他看見蘇峙起身,走到門邊,作勢像要去踢門一腳似的,不由得想笑。
“要不是這個門,你還能再睡一會兒呢。”晃了晃門,蘇峙也沒發現個所以然來,回到位置上對顧清洲抱怨著。
原來,是想讓自己多睡一會兒。
“南哥,咱們的門該報修了。”正好南哥從外面走進來,蘇峙直接拉住了他就要他聯系報修。
“我還有課呢,等我下了這節課,我就聯系后勤的翟主任!蹦细缒_步不停,將手中的教本放下,又開始在自己混亂的桌子上找下節課要用的資料。
“那你可別忘了啊!碧K峙不忘叮囑著。
身后的毛毯顧清洲還沒有拿下,就那樣被他倚著。他看著蘇峙像個跟屁蟲一樣跟在南哥的后面,一遍又一遍地叮囑著。
又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蔓延上顧清洲的心頭。
非要說那是一種什么感覺。
顧清洲不想或者說不敢承認。
一直到晚飯時,蘇峙都老老實實地坐在顧清洲的對面。他也沒備課要寫,又不需要做試卷。就那樣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時不時地還要看著顧清洲幾眼。
上次說來陪顧清洲,結果起太早自己睡著了,這次可一定不能睡。
顧清洲皺了下眉,蘇峙馬上就問:“頭還疼嗎?還是嗓子疼?”
顧清洲抬了下手,蘇峙立馬起身:“是不是要喝水?”
顧清洲站起來想活動一下,蘇峙也跟著:“你動作幅度小一點,容易暈倒!
幸好辦公室里沒有其他人,不然顧清洲可能真的要暈倒了——被氣暈的。
他瞪了蘇峙一眼:“我只是普通的感冒發燒,又不是沒了自理能力。”
“那不行,清洲難受,我也會跟著心疼的!闭f完,夸張地將顧清洲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上。
“噗通噗通——”有力的心跳聲從掌心傳來,每跳一次,似乎都從掌心一直傳到了顧清洲的心房上。
“噗通噗通——”兩顆心一起跳動。
“阿峙,我的電腦壞了,你幫我看一下呀——”
趙一霖未見其人,先聞其聲,所以在她進來之前,兩人恢復了正常。
重回座位上的顧清洲看著興沖沖跑進來的趙一霖,心中那剛剛升騰起的感情,又被那一聲“阿峙”澆滅了不少。
不是說,“阿峙”是他獨有的稱呼嗎,趙一霖還不是照喊不誤?
顧清洲打開電腦裝作在忙碌。
趙一霖進來后,跟顧清洲打了個招呼。顧清洲抬頭對她笑了笑,余光中瞥見蘇峙正看著自己,顧清洲的視線便及時地剎了車,根本都沒落到蘇峙的臉上。
他們的辦公室趙一霖根本沒來過幾次,如今卻熟門熟路般,拉過佟雷的椅子就坐在了蘇峙的旁邊。
“阿峙,你看看,我正做著課件呢,突然黑屏了,只有個光標在這亂動!壁w一霖把電腦放到了蘇峙的面前,自己則把椅子又往前拉了拉,離蘇峙更近一些。
蘇峙對著開機鍵長按,在聽到關機的聲音傳來時,再按了下開機鍵。
很快“Lenovo”的字樣就出現在屏幕上。
“哇,阿峙,你真厲害!這么快就給我修好了?”趙一霖鼓掌。
蘇峙皺了下眉,瞥了一眼對面的顧清洲,發現他面無表情,看不出喜怒哀樂。他把電腦還給趙一霖:“這就是普通的死機,下次長按關機鍵就可以了。好了,你可以回去繼續做課件了。”
“還有,我說過很多次了,”蘇峙略微抬高了聲音:“不要叫我阿峙,趙老師,我和你只是普通同學和同事的關系!
要是換作平時,蘇峙這樣說話,趙一霖早就該委屈了?勺詮男两愀f了自己觀察到的后,趙一霖反而覺得蘇峙有些可憐。
想到大學四年他身邊連一個女朋友都沒有,趙一霖更喜歡蘇峙了。
雖然蘇峙總是跟她說喜歡男的,可是他也沒有男朋友啊!
辛姐說了,這個年齡段的男生,可能自己都不能確定性取向。只要她加倍對蘇峙好,一定會讓蘇峙的性取向變正常的。
趙一霖悄悄看了顧清洲一眼,雖然顧老師長得也很帥,但哪個男人不想抱著軟乎乎的女朋友啊。
唉,阿峙可真可憐。
“我聽你的,阿,蘇老師。為了感謝蘇老師幫我修好了電腦,晚上我請你吃飯吧,我今天沒有晚自習,一會來找你啊。”說完,也不等蘇峙有任何的反應,抱著電腦就跑走了。
辛姐說了,不能給他拒絕的機會。
“清洲,你聽見了,她都不給我拒絕的機會!壁w一霖走后,蘇峙到顧清洲面前撒嬌。
但他說完這句,顧清洲沒有給他任何的反應。他干脆伸出手,戳了戳顧清洲的肩膀。
“清洲,你聽見了嗎?她也不那樣叫我了,我答應你的,可都做到了吧。”無論是小的時候還是現在,顧清洲,我說出的話都沒有食言過。
顧清洲自然是聽見了的,尤其是蘇峙板著臉兇趙一霖的時候。
“嗯。”
“就嗯?”蘇峙又戳了戳顧清洲。
“好的,阿峙,我聽見了!鳖櫱逯逕o奈,感覺每次都好像在陪一個幼稚鬼演戲。
“哼,這還差不多!碧K峙聽到了滿意地回答,拿著顧清洲的水杯準備幫他去接水。
“我自己來。”顧清洲伸手。
“你忙你的,我又沒什么事!碧K峙不讓他上手,轉身就去接水了。
接好后送到顧清洲的面前,顧清洲剛想接,他又拿了回去。
顧清洲:?
只見蘇峙慢慢喝了一口:“嗯,我幫清洲試試水溫,水溫正好。果然,用清洲的杯子喝水,就是有股甜味。”
顧清洲無奈,接過杯子之后,故意將杯子轉了個邊,避開蘇峙剛才喝水的地方。
但是顯然蘇峙不會給他這個機會,杯子還在顧清洲手里呢,他直接強制性地給顧清洲轉了回來。甚至還抬了下杯底,顧清洲的唇覆上蘇峙剛喝過水的地方,被迫開始喝水。
“唔,乖,清洲最乖了。”
**
顧清洲平時基本上不生病,所以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都快一周了,顧清洲的病還沒好。
這段時間,每天早上他出門就能“偶遇”到蘇峙。中午有的時候他去食堂,一準會在食堂門口“偶遇”蘇峙。一旦哪天沒胃口,蘇峙便會找各種理由跟他出去吃。
總之,就一個理由——顧清洲一定是因為他占了床,在沙發上睡了一夜才導致生病的。作為罪魁禍首,他蘇峙一定要照顧好顧清洲。
除此之外,趙一霖來他們辦公室的頻率也越來越頻繁了。
蘇峙幫趙一霖修電腦的那一天,晚飯的時候趙一霖果然來找蘇峙吃飯。但蘇峙完全沒有給她這個機會,以顧清洲生病無法看晚修為借口,主動站到了25班的講臺上,完美地避開了趙一霖。
而趙一霖看顧清洲還在辦公室,自然就放了心——顧清洲現在是她最大的敵人。跟辛樂悅眨了眨眼睛,也沒說別的話,就離開了。
與此同時,顧清洲也發現,辛樂悅找自己的次數也越發頻繁。
主動幫他看午練和晚誦,根本不給顧清洲拒絕的機會。尤其是趁蘇峙不在的時候,她總是會有意無意地到顧清洲的身邊溜達。
難不成這兩人想把他和蘇峙逐一擊破再各自拿下?
可拿下蘇峙不就好了,為什么還要在他的身上浪費時間。
又到蘇峙的體育課,這次是王科老師配合看班。顧清洲在辦公室里準備月考試卷,突然就收到了辛樂悅的電話。
“喂,顧老師,你在學校嗎?我,我,你能不能來幫我一下我,我——”電話那頭的辛樂悅帶著哭腔,說話語無倫次。
“怎么了?不要慌,你在哪,我馬上來!鳖櫜坏枚嘞耄櫱逯弈闷痂匙就要出門。
“我就在學校附近的路口,撞車了,對方好兇,我,我現在不敢下車,他一直在拍我的車窗,顧老師,我,我好害怕……”
辛樂悅說的那個路口顧清洲知道,就在學校的東側,是一個T字形,所以總會有人闖紅燈,也是事故的多發地段。正巧最近江南都騎山地車上班,平時停在辦公室外面的走廊上,那么近的距離,顧清洲直接騎上了江南的山地車。
趕到辛樂悅的撞車地點時,周圍已經圍滿了人,正對著辛樂悅的車指指點點。
之所以是T字形,是因為T的橫面部分是一個大型的菜市場,平時往來人很多。辛樂悅的車堵在紅綠燈處,造成了嚴重的交通阻塞。
顧清洲把車停在西邊路口,快步跑了過去。
“怎么樣,你人沒事吧?”顧清洲敲了敲辛樂悅的車窗。
看到了顧清洲,辛樂悅終于敢下了車,抱著顧清洲哇哇大哭:“不是我的問題,我正常行駛,是他突然闖紅燈!
顧清洲拍了拍辛樂悅的后背,讓她平穩下來:“我來處理!
被辛樂悅撞倒的是一個騎著電瓶車的中年男人,顧清洲看了一下,大致了解了情況。按照前進方向來說,辛樂悅改左轉,此時東西向是紅燈,可這個男人突然騎車闖出來,辛樂悅才猛然剎車。
不過,辛樂悅的車連刮痕都沒有,距離對方還是有一定的距離。而對方呢,就一直坐在地上哎喲個不停,就是不起來。要說唯一不利的地方,就在于,兩人相撞的位置恰好在人行橫道線上。
“大哥,您沒事吧,要不要咱們先去醫院?”
“不,我不去,萬一你們跑了我找誰去?賠錢,直接賠我錢。我自己去看!
顧清洲了然,這是想訛錢。
周圍人議論紛紛,說什么的都有。
顧清洲打量了男人一眼,確定他并無大礙,無非就是會有一些擦傷。他蹲下身,和男人低聲說道:“大哥,這事具體是什么情況您心里比我更清楚。現在是我同事不知道怎么處理才不敢報警,如果報警了,您闖紅燈,我同事的車有保險,到最后,您覺得誰更吃虧?”
本以為男人會因為自己闖紅燈而害怕,誰料聽了顧清洲的話,男人更是直接躺在了地上。
“我走的是人行橫道,哪怕是我闖了紅燈,你們也要擔責。不賠我錢一萬塊錢,咱們誰都不好過!”
顧清洲站起身,沒有說話。
“怎么辦啊顧老師,真的是他闖紅燈,我已經剎車很及時了!毙翗窅偪吹侥腥怂Y嚕行⿹牡乩死櫱逯。
這種人,就是想耍無賴。有的人怕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都是賠錢,干脆就賠了。要是走保險,事多保費還要增加,最后都會選擇私了。
顧清洲沉吟了片刻,對辛樂悅說:“你信我嗎?”
辛樂悅點點頭。
顧清洲再次蹲下身,對著男人掏出了手機,開始錄像:“這附近都有監控,無論怎么樣,您闖紅燈,主要責任都在于您。哪怕是在人行道上,只要能有證據證明非機動車駕駛人有過錯的,一定會根據過錯程度適當減輕機動車一方的賠償責任。意思說,您不僅要自己看病,還需要賠償我們的損失。周圍那么多人,大家也都看著,孰輕孰重,想必您心里更清楚。想要我們賠一萬塊錢,是不可能的!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就是啊,這樣訛人也太多了!”
男人從地上坐起來,支支吾吾地。
顧清洲停止錄像,打開微信,對男人抬了抬下巴,指了指他的手機:“200塊錢,您要要呢,就讓我掃碼,不要呢,我就直接打110!
男人訕訕地,打開手機的收款碼對準顧清洲。收了錢后,灰溜溜推起車跑了。
顧清洲讓辛樂悅上車,自己則去了駕駛座,帶著辛樂悅回了學校。
剛停好車,顧清洲關心的話還沒說出口,辛樂悅就突然抱了上來:“顧老師,今天要是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第26章 第 26 章
“特大勁爆消息, 有沒有人想聽?”
晚修開始前,班里的人不多。有的還在門口的空地上打鬧,有的正準備去后面的小超市買點零食。
一聽到索俊澤的消息, 出門的也不想走了,在外面的也都紛紛從窗口探頭。
“什么消息什么消息?”
“有多勁爆?”
“是關于誰的瓜?”
“誰的瓜我都想吃!快說快說!”
這時候, 索俊澤偏偏賣起了關子, 他“噓”了一聲, 又對外面的人招招手, 等班里人來得差不多了, 他又不慌不忙地打開大屏。并在同學們的震驚中, 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機。
當然,是用書本遮住的。
“你竟然帶了手機,不怕被老大打死!”
“就是就是, 你也太大膽了!”
索俊澤大手一揮:“意外意外, 我沒想到讓我裝包里帶進來了。不過, 接下來, 你們肯定該慶幸我帶了手機,要不然怎么會給你們帶來這么勁爆的消息!”
這事還真是個巧合。上節課下課后,他和李鑫宇幾人去前樓換水。剛出了換水室,他很無意間往停車場的方向看了看, 就看見了英語老師的車。
這當然不是重點,重點是英語老師車里的人啊!
他當即就把水桶放了下來, 跑到了另一側無人的角落,對著車里的兩人拍了照。
索俊澤再次“噓”了一聲, 示意同學們安靜。他先是把大屏兩側的黑板合上, 只留了部分的空隙方便自己看。講臺兩側的人就坐不住了,一個勁地伸頭想去看看大屏里是什么。都被索俊澤一巴掌給拍一邊去了, 這事,可不能太過光明正大。
他們每間教室都有攝像頭,平時連著校長室,他們親愛的楊校長總是有事沒事地把全部班級的攝像頭打開,一起欣賞。
“經過我這些天的觀察,楊校長這個時候大部分都會去吃飯,為了每晚晚誦的巡視做好準備。所以,同學們,睜大了眼睛,我們只有一秒的時間可以欣賞到這幅美景!彼c開“展示臺”,同時將自己的手機放在了投屏處。前排的同學已經迫不及待站起來看向他的手機了。
“臥槽!”有人發出驚呼。
“什么什么!婁洛鳴你看到了什么!”婁洛鳴坐在左邊的第一排,一起身就看到了投屏處的手機屏幕。
“噓,安靜安靜,還想不想看了?”索俊澤掃了一眼全班,然后慢慢地將兩塊黑板移開,很快,大屏整個就顯示在了全班面前!
“臥槽!”
“這是真的假的?我早就說他倆有事吧!”
“太勁爆了吧!”
“配一臉有沒有!”
投屏出來的東西可以拍照,趁索俊澤不注意,坐在講臺旁的楊浩諾對著拍照按鈕就將那張照片拍了下來。
“好了,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索俊澤收了手機,嘿嘿的笑著就要下講臺。轉身的時候,突然看到了后門站著的那個人,笑容僵在臉上。
小聲地叫了句:“蘇老師好!
蘇峙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被拍照的大屏。但因為當時投屏時,照片被索俊澤放大了,因此能看得清。而拍照的情況下,則是把手機屏拍下來,自然就有些小。
從聽到25班的動靜時,蘇峙就有過來看看的打算。他下完體育課后就沒有見顧清洲,以為他去忙了?煽焱硇蘖,25班還那么吵,蘇峙就打算先替他看一會班。
不承想,剛走到后門,就看到了大屏上那精彩的一張照片。
正如學生們所說,勁爆,早就覺得他倆有事,配一臉。
顧清洲,很好。
看到陰冷著臉的蘇峙,全班一瞬間噤了聲。蘇峙一步一步走到講臺,將大屏上拍的那張小小手機圖放大,再放大,直到充滿整個屏幕。
能看出來,照片是放大了拍了,再經過大屏的放大之后更加模糊。
可這不代表他認不出照片里的人。
消失了一下午的顧清洲,正坐在辛樂悅的駕駛位上,準確地說,是被辛樂悅抱著,坐在駕駛位上。
沒有別的想法,心中只剩下了憤怒。此時此刻,蘇峙無法正常思考。他一言不發的點了叉號,那張照片便不會被保存到電腦上,卻從被看到的那一刻開始,完整地保存在了蘇峙的心里。
蘇峙站到講臺,面對著下面一群學生,掃視全班,沒一個人敢抬頭。
他就那樣站著,不說話,也沒有別的動作,整個班里靜到都能聽見寫字的唰唰聲。
有人給景紹遞了張紙條:“景紹,你哥怎么了?怎么突然這么恐怖?”
“我也不知道啊,哭臉!
“難道是我們剛才太吵了?”
“可以前他替老大看班的時候,我們再吵,他也會笑呵呵地制止,從沒有像今天這么嚴肅過!
“就像……閻王!”
沒錯,景紹看了講臺上那個閻王一眼,發現閻王正死死地盯著他。
完了,閻王不會找他殺一儆百吧。
景紹心虛地低下頭,悄悄地把手中的紙條放進了口袋里。
可不能讓閻王看見。
依他愚見,還用問嗎,肯定是因為那張照片生氣了唄,他哥的心思他還是知道的。
但怎么能說。
沒一會,外面傳來跑步聲。有學生被吸引,抬頭看了一眼。眼中立刻閃出光芒——是他們老大來了!
救命,老大,快來把這個閻王帶走!
一直跑到前門,顧清洲才停下來。他沒想到辛樂悅能在停車場耽誤他那么多時間,哄了好一陣子。要是換作平常,顧清洲肯定不會耽擱那么久?尚翗窅偖吘共懦隽塑嚨,雖然人沒什么問題,但心理上畢竟受到了些刺激。
誰承想,這一耽誤,晚修都開始幾分鐘了。
顧清洲先回了辦公室,發現辦公室里只有佟雷一個在備課。蘇峙也不在,他還想,是不是蘇峙幫他看班去了。果不其然,他剛跑到25班后門,就看見了講臺上不茍言笑的蘇峙。
小孩心挺細嘛,還知道主動幫他看班了。
“蘇老——”當著學生的面,自然要以老師稱呼。顧清洲剛開口,就發現蘇峙連看都沒看他一眼,下了講臺,從一側的走道朝后門的方向離去。
生氣了?
因為我沒叫他阿峙?
不應該啊,學生面前他該理解的。
看了眼下面低著頭的學生,顧清洲了然。
他走上講臺,用教棍敲了敲講臺桌面:“說,你們是不是惹蘇老師生氣了?”
這下,一個個的腦袋更低了。
“王若若。”顧清洲看向班長,一向會和稀泥的王若若,這會也不敢說實話。
她慢慢站起來,低著頭說:“大概,也許,可能是嫌我們剛才太吵了吧!
“胡說!”顧清洲沒有任何的猶豫,“你們蘇老師能是因為你們太吵就這么生氣的人嗎?更何況,我剛才來的時候,你們安靜得很,絕不是因為這件事!”
“是啊,景紹,你哥是不是失戀了。俊庇忠粡埣垪l傳到了景紹的面前。
景紹欲哭無淚。
他哥……這叫吃醋才對。
畢竟……那張照片那么曖昧。
顧清洲示意王若若坐下,又問了句:“那我來之前,你們在干什么?”
下面鴉雀無聲,沒一個人敢說話。畢竟,誰要是說,可不就是成了出賣朋友的人嗎?更何況,蘇老師生氣,跟索俊澤帶手機之間,沒有什么必然的聯系吧。
這群兔崽子!
“好好自習!最好趁這個時間來主動找我自首,要是等我調查清楚再來,你們,知道后果的!晚飯時,我在辦公室等著,過時不候!
顧清洲不怒而威,索俊澤已經瑟瑟發抖了。
關鍵是,他不過跟大家分享了一個瓜而已,怎么就能讓蘇老師生氣?
所以,蘇老師生氣,一定不會是因為他吧……
下課鈴聲響起,顧清洲又敲了敲講桌,含義明顯,然后才走出教室。
他前腳剛走,后腳索俊澤就耷拉著臉跟著去了。
顧清洲走到辦公室門口,發現蘇峙正趴在座位上休息,看不清是什么樣子。他一轉頭,看到了低眉耷眼的索俊澤,知道他是來自首的,便沒有進辦公室,選擇在走廊盡頭。
“來自首?”
索俊澤點點頭。
“做什么了?”
索俊澤欲哭無淚:“老大,我發誓,我真的沒有惹蘇老師生氣。當時還沒上課呢,我就想著,就想著跟大家分享一件事。可能就是后面聲音大了些,蘇老師進來的時候我都已經收場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他怎么會這么生氣的啊!”
顧清洲挑眉,那根源就在這件事上了?
“什么事?”
索俊澤嚇死了,結巴著:“就,就,這事和蘇老師無關啊——”
“什么事?”顧清洲板著臉,又重復一遍。
“那什么,是您的照片……”索俊澤支吾著。
我的照片?
“什么照片我看看。”
索俊澤一臉受死的表情,將口袋里的手機遞了出去。
“你竟然還帶了手機,索——”顧清洲正準備開罵,卻在看清照片后猛然失聲。
這么會抓拍!
“你小子,我看你是皮癢癢了。手機沒收,檢查一份,明天叫家長!
“老大,我錯了,原——”在顧清洲的眼神中,索俊澤噤了聲,認命地點點頭。他走的時候,哀怨地向趴著睡著的蘇老師看了一眼,老大跟別人親密的照片,您說您老生個啥氣,唉……
顧清洲回到辦公室坐下,看了一眼依舊在睡覺的蘇峙,有些不明白。
他為什么生氣?
因為自己和辛樂悅的親密照?
意思是說,蘇峙,在吃醋?
像是有兩股力量,拉扯著顧清洲的嘴角,不斷向兩側延伸。
“阿峙——”顧清洲輕聲叫道。
對面的人動了動,然后,調轉了個方向繼續睡去。
“阿峙,飯點了,要不我請你去食堂吃飯?還是說你想吃別的,都可以。”顧清洲繼續耐心地哄著。
對面的人,這次,連動都沒動。
“那既然阿峙這么困喊都喊不醒,我還是自己去吃吧!闭f完,故意大幅度起身,椅子劃過地面發出刺耳的聲響。
對面這下終于動了!
“我就說阿峙沒有——”顧清洲眉眼彎彎,向著蘇峙的方向邁了一步。誰知,他的話都還沒有說完,蘇峙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直接奪門而出。
顧清洲先是錯愕,想來這還是認識蘇峙這么久以來第一次看到他發脾氣。緊接著便是一陣從心里傳來的開心,想笑。這樣想著,也就笑出聲來。
他也不惱,回味著剛才蘇峙一系列的舉動,只覺得好玩中帶著幼稚。
沒想到,蘇峙生起氣來是這個樣子。
“清洲,在這傻笑什么呢?還不去吃飯,40要開會!苯线M來,就看見站在辦公室中間呆笑的顧清洲。
開會?顧清洲這才看了下班主任群,果然通知晚誦前10分鐘開會。
蘇峙沒課,應該是回家了。
那自己,突然也沒有了吃飯的欲望。
他回到座位上坐下,靠著椅背,在思索今天的事情。
喜歡蘇峙。
顧清洲笑笑,原來這才是真的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會在意著對方的感受,會因對方的情緒而跟著變化。
只是,這份喜歡,又會被冠上什么樣的字眼?
顧清洲無從得知。他默默地嘆了口氣,找出班主任會議記錄本,準備過一會直接去開會。
算了下時間,他給蘇峙發了條消息。
【一中顧老師】:到家了嗎?
【一中顧老師】:阿峙?
【一中顧老師】:阿峙,我要去開會了。
隔了幾分鐘,蘇峙依舊都沒有回。顧清洲也沒有生氣,收起手機去開會。
小孩子脾氣,過一會應該就好了。
“走吧,開會去。”幾個班主任陸續回了辦公室,招呼著一起去開會。
顧清洲收起手機,和幾人一道并行。
要說一中有哪里是顧清洲不喜歡的,那便是時不時的班主任會議了。說是晚誦前10分鐘開會,但會議內容一定會超過10分鐘,既縮短了老師的吃飯時間,又耽誤了看晚誦。
有時候的會議的確是傳達校長室的一些消息,有時候則是無關痛癢的老生常談。
不過這次,落座之后,看到前面領導凝重的表情,顧清洲知道這事不小。
按照慣例,小沈主任點名,大沈主任發話,然后李主任補充,楊校長最后總結。
結果,今天的會議,直接由楊校長開始。
“最近,局里發了一個關于師德師風的紅頭文件,過兩天全體教師的大會上,將由小沈主任親自帶領大家學習。依照校長室傳遞的精神,在此之前,各級組負責人要先和班主任老師進行溝通交流。畢竟,無論是老師和學生,還是老師和老師,”說到這里,楊校長加重了語氣,繼續說:“班主任都起到了一個非常重要的紐帶作用!
接下來的時間,楊校長舉了一些違背師德師風的例子,說的話是含糊不明,把下面一眾班主任說得一愣一愣。實在是不知道楊校長這場會議到底想要傳達什么精神。
晚誦開始五分鐘,楊校長終于到了總結的環節:“總之,各位老師,師德師風一定要謹記心中,在任何場合都不要忘記!散會!”
走在回格物樓的小路上,他們樓上另一位陳老師小聲地跟幾人說:“聽說某個學校有老師之間談戀愛,被拍下來直接捅到教育局了,甚至都沒有經過校長,你們說咱楊校能不著急嗎?”
有人不解:“這老師之間談戀愛不再正常不過了嗎,咱們學校每年還會和其他兄弟單位搞聯誼活動呢!
“傻啊你,”陳老師繼續說:“要是普通的同事戀情能至于鬧得這么厲害?還不是,兩個人——”剩下的話陳老師自動消音,只剩下了嘴型。
可顧清洲就是實實在在看到了那個字——“同”。
有的人立馬明白,都驚掉了下巴:“陳老師是說,兩個男老師談戀愛被拍到了?”
陳老師點點頭。
“我說你們是不是思想也太落后了?咱這都什么年代了,我這個老太婆都能接受,你看看你們一個個驚訝的樣子,還不如人家小顧呢!闭f話的是陳梅老師。
被點到名的顧清洲并不覺得這是一句夸贊的話,只能尷尬地笑笑。
不過陳梅老師這話倒是沒錯,雖然她年齡大,但是對于這些新鮮的名詞她一直都是坦然接受的狀態。在她的某音關注列表里,真的就有一對同男□□人,兩人甚至還領養了三個孩子。一家人每天過得自由自在,只要一發視頻,陳梅老師總會給他們點贊。
“唉,話是這么說,可那畢竟都是網上的,一旦發生在咱身邊,可真的有些接受不了。你說是吧,小顧?”
顧清洲又被點了名,只能跟著點頭附和。
到了班級門口,幾人分別入了班。25班那群搗蛋鬼看到老大陰沉個臉,還以為他在生氣。一個個讀的聲音越來越大,都快要把樓上頂跑了。
“臣少多疾病,九歲不行,零丁孤苦……你說老大怎么還生氣呢?不是都讓索俊澤請家長了嗎?至于成立,既無伯叔,終鮮兄弟!
“猥以微賤,當侍東宮,非臣隕首所能上報……誰知道呢,是不是他對英語老師沒意思,所以被拍到了才不高興。砍季咭员砺,辭不就職。”
李闊和朱子軒兩人把語文書豎起,一會讀兩句一會吃個瓜。
顧清洲又怎么會聽不到,他走到兩人面前,狠狠一瞪,兩人立馬放聲、異口同聲:“臣生當隕首,死當結草!”
顧清洲在班里來回踱步,晚誦時間,每天都會安排好科目,今天讀語文,主要是預習背誦《陳情表》。顧清洲邁著步子,但思緒還在陳老師說的那個大瓜里。
兩個男老師談戀愛直接被越級舉報到教育局,雖然師德師風里并沒有寫在明面上,但既然開了這個會,就說明局里非常重視這件事。
給班主任先開會,就是一個驚醒。
全體老師再開大會……
顧清洲心里剛升騰的那點火苗,就這樣被澆滅了。
他自己倒無所謂,除了顧櫻也沒有其他親人。可蘇峙不一樣,他還沒畢業。如果因為自己,會在他的職業生涯中留下一抹污點,那他可就真的是千古罪人了。
手機振動了一下,開完會后忘了放進辦公室。
【。】:顧清洲,你要跟我道歉。
【!浚郝牭搅藳]有顧清洲,你這次,讓我很傷心。
【!浚旱,我知道,有些事情,親眼所見并不一定是真的,所以我還要你的解釋。
【!浚旱饶阆抡n回我,聽到沒有,顧,清,洲。
可一直到晚自習放學,顧清洲都沒有給蘇峙回一個字。
幽暗的走道里,傳來吧嗒一聲,隨即燃起了一簇火苗。猩紅的光,一閃一閃的,然后升起了一縷青煙。
手機被按亮,過了一會又自動熄滅。再被按亮,繼續熄滅。就這樣不知重復了多少遍,手中的煙灰也支撐不住太多的積攢,在一瞬間轟然倒塌。
最開始,蘇峙以為顧清洲在忙,開完會后緊接著就是晚誦,所以他說等顧清洲下課后再回他?伤郾牨牽粗櫱逯拊趦蓚班群里布置了今天的作業,都沒有回他一個字,連一個標點符號都沒有。
起初,當他第一眼看到那張照片時,他真的要氣瘋了,顧清洲怎么會跟辛樂悅那么曖昧地抱在一起。所以,顧清洲怎么哄他他都不想給任何反應——無論是出于本意還是被迫,他都沒有和顧清洲那樣抱過呢,那么小的空間,兩人不得緊密貼在一起。
可等他回了家冷靜過來,才意識到,他為什么要自己一個人生氣,他需要顧清洲給他一個解釋。
下午都能那樣哄他,如今,不過是要一個解釋罷了,顧清洲肯定會給他的。
他的直覺告訴他,顧清洲對他,是有感覺的!
“!鄙砗髠鱽黼娞莸竭_的聲音,很快,電梯門緩緩打開。蘇峙沒有回頭,他依舊坐在那里。
一梯兩戶的樓層,顧櫻一早就放了學在家里,這會能回來的,只有那個不回他消息的顧清洲。
手中的煙只抽了一口,即將燃盡。他把最后的煙頭放進嘴里,猛吸一大口。然后發狠似的,將煙頭扔在地上,狠狠捻滅。
身后的人在出電梯時就停了腳步,但也只是微微停了一下,便朝另一個方向走去。緊跟著傳來的便是拿鑰匙的聲音。
鑰匙與鑰匙的碰撞很清脆,讓感應燈亮了。蘇峙從臺階上起身,兩步就來到顧清洲的身后。
他看到顧清洲拿鑰匙的手頓了一下,下一秒又繼續原本的動作。
蘇峙消了的火氣騰得一下再次燃起,他猛地一拽,隨即往前邁了一步,將顧清洲逼到了墻上。
他欺身向前,開口的瞬間,一直憋在嘴里的煙朝著顧清洲噴去。蘇峙拉著顧清洲的領口將人拽向自己,兩人唇與唇的距離,堪堪一厘米。
“顧清洲,你惹怒我了!睙熿F彌漫之中,顧清洲看到蘇峙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
第27章 第 27 章
顧清洲不知道接吻是什么感覺, 所以當蘇峙欺近的時候,他竟在暗暗期待著。
事后,他為自己的這種想法感到羞恥。
明明才下定決心要拉開距離, 可蘇峙一旦靠近,他自己也本能地會被吸引。
已經暗下來的樓道里, 顧清洲被香煙的味道包圍, 他甚至清楚地聽到了不知道是自己還是蘇峙的心跳聲。
突然而來的手機鈴聲再次讓感應燈亮了起來, 也打破了兩人之間曖昧的氛圍。
最開始, 蘇峙并沒有打算理睬, 就那樣直勾勾地盯著顧清洲。只要他再往前探一點點頭, 兩人的唇便能貼住。
兩人誰都沒說話。
片刻,蘇峙的喉結動了動,啞著嗓子開口:“顧清洲, 你不是要哄我的嗎?哄一半就跑路是什么意思?”
顧清洲張了張嘴, 想說什么又沒有說出口。再想開口的時候, 又一通電話打進了蘇峙的手機。
蘇峙終是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可這一眼就讓他站直了身子。他沒有再壓著顧清洲,反而轉過了身子,沉吟了片刻,終于接通了那個電話。
“喂, 什么事快說!”蘇峙很不耐煩。
“關我什么事!”
“跟老子有什么關系!”
“滾!”
顧清洲看不清蘇峙的樣子,但卻能感覺到, 此時此刻的他,不是能用生氣二字能形容出來的!
是憤怒, 甚至竟含有悲傷與委屈。
在原地又平息了幾秒, 幾次深呼吸之后,蘇峙轉了身。
他按了下電梯, 依然停留在11樓的電梯很快開了門。顧清洲看著他頭也不回地進了電梯,轉過身來的時候,看向顧清洲的眼睛猩紅猩紅。
“阿峙——”顧清洲往前邁了一步。
“!彪娞蓍T緩緩合上,顧清洲想伸手去阻攔,又有些無力。就這樣看著那雙猩紅的眼睛閉上,再也看不出情緒。
躺在床上,顧清洲回想蘇峙接到的那個電話,試圖從里面分析出什么。
雖然當時樓道里很安靜,但是他也只是聽到了電話里隱約傳來的是男人的聲音,具體內容一點都沒有聽清。誰能讓蘇峙這么生氣?
直覺告訴他,一定有關蘇峙的家里。
之前還想著問一問景紹關于蘇峙的事,可耽擱到現在他都沒有問。
要不問一問景紹?
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十一點了。
重重地嘆了口氣。
顧清洲,不是說好要遠離的嗎?
這樣,對你對他都好。
可,快十一點了,這么晚,他又能去哪呢?
顧清洲,別管了,趁此機會,劃清界限吧。
“顧老師,我看明天你沒有晚自習,我也沒有。我請你吃飯吧,作為今天你幫我的答謝。本來想當面跟你說的,在學校一直跟你錯開了!
正矛盾著,辛樂悅給顧清洲發了條消息。
顧清洲想直接跟辛樂悅說清楚,可聯想到今天的會議內容,又忍住了。
“不用了,同事之間,舉手之勞。辛老師,很晚了,我要休息了!弊詈笙肓讼,又委婉地加了一句:“辛老師,有些話自認為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如果說最近我什么舉動給你造成了一定的誤會,那我跟你道歉,我以后改進。希望以后我們依舊是同事!
發出去后,也不等辛樂悅的回復,就鎖了屏。
很快,手機又振動。顧清洲以為還是辛樂悅的消息,沒打算理會。接著,又一個推送消息發來,顧清洲這才拿起手機。
原來,剛才的消息并不是辛樂悅的,是他關注的飛魚的提醒。緊接著,另一個app也發來了相同的推送。
是山寺的《病美人》廣播劇上線了!
這段時間,山寺一直都沒有直播,大家都在猜測肯定是配廣播劇了。果不其然,就是沒想到會上線得這么突然。
顧清洲找到耳機,點開了第一集。
因為是“主受”視角,所以很快就聽到了山寺的聲音。
熟悉的聲音傳來,讓顧清洲有一瞬間的恍惚——好像蘇峙在跟他說話一般。
閉上眼睛,顧清洲沒有再想。伴隨著山寺的聲音,逐漸進入夢鄉。
**
因為期中考試后,一中整體排名靠前,陸陸續續有不少兄弟學校前來教研學習,正好這一周輪到了語文組。一上午連聽三節課,第四節課會在會議室集體評課。
第二天,顧清洲頂著熊貓眼早早地來到學校安排好聽課的凳子。如果不是有備忘錄的提醒,他可能真的就忘記了這件大事。
一連聽了三節課,第四節課的評課他還需要主持并且統籌發言。評完課后到了飯點,又安排這些老師去食堂吃飯。等把老師們送走,午休都快結束了。
顧清洲回到辦公室坐下,只覺自己身上全是汗。
他看了一眼對面的空位,忙的時候還感覺不到。現在安靜下來,昨天那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又襲上心頭。他嘆了口氣,決定起身去班里轉一圈。
下午第三節是體育課,這周輪到他了。站在窗外,看著黑板上那個“體”字,顧清洲有些發愁。
保持距離?他和蘇峙怎么能保持距離。
班里有已經醒來的,看到了窗外的顧清洲,沒忍住捅了捅同桌。
“看,老大怎么一臉怨婦的樣子?”
被吵醒的同桌也沒生氣,興致高昂地看向窗外?戳艘谎郏_定地點了點頭。
同時,又相當好奇,能讓老大一臉怨婦的那個人,會是誰呢?
上課下課,辦公室里人來了又走。顧清洲眼看著時間就來到了第三堂課,腦中已經閃過無數種和蘇峙相處的情景。
當什么事都沒發生?
還是各看各的?
那自由活動時該怎么辦?就說自己有事先離開,反正也就最后十分鐘了,也出不了什么幺蛾子。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第三節課的預備鈴響了。顧清洲依然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甚至都沒有抬頭。
“老大,這節體育課上什么?”
班里的體委來找顧清洲。?
什么叫上不上?
顧清洲不明所以。
“我聽景紹說,蘇老師請假了,老大您不知道嗎?本來王若若想改課表來著,但是沒有收到指示,還以為會有別的老師來帶隊?涩F在,沒有任何老師來。而且我剛才去26班問了,他們班上數學。那我們是在班里上自習嗎?”
體育老師請假了?
蘇峙請假了?
他怎么不知道?
對面一直沒有人,他還以為蘇峙在忙,甚至還有些慶幸,省得他不知道該怎么去面對?稍趺赐蝗痪驼埣倭?是因為昨晚的那個電話?
正想著,王科老師過來拿試卷。顧清洲問了下:“王老師,我聽說蘇老師請假了,這事您已經知道了?”
只見王科一拍腦門:“哎喲你看我這個腦子,蘇老師昨天晚上給我發的消息,讓我跟你順道說一聲,今天上午沒看見你,我就給忘了。”
“沒事的,那我這去看他們上自習!
顧清洲對著王科笑笑。
教室里,25班的學生都低著頭寫作業,連大氣都不敢出。
明明,就明明老大看著挺正常的,為什么給人一種很恐怖的感覺?
就像一顆燃燒著引線的炸彈,不一定什么時候引線就燒到了頭。
手里的復習資料顧清洲一個字都沒有看進去。
蘇峙請假了,但沒有和他說一聲。他寧愿告訴王科老師,都不愿意告訴自己嗎?
黑色的簽字筆無意識地在紙上一劃,劃痕很重,一連劃破了好幾頁紙。
這讓第一排的陸夢娣睜大了眼睛,她默默地推了推旁邊吳柯菲的胳膊,示意她看向老大的書。
要知道,老大是多么愛書的一個人,平時連翻頁的時候都不會允許有轍痕,這次竟然能那么用力地劃了一道!
完了,他們老大心情不好!
“干什么呢,好好自習!”許是兩人的目光太過顯眼,讓顧清洲回過神來。他看了一眼自己被劃的書,有些莫名地煩躁。
蘇峙請假為什么要告訴自己呢?他跟自己又不在一個組,他沒有什么資格可以必須知道蘇峙請假的消息。
那既然都能告訴王科老師了,為什么不告訴自己?
還能有為什么?你自己什么態度你不知道?
顧清洲,這不正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啪——”是筆尖被戳斷了的聲音,讓前排的人嚇了一跳。
老大這個低氣壓,屬實是第一次遇到,他們誰都不敢輕易去加速正在燃燒的引線。
“景紹,過來。”突然被點名的景紹在周圍的憐憫目光中磨磨蹭蹭走上講臺,我好像一直在那認真寫作業,老大叫我干什么呢?
“出來說!鳖櫱逯尴纫徊匠隽私淌摇
等到兩人都走出教室,里面的人坐不住了。紛紛抬頭看向外面,滿心都是疑惑卻不敢開口——他們老大聽力賊好,誰都不敢輕舉妄動。
“昨天在哪里睡的?”顧清洲問。
“老大,我上課精神得很,我發誓沒有打盹!”
顧清洲皺了下眉:“我沒有問你這個,我是問,我的意思是,你昨天在你自己家還是在你哥那?”
“在我自己家。我在去我哥家的路上收到了我哥的消息,他說要回老家,讓我自己選擇去哪睡。那我就回自己家了!
回老家?
“他有沒有說回老家做什么的?”
景紹搖搖頭:“不清楚。我哥都多少年沒回去了,要不是有什么大事,應該也不會回去的!
想到蘇峙的姓,顧清洲沉吟了片刻,接著問:“你哥……為什么會跟著你媽媽的姓?”
**
鄉鎮公交很破,蘇峙戴著耳機靠在車窗上,腦袋隨著一顛一顛的車也跟著一下一下撞在了玻璃上。
他記不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接到那個人的電話了,更是不記得自己有多少年沒有回過這里。
公交車不報站名,有人用方言招呼一聲,司機就會停車。大部分也都會在站臺停,不,準確地說,是站牌。
在不知道被顛了多少下,也不知道公交車停了多少次后,終于在一聲方言里,蘇峙聽到了那個陌生又熟悉的地名:師傅,講東醫院停一下。
講東的講字是方言的諧音,應該是港東,港上鎮的東側。
蘇峙收了耳機,攏了攏帽子,跟其他人一同下車。
從北市回到這個小縣城,沒有直達的火車,更談不上高鐵。他還是先坐火車到了X市,在X市的火車站里等到天亮,坐上了第一班回縣城的大巴,下了客運站又坐的公交車。
這一夜顛簸下來,讓蘇峙沒了脾氣。
公交車停在路南,這是一條東西向的國道,他家就在國道邊上。小的時候,就連晚上睡覺都能聽見大車轟隆而過的聲音,連帶著老式的窗戶都會跟著震一震。
下了車后的蘇峙,并沒有著急過馬路。不到八點鐘,正好是上學上班的高峰期。他看著來往的人群,點了支煙叼在嘴里。
煙草味傳遍整個口腔的時候,蘇峙才重新邁開步子,準備過馬路。
港上鎮雖然窮,但是依靠著自己獨特的銀杏種植還是有一定的發展。國道兩旁都是自建房,二三層的樓都有。因此,他們家破敗的小平房在其中非常顯眼。走到家門口時,口中的煙已經只剩下煙屁股。蘇峙踩滅后,又在門口站了好一會,才重新踏進。
先是大塊磚壘砌的院墻,不過一米高,也沒有院門。院子里左右兩邊各是一個高高的鐵架,上面又橫向排列著一條條手腕粗的鐵棍——一個加工面條的小作坊。
走過院子,蘇峙在緊閉的紅色木門前面停住。他想了想,又往后退了兩步,拿出手機開始給侯進國打電話。
手機自帶的鈴聲從更深的屋子里傳來,蘇峙又向外走了幾步,不想讓對方知道,自己其實就在外面。
“喂,到哪了?”
“你怎么確定我會來?”蘇峙踢了踢路邊的石子。
“兔崽子,不要給我說別的!到哪了?”侯進國似乎很生氣。
“我就是現在站在你面前了,又有什么用?我的就一定能匹配成功?”路上走過一個人,看著蘇峙有些眼熟,不由得多看幾眼。
“我草/你m!狗/娘/養/的,你在玩老子?”
“侯進國,你還真說對了,我可不就是狗/娘/養/的,我生下來就沒了媽,不就是你把我養大的。怎么著,沒人罵你了是嗎?恨不得自己把自己罵一頓?”蘇峙一點也不惱火,輕笑著,伸手還夠了夠門口那棵銀杏樹的葉子。
能猜出接下來侯進國會說什么,蘇峙干脆將手機拿得離自己遠了些。緊接著,他便聽到屋里傳來乒乓摔東西的聲音。等了幾秒,蘇峙又看了眼手機,發現對方還沒掛,便重新把手機放在耳朵邊。
“東西砸了難道不花錢?既然你這么有錢,干脆就在醫院等著排隊吧!
果然,下一秒電話就被掛斷。很快,閉合的紅色木門發出吱啦一聲,穿著掉色Polo衫的侯進國出現在蘇峙的面前。
八年了,蘇峙有整整八年沒有見過他。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一樣的惡心。
侯進國幾步就走到了蘇峙的面前,拽起他的領子似乎就要揍他一頓?涩F在的蘇峙,不再是八年前那個被掃地出門的孩子,他比侯進國要高上一頭,他的臂膀也要比侯進國有力!
蘇峙二話沒說就甩開侯進國,把侯進國甩出去老遠。
“你要干什么!別在外面丟人現眼!”附近的鄰居已經聽到了動靜,侯進國左右看了看,讓蘇峙進屋說。
蘇峙雙手插兜,掃了一眼左右冒頭的鄰居,不屑地笑了一聲:“丟臉的是你,又不是我!”
“既然你是來看笑話的,那你可以走了,就當我沒有你這個兒子!”
“呵,你這話說得真好聽。就當沒有我這個兒子?我這個兒子,八年前你就不要了!現在你那兩個龍鳳胎寶貝出問題,才想起我來了?”
“我告訴你侯進國,你還真說對了。我他媽,就是來看你笑話的。”蘇峙就站在那里,說出來的話并沒有多大的聲音,卻句句有力,字字珠璣。
鄰居們已經圍在一起,討論聲聽得清清楚楚。
“那是小然吧,那么多年沒見,都長那么高了?”
“不是說是小然小姨當初非要把小然帶走的嗎?怎么竟然是被老侯拋棄的?”
“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小然也是可憐,從小沒了媽,他爸又是這個樣子!
侯進國把周圍的聲音聽得清清楚楚,一時間簡直是惱羞成怒。一想到今后還要在這生活,他忍了又忍。然后,在眾人的驚嘆聲中,他竟然對著蘇峙跪了下去。
“小然,以前是爸爸不好,是爸爸不對,是爸爸的錯,”說著還假模假樣地扇了自己兩巴掌,“但是,你的弟弟妹妹們沒錯啊!無論如何,他們都是你的親手足啊,你還跟他們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難道真的要看他們死嗎?”
侯進國的戲,蘇峙從小看到大,早已經習慣了。但同樣的,侯進國也知道,怎樣能夠迅速拿捏蘇峙。如果不是電話里侯進國提到了侯夢和侯宇,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回來的。
“收起你那可笑的把戲,房間號發我!闭f完,也不看侯進國的反應,轉身離開。
醫院就在剛才下車的不遠處,蘇峙迫切地想離開這個鬼地方。
去醫院的路上,他沒忍住,又抽了一根。
在大部分人的眼中,蘇峙向來是個乖巧的學生、認真的同學。在同齡人談戀愛的時候,他好好學習。在同齡人抽煙喝酒泡吧熬夜通宵的時候,他好好學習。沒人見過頹廢的他,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他蘇峙,骨子里其實也是個壞孩子——
如果有這種人——被拋棄了還能不變壞——那么蘇峙,很慶幸自己不是。
到醫院,又抽完一根。緩和自己的空當,蘇峙打開了微信。最近的消息還是自己昨晚請假以及發給王科老師的,顧清洲,到如今都沒有問過他一句。
手中的煙沒有地方捻滅,蘇峙干脆,一把握在了掌心。
刺痛傳來,讓他稍微平靜了一下。
按著侯進國給的房間號,蘇峙找到了自己同父異母的龍鳳胎弟妹。
是報應嗎?
換作以前,蘇峙從來不會相信這些。可如今,看著病房里兩個不過十歲的孩子,蘇峙真的覺得,老天可能瞎了眼,就該報應到侯進國的身上。
透過門上的玻璃往里看,他的后媽毛秋英正給他倆把飯桌放好,準備吃早飯。
收到侯進國電話時,蘇峙以為是侯進國在騙自己。可緊接著侯進國就發來了侯夢和侯宇的診斷書,“白血病”三個字第一次切實地闖進他的生活。侯進國說,因為沒有錢,只能暫時在老家的醫院里。周圍親戚朋友都做完了配型,可竟然沒有一個適合的。如果找不到配型,哪怕是到了大醫院也是等。于是侯進國就想到了他,兩個孩子僅剩的希望。
蘇峙并沒有讓任何人看到他,直接去了護士站,說要給侯夢和侯宇做配型。做好后,三周才能拿到結果。蘇峙留下了自己的號碼,交代護士,等結果出來后直接聯系他。
然后就像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侯進國是有罪,但是孩子是無辜的。
返程與來時的路沒有什么區別。顛個不停的公交車,擁擠的大巴車以及沒有座位的站票綠皮火車。等再次踏上北市的土地時,蘇峙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快晚上十點了,不知道顧清洲回家了沒有。
整整一天過去,顧清洲還是沒給他發一條消息。
蘇峙有些破碎地想,是不是自己真的會錯了意?
到小區的時候,蘇峙并沒有馬上上去。他在樓下24小時的便利店里買了一扎啤酒,這才晃晃悠悠地朝自己所在的單元走去。
大概是連續的奔波,讓蘇峙腦袋有些昏沉沉的。進了電梯,他就靠在一側。電梯門即將合上的時候,有人從外面按住了。
電梯門再次開啟,不久又合上。
蘇峙沒有抬頭,也沒有注意進來的人是誰。
直到電梯上行再次停下,他面前的這個人還是沒有下樓。
沒有電梯卡樓層坐過了?
這是蘇峙第一個想法。
“叮——”電梯門開了。蘇峙直起身子,想要出去。在抬頭的那一瞬間,他呆在原地。
那個讓他猶豫不決的男人,正站在他的面前,直勾勾地看著他。
蘇峙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會不會不帥了?
可下一秒,想到對方連一句問候都沒有,他收起自己的情緒,淡淡地說了聲:“借過!
第28章 第 28 章
景紹比蘇峙小了5歲, 所以很多事情,他也是無意間從大人的對話中聽到的。
當景紹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訴顧清洲后,顧清洲的心抑制不住地抽痛。
沒想到, 表面看上去那么陽光的蘇峙竟有這樣的原生家庭。
蘇峙請假的這一天,沒課的時候, 顧清洲都會坐在位置上盯著前面的空位發呆。然后一想到蘇峙從小經歷的苦難, 那種等他回來恨不得把全部的好都給他的感覺時時刻刻都充斥在顧清洲的心間。
印象中, 顧清洲好像去過那個偏遠的小鎮。他打開地圖, 搜索了下, 距離北市幾百公里。地圖上有個著名的景區標志, 勾起了顧清洲的記憶。
他記得這是當初自己是和發小一起抽簽去玩抽中的地方。
只是,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顧清洲被這事擾亂得有些心神不寧。腦海中有太多的想法,想對蘇峙好, 想跟蘇峙解釋, 想和蘇峙道歉。
想, 抱一抱蘇峙。
正值課堂的校園很安靜, 顧清洲站在辦公室門口,看著門前的那一棵棵樹。
此時此刻,他更想給蘇峙打一個電話。
級組群里發來一條會議通知,通知明天第八節課在報告廳召開全體教師的會議, 會議主題:新時期的師德師風建設。
消息內容不是很多,簡明扼要, 卻讓顧清洲看了一遍又一遍。陳老師那天八卦的樣子還記憶猶新,顧清洲手上緊了又緊, 手機外側在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紅痕。
回到辦公室, 顧清洲找出最近復習需要用的各種習題試卷,將手機留在了辦公室, 自己則悄悄摸進了25班的后門。
班里正在上英語課,學生在做小練習,辛樂悅背對著他在給呂俊熙講著什么。顧清洲有些后悔進來了,怕辛樂悅又會多想。
可已經坐到了后面的辦公桌,后排幾人看著他進來還坐直了身體,他總不可能在這時候出去。
拍了直勾勾看著他的馬嘉駿一下,顧清洲低聲喝道:“好好做題!敝,便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手中的習題上。
好在辛樂悅在看到他時沒有什么特別的反應。
就這樣,一整天顧清洲沒課的時候都坐在教室里備課,搞得25班人心惶惶。課間的他們都在竊竊私語,到底是誰招惹了老大,讓他能破天荒地坐班一整天?
放學時,顧清洲還有小半張卷子沒有做完,便想著在辦公室里做一會。其中有篇議論文答案里的觀點和他自己理解的有一定的偏差,導致他在回去的路上都在思考這個問題。
快到單元門時,余光中瞧見正對著單元門口的電梯門在緩緩合上,顧清洲快走了幾步,按住了電梯。
可當他跨進電梯門時,一整天給自己做的心理建設在這一瞬間轟然倒塌。他握了握拳頭,甚至都忘記了按樓層。
電梯緩慢上升,顧清洲依舊保持著背對電梯門的姿勢,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面前倚靠在電梯壁上的人。不過是一天未見,竟然憔悴了那么多。平時飄逸的發絲耷拉著,烏青的黑眼圈,泛白的嘴唇,閉著眼睛連來人都不曾看一眼。手上拎著一扎啤酒,這是剛回來就準備喝酒?
電梯到了11樓,平日里不覺得,這一時刻的電梯怎么就變得這么快了?
門緩緩打開,顧清洲沒有走出去的意思。他依舊背對著電梯門,等著面前這個人什么時候能發現自己。
他會不會還在生氣?
還是說像以前,讓自己和他道歉?
畢竟,那張照片他依舊沒有解釋。
顧清洲看到蘇峙在發現自己時有些驚愕,然后摸了下臉,隨即恢復了正常的表情。接下來便直接低了頭,就要從他身邊過去。
顧清洲在蘇峙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拉住了他的右手。
“嘶——”蘇峙皺著眉,痛苦地低叫了一聲。
顧清洲趕緊放開他的手:“手受傷了?”
蘇峙略微回過身子,掃了一眼自己的手,并沒有說什么,直接踏出了電梯。
顧清洲見過各種時候的蘇峙,卻唯獨沒有見過像此刻這般冷漠孤離帶著生人勿近字樣的蘇峙。
他在原地待了幾秒,就在蘇峙剛把門打開的時候,他一把將人推了進去,反手就把蘇峙抵在了玄關處。
房間里還沒有來得及開燈,蘇峙沒想到一向溫柔的顧清洲會這么放肆。手中一下失去了力道,那一扎灌裝啤酒掉在木質地板上,悶哼一聲。
黑暗中,兩人距離極近,能夠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與心跳。
“去哪了?”許久,顧清洲啞著嗓子問。
蘇峙沒有說話,只是垂在身側的手下意識握了握。
“阿峙。”顧清洲叫了一聲。
蘇峙依舊沒有說話。
“阿峙,我錯了,我跟你道歉。那張照片——”
“嗯,我接受。所以,顧老師,還有什么事嗎?”這一次,蘇峙終是開了口。只是,說出的話卻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
顧清洲愣了一下,他慢慢適應了黑暗。透過落地窗透進來的微光,他直勾勾地看著蘇峙。
可是,他看不太清楚,只能從蘇峙的臉上隱約看到了一絲——不耐煩。
這讓好不容易邁出步子的顧清洲,又想往后退一步。
他放下抵在蘇峙右側的手,下落的過程中,好像又碰到了蘇峙的右手。在寂靜中,他再次聽到了蘇峙輕微的一聲吸氣。
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一直以來,無論蘇峙是以一種什么樣的心理,但都是在向他的方向邁進。
這一次,他該主動一些了。
顧清洲伸手開了燈,突如其來的光亮讓蘇峙下意識用手背擋了一下眼睛,掌心里的傷口就這樣突兀地出現在了顧清洲的面前。那是一個紫紅色的圓形傷口,外圈泛著一層白,有一部分已經結痂。
看上去,像是,煙頭燙的?
顧清洲第一時間就握住了蘇峙的手,蘇峙想抽回去,卻被死死拽住。
“怎么弄的?”顧清洲小心翼翼地抬起,對著傷口輕輕地吹了吹。眼里的疼惜,被蘇峙看得一清二楚。
可又想到病床上的那兩個,蘇峙閉上了眼睛。再次睜開時,恢復了之前的樣子。
他用力地甩開顧清洲的手:“沒什么,顧老師,很晚了,該回去睡覺了。”然后彎下腰,拿起地上的啤酒,走向客廳。
本以為這樣,顧清洲就會離開,沒想到,這次的顧清洲竟如鐵了心般,亦步亦趨地跟在蘇峙的身后。
“藥箱放在哪里?雖然結痂了,但還是要處理一下,要不然一會洗澡沾了水就不好了!鳖櫱逯拮灶欁缘刈叩诫娨暪袂,開始找藥箱。它記得,之前替蘇峙搬家時見過。
還好,大家的習慣基本一致,顧清洲很快就找到了藥箱。里面藥品不是很多,但有酒精棉簽和創可貼。顧清洲拿了幾根,又拿了兩個創可貼,走到蘇峙的面前。
“坐下。”
蘇峙著實沒想到顧清洲會這樣,聽話地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看到蘇峙這次并沒有再拒絕,顧清洲笑笑:“伸手!
蘇峙乖乖照做。
顧清洲開始給蘇峙清理傷口。酒精棉簽很方便,剪掉一頭,酒精就會順著空管來到另一頭。他一邊擦拭著一邊輕輕地吹,還時不時地問問蘇峙疼不疼。
顧清洲的臉距離蘇峙很近,近到他能看到顧清洲長長的睫毛。顧清洲的眼睛很好看,尤其是深邃的雙眼皮。此時,那雙好看的眼睛正仔細地看著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猶如看著珍寶一般。
蘇峙突然不想再管其他,什么辛樂悅,什么侯進國。也不再糾結為何他今天能一整天不聯系自己。
這些都沒什么。
“我今天一直在班里,所以沒怎么拿手機。想給你發消息,又怕耽誤你——算了,其實,我是沒想好該跟你說什么!彼坪蹩创┝怂男,顧清洲一邊處理著傷口一邊細細解釋。
“還有那張照片,那是辛樂悅突然撲過來,我第一時間就躲開了,誰知道還被索俊澤那個臭小子拍了下來——疼嗎?”
沒等到對方的回答,顧清洲抬頭。發現蘇峙正直勾勾地看著自己。
“顧清洲,”蘇峙輕聲喊。
“是不是疼了?我再輕一些,馬上——”
“我想親你!
蘇峙的唇貼上來的時候,顧清洲的腦袋里似乎有什么東西炸開了,他甚至清晰地聽到了那聲如煙花般的巨響,讓他再也聽不到別的聲音。
天氣已經很熱了,但蘇峙的唇卻是涼的。薄薄的嘴唇顯示輕輕地貼上來,見他沒有反應,便試探性地張了張嘴。接著,顧清洲便感覺到嘴巴上一痛——蘇峙咬了他。
“這是懲罰!碧K峙說。
于是,這個淺淺的吻,在顧清洲還沒察覺到滋味時,就已結束。
緊接而來的,便是說不出的尷尬。
“那什么,傷口清理得差不多了,你把創可貼貼上。太晚了,我要給顧櫻檢查作業去了。”說完,也不等蘇峙的反應,落荒而逃。
而沙發上的蘇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上面似乎還停留了顧清洲的溫度和味道,他靠在沙發上,滿意地笑了。
顧清洲,我怎么能有放棄你的想法?
以后,絕對不會再有。
**
顧清洲失眠了。
第二天早上出門的時候,他甚至擔心蘇峙會在電梯口等著他,為此還在貓眼里看了半天。確定外面沒人,他才敢出了門。
一路上,他都在思考,以后該如何面對蘇峙。
早知道,昨晚就該第一時間推開他的啊!
可他也沒給這個機會啊,前后不過就兩三秒吧。
說不定,只是一個玩笑。
不是顧清洲,你見過同性間親嘴玩的嗎?
顧清洲大步走著去學校。
學校門口有長長的花壇,種了一棵棵跟人差不多高的冬青樹。樹與樹之間比較密集,因此有時候有些一起上學的早戀者們會在這里膩歪一下再進學校。
顧清洲一邊走一邊想著蘇峙的吻,經過一棵冬青樹時沒有注意。等走出幾步后,才后知后覺。
樹后的那兩個人,是不是景紹和葉子真?
顧清洲后退了幾步,看著景紹距離葉子真越來越近的嘴巴……
“景紹!臭小子!你親一個試試!”
兩人沒想到能一大早就被抓住,拔腿就跑!
看著兩人的背影,顧清洲氣不打一處來。
什么玩笑!情侶之間接吻才是正常的!
蘇峙……蘇峙一定是精神恍惚了,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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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班的可憐孩子,要瘋了。
為什么!為什么他們老大昨天坐堂不夠,今天又要繼續!
最重要的是,今天26班就只有一節老大的課,意味著,他們只有那短短的45分鐘見不到他們親愛的老大。其他時間,將會一刻不停地感受到老大“濃濃的愛!
雖然老大坐堂時一般都在做自己的事情,但是他眼不瞎耳也不聾,導致平時喜歡在課上開玩笑的那些人連問題都不敢回答了。
有的老師就喜歡安靜的課堂,不喜歡有學生插嘴或者開玩笑。但有的老師不是,像江南和佟雷,都是追求與學生互動型的。本來政史學起來就枯燥無味,有時不得不會去舉一些比較好玩的例子。
可顧清洲一坐堂,他們舉例子吧也覺得尷尬,學生也沒個互動啥的。
偏巧這兩天政史課還比較多。終于,江南下課后,沒忍住把顧清洲拉回了辦公室。
“清洲啊,你這兩天到底怎么了?咱就是說雖然快到期末了,但也不至于這么卷吧。你這樣坐堂,你讓我們其他班主任咋辦?”江南深知顧清洲的為人,知道他不是那種在領導面前博眼球的顯眼包,所以是帶著玩笑的語氣和顧清洲說話。
江南這么一說,顧清洲后知后覺。
昨天是想克制自己不去給蘇峙發消息。
今天……顧清洲掃了一眼在座位上看好戲的蘇峙,今天還用說嗎,躲人!
“我也覺得呢,顧老師這兩天認真地過分了哦。不過,這么刻意,不會是在躲什么人吧?”蘇峙一只手撐著腦袋,一只手看似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這一幕自然讓顧清洲看得一清二楚,昨晚的觸感又清晰地傳來。
顧清洲立馬紅了耳朵。
“老大,你發燒了嗎?怎么臉和耳朵都這么紅?”正值下課期間,辦公室來往的學生比較多。王若若給顧清洲送學校安排填寫的家長簽字表,主要是針對最近天氣變熱禁止下河游泳的安全承諾書。一進門就發現,他們老大好像不舒服的樣子,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下節課老大就不需要坐堂了?
“沒有!
“沒有!”顧清洲連說兩個沒有,光那語氣都能聽出來,前者對著王若若,后者對著蘇峙!
恰好辛樂悅也從外面進來,江南看了下絲毫不隱藏自己愛意的辛樂悅,表示對蘇峙的話極端認可。
他拍了拍顧清洲的肩膀:“清洲啊,有些事情,強求不得。該來的,怎么躲也躲不過啊!
顧清洲更加郁悶,回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一抬頭,發現蘇峙正對自己挑了下眉。他干脆利落地低下頭,發誓絕不再看蘇峙一眼!
本來還想關心關心他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現在看來,自己可真的是咸吃蘿卜!
結果還沒坐下來多久,景紹興沖沖地從外面跑進來:“老大,您不是讓我打聽我哥——”
顧清洲從沒有覺得自己的身手能這么敏捷過,他一個起身,直接捂著景紹的嘴就把他往外帶。
“唔——腦大——你嗯嗯嗯嗯——”
留下辦公室一臉蒙圈的眾人。
“這小顧,跟學生之間的關系就是好哈!蓖蹩朴侄似鹚麧M是枸杞的保溫杯,慢慢喝了一口。
蘇峙附和著點了點。
不過,如果他沒聽錯的話,顧清洲是想從景紹那打聽自己的事?
唔,好開心好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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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紹,我看你皮癢癢了是吧。又想請家長了?早上自己做了什么又忘了?在辦公室里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樣子!”顧清洲一直把景紹帶到樓側,這才把手放開。
可憐的景紹差點沒被憋死。
他真的是欲哭淚嘩嘩的啊!
很久沒和葉子真一起上學了,早上正好在門口遇到。結果一時情難自禁,還沒吻上去呢,就被老大逮到了。這也就罷了,他幫老大問他媽蘇峙的事,一直沒回。這不,剛回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跟老大匯報,想著將功贖罪呢,不過是一時間有些激動嘛。
主要是,他哥這次這事有點大啊!
“老大老大,你聽我說完,你肯定就不會生我的氣了!边@時候打了預備鈴,還在路上的學生步子就邁得快了些。景紹四下看了看,確保周圍沒人了,往顧清洲面前湊了湊,拉開一側校服打掩護。
“老大你看,這是我媽剛發給我的。”
顧清洲皺眉:“你帶手機!”
“噓噓噓,老大,這不是重點,重點是我這不是給您搜集情報的嘛?”
自從那天老大神情不正常地向他打聽他哥的一些事后,他有些后知后覺地察覺到這兩人之間的非同尋常。上次顧櫻開玩笑說兩人在約會,現在看來,可不像是開玩笑那么簡單。
尤其是那天老大問起蘇峙時那種假裝不在意的樣子,景紹的八卦之心就沒有停下過。
怪不得他哥在他家都住那么多年了,這時候才想起來搬。什么公租房都是借口。要不是為了老大,為什么不選擇離學校更近的那一套?
當時他哥跟他爸媽還道歉來著,畢竟住了那么多年,如今要為了自己的幸福就要拋棄這個相依為命的弟弟——
扯遠了。
“咳咳,老大,我的確是不知道我哥為什么突然會回老家,您知道的,他什么事都不會告訴我。我專門跟我媽打聽的?晌覌尣辉诶霞夷敲炊嗄,經過她多番打聽之后,終于在今天有了結果!”
上課鈴響了,顧清洲將景紹的手機放進兜里:“你先去上課。”
“好的老大,不過老大,看我將功贖罪的份上,可不能把我手機收了啊。還有早上那事——”
顧清洲作勢就要去踢景紹,景紹這才撒腿就跑,還不忘叮囑:“小心鎖屏了!彼共粫䲟睦洗髸此碾[私,老大的人品還是能保證的。
顧清洲拿出景紹的手機,點了下變暗的屏幕,又掏出自己的手機。先把那張病歷拍了下來,又拍了張景紹和他媽媽的對話,隨即就給景紹的手機鎖了屏。
太陽正好,手機自動適應了強光依舊看得不甚清楚。顧清洲往墻角走了走,借著投下的陰涼,又轉過身去,開始仔細打量這張病歷。
病歷上寫了兩個名字:侯夢和侯宇,龍鳳胎,10歲。臨床診斷上寫著幾個對顧清洲來說非常陌生又熟悉的字——白血病。
雖然大為震撼,但他還是沒有在第一時間將蘇峙和這件事聯系在一起。
正想看景紹和他媽媽的對話,感覺有個人靠近了自己。沒等他回過身來,手機就被這人拿走,隨之而來的是帶著怒氣的聲音:“顧老師這樣明目張膽地窺探別人的隱私,真的好嗎?”
是蘇峙!
顧清洲沒想到自己被抓了個現行。不太敢去看對方的樣子,囁嚅道:“我不是故意的,主要是你那晚——”
“撲哧——清洲,你還真好騙呢,真以為我生氣啦?”
顧清洲抬頭,就看見拿著他手機的蘇峙正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上彎的嘴角提示著此時此刻他大好的心情,那微薄的嘴唇又讓顧清洲想起了貼上去的觸感。
惱羞成怒的顧清洲一把搶回手機,板著臉說:“我請蘇老師不要隨意戲弄別人!”
這話別有深意,蘇峙自然能聽得出來。
“好嘛清洲,我錯了,我不該嚇你的。到飯點了,要不吃飯去?”
“不去!鳖櫱逯揶D身就走。
“難道你不想知道病歷是誰的?”蘇峙拿出殺手锏。
果然顧清洲停了腳步,他回過頭對蘇峙說:“你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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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吃飯的地方自然還是在學校附近,不過這次去了一家砂鍋居。
“這里的豬蹄和雞爪燉得都比較軟糯,適合你現在的心情!碧K峙這般說道。
軟糯適合我的心情?怎么著,怕我吃點硬氣的能揍你一頓不成?顧清洲暗自腹誹。
吃飯的時候蘇峙倒是比較乖,吃起來狼吞虎咽的。
“慢點吃,我又不跟你搶。”顧清洲給蘇峙倒了杯水。
“我現在正值如狼似虎的年紀,從前天下午到現在我就沒怎么吃,你說我餓不餓?”蘇峙又給自己添了碗飯。
顧清洲想強調蘇峙成語的用法,聽到他后面的話時,有些心疼。
“那也慢點吃,吃快了對胃不好。”
蘇峙突然就不吃了,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顧清洲:“這么關心我,你說你昨天是怎么能忍住一整天不給我發消息的?”
正在喝水的顧清洲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真想把他的嘴封起來!
“這兩天坐堂都是為了我吧。”本以為能到此結束,沒想到蘇峙又拋出個地雷,差點沒把顧清洲“炸死”。
顧清洲夾起一個豬蹄。
“你說你是怎么做到對我忽冷忽熱的呢?欲擒故縱?”蘇峙扔出個手榴彈。
顧清洲夾起一個雞爪。
“那你說,我親你的時候,你怎么不推開我呢?”這次直接到火箭炮了。
“蘇峙!”果不其然,顧清洲這次無法淡定了,他看了下附近的人,壓低聲音說:“你要是再這樣,你就自己在這吃吧!”
“好好好,不逗你了。說正事,說正事。侯夢和侯宇,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妹妹,龍鳳胎。侯進國,就是他們爸,想讓我給他們骨髓移植。我做了配型,結果要三周才能出來。”
第29章 第 29 章
“各位老師, 我們一定要將師德師風牢記于心,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時刻謹言慎行!比w教師大會, 幾位校長主任坐在臺上。小沈主任從頭到尾念了文件內容,美其名曰帶領大家學習。之后楊校長總結陳詞, 慷慨激昂。
只是, 最后的“謹言慎行”難免讓部分年輕老師想到了丁禹兮那個梗, 有幾人甚至都沒忍住笑了出來。
要說在此之前, 顧清洲還會有所顧忌。但中午聽完蘇峙的話后, 他對蘇峙剩下的便只有數不盡的心疼。
一般開大會時是提前排好座位表, 按照名單來坐。顧清洲坐在第三排,斜前方正是蘇峙。他能看到蘇峙的后腦勺,卻不知蘇峙聽到這些時會是一種什么表情。
正想著, 手機收到了一條消息, 正好是蘇峙發來的。
【!浚骸敖裉鞛槭裁磿蝗婚_這個會?難不成最近誰補課被抓了還是哪個老師不檢點了?”
顧清洲愣了一下, 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他這個問題。
如果不是湊巧, 顧清洲也不會知道具體的內容。平時這些小道消息他們也都會在群里分享,只是這次一直都是安安靜靜的,也難怪蘇峙不知道。
顧清洲假裝沒有看到消息。
再抬頭的時候,發現蘇峙正側著腦袋和旁邊的那個人悄悄說著話。蘇峙旁邊坐著劉家, 是學校的“小靈通”,估計應該就是在問這個問題。
果然, 沒多久,蘇峙的消息又發了過來, 但顧清洲卻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浚耗憬橐鈫幔
【一中顧老師】:?
【!浚簺]什么, 高考前去爬山吧。
一中每年作為高考考場,前后加起來能有4天假期。一般來說, 他們大部分老師都會被抽去高考監考。但考前一天,考點上午就要提前布置考場,方便考生下午看考場。而這次更巧的是,6號在周一,5號周末正好輪到小休。這樣一來,高一高二的學生也就有了5天的假期。
看了下日歷,蘇峙應該說的就是5號。
【一中顧老師】:5號去?
【!浚亨牛翘焯鞖夂芎,去不去?
顧清洲又看了下天氣,30度,確實……挺好。
臺上的楊校長還在慷慨激昂,但又因為之前那件事比較特殊,他又不能直接作為例子舉出來,時不時的總會隱晦地說上幾句。
顧清洲看著蘇峙的方向,他沒有再和劉家說話,而是低著頭看著手機。
【一中顧老師】:好的。
幾乎是消息剛發出去的下一秒,蘇峙回了一個可愛的表情包。顧清洲再次看向他,發現他已經抬起了頭,正看著臺上的楊校長。
顧清洲彎了彎嘴角,原來是等自己的消息。
也罷,做人也不能總是那么規規矩矩的。偶爾像蘇峙一樣,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更何況,他從一出生,就注定不會是個規矩的人了。
**
兩人相約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與此同時,班上的學生也越發激動。4號的晚自習也沒上,等著顧清洲拿來條形碼布置考場。
高考考場布置的嚴格性不用多說,每個考場固定30人,多余的桌椅首先就要清理出去,這就是一項大工程。可一想到一連五天的假期,25班的小伙子們一個比一個起勁。
考場除了桌椅問題,其他墻面上的標語以及班務欄都要用彩紙遮上,這個細致的任務就交給了王若若來分配。
幾個小姑娘一邊量著尺寸,一邊在商量著趁這幾天去哪玩。
“不然,咱們去爬山吧!标憠翩氛f。
正在指揮拖地的顧清洲突然就聽到了兩個關鍵字眼。
爬山,可不要跟他們撞上了。
不過,天這么熱,小姑娘肯定不愿意出門,應該沒人會同意的吧。顧清洲心存僥幸。
“好啊,我早就想爬了。之前天氣好的時候也沒有時間去,好不容易放那么多天,肯定要出去玩一玩!眳强路拼饝。
“依我看,咱們明天就去,這樣后面幾天還能及時調整,寫寫作業什么的。”周姝辰提議。
“行啊,班長你去嗎?”陸夢娣又問王若若。
王若若苦著個臉:“作業太多了,而且我還要補課,就不去了!
……
顧清洲聽著幾人的討論,想著自己在知道放假時還跟各科老師建議不要布置太多作業就有些后悔——布置多了有的不認真寫,反而適得其反。
早知道一天發個七八張試卷,看你們還有沒有時間去爬山。
不過,周圍的山那么多,光北市自己的就有兩三座,應該不會那么有緣吧。
蘇峙進班的時候,就看見站在講臺上的顧清洲正自己在那小聲嘀咕著。他不動聲色地靠近顧清洲,講臺附近的學生看這樣子就知道他們親愛的體育老師又要當小孩子了,紛紛憋著笑打著配合。
“想什么呢顧老師!”蘇峙猛然趴在了顧清洲的耳畔,聲音拔高了幾度。這一下不僅把顧清洲,甚至把旁邊幾個沒注意到蘇峙的學生都嚇了一跳。
顧清洲自然更是!他下意識向蘇峙的方向轉身,沒想到蘇峙的臉就湊在自己的一側。這么一轉,顧清洲的唇就這么華麗麗地貼上了蘇峙的。
“你干什么!”顧清洲伸手一推。
蘇峙也沒想到自己這一嚇能意外得到一個吻。
當然,更沒想到顧清洲的反應會這么大。
不過,好在附近的人都沉浸在蘇峙的驚嚇之中,并沒有注意到兩人之間的親密。反而是顧清洲這一舉動,讓周圍人有些驚訝。
老大這么不經嚇?就這一下就怕成這樣?
許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夸大,顧清洲掩飾似的咳了兩聲:“我的意思是,蘇老師,這是在教室,要時刻記得,為人師表。”
蘇峙倒也不生氣,看著顧清洲一本正經的老干部模樣還想笑呢。
“是的是的,我錯了,肯定顧老師原諒。我是想看看咱們班還有什么要幫忙的沒有,可不能累到咱們顧老師不是!
正在一旁掃地的朱子軒聽到了,欠欠地來一句:“我沒記錯的話,咱們蘇老師可是帶了好幾個班呢,怎么就來給咱們班幫忙呢,是不是咱們班有什么不可言說的魅力,吸引著蘇老師呀?”
“那是,”楊鎮宇在一旁接話:“也不看看這一樓的班主任中哪一個有咱們老大帥。別說班主任了,就是所有男老師在一起,能超過咱們老大的有幾個?”最后還不忘狗腿地補上一句:“當然了,咱們蘇老師和老大那簡直是不分伯仲!
蘇峙點了點頭:“嗯,不錯,孺子可教也。你們還真說對了,我可不就是看上你們老大的美貌了。要不然,這個苦力,我怎么會愿意當呢?”
結果,就因為蘇峙這句玩笑話,一直到小區門口,顧清洲都沒有搭理他。
蘇峙本來就是想幫顧清洲,這樣早點結束兩人可以一起回家,畢竟還要準備明天爬山的東西呢。
沒想到一句話就把顧清洲給惹生氣了。
最近兩人上班幾乎都是相伴而行,有時候早上蘇峙起不來,兩人就會一起回家。為了加深與顧清洲之間的“互動”,無論蘇峙是自己上班還是和顧清洲一起,都是徒步——要么坐顧清洲的車,要么和顧清洲一起坐“11”路。
這不,兩人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蘇峙一會走到顧清洲的左邊,一會又走到顧清洲的右邊?蔁o論他說什么話,顧清洲都沒有看他一眼。
最后,索性蘇峙也不走了,竟在原地就蹲了下去。
“顧清洲,你再不理我,我就睡在這大馬路上!
前面,顧清洲已經走出了幾步遠,聞言停了下來。蘇峙心喜,還以為自己把顧清洲嚇唬住了。正洋洋得意之間,顧清洲轉身:“悉聽尊便!”
蘇峙:!
他一個箭步就沖到了顧清洲的旁邊:“還是語文老師呢,這個成語用在這個語境中是可以的嗎?”
“喲,沒想到蘇老師對語文這么有研究呢?那上次‘如狼似虎’的使用錯誤,我還沒指出來呢。”
蘇峙想了許久,這才想起,上次也是想調戲下顧清洲,才用了“如狼似虎”一詞,沒想到他竟然能在今天反將他一軍!
顧清洲繼續大步往前走,蘇峙小跑著走到他的面前把他攔住。
“顧清洲,你再不好好跟我說話,我就——”
顧清洲一挑眉,心想,你還能怎樣。
下一秒,感覺有雙溫暖的手壓著他的后脖頸讓他略微低下了頭。
再下一秒,兩片溫熱的唇便貼了上來。
這一次,不再是淺淺的幾秒,而是——淺淺的十幾秒。
“再不好好跟我說話,我就親你!”依舊只是淺嘗輒止,但這一次,蘇峙明顯給顧清洲留足了推開他的時間,但顧清洲依舊沒有。
教室里那個突然的吻勾得蘇峙心癢癢的。
自從第一次大膽地親過顧清洲之后,有條饞蟲就住進了蘇峙的心里。平時不會出現,只要看到顧清洲,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去看他的唇,然后便想親他!
天知道,這段時間他忍得多辛苦,沒想到今天能有這么好的機會,他又怎么會錯過!
只不過,親完后的他也是忐忑的。
他故意說完那句話,然后就把頭看向一邊。雖然話很硬氣,但蘇峙卻心虛無比。
“不用威脅我!边^了一會,顧清洲淡淡地說。
蘇峙:?生氣了?
“畢竟,你已經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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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峙想爬的正是北市比較有名的岠山,坐落在北市東南方向,處于北市和臨縣的交界處,屬于國家AAAA級旅游景區、全國農業旅游示范點以及北市自然保護區。據說,在新石器時代,這里就有了人類活動的蹤跡。因此除了北市人,還有不少臨近慕名而來的人。不少旅游團也會選址這里,露營野炊的不在少數。
聽到兩人要去爬山,本想湊熱鬧的顧櫻似乎聞到了兩人之間一些不可言說的味道。果斷地選擇在家里留守,將空間讓給兩人。
也難怪顧櫻會八卦。
兩人約好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可不到六點鐘,顧清洲就已經起床洗漱了,還吵醒了同樣不用上課的顧櫻。她就看著她平日里遇事鎮定沉著冷靜的哥哥,一會收拾收拾這,一會又擦擦那。還時不時地看著時間,偶爾還要去門口貓眼那里看一看。
“哥,要不,我直接去敲一敲小蘇哥的門?”顧櫻實在看不下去,悠悠開口。
正在忙碌的顧清洲身形一頓,語氣馬上嚴肅起來:“你敲人家的門做什么,還剛六點多一點。”
“您也知道剛六點多啊,我的親哥哥。小蘇哥那里就不能敲,怕打擾人家睡覺。那你怎么能忍心打擾你這個正值青春年華的可愛妹妹呢!”
顧清洲被顧櫻說得有些臉紅,佯裝生氣瞪了顧櫻一眼,便在沙發上坐了下來。
距離出發時間還早,他的確有些激動了。
這可是他和蘇峙第一次的——約會!
別說一大早就起來,他這一夜都沒睡安穩,總想著昨天的那兩個吻。
大概是真栽了吧,顧清洲有些認命地想。
還有四十多分鐘才能出發,本來約好出門吃早飯的,顧清洲閑著也是閑著,便想給兩人做個早飯。
平時顧櫻早上吃得很挑,但顧清洲又沒有那么多時間,就會從網上學一些既方面又好看的早餐慣著顧櫻。比如萬能的手抓餅,可以做許多種不同的早餐。
等顧清洲做好早飯后,時間剛剛好。
裝盤的時候,顧清洲聽到了敲門聲,躺在沙發上睡回籠覺的顧櫻起身開門。
“小櫻沒課還起那么早呢?”蘇峙吃驚。
顧櫻撇撇嘴,跟蘇峙打過招呼后,還不忘說她哥兩句:“那小蘇哥你得問我哥了,誰讓他激動得一大早就醒來——”
“顧櫻,早飯好了,快來吃!鳖櫱逯藜皶r打斷顧櫻的話,臉上也略微有些紅。
蘇峙了然,對顧清洲曖昧地笑笑:“清洲這是一大早起來幫我做早餐呢?小櫻,你說像你哥這么好的老公,可真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啊!
結果,這句話又把顧清洲惹怒了。兩人收拾好出門后,顧清洲就開始悶不吭聲地開著車。
“喂,清洲,你怎么又生氣了?你是個小怨婦嗎?”蘇峙熟門熟路地調著顧清洲的顯示屏,嘴里還不忘抱怨著。
“誰讓你又亂說話?昨天也是!鳖櫱逯蘩淅涞卣f。
“哦~”蘇峙拉長尾音:“原來是因為我亂說話呀。多謝清洲提醒呢,依稀記得,昨天我亂說話后,清洲也是像這樣不理我,我是怎么威脅的來著?”
蘇峙感覺到這話一出,車身顫了顫,然后便聽見顧清洲咬牙切齒地叫他:“蘇!峙!”
“好好好,你好好開車,不跟你玩了。我聽歌,聽歌還不行嘛?”
蘇峙得意地笑著,左右劃拉著顯示屏。在最后一頁,他發現了某個廣播劇的專屬app。蘇峙心里暗笑,然后點開了。
最近播放中,正赫然顯示著自己配的《病美人》,沒有猶豫,蘇峙就點了繼續播放。
“嗯~”寂靜的車廂中突然響起一聲讓人臉紅心跳的呻吟,偏巧,這一聲恰好就來自山寺所配的“美人受”。
這一聲一出,讓在場的兩個人都呆愣了片刻。
顧清洲這兩天都沒怎么聽,上次也不知道聽到什么地方就自然停了,沒想到正好是停在了這最尷尬的時候。
而蘇峙呢,自己配音的時候倒沒覺得,怎么這樣一聽,這么的……讓人受不了。
當初接下這個廣播劇的時候,飛魚負責人就說了,為了給廣大粉絲謀福利,所以原著開車的部分是沒有全部刪除的,會保留一些比較讓人熱血噴張的畫面。那么,自然在配音的時候就要尤其重視。
當時蘇峙還沒覺得什么,畢竟配音就要專業。
沒想到,在今天能以這樣的形式來聽這一段。
“輕——輕一點,嗯~~~”曖昧的聲音繼續傳來。
顧清洲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又緊,青筋凸顯,試圖不要被這聲音影響。
而一旁的蘇峙,手還停留在顯示屏上,一時間竟忘了關掉。
就好像,就好像小時候跟大人一起看偶像劇。男女主深情擁吻的時候,你總是會假裝忙碌。明明遙控器就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可你偏偏不會換頻道,就想借此告訴大人們,其實你并沒有看到。
蘇峙,就正好是這樣的心理。
好不容易熬過了這關鍵的時候,蘇峙咳了兩聲:“咳咳,沒想到山寺大大配得這么厲害呢!
“嗯!鳖櫱逯迣嵲谑遣恢勒f什么,只好答應著。
“不過,清洲你不是說偶爾才聽的嗎?我看這個app你可是VIP呢,不要告訴我說是給顧櫻準備的哦。你能讓顧櫻聽這個?”輕舟啊輕舟,我看你什么時候能主動承認。
這次顧清洲直接不說話了。
“你知不知道出租車的正副駕駛座的后背上都會貼一個標語?”過了一會,顧清洲才開口。
“什么?”蘇峙不明白。
“禁止和司機攀談!
蘇峙:……
**
到岠山的時候還不到八點鐘,今天的溫度也挺好。雖然預告有30度,但畢竟在山里,溫度會相對低一些,還是比較適合爬山的。
岠山并不高,小臺階蜿蜒而上,爬起來也算是輕松。但為了體驗感更強,有部分地方連臺階都沒有,可以沿著坑坑洼洼的坡面向上攀爬,保護措施也做得很好。
蘇峙畢竟是個體育老師,體力比顧清洲要好一些。兩人一邊向上爬,偶爾蘇峙還會到處拍個照,這樣的速度都還比顧清洲要快一些。
說是山,自然離不開其他景物的加持。兩人每登上一處小山腰,都會去相應的景點再逛一逛。
爬了一段距離后,有一塊平地,兩人打算在這里休息休息。
主要還是顧清洲。
今天的顧清洲打扮得格外陽光帥氣。
平日里在學校,蘇峙見得最多的是穿著白襯衫的顧清洲,雖然也很帥,但總是顯得難以靠近——當然了,他這個厚臉皮除外。
顧清洲今天上身是一個很普通的白色t,摸起來質感不錯,能夠清楚地勾勒出他的腰身。為了登山方便,下面是一條淺藍色的牛仔短褲,讓小腿的肌肉暴露無遺。
此刻,他正在喝水。隨著手臂的抬起,露出一小塊緊實的腹部,蘇峙甚至都能看到那上面的一層薄汗。
清晰可見的喉結正因為吞咽而上下滾動,看得蘇峙喉間一緊。
他假裝看了下路標,要不然,指不定自己又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再往前走有一處寺廟,蘇峙上網搜了一下,聽說求姻緣很靈。他不動聲色地叫了顧清洲。
“清洲,前面有個廟,可以祈福,我們去看一看吧。”
每個廟里似乎都有一棵可以祈福的樹,上面會掛滿寫著祝福語的綢帶。而廟里的人,則以這個為賣點,除了能賣香之外,還可以賣紅綢帶。
顧清洲一般是不相信這些的,所謂心誠則靈。只要他在樹下真心祈福,能保佑他的神靈自會聽得見。
但蘇峙并不是這么覺得,他認為祈福要有誠信,所以跟廟外的小攤主買了兩根綢帶,決定綁在那棵祈福樹上。
兩人來到樹下,看著那一條條綢帶,蘇峙問:“你說,他們都是怎么系上去?這低處的也就罷了,高處的難不成還要去借梯子?”
“你就這兩條,找個空的地方綁上就可以了!鳖櫱逯扪刂鴺淇戳艘蝗,空白的地方倒是沒找到,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對情侶。
沒人說這棵樹是什么樹,自然求什么的都有。姻緣,事業,學業,家庭。
但這一對,顯然有些特殊。
蘇峙見顧清洲看著某處出神,也跟著看了過去。
原來是一對同性的戀人。
正巧,蘇峙看過去的時候,兩人剛把綢帶綁好,正在甜蜜地擁吻。
這難免就讓蘇峙想到自己和顧清洲。
他走到顧清洲的身邊,用胳膊蹭了蹭顧清洲:“你介意嗎?”
這個問題讓顧清洲回了神,還依稀覺得耳熟。
“你開會那天是不是就問過我這個問題?”顧清洲問。
蘇峙點點頭:“劉家告訴我,因為有人將同/性/戀愛的問題舉報到了教育局,這才開了那個所謂師德師風的會議!
“所以,”蘇峙回過身,看著顧清洲:“你是不是很介意?”
原來那天的話,是這個意思。
可顧清洲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不介意?他其實一開始自然是介意的。只不過,介意的是當下的教育界對同性/戀人的不接受性,并不是蘇峙所問的意思。
可要是回答了不介意,那不就變相在向蘇峙證明什么嗎?
雖然……兩人親密的舉動也有過。
但,但,但……
顧清洲但不出來了。
的確,他也說服不了自己。
蘇峙見到顧清洲這個樣子,心中已經了然。
“那還是繼續綁綢帶吧!彼f。
顧清洲及時調整了情緒,看著他手里的綢帶,很認真地問了一句:“你有筆嗎?”
蘇峙:草!
蘇峙嘟囔著去買筆,回來后簡直變成了罵罵咧咧。
筆比綢帶貴多了!原來等著他的在這呢!
當然,也不可能每個人都需要筆。比如前面那三個背著包的女同學,人家正從書包里拿出筆來,在紅綢上寫字呢。
蘇峙后知后覺,自己這個筆,還是買早了。
“早知道問她們三個人借了!碧K峙低著頭,在綢帶上寫著字。顧清洲想湊過去看,卻被他躲開。
“你又不信這個,不要看我的!碧K峙哼哼唧唧。
顧清洲只覺得好笑,便去看樹上的綢帶都寫了些什么。
三個小姑娘正墊著腳系綢帶,看到圍著樹看的顧清洲,驚訝又驚喜地大叫:
“老大?小蘇老師?你們怎么一起爬山了?”
第30章 第 30 章
還真的是怕什么來什么。
平時上學, 學生們都是全身校服,顧清洲根本沒有機會見他們穿著私服的樣子。所以,剛蘇峙還說前面三個小姑娘自己帶了筆時, 他甚至都沒認出來那是自己班上的學生。
等三個人激動地大叫時,得, 這不正是陸夢娣、吳柯菲和周姝辰嘛。
蘇峙也沒想到能遇到這三個人, 當即就把手中的綢帶藏了起來。
雖然上面的名字他用的是首字母的縮寫, 但現下學生們對首字母那簡直是了如指掌, 肯定一眼就能猜到, 他是想和顧清洲長長久久。
“小蘇老師, 您在寫什么呢,還這么神秘,不給我們看看?”陸夢娣眼睛賊尖, 一下就看到了蘇峙背在身后的手。
“沒什么, 就掛在樹上的祈福而已。那你們寫了什么, 要不要給我和你們老大看看?”
三個小姑娘中, 周姝辰是最令他們意外的。
周姝辰是顧清洲的課代表,但平時很靦腆內向。所以有些時候,都是班里的其他男生來幫她干活,周姝辰最多掛了個名。而且平時還戴著眼鏡, 給人一種斯斯文文的感覺。
沒想到,私下里的她會是這么漂亮。
蘇峙話一出, 周姝辰明顯就有些不好意思。顧清洲立馬就明白了,這么漂亮的小姑娘怎么可能沒有男朋友, 想必所寫的東西也是和感情有關。
“好了, 不逗你們了,你們玩吧, 我們要繼續向上爬了。”顧清洲說道。
蘇峙跟著點頭,并趁他們都沒在意,把自己寫好的兩個綢帶掛到了另一邊。
可憐啊,本想找地方掛得高一點,奈何遇到了這三個人,只能先掛上去了。
幾人分別后,顧清洲和蘇峙繼續上山,而三個小姑娘則是尋找風景更好的地方拍照。
只不過,蘇峙沒有看到的是,周姝辰在掛綢帶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蘇峙那漂亮的字體。
蘇峙的兩根綢帶系在了一起,每一根上都有相同的三個字母:GQZ。
周姝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兩人,蘇峙正耍賴地將自己掛在老大身上。而老大呢,看不清表情,但顯然是不排斥的。
周姝辰又看了眼兩條綢帶,上面除了“GQZ”這幾個相同的字母外,分別寫了兩句話。
“愿人間天上,暮云朝雨長相見!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第一句周姝辰讀過,是柳永的詞。第二句雖然不是出自何處,但意思總歸是清晰可見的。
可無論哪一句,都不適合讓蘇老師用在老大身上。
除非——
“周周,想什么呢,走吧,咱們去那邊看看!眳强路平辛酥苕揭宦,周姝辰放下手中的綢帶,有種大膽的猜測同時涌上心頭。
**
世人皆說,上山容易下山難。可到了蘇峙這,完全反了過來。
上山的時候,雖然蘇峙有時候會故意拉著拽著顧清洲,但也可能是考慮到上山辛苦的問題,也就偶爾撩撥顧清洲一兩次。可等到下山的時候,蘇峙簡直就像一條沒骨頭的蚯蚓,恨不得直接纏在顧清洲的身上。
“清洲,好累啊,你拉我一把。”
“清洲,我的腳好酸呀,我能不能挽著你走呀。”
“清洲,我實在是走不動了,要不,你帶著我走吧!
就這樣,蘇峙從拉著到挽著,最后簡直都要掛在了顧清洲的身上。
不過,也不知道是蘇峙故意還是怎么。雖然蘇峙看上去像沒有用力,但顧清洲并沒有感覺到蘇峙有多重。
他極度認為,蘇峙這是趁機在吃他豆腐!
好不容易下了山,已經到了下午四點多。剛回到車上,蘇峙就癱在了座位上——不知是真累還是裝的。
“要不,休息一會再走?”蘇峙提議道。
顧清洲的車正好停在了一處陰涼,臨走的時候他把天窗打開了一條縫,所以此時的車上既不悶又很舒服。
想了想也可以,雖然路程不是很遠,顧清洲也確實有些累了。
顧清洲關了天窗,又將空調打開,同時點開了一首比較舒緩的音樂,準備閉上眼睛休息一會。
但是!
明明提議休息的是蘇峙,但顧清洲閉著眼睛都能感受到蘇峙投來的目光。
顧清洲認命地睜開眼睛,就看見蘇峙正對著面對著他側著身靠在副駕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
“不是要休息?”顧清洲問。
“是啊,看你就是一種享受,能享受就是在休息!碧K峙對著顧清洲眨眨眼。
“你——”
顧清洲無奈,想說什么又欲言又止。
“你想說什么就說唄!碧K峙說。
顧清洲反復呼吸了幾次,轉過頭,看著依舊保持剛才那個姿勢的蘇峙,將這段時間自己困擾自己的問題終于問了出來:“你,你到底想怎樣?”
這沒頭沒腦的問題倒把蘇峙問得一臉懵。
“我沒想怎么樣?”
“那你為什么……”顧清洲有些難以啟齒。
蘇峙:?
“為什么什么?”
顧清洲索性一閉眼:“為什么有時候喜歡對我動手動腳的,還,還——”
此時此刻,顧清洲只想罵人!他怎么這么娘!這些問題怎么聽怎么都像一個女人會問出來的!
“還親你?”蘇峙接過話茬。
顧清洲再次將臉轉向一旁,他是真的受不了這樣去直面這種話題。
怎么自己跟個女的一樣!!!
許久,身后都沒有回答。顧清洲本以為這次的話題也就到此結束了,但車里竟然響起了熟悉的音樂。
是《廣島之戀》,之前在KTV他被迫和辛樂悅合唱過。
“你早就該拒絕我,不該放任我的追求……”
顧清洲不明白,為什么蘇峙會選擇這首歌并還只放了這一句?
他再次轉過頭,發現蘇峙正靜靜地看著他。
“顧清洲,你難道聽不出來嗎?”
顧清洲:?
蘇峙往顧清洲的方向又靠了靠,眼睛一眨也不眨。
“你難道聽不出來……我在追你嗎?”
**
出電梯的時候,顧清洲真切地感受到了一個成語:落荒而逃!
天知道從岠山回來的這半小時路程他是怎么能保持鎮定開車的!
蘇峙竟然,竟然說他在追他!
什么跟什么!
“清——”
“嘭——”
顧清洲直接將身后蘇峙還沒說完的話關在了門外。
門口的蘇峙,盯著那扇緊閉的大門,非常放肆地笑了笑。
心情簡直太好了,他準備來場直播回饋給他的粉絲們!
而顧清洲家里,正在沙發上看電視的顧櫻被這突如其來的關門聲嚇了一跳。她狐疑地看著玄關處換鞋的顧清洲,昔日她成熟穩重的哥哥,如今怎么看怎么都有種做賊心虛的感覺,偷感太重了!
“哥,這么早就回來了?小蘇哥呢?你倆沒在一起吃個晚飯?”
然而顧清洲像沒聽到顧櫻的話似的,直奔房間而去。
又是一聲“嘭”的關門聲,顧櫻肯定,她哥一定和蘇峙有事!顧櫻悄悄地起身,來到顧清洲的門口,趴在門上仔細地聽著里面的動靜。
但是里面靜悄悄的,她根本沒有聽到任何聲音。
難不成真的是太累睡著了?
顧櫻回到沙發上,想了想,又給蘇峙發了條微信。
【櫻桃小丸子】:小蘇哥,你跟我哥吵架啦?
【。】:唔,是清洲回去說什么了嗎?
【櫻桃小丸子】:恰恰是因為啥都沒說!他回來就進房間了,一點動靜都沒有。我說小蘇哥,你可真是厲害,感覺只有你能hold住我哥。
【!浚篹mm,大概也許可能吧。不過,我倆沒吵架,你哥……應該是害羞了。
害羞?
難不成小蘇哥把她哥給……
不對啊,她哥一定是個1!又怎么會……
咦——不能想不能想。
看這個樣子,晚飯又要自己解決了。顧櫻拿起手機,開始點外賣。
正如蘇峙所說,房間里趴在床上的顧清洲,還真的是,害羞了。
顧清洲不是沒有被表白過。小學的時候,就會有人在他的書上寫什么“我喜歡你”的字樣,可那個時候畢竟年齡小,還都是女生。雖然那會顧清洲并不確定自己的性向,但總歸是對那些人沒有好感的。就這樣一直到了大學。
大學里,消息散播快,也不知是誰把顧清洲給郗齊表白的消息傳了出去,有人甚至還在論壇發了帖。不僅當時顧清洲被拒絕得很慘,顧清洲是gay的消息自然也就傳了出去。沒人歧視,卻意外地收到了不少表白。
那些表白里,說什么的都有。簡潔明了的,纏綿悱惻的,甚至是威脅的。
從沒有一個,像今天這般,能讓顧清洲不知該如何去思考。
更何況,這能算表白嗎?
顧清洲把自己悶在枕頭上低吼!
表白不能正常一點?非要說個問句?
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里聽得一清二楚。顧清洲心跳加快了些,是蘇峙嗎?
鐵門發出吱啦的聲響后,又一聲吱啦被關上,就沒有了別的聲音。
很快,顧櫻在外面喊:“哥,你吃炸雞嗎?”
原來是顧櫻點的外賣!
他從床上一個翻身,走到門口開門,對著客廳里的顧櫻就吼道:“少吃點垃圾食品,晚飯不吃了?”
被吼得顧櫻一臉茫然,她剛套上一次性手套把一塊無骨肉放進嘴里。
聞言,張口問:“弄卻等弄——”
“把嘴里的咽下去再說話!”顧清洲又瞪了顧櫻一眼。
顧櫻撇撇嘴:“你確定你這個樣子適合做飯?”
顧清洲:“我什么樣子?”
顧櫻: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樣子。
可惜,她還不敢說出口。
手機在房間內響了一聲,顧清洲又指了指顧櫻作為威脅,便回了房間。
是app的推送消息:
【您關注的“山寺桃花夜夜開”正在直播】
**
顧清洲關上門,重新躺回了床上,這次的心情卻平靜了不少。
他點進直播間,里面已經有不少人。
山寺正在連麥,有個女生正在哭訴。
這讓顧清洲疑惑不解,怎么,今天山寺是情感頻道?
顧清洲畢竟是一半進來的,所以前面并沒有聽到。不過聽后面的內容,這個女生應該是被crush拒絕后非常傷心。正巧連上了山寺,說到最后都一抽一抽的,聽得彈幕一陣安慰。
“沒關系的寶貝,那我問問你,你為什么會選擇跟你的crush表白,是一時興起還是蓄謀已久?”
以前顧清洲上線的時候,山寺總是會看到并且跟他打招呼。今天卻沒有,這讓顧清洲的心里有一絲絲的失落。
但隨即又消失不見。
畢竟山寺是擁有百萬粉絲的cv,又怎么會注意到他這個小人物呢?
“是準備好久了的,”女生緩了緩之后接著說:“我們倆是同事,在一個辦公室。他對我挺好的,每次有好吃的都會想到我。當然,這是很小的問題,還有很多小細節。我能確定的是,他肯定對我有感覺。這不,昨天周六,我們約好了一起出去玩,我想時機那么好,就跟他表白了。”
顧清洲一言不發地聽著,感覺這個女生所說的事情有些熟悉。再細想之下,可不就是像他跟蘇峙嗎!
他調大了聲音,不想錯過任何一句話,他很想知道,山寺會怎么處理這件事。
“聽寶貝這么說,感覺你的crush肯定也是對你有感覺的,我看彈幕上大家也都是這么認為。所以,有可能他是覺得讓女孩子表白不是很好,說不定在給你準備驚喜呢。凡是,要往好的方面想!
山寺此話一出,彈幕里也跟著附和。
顧清洲若有所思,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和蘇峙之間,一直都是蘇峙主動的,也不是很好?
今天蘇峙那句話說完之后,他都沒有再和蘇峙說過一句話,下了電梯也是直奔家門而入,這樣,蘇峙會不會也像這個女孩子一般這么傷心?
“啊啊啊,山寺大大,我愛你!我的crush給我發消息了!他約我下周末去看電影!山寺大大,你好厲害!愛死你了!”
彈幕內一陣歡呼,紛紛留言“見證愛情”。
山寺的聲音從耳機里傳出,溫柔依舊:“真為寶貝感到高興!好啦,這個寶貝的情感問題解決了,那么下面連線下一位。”
“咦,輕舟,這么巧,都沒注意你會來,竟然連上你了呢。那么,你最近有沒有什么困擾你的感情問題呢?”
客房里,蘇峙看著上線的顧清洲不動聲色。剛上線的時候,一直都沒有看到顧清洲。他知道,顧清洲關注了app,他直播肯定會有通知,便想了個分析感情來等著他。
哪里會那么巧就連上了顧清洲,還不是他專門的選擇。
被強制上線的顧清洲很安靜,彈幕都飄了好多遍,可他都還沒有說話。蘇峙也不急,就那樣耐心等著。他感覺,顧清洲一定會把今天的事說出來。
果不其然,沒一會,顧清洲終于開了口。
富有磁性的聲線順著網絡傳播到他的耳朵里,為顧清洲平添了幾分魅力。
他低聲開口:“我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
**
顧清洲沒有刷視頻的習慣,一些熱門的視頻都是偶爾從朋友圈里看到他們轉發的。其中有一條說網戀的,讓他記憶猶新。
說什么兩個戀愛對象,在網上聊天時都會說一些虎狼之詞,看不出本來的性格特點?梢坏┮娒婧,誰都不敢成為那個先邁出去一步的人。說白了,就是因為有網絡作為兩人之間的遮羞布。
而如今,顧清洲在山寺的直播間里將自己這段時間的矛盾與糾結悉數道出,也正是因為誰都不認識誰,才讓他能如此大膽。
這次彈幕更瘋狂了。
有不少女生在下面瘋狂留言,一個勁地“磕cp”。要么就是說好好磕之類的話,總之支持兩人在一起的,還是大多數。
更有大膽的人,不停地刷著同一句話:“帥哥你是1還是0!”
當然了,也有不少帶有歧視色彩的,剛說一句難聽的話,就會被其他的言論頂掉。要是再說一句,山寺直接就給踢出了直播間。
那句大膽詢問的話開起了一波熱潮,剎那間,彈幕皆是飄著這一句話。
“求問帥哥是1是0。”
“咳咳,我說各位寶貝們,你們不要嚇到我們家輕舟了!
“你們家輕舟,山寺寶寶,你該不會是吃醋了吧!
“對啊對啊,輕舟可是山寺寶寶的死忠粉,F在看著死忠粉有了自己的戀情,山寺寶寶,你可不要傷心!”
顧清洲看著那一句句話,不知道到底要不要回答。
許是看出了自己的窘迫,山寺忽視了那些問題,繼續跟顧清洲交談:“其實輕舟的事情更好解決,比剛才那位寶寶更簡單。畢竟那個寶寶是表白的人,還被拒絕了。輕舟只需要考慮清楚,自己要不要答應!
顧清洲沉吟了一會,繼續說:“可是他的問題,讓我很難去回答。如果他問的是,要不要跟他談戀愛,那還好一些。可現在……”
“而且,我也不知道自己對他是一種什么想法。最初,因為他的聲音跟山寺大大的很像,所以,我是不是帶著濾鏡去對待這個人的?”
好不容易有個可以宣泄的地方,顧清洲干脆把自己全部的顧慮都說了出來。
這下,彈幕說什么的都有了。
“看來我們山寺寶寶這么有魅力,都影響輕舟的感情問題了。”
“我覺得這不能是濾鏡,頂多算得上是導火索吧。如果一個人相處下來沒有任何感覺,他就是長得再像哪位明星,我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說明輕舟跟他的相處還是很開心的!
“沒錯,同意!
“+1+1!”
“其實我能明白輕舟的顧慮,”山寺接著開口:“大概是因為對方的模棱兩可,讓你本來就遲疑的心更加搖擺不定。其實輕舟不用考慮太多啦,說不定就像剛才那個寶寶一樣,萬一對方很肯定地想跟你在一起,是不是就會抵消你的顧慮了呢?”
山寺的話給了顧清洲一個提醒。
一直以來,好像蘇峙都是以一種試探的方式在對自己。也難怪他會如此,換作自己也會這樣。在不知道對方性向的情況下,也不會貿然主動。
那所以,自己是可以答應蘇峙的。
呸,答應什么答應,他都沒問好嗎?
他只是說要追求自己而已,追求而已!
“輕舟寶貝,你還在嗎?”見顧清洲又是許久沒有說話,山寺繼續問。
“在的,謝謝山寺大大,我沒什么問題了!鳖櫱逯藁剡^神來。
“好,今天的直播就到這里結束啦。很開心,能夠幫助兩個寶寶解開心中的疑惑?礃幼,下次這種類型的活動還應該多開。只不過,本寶寶工作太辛苦了,還不知道下次直播會是什么時候呢!倍鷻C里是山寺充滿委屈的聲音。
工作?顧清洲想起來,山寺立志是考編的,不知道他是不是考上了。
已經有彈幕問了。
“是的,本寶寶現在可是光榮的人民教師一枚,也算是實現了我人生其中一個愿望。”
“另一個是什么?那肯定不會告訴你們。再見啦寶寶們,解決了你們的問題,我可是要去解決自己的問題了。”
自己的問題?這次,山寺沒有給其他人問問題的機會,直接下了線。
緊接著,顧清洲就收到了山寺的微信。
“輕舟寶寶,要有愛人的勇氣呀!加油!”
直播結束后很久,顧清洲都還在思考山寺的問題。
好在接下來還要監考,至少能給了顧清洲更多思考的時間。
轉眼就來到了高考當天,昨天的假期,蘇峙也一直安安靜靜,沒有來打擾他。就是偶爾會給他分享一些戀愛小視頻,每次顧清洲也就是看看,并沒有回復。
本以為還要三天才能見到蘇峙,畢竟在監考名單里顧清洲并沒有看到他。但是,沒想到,高考第一天早上開考務會的時候,顧清洲就看見了蘇峙。
高考九點開始,考務會要求七點五十在報告廳集中。首先觀看監考流程,這還是之前一中特地拍的,作為整個北市高中的監考時的學習樣本。里面還有顧清洲出鏡,他扮演監考員甲的角色。
顧清洲出鏡的時候,下面已經有不少人竊竊私語了。
每年中考高監考,一中都會作為考點。而一中被抽中監考的老師則會成為主監考,其他兄弟學校的老師是副監考。這次一中就是和運平小學搭班,共同監考。運平小學,是北市最大的小學,其中以女老師居多。這是第一次參與一中的監考,自然也是第一次看到顧清洲的視頻。不少人甚至還拿出手機,準備拍一張顧清洲的帥照。
蘇峙就是大家看視頻的時候進入報告廳的。
很顯然,他遲到了。但是楊校長卻沒有說什么,反而跟蘇峙笑了笑點了點頭。
這是什么情況?蘇峙不是沒有監考嗎?
看完監考視頻后,楊校長開始講一些監考過程的注意事項。包括試卷袋的拆封,掃描儀的使用,監考手冊的講解,主副監考對應的監考責任等等。如果一場考試下來安安穩穩也就罷了,一旦遇上缺考的或者答題卡破損、填錯等一些突發事件,這些還要如實填寫到監考表上。
最后,楊校長再次強調了試卷袋的拆封,每年都會有老師拆倒了的現場。等這些問題都說完后,他才補充了一句。
“因為我們有位主監考臨時生病,所以蘇峙老師將代替原來的22號監考老師。”
22號,就在顧清洲旁邊,隔著運平小學的老師。
楊校長介紹完后,蘇峙才從一側走到自己的右邊坐下。
還有10分鐘監考老師就要提前進入考場,楊校長開始抽簽,安排監考員所在的考場。每場都是這樣隨機抽取一號考場的監考員,然后依次往下排列。被念到號碼的監考員,主監考依次上臺拿試卷袋演草紙和條形碼,副監考則在臺下拿掃描儀和礦泉水等。
而無論怎么抽,顧清洲和蘇峙都會是相鄰的兩個考場,除非兩人分布在兩個樓層的兩側。
念到兩人時,兩人一前一后,跟著前面的老師去排隊,蘇峙站在顧清洲的前面。
在即將排到兩人的時候,蘇峙突然回頭,對著顧清洲眨了下眼睛,向后側著腦袋,小聲地在顧清洲的耳邊說了句話。
就這一句,便讓顧清洲這一天的心理建設轟然倒塌。
報告廳里不是很安靜,讀序號的聲音,“滴滴”試掃描儀的聲音,老師們討論的聲音……
然而,蘇峙那幾個字卻讓顧清洲聽得非常清楚。
蘇峙問:“清洲,你考慮好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