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離譜但合理
青山村曾經是個典型的小山村, 距離上河鎮不近不遠,只有一條小山路通行。
自打趙夢成的豆腐生意坐起來,來來往往的貨郎多, 硬生生將這條山路都踩得寬敞了一些。
等村里頭辦起了香皂工坊,運輸都是走的馬車, 趙夢成索性拿出銀子來將山道好好修整了一番。
三年時間, 青山村變化巨大,如今山道上能并排走兩輛車。
這還是馬路拓寬之后,趙夢成頭一次被堵在村口進退不得,前面鬧鬧哄哄的都是人,不但有人還有牛車、驢車甚至還看到一輛馬車。
趙夢成拉停驢車, 有些奇怪的跳下去。
“這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情?”
趙夢成掃了一圈,都是生面孔, 好不容易在里頭找到了王嬸。
王嬸也是剛從里頭擠出來, 瞧見他就笑:“你剛去雜貨鋪送完東西回來吧, 這不趕巧了,這都是來咱們神龍廟求子的。”
“求子?”趙夢成懷疑自己聽錯了。
王嬸笑著說:“可不是,最近咱們村但凡能生的媳婦都懷上了, 可見實在是靈驗的人。”
她顯然興致勃勃:“都是咱們村的這條白龍其實是送子觀音的坐騎, 自然也能給人送孩子, 所以咱們村才人丁興旺。”
趙夢成挑眉, 暗道青山村人丁興旺是糧食豐收, 家家戶戶都有副業掙了錢,家里自然吃得好。
人吃得好, 營養足夠,適齡的夫妻倆懷上孩子不要太正常。
別的不確定, 但神龕里這條白蛇如今還在山洞里乘涼,肯定是沒工夫搭理給人送孩子這檔子事情。
“那怎么這么多人,我瞧著都是生面孔,不是咱們村的。”趙夢成問道。
王嬸笑著解釋起來,還帶著幾分得意:“都是聽說神龍送子靈驗特意上門來磕頭的,哎,要我說這樣的好事兒咱們就該藏著掖著,來的人多了,神龍萬一顧不上咱們村的怎么辦?”
趙夢成輕咳一聲:“嬸,外人相信就算了,難道你也信?”
王嬸連忙說:“當然信,神龍靈驗的很,夢成,雖說你已經有倆孩子了,可也不能對神龍不敬,這也可不好,萬一神龍不保佑你了怎么辦?”
趙夢成教育不成,反被教訓。
嘴角抽了抽,趙夢成放棄了說服王嬸的打算,索性從旁邊的小道兒繞路回家。
在他身后,神龍廟的香火鼎盛的很。
前來求子的夫妻虔誠磕頭,燒香的燒香,上供的上供,一時間小小的神龍廟都放不下那么多貢品。
村里還有心思靈活的,直接將豆腐攤子擺在了神龍廟旁邊叫賣起來。
“用神龍泉做出來的豆腐,吃一塊強身健體,吃兩塊毛病全消,不但味道好,還有神龍賜福。”
甭管這話多夸張,信的人顯然不少。
一會兒功夫,豆腐攤都賣得干干凈凈。
有來晚了的夫妻倆先磕了頭,擺了貢品,轉身想買豆腐一問卻賣光了。
妻子忍不住責怪丈夫:“讓你動作快一些快一些,你偏要磨磨蹭蹭,要是把我兒子磨蹭沒了,我可饒不了你。”
丈夫也是苦了臉:“小哥,還有豆腐賣嗎,我們是誠心要買的。”
“豆腐真沒了,豆干倒是還有一些,都是用青山村的黃豆和泉水做的,功效一樣。”賣豆腐的家伙笑呵呵道。
夫妻倆絲毫沒猶豫:“給我們來一斤。”
臨了又問:“你們這兒的神龍廟真的那么靈驗嗎,我可聽說但凡住你們村的,十個媳婦九個都懷上了,剩下那個是年紀太大生不了了。”
“那是自然,不信你往村里頭走走,到處都能見到大肚婆,這都是神龍保佑我們村。”貨郎笑著說。
夫妻倆對視一眼,拎著豆干果然去走了一圈。
這一看,夫妻倆頓時信了。
只因為在青山村里,每走幾步都能看到挺著大肚子的女人,有些肚子大一些,有些肚子小一些,但看身形都懷上了。
“回家我給你做豆腐吃,吃完指不定咱倆也能懷上。”男人說。
女人很是意動,甚至咬牙道:“他們青山村的風水真好,要是吃了豆干沒用,不如咱們索性搬過來。”
一聽這話,男人居然也心動起來。
雖說人離鄉賤,可夫妻倆成親十年都沒孩子,想要孩子都快要想瘋了,搬家算什么。
趙夢成繞著路回到家,正巧趙馨也從香皂工坊回來了,瞧見他就問:“爹,雜貨鋪那邊還好嗎?”
“供不應求。”趙夢成笑道。
趙馨點了點頭,將今天的賬本遞過去:“爹,這個月的出貨進貨單我都算好了,你看看。”
不到一年的時間,趙馨算賬倒是利落起來,如今對香皂工坊的賬本了如指掌。
趙夢成看了一眼,果然沒問題,贊許的點了點頭:“不錯,馨兒越來越能干了。”
被表揚的趙馨高興的笑起來,又問:“爹,雜貨鋪那邊的貨要不要增加一些,如今這樣總是斷貨。”
“夠了,不必專門供上。”趙夢成卻這么說。
一來香皂不能吃不能穿,只能說是生活衍生品,不是必需品。
二來也是他心知肚明,如今雜貨鋪老是不夠賣的原因,不是上河鎮老百姓買的多,而是有些商戶大批量購買,然后轉賣出去賺差價。
這樣的人很難分辨,趙夢成也沒費時費力的去區分,當然也不會單獨加大供應。
趙馨點了點頭,又說:“阿恒叔說新品都做的差不多了,問你啥時候開始往外賣。”
“不急,等年底再說。”
劉恒口中的新品是洗發水和沐浴露,這也是針對貴族富豪的產品,自然是要等到年底過節的時候才好賣。
父女兩有來有往的商量了一會兒。
趙馨才提起一件事:“爹,你瞧見村口的熱鬧了嗎?”
“你也看到了?”趙夢成反問。
趙馨笑了笑:“你說好不好笑,明明白龍只是一條白蛇,可大家伙兒都信了,以前只是弄了個小神龕,如今神龍廟越來越大了。”
“他們不但來神龍廟求神拜佛,有些人還在村里頭轉悠,甚至還有從我們村挖土回去的,真讓人不知道說什么好。”
趙夢成嘆氣:“有些東西,信則有不信則無。”
即使他不信,心底也知道信仰的厲害。
趙馨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又說:“不過香火旺盛是好事兒,村長爺爺說每天晚上會派人去收供品,收起來的也不丟,就分給村里的老弱孤寡吃。”
以前只有青山村自己人上供品,一般都是供完就帶回家吃掉。
如今來的人越來越多,大部分按照寺廟道館的習俗來,供品是不帶走的。
于是神龍廟門前多了許多供品,放久了就爛了。
老村長是苦過來的人,見不得別人浪費,便提出了這法子來。
“老叔這個做法好,也算是給神龍積功德了。”趙夢成笑道。
能讓鰥寡孤獨吃飽肚子,神龍也算是做了一樁好事兒。
兩人說話的功夫,猞猁不知道從哪兒跑出來,順著趙夢成的衣襟往上爬,蹲在他肩頭親昵的貼了貼。
趙夢成笑著摸了摸它的皮毛,小家伙被養得極好,皮毛都是油光水滑的。
趙馨見不得小家伙諂媚的架勢,叉腰道:“哼,平時白喂你了,除了大哥就喜歡爹爹,我找你玩的時候為什么故意躲起來?”
被質問的小猞猁轉過腦袋,假裝沒聽見。
趙馨更生氣,她知道小家伙機靈的很,這次肯定是故意的。
趙夢成哭笑不得,猞猁不搭理趙馨絕對是她自己作的,誰讓她三天兩頭要給猞猁扎小編,小家伙哪兒受得了,從一開始粘人,到現在看見她都要跑。
趙夢成原以為神龍送子的傳聞過一段時間就會冷卻下來。
畢竟神龍壓根沒法力,村里頭這么多女人同時懷孕,更多的原因是大家日子過得好,營養豐富,身體素質就跟上了。
畢竟求神拜佛沒見成效,老百姓的供品也不是白來的。
但讓他沒想到的是,過了一個月,神龍送子的傳聞不但沒有平息,反倒是愈演愈烈,信徒眾多。
原因在那對成親十年都沒能懷孕生子的夫妻身上。
且說那一日夫妻倆認認真真的磕了頭,買了豆干,回到家就每每的吃了一頓。
大約是見到了那么多的孕婦,夫妻倆覺得神龍肯定靈驗,至少比他們以前求過的神仙更加靈驗。
所以當天晚上,夫妻倆摟著做了個美夢,夢里頭白龍騰飛,送來一個大胖小子,哇哇大哭的到了夫妻倆懷中。
美夢醒來,夫妻倆還覺得意猶未盡。
如果只到這里,那就只是一個美夢。
哪料到半個月后,當媳婦殺魚時就吐了,夫妻倆對視一眼,心底狂喜,忙不迭的找來大夫把脈。
大夫一上手就說:“尊夫人有了,已經一個月,月份尚淺,但脈象有力確實是喜脈。”
夫妻倆頓時大喜。
兩人說起前些日子的美夢,一對才發現兩個人居然同時做了白龍送子的夢,當下認定是神龍靈驗,果然給他們送了孩子。
夫妻倆也不管孩子已經一個月,他們拜神卻是半個月前,愣是敲鑼打鼓的去還愿。
不止如此,十年沒能懷孕生子的兩人備受爭議,平日里沒少被人笑話,如今乍然懷上,當下恨不得昭告天下。
夫妻倆逢人就說神龍廟靈驗,求過一次就懷上了的事情。
一時間上河鎮人人都聽聞此事,神龍廟再次迎來高峰期,白天人最多的時候愣是把大路堵得嚴嚴實實。
甚至連黃夫人都聽聞此事。
黃夫人心底也有自己的愁悶,他們夫妻倆只有一雙兒女,后來這些年夫妻感情極好,孩子卻都沒有再來。
私心里,她也是想要多幾個孩子,畢竟這年頭講究多子多福。
聽說神龍廟靈驗,黃夫人頓時動了心思,拉著黃縣令說:“趁著你還在上河鎮當縣令,咱們也去拜一拜神龍。”
黃縣令是萬萬不信怪力亂神的,他是個典型的儒家書生。
這話讓他皺眉頭:“別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神龍不過是二弟鬧出來的名頭,安撫那些愚民用的,你怎么還信上了。”
黃夫人心底不樂意,悶聲道:“可人人都說神龍靈驗。”
還提起那對夫妻:“咱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住著一對夫妻,家里還有些錢財,可這些年愣是沒能懷上孩子,都十年了夫妻倆都沒動靜,哪知道去了一趟回來就懷上了。”
又說:“衙門里那個叫老李的,他家大兒子早些年傷了身一直沒孩子,去拜過后媳婦肚子也懷上了。”
“還有門房的兒媳婦娘家的嫂子侄女……”
“都是去拜過就懷上了,這么多人都說靈驗,那肯定是有些靈驗的。”
黃大人聽的頻頻皺眉,無奈道:“不過是機緣巧合,如果求神拜佛有用,天下早就朗朗乾坤,處處太平了。”
“那不一樣,天下太平多難,多子多福卻容易。”黃夫人說。
說完一扭身子,開始擦眼淚:“你是不是就不樂意陪我去,難不成半天功夫你也抽不出來,平日里你忙于公務我也體諒,可這么小的事情,你就不能聽我一次。”
黃縣令拿陪伴自己多年,伴隨他大起大落吃足苦頭的妻子沒辦法:“行行行,你想去就去,我又不會攔著你。”
“一個人去沒用,他們都說得兩個人一道兒去才有用。”黃夫人強調道。
黃縣令擰起眉頭,作為父母官,他領頭求神拜佛可不好。
但看著夫人梨花帶雨的模樣,他也沒法拒絕,只能說:“那我們早些去,我畢竟是朝廷命官,被人瞧見了不好。”
“這個我自然知道。”黃夫人見他答應,頓時又笑了。
黃縣令見她展開笑顏,原本心底浮現的那點后悔也消失了。
他心底暗道,要是被人瞧見了,他可以說是去視察公務,正好他能順道兒看看香皂工坊,說起來自打工坊造好到現在,他還一次都沒去過。
如今他要調任知州,往后再來上河鎮也麻煩,趁著臨走前去一趟也說得通。
于是第二天天蒙蒙亮,黃縣令夫妻倆變雙雙往青山村走。
踩著開城門的當頭,黃家的馬車迅速的踩上了大道兒。
黃縣令原以為這么早,他們肯定不會遇上人,哪知道馬車剛走出去就遇上另一輛車,還排在他們前頭。
守門的官差一邊打開城門,一邊還在跟人嘮嗑:“徐老爺,這么早您是要去哪兒?”
“還不是我家那口子聽了神龍送子的事情,非讓我一起去。”徐老爺是個三十出頭的男人。
黃縣令聽著聲音耳熟,撩開簾子一看果然是上河鎮叫得上名號的富裕人家。
官差顯然對此司空見慣,還說:“那您可得快一些,都說早晨頭柱香最靈驗。”
“我這不是大清早就在這兒候著,就等你們來開城門。”徐老爺打趣道。
官差利落的將城門打開,徐老爺也沒耽誤,比了個收拾就讓人駕車趕緊走。
黃縣令正有些為難,黃夫人卻不痛快的掐了他一把:“讓你早一些早一些,你偏不聽,現在好了,他們在咱們前頭,頭一炷香肯定被搶走了。”
黃縣令痛得呲牙咧嘴沒辦法。
幸而走到半道兒上,徐老爺就發現身后的馬車很眼熟,轉頭仔細一看,果然是縣令家的。
他心思一轉,知道黃縣令如今正要高升,前程似錦,連忙開口打招呼:“車內可是黃大人?”
“正是,徐老爺,好巧。”黃縣令見他認出來,只得出來招呼。
徐老爺笑了笑,又說:“黃大人可是要去青山村,我跟夫人不趕時間,請大人先行。”
黃縣令正要拒絕,黃夫人卻已經把手掐在了他胳膊上,以作威脅。
迫于夫人的威脅,黃縣令只能領了這個好處:“多謝徐老爺,本官此次去青山村也是要視察香皂工坊。”
徐老爺也是個人精:“大人為了我們上河鎮嘔心瀝血,公務繁忙,但也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
客套了幾句,黃家的馬車越過了徐家的,朝著青山村奔馳而去。
徐家的馬車反倒是慢了下來,馬車里,徐夫人很是不滿:“明明是我們先來的,憑什么讓給他。”
徐老爺語重心長:“夫人,那可是黃縣令,擇日就是黃知州。縣官不如現管,咱家過得好不好還得看他臉色。”
徐夫人不滿道:“你的前程重要,難道兒子就不重要了?”
不等徐老爺說話,徐夫人又說:“如果神龍廟不靈驗,縣令大人怎么會去,我不管,我就要這頭柱香。”
徐老爺治好安慰她:“咱們住在上河鎮,沒了今天的頭柱香還有明天的,以后多的是機會,你放心,總能拜到的。”
黃縣令難得以勢壓人,臉上還有些不自在,黃夫人卻興致勃勃的探出腦袋,看著周圍的風景。
她也是頭一次來青山村,看了一會兒就詫異道:“這路可真寬。”
“原本是一條小路,不過自打二弟掙到了錢,就花錢修繕了一番。”
黃縣令對趙夢成很是推崇,忍不住多說了幾句:“二弟是個有遠見卓識的,窮人乍富,多的是奢侈無度,亦或者吝嗇摳門,可他卻愿意從自己的口袋掏出錢來,為鄉親們修路造橋。”
黃夫人對趙夢成的印象也是極好。
畢竟趙夢成談吐有物,更難得是長相斯文俊朗,很容易得到人的好感。
但聽夫君滿口夸張,黃夫人故意笑道:“是是是,知道老爺您喜歡這位弟弟,如今您十句話里頭,倒是有八句在夸他,剩下兩句是轉個彎夸他。”
黃縣令不以為意,笑道:“他值得這番夸贊。”
臨了又嘆氣:“只可惜他總說自己胸無大志,寧愿蝸居在小小的青山村,既不愿意參加科舉,也不愿意謀取入仕,不然成就非同一般。”
黃夫人卻不這樣想。
有才華跟有前途是兩碼事,考科舉跟真材實料也是兩碼事,看她夫君這一路走來的艱難就知道。
不過她笑了笑,只說:“不是說他家那二小子有些文采,打算明年就下場試一試,到時候你看顧一些就是。”
黃大人一聽,笑著點頭:“也是,他家幾個孩子都是聰明伶俐的。”
頓了頓,看了眼夫人說:“夫人也可以細心看一看,若是覺得孩子出色,將來做個兒女親家也不妨。”
黃夫人頓時猶豫,看了眼黃大人說:“我私心里也是喜歡那幾個孩子的,但你也知道,他家與黃家門第不當,差的大了,總歸不是好事情。”
黃縣令也是隨口一提,搖頭道:“孩子們還小,這事兒不著急。”
又說:“也許十年之后,阿椿高中武狀元,阿茂高中文狀元,到時候你想挑選他們當女婿,恐怕都不容易了。”
黃夫人失笑:“狀元哪里是那么好當的。”
她家老爺也算是出身名門,又有看重他的恩施提攜,可也是等到年近而立才中了狀元。
趙椿趙茂確實是聰明能干,可畢竟出身太差,若是沒有名師提攜,恐怕將來成就有限。
黃夫人卻不知道,即使有名師提攜,趙夢成也不打算讓兒子去趕這一趟注定要撞毀的末班車。
黃縣令果然帶著夫人搶到了頭柱香。
黃夫人高興異常,帶來了豐厚的供品,夫妻倆齊齊跪下磕頭。
等拜完了,黃縣令卻提出要去趙家坐一坐,主要是要去看一眼香皂工坊。
黃夫人自然不會反對。
趙夢成也沒想到他們還在睡覺,黃縣令夫妻倆卻上門了。
匆匆忙忙的起床待客,趙夢成已經清醒,幾個孩子臉上卻還有困倦。
黃縣令一看也有些尷尬,連聲說道:“讓孩子繼續睡吧,我就是來看看工坊,等你吃完早飯也不急。”
話雖如此,趙夢成怎么好意思讓黃大人夫妻倆等著。
“大人,可要嘗一嘗農家早點,雖不算精致但也能果脯。”趙夢成邀請道。
黃縣令正要拒絕,肚子卻咕咕叫起來,實在是起的太早搶頭柱香,以至于夫妻倆只草草吃了點墊肚子。
趙夢成已經起身:“我去做,很快就能吃。”
不好讓客人久等,趙夢成就照著最簡單的做,幾個涼菜,拌豆腐、拌黃瓜、咸鴨蛋,咸鴨蛋還是去王嬸家拿的,自家做的還不能吃。
幾個孩子一起動手,一會兒就做好了飯菜,看著很是簡單。
黃縣令頭一次吃,都是清粥小菜,但勝在開胃,連黃夫人都忍不住多吃了幾口。
因為黃縣令的話,黃夫人忍不住細細打量起趙家的四個孩子來,這一看又覺得趙夢成實在是能干,家里沒女人,卻把四個孩子都養得極好。
趙椿英武壯碩,小小年紀就很有氣勢。
趙茂斯文秀氣,比大哥更像是書香門第的小公子。
趙馨更是長得玉雪可愛,論容貌,她家女兒倒是差遠了。
最小的那個聽說是撿來的,可這一看又是吃驚,居然是個金童子,模樣氣質都是頂頂好的。
更難得是四個孩子都乖巧懂事,餐桌上黃縣令動了考檢的心思,幾個孩子都是應對得宜,實在是讓人心喜。
黃夫人心想,趙家在鄉下,把女兒嫁過來總歸舍不得,但把趙家的女兒娶過去倒是可以。
趙夢成這般心疼女兒,肯定也舍得出嫁妝。
別人不知道,她可知道香皂多掙錢,那是巨額的利潤。
心思一閃,黃夫人笑容越發和善,吃完飯就拉著趙馨說話。
趙馨卻心急不已,因為他爹和黃大人已經要出門去工坊了!
作為工坊的半個負責人,趙馨覺得自己有必要跟上去,不得不開口打斷黃夫人的話。
“夫人,不如咱們也去工坊看一看吧。”趙馨表示,“工坊那邊有些事情都是我在管,爹爹都不一定有我清楚,我得去幫忙。”
黃夫人一聽,頓時愣住了。
第102章 義女
“你在管?”黃夫人臉上難掩驚訝。
趙馨并未察覺她眼底的探究, 自豪的點了點頭:“是呀,自打年初開始爹爹就教我管賬,如今進貨出貨都是我在處理, 爹夸我算賬極好,比阿恒叔他們都強。”
黃夫人忍不住皺了眉頭, 暗道趙夢成看著穩重妥當, 可家里到底沒有夫人,居然讓趙馨一個小姑娘拋頭露面。
她心底很喜歡趙馨的活潑可愛,卻又礙于是別人家的孩子,有些話不好直接開口。
趙馨卻心急不已:“夫人,咱們也過去吧, 正好我帶你看看工坊。”
黃夫人笑了笑:“那就一道兒去看看。”
趙夢成見她點頭,自然不會反對。
索性一群人一道兒去工坊。
雖然時間還早,但工坊已經動工了, 如今工坊已經有足足三十人, 各司其職, 每個人負責的項目不同,但都做得極為認真。
黃縣令跟著趙夢成過來時,瞧見的就是這幅井井有條的場景。
負責現場管理的正是劉恒, 剛提管事的時候, 劉恒還有些不適應, 時不時鬧出個笑話來。
但一年過去, 劉恒也已經變得老辣熟練。
這會兒他正在檢查成品, 每一塊成色都要有保障,否則賣出去壞口碑。
差一些的也不會浪費, 直接扔進大池子里重新融了,做成次一等的肥皂也是供不應求。
劉恒是見過黃縣令的, 一打眼就認了出來,連忙跪下要磕頭:“草民參見縣令大人。”
被他這么遺憾,其余長工紛紛跟著要跪下來磕頭。
黃縣令連忙開口:“諸位不必多禮,今日我是微服訪友,順道兒過來看一眼,可不是特意考察。”
即使他這么說,長工們也不敢大意,除了劉恒還能說幾句,其余人都只低頭做事兒。
趙夢成帶著黃縣令一步步看,如今香皂越做越大,工坊也是擴建過的,每一個步驟都在單獨的屋子里。
黃縣令看得認真,忍不住問:“你也不怕秘方泄露出去?”
趙夢成笑道:“關鍵的步驟在我手中,若有人能猜透,那也是他的厲害。”
黃縣令忍不住心想趙夢成實在是大氣。
劉恒趁機說:“縣令大人,我們村能有今天這般富裕的日子,都是靠著夢成哥一人,誰要是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我們整個村都是不肯的。”
黃縣令笑了起來,看著趙夢成說:“二弟,你在村里也是深得人心。”
“不過是鄉親們見我年幼,照顧一些。”趙夢成笑著回答。
“再去那邊看看,方才瞧著他們按模子倒是有趣。”黃縣令開口道。
趙夢成自然同意,甚至還說:“大人若是愿意,不如自己下場試試,到時候成品帶回家用著,也別有一番趣味。”
黃縣令一聽,果然來了興致,興沖沖的跟著過去了。
黃夫人不想進去,主要是里頭都是干活兒的工人,這會兒天還熱,有幾個原本都光著膀子。
瞧見他們過來,那幾個工人都急急忙忙的穿上了衣裳,但也只是一件單衣。
黃夫人好歹是大家閨秀出身,自然是滿身不自在。
趙馨這次發現了,便體貼的開口:“夫人,里頭亂哄哄的,不如我們去看看成品。”
黃夫人拉住她的手:“我正愁太吵鬧,走,去看看。”
成品都放在最右邊的庫房里,這邊比外頭還要涼快一些,做好的香皂分門別類的堆放的整整齊齊。
黃夫人一進去,就聞到濃郁的香皂氣息。
她忍不住深吸一口氣,笑著問:“有菊花、竹葉,別的我倒是聞不出來。”
“夫人說的對,春天的時候花樣多,如今秋天了不時興,收不到新鮮的花瓣,爹就讓做了蜂蜜和牛乳的。”
趙馨知道這兩樣是新品,都還未賣出去過。
她挑了兩塊拿過來:“夫人您看。”
黃夫人也被挑起了興趣,只見一塊如琥珀一般晶瑩剔透,另一塊卻如白雪一般潔白無瑕。
她拿在手中只覺得沉甸甸的,帶著一股子好聞的香味。
“夢成實在是多才,每年都能搗鼓出新的味道來,也怪不得香皂賣了兩年,依舊是最時興的。”
趙馨最樂意聽人夸自家爹爹,高興的說:“爹爹常說,我們做出來東西是要賣的,自然就得先考慮別人想要什么,他們想要什么,我們就做什么,那生意不愁不好。”
黃夫人聽著,忍不住問了句:“你爹連這個都教你?”
趙馨點了點頭:“是呀,爹說了,只要我想學,不管什么他都愿意教。”
她掰著手指頭:“爹還教我練武,我練得跟哥哥們的不一樣,爹說女孩子不求率兵打仗,但能強身健體總歸是好的。”
“爹教我讀書,不過我不愛四書五經,但二哥買來的閑書我都愛看,可好玩了,書里頭有好多我沒去過的地方,有好多我沒吃過的東西。”
“爹還教我算賬,做生意,如今工坊這邊的事情我都會啦,大家都夸我厲害。”
黃夫人從一開始的不贊同,到現在的震驚,甚至有些瞠目結舌。
她心底甚至隱隱浮現出幾分羨慕來。
聽著趙馨的童言童語,黃夫人忍不住想起自己年幼時候承歡膝下,看著哥哥們都能上學讀書,她也曾鬧過幾次。
可爹娘都說,她是女兒家,未來都是要嫁人的,不需要讀那么多書,只需在家認得幾個字,會讀女則女戒就成了。
那時候她總是不以為然,甚至覺得自己比大哥二哥都聰明。
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也許是嫁人,也許是生子,也許是漫長的歲月。
黃夫人有些恍惚的想,如今看著趙馨這般,她腦海中第一個念頭居然是,女孩子家家不需要讀那么多書,也不能拋頭露面,不然將來不好說親。
一時間,黃夫人心底暗潮涌動,說不出的滋味。
趙馨像一只快活的小麻雀,在老鷹的庇佑下日子輕松,同時有少女的嬌俏和鮮少在女孩子身上瞧見的自信。
她站在那里,下巴微挑,整個人像是發光一樣。
黃夫人眼神莫測,心神俱動。
趙馨卻發現黃夫人有些不對勁,她貼心的問:“夫人,您是不是累了,不如咱們回家休息?”
黃夫人卻握住她的手:“馨兒,你喜歡嗎?”
“喜歡什么?”趙馨有些莫名其妙。
黃夫人笑了起來:“喜歡這樣的日子,喜歡跟著你爹學那么多東西,你會不會覺得厭煩,辛苦,不如其他女孩子輕松自在。”
趙馨吸了吸鼻子。
“夫人,你怎么會這樣想,算賬做生意怎么會辛苦呢,這是多么有趣的事情。”
趙馨反問道:“而且別人家的女孩子也不都輕松自在,我們村的小姑娘都做飯洗衣割豬草,就算是城里頭,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也要開始做女紅了。”
“反正都要做事情,還不如做我喜歡,讓我覺得高興的。”
黃夫人臉上露出大大的笑容:“喜歡就好,你爹愿意教你是多好的事情,別人都是求不來的。”
“夫人您也求不來嗎?”趙馨好奇的問。
問完她又有些懊惱,畢竟這話有些冒犯,她知道黃夫人是縣令的夫人,不想得罪她讓爹爹難做。
黃夫人摸了摸小丫頭的腦袋,臉上帶著笑容,眼底卻滿是無奈:“小時候也曾求過,可如今嫁了人,生了孩子,就得管理內宅和一大家子,再者夫君是知州,我是不能經商的。”
趙馨似懂非懂。
只是心底隱隱約約的想,難道嫁了人生了孩子就得困在內宅嗎?
她不太理解,畢竟青山村里不講究這些,村里的女人嫁了人反倒是自在一些,出門做事也很正常,甚至還有去賣豆腐的。
黃夫人也不指望她能懂得其中無奈,只是笑著說:“你這樣就很好。”
趙馨被她夸了,反倒是有些難為情起來。
“夫人,你喜歡這兩塊香皂嗎,若是喜歡便帶回去先用著,馨兒知道夫人是不缺這些的,但這是我的一點小小心意。”趙馨說。
黃夫人心底更是歡喜,覺得她越發可心。
“好,那我就收下了。”甚至還笑著說,“聞著就覺得味道好,尤其是這牛乳的,香噴噴的。”
趙夢成那頭,黃大人果然親自下場試了試。
香皂定模沒什么技術含量,即使黃大人是個真正的文弱書生,試過兩次也就成了。
他拿著那滾圓的蜂蜜香皂,樂滋滋的說:“看來我也有做香皂的天賦。”
趙夢成笑而不語。
黃大人將方才做壞的兩個也都帶上,跑出來還說:“夫人,這是我親手為你定制的香皂,你看看可喜歡。”
黃夫人低頭一看,那香皂歪瓜裂棗的。
但她還是承了這份情:“多謝老爺,沒想到老爺還有這天賦,看來是被讀書耽誤了。”
“夫人說得對,我亦是這樣想的。”黃縣令頓時得到了自信。
黃夫人只是笑盈盈的看著。
方才的悵惘過后,黃夫人又覺得自己的日子還是不錯的,至少她嫁的夫君是個端方君子,對她對孩子都是一心一意。
這些年來他們榮辱與共,夫妻情深,已是比她那些閨中密友好了許多。
黃夫人安慰好自己,等回到趙家便開口道:“夫君,今日我見了馨兒,只覺得分外投緣,不如咱們認她做個義女,你看如何?”
黃縣令是知道自家妻子的,平時頗有幾分眼界高。
他心底驚訝,但他自己都跟趙夢成拜了把子,趙馨原本就是他義侄女,便直截了當的答應:“這主意極好,不如連帶阿椿阿茂一起認了當義子。”
說著還笑哈哈的問趙夢成:“二弟,你不會怪我搶你兒子女兒吧?”
趙夢成無奈:“大哥既然知道,二弟我實在是舍不得。”
黃夫人也是無奈,原本說得好好的,結果這家伙一開口要人三個孩子,趙夢成會答應才怪。
她忙道:“夢成,我是實在喜歡馨兒,想認她做女兒。”
甚至還頓了頓,解釋道:“我原是京城崔家的女兒,想必你也聽過崔氏名聲,馨兒什么都好,偏偏幼年喪母,將來難免有讓人挑刺的時候。”
“可若她認了我做義母,往后任由誰也挑不出錯來。”
趙夢成心思一動,雖說他覺得自家女兒百般出挑,樣樣都好,但架不住時代的局限性。
他早知道黃夫人出身名門,卻沒想到她居然是崔家的姑娘,崔家名聲極好,認下這個義母,對于趙馨而言是百利無一害。
趙夢成立刻朝女兒點了點頭。
趙馨立刻進屋泡了茶,跪下來端起遞給新鮮出爐的義父母:“馨兒見過義父義母。”
“好孩子。”黃縣令莫名其妙的多了個女兒,摸了摸袖子發現出來的太急,什么都沒帶,一時有些尷尬。
黃夫人卻已經笑著將她攙扶起來:“你這孩子太實誠了。”
說著還把自己最愛的一對鐲子退下來,直接戴在了趙馨手上。
雖說趙馨現在帶著還大一些,但黃夫人卻說:“這是義母給你的見面禮,等你大一些帶著剛好,可不許不要。”
趙馨看了眼爹爹,見他點頭才收下。
黃縣令看著這一幕卻越發奇怪,這對鐲子可是自家夫人最喜歡的,還是她出嫁時岳母專門定制的陪嫁。
家里頭女兒見著喜歡,問她討要,黃夫人都舍不得,推說等她大一些再給。
如今卻直接給了趙馨,即使趙夢成是他義弟,也是很不至于。
忍著一肚子的疑問,等上了馬車離開青山村,黃夫人便笑著說:“老爺,你想問什么就直接問吧。”
黃縣令摸了摸胡須:“夫人定是知道我要問什么。”
黃夫人微微一笑:“夫君定是想問,為何來之前妾身從未提起,來之后卻忽然收下馨兒做義女。”
黃縣令點頭。
他怕夫人誤會,特意解釋:“夫人想要收一個義女,義女人選還是夢成的女兒馨兒,我自然是支持的,只是有些突然。”
“其實來之前我也沒想過這事兒。”
黃夫人看了眼他,故意說:“那時候我還想著,若是馨兒是個好的,到時候說到咱家做個媳婦,也好全了夫君與二弟的一番情分。”
“那夫人為何忽然改了主意?”
黃縣令更是不解,這娶回家的媳婦和正經磕了頭的義女可不同。
按照倫理而言,義女也是女兒,往后就得喊自家兒子一聲哥哥,萬萬不可再做親了。
黃夫人幽幽道:“只是覺得鳳棲梧桐,咱家兒子配不上。”
“啊?”
黃縣令懷疑自己聽錯了。
“夫人的意思是,二弟雖然腦子靈活會做生意,到底是白身,瞧不上馨兒嗎?”
黃夫人淡淡道:“原先妾身倒也曾這般想過,不過今日見了馨兒談吐,妾身就覺得咱家的傻兒子配不上人家。”
黃縣令更是詫異。
“今日聽了馨兒一番話,想必二弟是把她當做兒子在培養,讀書習武生意一樣不落,看著還比對阿椿阿茂更用心一些。”
黃夫人想到趙馨在親爹跟前小女兒的嬌態,便知道她在家極為受寵。
“既然是花了大力氣培養,趙家又不是沒錢,犯不著將女兒嫁出去受苦。”
黃縣令頻頻吃驚,不知道怎么就半天的功夫,自家夫人就想了那么多。
他是個男人,顯然對后宅之事一竅不通,私底下覺得夫人恐怕是想多了,趙馨再受寵,上面還有兩個哥哥在,怎么可能坐產招夫?
不過他見夫人言之鑿鑿,便順著話茬說:“倒也是,夢成是個極疼孩子的,看他這些年執意不再娶就知道了。”
黃夫人一聽這話,也點頭:“世間癡情女子守寡多,像夢成這般有錢有勢,卻能潔身自好的,確實是少之又少。”
“也正是他這般正直善良,才能教養出那樣三個優秀的孩兒來,就連撿回家養著的那個小糖,看著也十分不錯。”
黃縣令有些吃味,故意說:“夫人繼續夸他,本官可是要生氣了。”
“德性。”黃夫人扔了白眼。
夫妻倆你儂我儂了一番,黃夫人更是說:“妾身覺得,二弟特意撿了個男孩回家養著,指不定就是童養夫,這倆孩子青梅竹馬的長大,將來成了親感情更好。”
“確實是有道理。”
黃縣令這次也贊同,還說:“怪不得夢成從來不提讓那孩子認自己做養父,只說是侄兒,一年多了還是喊著叔叔。”
夫妻倆對視一眼,認定了唐糖就是趙夢成給趙馨準備的童養夫。
黃夫人笑著說:“認作女兒也好,妾身是真心喜歡馨兒,愿意當她母親。”
黃縣令撫須,還說:“既然如此,回頭我準備一份厚禮,夫人大方,我這個當義父的也不能太小氣了。”
“那是自然,不然妾身也不同意。”黃夫人打趣道。
夫妻倆求神拜佛認了女兒,熱熱鬧鬧心滿意足的回了家。
另一頭,趙馨將今天說過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趙夢成,還說:“黃夫人一開始還有些不大高興,我看的出來她瞧著叔叔們干活有些不自在。”
“哪知道過了一會兒,她忽然又高興起來,還說要認我做女兒。”
趙馨有些擔心:“爹,我是不是給你闖禍了?”
趙夢成腦子一轉,就明白黃夫人大概是個什么想法了。
摸了摸趙馨腦袋,他笑著說:“這是好事兒,黃夫人喜歡你才認你做義女,你只需把她當做長輩尊敬,其余的不必多想。”
趙馨這才點了點頭,松了口氣。
確定不是壞事兒,趙馨又高興起來,樂滋滋的舉起那對手鐲來。
“爹,這個玉鐲真好看,不過我現在帶著太大了,等我長大了再帶。”
趙夢成看了看那對玉鐲,水頭極好,里頭飄著一點青花,一看就知道很昂貴。
見女兒一副稀罕的模樣,趙夢成又有些愧疚起來,暗道自己是不是太忽略孩子了。
其實如今趙家真不缺錢,香皂工坊每一次發貨都能帶來巨額利潤,除此之外還有雜貨鋪和豆腐坊,兩者的收入都不低。
但趙夢成自己除了吃和日子舒坦之外,并無特別旺盛的物欲。
所以即使有錢了,趙家住的普通,穿的也普通,主打一個舒適自在,距離穿金戴銀的奢侈十萬八千里遠。
兒子倒也罷了,趙椿和趙茂都養得糙,對穿戴也沒講究,趙茂還知道要干凈,趙椿要是不盯著,一件衣裳能穿一個夏天。
可趙馨畢竟是姑娘家,自小愛漂亮。
趙夢成還記得小姑娘頭一次拿到零花錢去鎮上,愣是一口氣買了所有的頭花。
之前他隨意買的銀鎖,小姑娘也總是稀罕的帶在身上。
“喜歡嗎,喜歡的話咱們去銀樓多買一些,到時候你可以換著帶。”
趙夢成笑著說:“銀樓會有孩子的款式,你現在就能帶。”
哪知道趙馨一聽,連連搖頭:“那還是算了,這些東西不當吃不當穿的,好看是好看,但帶著耽誤我做事兒。”
她還抬了抬手,示范道:“帶著玉鐲我都不敢隨意打算盤了,總是怕磕著碰著。”
趙夢成一看還真是,便說:“那就買金銀的,這些不怕磕碰。”
趙馨美滋滋的靠在他懷中撒嬌:“爹,你對我真好。”
父女倆正親熱著,不知道打哪兒玩了回來的猞猁一看,飛快的跑到趙夢成腳邊蹭了蹭,一副諂媚的樣子。
趙馨不樂意,雙手叉腰:“小霸王,你太過分了,咋總是跟我搶爹爹,是不是大哥教你的壞主意?”
猞猁無辜的瞪大眼睛。
趙馨一把將它薅起來,使勁擼了兩把,露出殘忍的笑聲:“如今你落到我手中,我要讓你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咩哈哈哈。”
被這么一打岔,趙夢成也是哭笑不得。
小猞猁一個不慎落到趙馨手中,愣是當了大半天的洋娃娃,任由她搓扁揉圓。
一直到趙椿放學回來,才終于拯救了小猞猁。
孩子們照舊鬧鬧騰騰,時光過的飛快,秋收過后,天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趙夢成早早的提醒村民們趕緊收割棉花,如今青山村每家每戶都不缺棉襖棉被使,甚至還能往外賣一些。
去年在黃縣令的主持下,不止青山村,上河鎮附近的村莊都開始種植棉花。
而這些棉花中,七成收上來之前就定下了歸處。
趙夢成還是農事官,但這會兒沒有去年那么忙,因為他手中有五十個民兵可用。
這些人平時都在操練,這會兒倒是派上了用場,挨家挨戶的收棉花,當然,是要按照市場價采購的。
很快,青山村單獨騰出來的倉庫已經堆滿了雪白的棉花。
此時,一個遠道而來的商隊剛剛抵達豐州,叩響了趙知府的大門。
無人知道,商隊之中藏著一個亡命之徒,被趙小花兄妹倆收買,專為取趙家四口的項上人頭而來。
第103章 項上人頭
趙知府收下商隊送的厚禮, 倒是也見了人,只是聽了他們的來意,臉上便露出幾分為難。
外人都以為他是知府, 整個豐州府都歸他管理,可實際上他心底的苦楚簡直沒法說。
早在幾年之前, 趙知府就上了指揮使的黑船, 從此之后一脈相連,即使他有一肚子的委屈和不滿也沒法說。
趙知府向來是個膽小謹慎的,否則當年也不能步步高升。
曾經靠著膽小謹慎活下來,如今膽小謹慎也讓他處處受制卻無可奈何。
他比誰都清楚,名義上他是知府, 可實際上豐州府早就落入豐州營囊中,他這個知府說話還沒指揮使半分有用。
想到這些,趙知府臉上的喜色都淡了三分。
商隊首領也是個人精, 開口便問:“大人, 如今香皂生意可是紅遍大江南北, 但凡富裕繁華的地方,哪家貴人若是沒用過最新品,那就是低人一等。”
“我雖猜不透秘方, 但香皂是消耗品, 一不能吃, 而不能穿, 更沒有用金銀摻雜, 想必成本價高不到哪里去。”
商隊首領很知道錢知府的性子,誘惑道:“若是獨一門的生意, 里頭的利潤就越高,大人若能松松口, 小的愿意四六分,大人您六,小人拿四就成。”
趙知府聽了心動不已,這可是香皂生意的六成利潤。
別的他不知道,但小小的一塊香皂,就巴掌點大,卻要賣出一兩銀子的高價,若是一個高檔的禮盒,里頭集滿八種口味,那就得十兩銀子。
雖不是金子做的,但卻比金子還值錢。
可趙知府只能嘆氣:“本官倒是想松松口,可實在是幫不上這個忙。”
商隊領頭心底皺眉,暗道早知道錢知府是個貪的,沒想到這么貪。
他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六成利潤,滿天下都沒這樣的好事兒,錢知府卻還是推脫,可見是人心不足。
但想到香皂的生意極好,領頭人一咬牙:“三七分,大人,您就看在我們誠意滿滿的份上幫個忙,我家主子定也是感激不盡的。”
趙知府不但沒答應,眉頭反倒是皺得更緊。
能求到他跟前來的商隊,自然也是有深厚背景,眼前這一商隊背后站著的便是四皇子。
四皇子乃是當今圣上的幼子,如今才十二歲,圣上如今的寵妃舒妃所出,極為受寵。
早些時候也是奪位的熱門人選,可誰想到峰回路轉,二皇子逼宮造反,反倒是讓三皇子拔得頭籌。
三皇子如今已經是太子,甚至還力排眾議將趙馨封為側妃,可見對趙馨確實十分寵愛。
趙馨當初可是他親自挑選送過去的人。
趙知府臉色一下子冷淡下來,甚至將禮物送還:“本官既是豐州知府,自然不能與民爭利,剝削民脂民膏,你若有本事拿下香皂生意,本官不管,若是不能也別用見不得人的手段。”
竟是翻臉不認人,發作了一頓便甩袖離開。
商隊首領在外也是極有臉面的人,如今被這般拒絕臉色也不好看。
他黑著臉離開了知府衙門。
“老大,生意談妥了嗎?”
首領冷笑:“早聽說錢玉書是個貪得無厭的,果然如此,三七分都不肯松口。”
下屬擰緊眉頭:“三七分?這咱也太虧了,到時候累死累活全給這位錢大人忙活了。”
“三七分他還看不上,胃口大的很。”首領冷聲道。
下屬幾個面面相覷,紛紛開口:“老大,那咱們現在怎么辦,沒有錢玉書幫忙,想要從豐州營這邊搶生意可不容易。”
首領心底也知道,若非這個,他那里需要看錢玉書的臉色。
原以為是手到擒來的事情,哪知道好說歹說,甚至拿出了四皇子做筏子,錢玉書還是一口回絕了,實在是出乎他的預料。
再想到朝中三皇子如日中天,雖然還未進行冊立大典,可皇帝點了頭,三皇子已經是板上釘釘的太子爺。
四皇子的身份頓時尷尬,更需要錢財趁手。
“莫不是錢玉書也是三皇子一脈的人,所以才……”首領并未說完,可聽的人都意識到什么,紛紛皺眉。
下屬嘆氣:“若真如此,咱們這次可難辦了。”
忽然,人群中一個五短身材的男人開口:“既然錢大人不肯幫忙,不如咱們直接找到源頭,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商人重利,只要利益足夠一切好說。”
首領聽了,也覺得這是個好主意。
下屬猶豫道:“但若沒有錢知府大開方便之門,咱們想瞞過豐州營很難。”
五短身材的男人卻說:“大不了買到貨物,咱們直接從瓊州走,繞路總比空手而歸要好。”
從豐州府買了東西卻從瓊州再回京城,那可是繞了個大圈子,費時費力,但確實是一個辦法。
首領猶豫了一會兒,猛地點頭:“是個好主意,就這么辦。”
于是商隊也不再想法子說服錢玉書,反倒是直接往上河鎮趕。
錢玉書沒收禮,心底越想越不是滋味,覺得自己好處沒拿到手反倒是沾了一身腥。
左思右想了一番,錢玉書聽下人匯報,說商隊已經朝著上河鎮走了,頓時皺眉。
“派人知會指揮使一聲,這事兒可跟本官沒關系。”幫人背鍋是萬萬不能的,錢玉書自然不肯。
衙門官差迅速到了豐州營。
與三年前想必,豐州營的變化也極大,最明顯的就是營中軍士氣色紅潤,每一個都穿著棉衣,很是暖和,精神頭比三年前好了不知道多少。
官差心知,這些都是需要花錢的,靠朝廷那三瓜倆棗不可能,都是指揮使的“私房錢”。
正因為如此,如今豐州營越發只知道指揮使不知道老皇帝了。
“錢知府有何指教?”見到官差,指揮使有幾分不耐煩。
官差忙將商隊的事情說了一遍,又強調:“大人也沒想到他們如此大膽,他不好插手,還請指揮使大人上心。”
指揮使哪里不知道錢玉書的意思,忍不住嗤笑一聲。
“知道了,本官心中有數。”
等官差一走,他卻是連演都不想演,對著秦清就說:“錢玉書那老賊頭沒安好心,怕是想讓本官跟四皇子對上。”
秦清反倒是勸他:“錢知府雖有幾分小心思,但畢竟本性不壞,更難得愿意聽您的話,要是換一個可沒這么省心。”
“你直說他膽小如鼠罷了。”指揮使笑了起來。
秦清只得勸他:“畢竟是朝廷命官,一地知府,若是逼急了難免不好,大人不妨行懷柔之策,收為己用。”
可惜指揮使有聽沒有信,對錢知府不以為然:“就他那樣的能干什么,倒不如黃慶還有些能耐。”
秦清擰起眉頭,自打豐州營發達起來,不愁糧餉后,指揮使也有些膨脹了,很有幾分意氣風發的自視甚高。
這并不是一件好事。
可他勸了機會,指揮使也都是不聽,有時候明面上答應了,轉了身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這讓秦清也是有心無力。
他自己身份有問題,不敢太露頭,只能心底嘆息。
指揮使沒察覺秦清的心思,還故意道:“既然他們想要收買趙夢成,那就讓他們去吧。”
秦清眉頭一皺,再也忍不住:“大人的意思是?”
“趙夢成不過是一介草民,若他識趣干活,本官不介意照顧幾分,若是生出異心來,到時候將香皂工坊收歸軍營也是方便。”
這話頗有幾分狠辣。
言下之意,趙夢成如果答應跟別人做生意,便要直接將香皂工坊的秘方搶走。
秦清心驚肉跳,他那大侄子還養在趙夢成家中。
不過轉念一想他又安心許多,趙夢成是個心底又成算,卻又無大志向的,如今狀態對他而言最為省心省力,應該不會被收買。
心思轉動之間,秦清只笑著說:“聽黃知州說,趙夢成對大人您推崇備至,想必絕不會生出異心來。”
指揮使聽了果然高興:“沒想到本官的名聲都傳到小山村去了。”
秦清又說:“如今豐州府內,誰不知道大人威名,青山村是太偏僻了一些,但勝在清凈,倒也不怕被外界打擾。”
指揮使哈哈一笑:“也是,若把香皂工坊放到豐州府,光是防人泄密就是一件麻煩事兒。”
秦清松了口氣,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是暫時不會動香皂工坊了。
從營中離開,秦清臉色卻不輕松。
托趙夢成和黃縣令的福,他一手主張暗中做生意,這才讓豐州營脫離了財政困難。
曾經豐州府連發放糧餉都成問題,從普通士兵到將領們一個個都得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如今富裕起來,再也不用為口糧發愁,其他的問題卻凸顯出來。
指揮使驕傲自大,頗有幾分目下無塵。
其余將軍們也是如此,甚至還有幾個冒出大逆不道的想法,覺得大周即將大亂,有的是他們出頭的機會。
有想法要造反不是壞事,壞的是他們沒有那個能耐,光想有屁用。
秦清腦仁發疼,怕指揮使失了分寸,到時候大周還沒大亂,豐州營先迎來滅頂之災。
豐州紛爭暫時還牽扯不到青山村,趙夢成將最后一批棉花送出去后,整個人就閑了下來。
地里頭的莊稼都已經收成,農事官只需做好收尾工作,其余的靜等明年。
香皂工坊已經上了正軌,在趙馨慢慢接觸掌握后,趙夢成就慢慢將事情交到了女兒手中,自己只負責匯總把關。
趙馨做的不錯,至少從開始到現在只出了幾次小錯誤。
豆腐坊那邊趙夢成已經徹底不管,完全交給了何水清。
何水清雖然是個結巴,可勝在為人踏實能干,做生意十分實誠,從來都是只賣最新鮮,質量最好的。
日子久了,合作的王掌柜等人都知道何水清是個實在人,跟他做生意很讓人放心。
如今豆腐坊也做得風生水起,雖不能跟香皂工坊比,但在村中也算收入不菲。
趙夢成拿了一年的收成后,就提出收到的銀子夠了,以后不用再給。
這次何水清卻不同意,堅持要給滿三年,不管趙夢成怎么說,每個月他依舊會把錢送上門,不收就直接放桌上。
何寡婦和劉木娘也極為同意,反過來說服趙夢成。
趙夢成省心省力,每個月都能白得一筆錢,積攢下來也不是小數目。
比起香皂工坊和豆腐坊,趙夢成花在民兵身上的時間更多,尤其是秋收后,大家伙兒家里的事情少了,訓練的時間就多。
趙夢成還自己出錢,為民兵們打造了一批長棍。
當然,這批長棍都是木制的,但用的都是上好的堅硬木料,上手都是沉甸甸的。
一大清早,趙夢成帶頭,身后跟著趙椿趙茂唐糖,再往后才是民兵們。
繞著幾個村子跑圈,趙夢成就把早晚兩次跑圈當做大巡邏,別說,每天早晚兩次跑,附近的宵小都知道上河鎮附近的村子有民兵,不好招惹,如今都不敢過來。
從青山村起始,繞一圈再到神龍廟結束。
神龍廟旁邊就是大曬谷場,趙夢成開始教民兵們練長棍。
長棍的耍法簡單,趙夢成照舊是先示范了一回,在讓民兵們開始練。
只是跟跑操不同,兵器的使用是有門檻兒的,十幾天的時間過去民兵們依舊是練得七零八落。
趙夢成脾氣再好,看著這情況也是皺眉頭。
“老張,你的棍子耍得太高了,不是越高越好,太高了不方便發力。”
“老李,你不高,你的是太低,你這一棍子掃出去只能掃地。”
“老王,你的不高不低剛剛好,但你沒吃飯嗎,軟綿綿的能干嘛?”
每當這時候,趙夢成都要變身暴龍,教趙馨練武的時候他都沒這么暴躁。
民兵們對他倒是敬仰,說話必聽,可聽是一碼事兒,練起來又是另一碼事。
老張就很發愁:“我也不想耍太高,可棍子一出去就不聽話了。”
趙夢成擰緊眉頭,很想問一句棍子是死的人是活的,怎么就不聽話了?
但他轉念一想,大半年前眼前的民兵都還是老實巴交的老百姓,種地是他們唯一的技能,確實是不能對他們要求太高。
“阿椿,你再出來演示一遍。”
趙椿一聽,立刻跳出來哼哼哈嘿,長棍揮舞的龍飛鳳舞,虎虎生威。
等他甩了一遍棍子,民兵們紛紛鼓掌,大聲喊好。
“阿椿厲害。”
“不愧是夢成哥的兒子。”
“阿椿以后是要當武狀元的。”
趙夢成頭更疼了,這是讓你們學,不是讓你們叫好,更不是讓你們鼓掌表揚。
他捏了捏眉心:“大家伙兒堅持一下,再來三遍,我會在旁邊看著一對一指導,勢必讓你們在年底之前學會,到時候過年你們也給大家耍一個威風威風。”
一聽這話,民兵們都樂呵呵的,學得倒是也認真。
只是學的成果如此,看趙夢成擰起的眉頭就知道了。
他忍不住感嘆起來,自家幾個孩子包括趙馨在內都是聰明伶俐的,至少一教就會,不像是眼前這些一個個像是木頭疙瘩。
但既然接過了這個擔子,趙夢成只能耐著性子慢慢教。
殊不知民兵們一散場也是紛紛嘆氣。
老張說:“夢成不是讀書人嗎,還會做生意,他咋棍子都甩的那么好?”
“夢成啥都一學就會,我就沒見過他有啥不會的,哎,人比人氣死人,怪不得趙家眼看著發達了,我家還是苦哈哈的。”老李說。
老王嘻嘻笑:“我倒是知道他有一樣肯定不會。”
“他還能有啥不會的?”老李驚訝的問。
老王嘀咕道:“生孩子哥他肯定不會。”
“滾。”
民兵們嘻嘻哈哈的離開,心底對趙夢成卻服氣,他們都知道當民兵辛苦,可待遇也好,每個月都能有魚有肉的發。
這都是趙夢成一手張羅的,別的地方民兵可沒有這樣的待遇。
趙夢成要求是嚴格了一些,可對人好,從來不會瞧不起人,偶爾還會給他們發點東西。
但凡進了民兵隊的,一個個都不肯走,把趙夢成當做老大看待。
更重要的是,趙夢成是個能耐人,他對別人要求高,對自己的要求更高,但凡要求他們做到的事情,他自己也都能做到。
就憑這一點,民兵們心底就都服氣。
畢竟他們連趙家的三個孩子都不如,被嫌棄也是應該的,平時就該狠狠努力。
另一頭,趙夢成想到訓練的進度就發愁,暗道自己要求是不是太高了,也許他不該從長棍開始,而是選擇更輕松的軍體拳才更好。
趙椿悶聲笑,故意問:“爹,你現在知道我們幾個都算有天賦了吧。”
趙夢成回頭拍了拍他腦門:“你們有天賦爹從一開始就知道,不是今天才知道。”
被直勾勾的夸了一句,趙椿臉紅了,笑道:“您也不用發愁,一時練不好就多練練,熟能生巧。”
甚至還安慰道:“我們鏢局里也不是每個人都是有天賦的,練久了也就會了。”
趙夢成嘆氣:“我就是怕時間不夠。”
“怎么會,爹還年輕,有的是時間。”趙椿毫不猶豫的回答。
趙夢成沒法解釋,大周破滅在即,即將世界大亂,這才是讓他覺得焦慮的原因。
一開始,趙夢成只想蝸居一地。
可如今攤子越來越大,即使上河鎮青山村已經足夠偏僻,但也說不準會被戰爭影響,若能有一股為他所用的勢力自然更好。
趙茂看了眼親爹,開口問:“爹,你是不是擔心香皂工坊樹大招風,到時候會被賊人盯上。”
趙夢成笑道:“算是吧。”
這話一說,其他兩個孩子都想起去年年末的事情來。
趙椿更是說:“那些賊寇忒是可惡,哼,他們最好別來,若是敢來,我定是要讓他們有來無回。”
趙夢成帶著三個孩子回到家,出門前燉上的肉粥已經能喝了。
趙馨見他們回來,直接往鍋里頭撒了一把青菜,滾一下就能直接盛出來。
青菜肉絲粥清香撲鼻,粥已經燉得軟爛,青菜卻還有些發脆,吃起來口感極好。
趙夢成吃了兩口,忽然想起來:“咱家的咸鴨蛋是不是該好了?”
趙馨點了點頭:“時間是差不多了,爹,你要吃嗎,我去洗幾個蒸著。”
“咸鴨蛋還得蒸熟太麻煩,吃皮蛋吧。”
趙夢成索性起身走過去,從壇子里翻出三個皮蛋來。
皮蛋外頭裹著的米糠和黃泥都已經干燥,但輕輕一敲,用力一撬,整個蛋殼跟外面的黃泥稻糠就一塊兒剝落下來,比咸鴨蛋簡單。
涼拌皮蛋做起來也很簡單,把皮蛋切開,直接撒料就成。
不到片刻,一大碗涼拌皮蛋就到了餐桌上。
“爹,這蛋都黑了,還能吃嗎?”
皮蛋不但黑了,上面還有星星點點,看著很像是霉斑,趙椿看了直皺眉。
趙茂卻已經伸出筷子:“霉豆腐都好吃,發霉的鴨蛋肯定也能吃,我先嘗嘗看味道。”
趙夢成哭笑不得:“這可不是發霉,這是變蛋,上面的不是霉斑,是特有的松花,證明咱家的皮蛋做得好……放心,吃吧。”
趙茂已經吃了第一口,皮蛋的口味很奇特,是他從未嘗過的味道。
外面的蛋清彈牙,里面的蛋黃卻還是液體,風味很獨特,卻獨特的讓人愛不釋口。
趙茂忍不住連著吃了好幾口。
見狀,趙椿三個立刻知道皮蛋跟霉豆腐一樣,是極好吃的,紛紛動了筷子。
“好奇怪,但是好好吃。”趙椿大聲說。
尤其是一口皮蛋,一口青菜瘦肉粥,那滋味別提了,讓他吃了一口還想再吃一口。
趙夢成也覺得味道不錯,笑著吃起來。
五個人齊齊動筷子,一個比一個吃的快,別的涼菜都被冷落了。
小猞猁都想過來蹭一口,但對它而言皮蛋太過重口味,沒有人搭理喵喵叫的小家伙。
只剩下最后一塊的時候,趙茂飛快的夾走,并且說:“大哥,你不說這蛋都發霉了。”
“原來這不是黝黑發霉,這是晶瑩剔透,真好吃。”趙椿嘿嘿笑著,為自己描補。
舔了舔嘴角,皮蛋的美味尚存,趙椿回味了一下,忍不住說:“爹,我想看看你的手。”
趙夢成覺得奇怪,拍開兒子,覺得他大概沒啥好話。
果然,趙椿笑嘻嘻的說:“我就想看看咱爹是不是有金手指,豆腐能做成霉豆腐,鴨蛋還能做成皮蛋,這也太好吃了。”
“爹,咋啥都會,你到底有啥不會的?”趙馨也歪著頭問。
趙夢成語重心長道:“你爹我不會生孩子,沒辦法,天生是個男的,沒這本事。”
“撲哧。”四個孩子都忍不住笑了。
吃飽喝足了,趙椿趙茂唐糖就背著小書包去上河鎮上學。
三個人排排走,一邊走,趙椿還在惦記皮蛋的美味,還說:“今天回家我想再吃一回,這次多弄點,我一個人吃一個皮蛋。”
趙茂忍不住吐槽:“每次有啥好東西你都吃個沒夠。”
“難道你不是這樣,小糖不也這樣,咱三肚子都吃的鼓起來了,老二別笑話老大。”趙椿哼哼道。
趙茂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胃,覺得自己確實是沒立場小孩大哥。
唐糖微微紅了臉,他以前是沒這么貪吃的,家里講究吃飯七分飽,即使愛吃也不能吃到撐。
可自打來了趙家,眼看著趙家三只一只吃的比一只多,他也毫不猶豫的加入了飯桶的行列。
小孩捏了捏自己肉嘟嘟的肚子,心想,如今我不但讀書,還在練武,吃多一些也正常。
三只慢悠悠的走,半道兒上,忽然瞧見一個小車隊,數著得有五個馬車。
“去咱家的嗎?”三小只往道路旁邊站,讓開位置。
趙椿的目光卻落到車夫身上,擰起了眉頭:“那人的手不對。”
第104章 價值幾何
趙茂回頭去看, 可馬車走的太快,他只能看到一個車屁股。
但作為雙胞胎的默契告訴他,趙椿是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的:“你看清楚了嗎?”
“那人的指節寬大, 虎口都是老繭,肯定是個練家子。”趙椿信誓旦旦。
唐糖不解的問:“商隊請鏢師很正常吧, 像他們這樣走南闖北的人, 不會點家伙才奇怪。”
這話倒也對。
趙椿抓了抓后腦勺,一時說不出自己心底那瞬間的不安來。
“大哥二哥,咱走快點吧,不然待會兒要遲到了。”唐糖催促道。
趙椿便笑道:“可能是我想太多了,光天化日的, 總不會有人上門打劫。”
說著就要往城里頭走。
可趙茂聽了這話忍不住擰起眉頭來,一次次往回看,依稀能看到那一隊馬車朝著村子去。
走出去一段路, 趙茂忽然止住腳步:“大哥, 小唐, 我不放心回去看看,你們先走,我會追上來的。”
“哎?”趙椿想拉住他都來不及, 趙茂已經轉身就跑。
趙椿抓了抓頭發, 有些發愁, 下意識的看了眼唐糖。
后者忙道:“不放心咱們就回去看看, 難道光你們不放心, 我就放心了?”
趙椿嘿嘿一笑:“那走,要是時間晚了, 咱們今天就騎驢子去,肯定不會遲到。”
商隊已經慢慢進入了青山村, 因為香皂工坊的緣故,村里人對馬車見怪不怪,并無人在意。
首領打量著道路兩旁的風景,目光落到那香火異常旺盛的神龍廟上。
神龍廟的面積并未擴大多少,可廟門口擺放的供品層層疊疊的,竟是擺到了道路旁。
“這深山小廟不大,香火倒是挺旺。”首領忍不住感慨。
下屬笑道:“鄉下地方愚民多,遇到事情就想著求神拜佛。”
首領卻說:“這么多的供品,指不定是有些神通。”
他們走南闖北的時候多,也曾見過一些靈異,對這種事情向來是寧可信其有。
想到這一次出門處處不順利,首領索性下車拜了拜,還拿出一打點心當供品。
后頭的黑臉看到了這一幕,微微撇嘴。
拜完了,首領才拉住旁邊的村民:“小兄弟,你們村的香皂工坊在哪兒?”
被拽住的人正是王德,他成親兩年媳婦還沒懷上,親娘急得不行,逼著他一定要回來拜拜,媳婦不樂意來,他只能自己來。
這會兒被問,王德心底覺得奇怪:“你們打哪兒來的,香皂工坊不對外做生意。”
首領笑著塞過去一小塊銀子:“做不做生意得聽人老板的,你說是不是,小兄弟給指個路,我們也不虧待你。”
王德挑眉,指了個方向。
結果等首領們過去,王德直接抄小路到了趙家,堵住了還沒出門的趙家父女倆。
“夢成,剛才有商隊來問路,開口就問香皂工坊,我看著來者不善。”
趙夢成倒是不驚訝,自打香皂生意紅遍大江南北,如今找上門的人越來越多,變著法子想要從黃縣令手中搶生意。
誘之以利,脅之以威,要不是有黃縣令在,恐怕自己會面臨許多困難。
“我待會兒過去把人打發走。”趙夢成說道。
有笑起來:“大清早的,你怎么在村里頭?”
平時王德都住在鎮上,兄弟倆把豆腐鋪辦得紅紅火火,王家去年底就動手蓋了新房子,可見利潤豐厚。
王德無奈道:“還不是我娘,一定要說神龍廟送子靈驗,逼著我得過來拜一拜,我要是不來,她就得去鎮上堵家門了。”
一聽這話,趙夢成無能為力,同情的拍了拍他肩頭。
即使王德這般能干,心有成算的男人,也得面臨被逼婚逼生的困境。
王德送完信就走,他還得趕回去看鋪子。
趙馨在后頭也聽見了,好奇的抬頭:“爹,又是找上門要買香皂的嗎?”
趙夢成點了點頭:“八成是的。”
趙馨又問:“爹,其實咱們多請一些人的話,香皂的產量就能跟上,既然如此,為什么不多找幾個買家呢?”
“馨兒說說看是為什么?”趙夢成拉著女兒慢慢走過去,口中笑著問道。
趙馨歪了歪腦袋,分析道:“爹爹曾說過,雞蛋不能放在一個籃子里,可如今香皂工坊卻只跟一家做生意,顯然相互違背了。”
“難道是爹爹與義父情深義重,所以才會答應這獨一門的生意?”
趙夢成點了點頭:“也有這個原因。”
“但更重要的是爹怕麻煩,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有風險,可如今這籃子還算穩當,我們只需要養雞生蛋,其余的事情都有他們來負責。”
“從香皂生意開始至今,咱們從未遇到過強取豪奪之事,自是省心省力。”
趙馨似懂非懂,又問:“可是爹爹,黃縣令馬上就要走了,等他離開了上河鎮成了知州,到時候與咱家還能如此親近嗎?”
“若是將來兩家的感情淡了,或者義父管不住,那頭愣是想要為難咱們怎么辦?”
趙夢成沒想到小小的趙馨能想這么多,心底忍不住有些驕傲。
摸了摸小姑娘的腦袋,趙夢成說道:“做生意講究一個你情我愿,互惠互利,若是有一日他們變卦,我自也有辦法應對。”
甚至玩笑道:“大不了將秘方印上千百張撒出去,等到那時候香皂生意就一文不值,誰都別想掙錢。”
趙馨頓時驚訝的張大嘴。
趙夢成笑著捏了捏她被養得粉嫩嫩,肉嘟嘟的臉頰:“開玩笑的,暫時沒到這時候。”
趙馨氣鼓鼓的:“爹就會捉弄我。”
父女倆說笑了幾句,很快就看到了王德口中的商隊。
香皂工坊的位置并不偏僻,村里頭一問就能找到,但找到后也進不去,劉恒不可能讓陌生人進工坊,直接給堵在了門口。
趙夢成父女倆過來的時候,就聽見首領正跟劉恒交涉:“小兄弟,你看外頭這么熱,我們能不能進去等,來者是客,你可不能這樣對待客人啊。”
劉恒擰著眉頭:“你是哪門子客人,哪有客人說都不說就上門來的。”
任由首領好說歹說,劉恒就攔著門不讓開。
“老大,那好像就是趙夢成。”首先發現趙夢成的是商隊的人,連忙扯住跟劉恒掰扯的首領。
首領一回頭,目光落到趙家父女身上,眼底滿是驚訝。
他來之前也是打聽過的,知道趙夢成是個鄉下種地人,原本讀過兩年書,曾在鎮上當過幾年的賬房,后來被冤枉偷錢還鬧出過官司。
在他想來,趙夢成就算是有些本事,要么是有些酸腐的讀書人,要么是老實巴交的鄉下人。
可現在一見,趙夢成長身玉立,往那里一站竟有幾分貴人氣勢,實在是讓人心驚。
而他牽著的小姑娘更是玉雪可愛,一雙眼睛盈動有神,比他見過的那些個名門閨女還要出彩。
首領很快回過神來,笑盈盈的上前:“想必這位就是趙夢成趙老板吧,久仰久仰。”
趙夢成笑容淡淡:“客氣話就不必說了,若是上門做生意的,你也該知道這兒是不對外販賣的。”
首領沒料到他開口第一句就直截了當的拒絕,一時有些沉默。
“趙老板,不如你聽一聽我們的要求再說?”首領連忙打斷他的話。
趙夢成卻沒給機會:“工坊只負責生產,對外售賣一直是黃縣令,如今的黃知州做主,你直接求見黃大人就好。”
說完徑直推開他要進工坊。
首領擰眉,暗道耍賴也要攔住趙夢成,立刻下盤發力。
哪知道趙夢成看著是個斯斯文文的讀書人,豐神俊朗,哪知道力氣竟那么大,輕飄飄就把他推到了一邊。
商隊眼睜睜看著趙夢成拉住他那女兒進了門,給他們吃了個閉門羹。
“老大,你咋就讓開了?”下屬奇怪的發問。
首領揉了揉自己的肩膀,沒好意思說人趙夢成力氣太大,直接把他推開了。
他黑著臉:“去去去,我好意思跟人家老板動手嗎,咱們是上門做生意的,又不是來結仇的。”
下屬信了,無奈的問:“那咱們現在怎么辦?”
“這趙老板也太堅決了,連話都不聽我們說完。”
首領也覺得難辦,更難辦的事,趙夢成背后還站著豐州營,他若是自己松口自然好,可他不松口,想要在豐州營的地盤上永強可就難了。
心思一轉,他低聲道:“咱們先找個地方安頓下來再想辦法。”
商隊中,黑臉的目光一直盯著那緊閉的大門,眼底閃過一絲狠辣。
不過是一個鄉下的土財主,京城可有人出了黃金百兩來買他的性命,只要拿下趙夢成的項上人頭,他后半輩子都能吃香喝辣。
黑臉舔了舔嘴角,已經預想到輕輕松松收割趙夢成的項上人頭,吃香喝辣下半輩子的美好日子。
工坊里頭,劉恒猶豫的問:“老板,就這樣把人關在外頭能行嗎?”
“生意做不成,也沒必要花時間招待。”
趙夢成笑道:“相處時間多了有交情,再處理起來反倒是麻煩。”
劉恒一想也對,既然注定不能做生意,那何必太客氣。
不過他笑著夸起來:“如今咱們香皂工坊也是遠近聞名,哥,不少人都托關系來問還要不要人。”
趙夢成沉吟起來:“現在廠子里人夠嗎?”
這次回答的不是劉恒,而是趙馨:“現在是勉強夠用,但如果加上洗發水之類的新產品,那肯定就不夠了。”
趙夢成一錘定音:“明年開年后再招二十人,正好趁著年前將工坊擴大一些。”
一聽這話,劉恒頓時高興起來:“好嘞,這事兒我來辦,老板盡管放心。”
趙夢成心底卻閃過幾個念頭,如今廠子里的人多是青山村本地的,后頭擴招后陸陸續續有周圍村子的。
可附近的青壯年就那么多,再繼續招收可就要荒廢農業了。
香皂工坊給的工錢高,鄉親們自然是樂意的,問題是趙夢成不樂意,他還想著大興農業,擴大糧食的儲存。
若是想要把香皂工坊擴大,還得從別的地方招人才行。
更甚者,香皂工坊還有別的衍生品,也得操辦起來。
心底琢磨著這事兒,趙夢成忽然聽見一陣急急匆匆的腳步聲,再一看,卻是趙椿幾個從后門進來了。
“爹,你沒事兒吧。”趙茂跑得滿頭大汗,看見他就問。
趙夢成只覺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心疼的幫他擦了擦汗:“我在家里能有什么事情,跑得滿頭大汗的。”
趙茂張了張嘴,沒好意思說自己胡思亂想。
趙夢成卻猛地反應過來,笑著問:“你們撞見那個商隊了?”
趙茂點了點頭:“大哥說駕車的人是練家子,我有些擔心。”
說著不好意思的紅了臉。
趙夢成心底暖洋洋的,一開始他只是因為責任養著三個孩子,可趙家三孩子都分外孝順貼心,尤其是趙茂,簡直是個小棉襖。
忍不住摸了摸孩子的發髻,趙夢成笑道:“又是來問香皂生意的,都推給黃縣令了。”
趙茂松了口氣,又擰起眉頭:“都知道香皂生意得黃縣令點頭,怎么一個個還找到咱們村子來,真是麻煩。”
人都有僥幸心理,搞不定豐州營黃縣令就找到青山村,以前也曾出現過。
趙夢成一律打發走,從不多說。
趙椿也說:“爹沒事就好,阿茂,那咱趕緊去上學吧。”
“爹,我今天能騎著驢子去嗎?”
趙夢成點了點頭,孩子就立刻發出一聲歡呼,麻溜的跑出去。
唐糖緊接著跟上去,趙茂卻跟趙夢成道了別才走。
趙夢成哭笑不得,他倒不是故意為難孩子,不許他們騎驢子上學,實在是趙椿有些沒輕沒重,之前騎驢愣是騎出了賽馬的速度來。
怕這家伙莽撞出事,趙夢成才要求他們非必要不能騎驢。
雖如此,趙夢成心底已經打算好,等孩子再大一些,便買來小馬讓他們自己養著。
“二哥真愛撒嬌,比我還粘人。”趙馨在旁邊嘀咕道。
她故意看著親爹,大聲說:“二哥最喜歡爭寵了,爹喜歡他就高興,不喜歡他就不高興。”
三個親兄妹誰還不知道誰,自然看得出來趙茂那點小心思。
趙夢成笑著問:“難道馨兒不喜歡爹爹嗎?”
“馨兒當然喜歡,最喜歡最喜歡,比二哥還喜歡。”趙馨立刻大聲道。
趙夢成笑了笑:“馨兒喜歡爹爹,爹爹也喜歡馨兒。”
趙馨頓時心滿意足,美滋滋的說:“爹,咱們再去看看新產品吧。”
父女倆又忙活起來。
趙椿一路飛奔回家,迅速的把驢牽出來。
這頭驢子自打來了趙家就吃飽喝足,被養得那叫一個膘肥體壯,看見趙椿就從鼻子噴氣。
趙椿樂呵呵的說:“走,哥帶你去溜溜。”
驢子知道他的壞心思,不太樂意。
趙椿立刻從懷中掏出一顆松子糖:“想吃嗎,想吃跟我走,哥虧不了你。”
驢子哼唧了兩聲,眼珠子滴溜溜的轉悠,顯得分外的靈動。
趙椿知道它這是在討價還價,伸出兩根手指:“最多兩顆,不能再多了,你是一頭驢,吃太多糖會爛牙齒,到時候咱倆一起挨罵。”
驢子哼唧了一聲,張開嘴。
這是要先吃為敬,生怕趙椿賴賬。
趙椿只扔給它一顆,并且表示:“另一顆等回來再給你。”
驢子這才屈尊慢慢溜達出來,也不用趙椿牽著,他自己就走的挺好。
唐糖跟趙茂都在外頭等著,看了一場大戲。
“這家伙是不是成精了,鬼精鬼精的。”趙茂評價。
唐糖也說:“平時在趙叔跟前乖巧的很,那叫一個聽話,到咱們跟前就挑三揀四的,確實跟成精似得。”
趙椿愛惜的摸了摸驢腦袋,笑著說:“它這是認主了,所以才只聽爹的話。”
說完一個翻身上驢,又招呼兩個弟弟:“快上來,不然待會兒真遲到了。”
趙茂唐糖跟著跳上驢子,也幸虧趙家的驢膘肥體壯,足夠載著三個孩子。
“駕。”趙椿一聲令下,驢子慢慢的溜達出村子。
趙椿瞧它這架勢就心急,連聲喊道:“你倒是快點啊,別出工不出力,不然我可不給你另一顆糖。”
驢子根本不聽,依舊是不疾不徐的往前走。
就在這時候身后傳來一陣兒馬蹄聲,卻是方才的商隊從村子離開。
趙椿往回看了眼,拉著驢子往旁邊靠了靠。
趙茂也瞧見了,低聲說:“也許真的是我們想多了,他們這就走了。”
“小伙子,你們三個人騎著一頭驢子,這驢子多累啊,要不要上車來坐坐,反正我們要進城,順道兒帶你們走。”
車上的首領開口招呼道。
趙椿頭也不回的說:“多謝,不用了,我們騎驢子就很好。”
首領挑眉,暗道趙夢成油水不進,他這幾個孩子也是如此。
想著以孩子作為突破口,首領耐著心喊:“別怕,叔叔不是壞人,你們爹叫趙夢成對吧,我認識他,以后指不定是朋友。”
趙椿沒搭理。
趙茂擰起眉頭,回頭喊了一聲:“家里的事情我們插不上嘴,你再說也沒用。”
“叔叔真沒別的意思,就是見你們三個人騎一頭驢子實在是可憐。”首領笑道。
心底揣測著是不是豐州營心思太狠,以至于趙夢成根本沒掙到什么錢,所以還蝸居在小小的青山村,家里連個能夠使喚的人都沒有。
他家三個小孩兒,居然還要共騎一頭驢上學。
趙椿卻忍不住了,冷哼道:“你還可憐你,就你們那些馬壓根比不過我家的驢。”
“嘿,你這小孩咋這么不識好歹呢,我們老大是好心好意。”
下屬不樂意了,大聲道:“你分得清楚馬和驢嗎?馬跑起來驢哪兒跟得上。”
趙椿不屑的看了眼那幾匹馬:“那就比一比,要是我贏了,以后你們也別來煩我爹。”
趙茂擰了眉頭,原本想勸,但聽見這話又不吱聲了。
他目光從商隊人員身上掃過,但沒找到大哥說的那個人。
首領聽著他這好大的口氣,挑眉道:“小孩兒,那你要是輸了呢?”
“我要是輸了,那我就跪下來喊你爹,從今往后跟你姓。”趙椿道。
“大哥!”
趙茂忍不住了:“你別胡說八道,爹的話你都忘了嗎?”
趙椿想起曾經的教訓,摸了摸鼻子,嘀咕道:“我本來就不會輸。”
“這世上就沒有穩贏的事情,難不成你真要叫別人爹?”趙茂冷了臉。
趙椿咳嗽了一聲,掩飾道:“這個不好,那你說一個,但凡小爺我能辦到的都能成。”
首領都看笑了,暗道趙夢成看著挺謙謙君子的,結果養出來的孩子居然這般狂妄。
既然如此,他自然不會客氣。
“倒也不用跪下跟我姓,只要你幫忙在趙老板跟前說說好話,讓他考慮一下生意就成。”
他原以為趙椿肯定會一口答應。
哪知道趙椿毫不猶豫的皺眉:“這個不行,你換一個。”
首領似笑非笑:“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小孩兒你是不是怕輸?”
“激將法對我沒用。”趙椿偶爾沖動,但他絕不笨,“那是我爹的生意,我不會拿他當賭注。”
首領見激將法沒用,心底倒是對這小孩高看一眼,便道:“那我退一步,不需要做生意,我做東請趙老板吃一頓飯,這總可以吧?”
“也不行,我只能拿自己當賭注,不能拿我爹。”趙椿一口回絕。
驀的,他看了一眼商隊,便說:“這樣吧,要是我輸了,你在上河鎮的時候,我就給你白干活。”
首領淡淡道:“我要一個小孩兒干活做什么。”
可他轉念一想,這小孩不是普通的小孩,是趙夢成的嫡長子,人落到自己手中后,趙夢成遲早會找上門。
口中便故意道:“罷了,不好跟你一個孩子較真,就拿這個當賭注吧。”
“可是你說的,我要是贏了,從今往后你就別再來煩我爹。”趙椿道。
首領哈哈一笑,索性翻身上了唯一一匹沒拖車的駿馬:“你要不要再想想,我騎馬,你騎驢,實在是有些不公。”
“不用,我相信我家驢子。”趙椿摸了摸驢腦袋,低聲說你可要爭氣點。
驢子哼唧了一聲,表示要先把剛才那顆糖吃了。
首領又說:“那讓你兩個弟弟去車上坐。”
“也不用,我們還趕著去上學。”趙椿回頭道,“阿茂,小糖,你們坐穩了。”
“一二三,開始!”
一聲令下,首領騎著駿馬就飛馳出去,趙家的驢子卻還在悠悠哉哉的晃蕩。
趙椿漲紅了臉,大聲罵道:“趕緊走啊,你這個混球,輸了以后你就別想再吃糖了。”
驢子不聽,堅持要吃掉今天的另一顆糖才肯跑。
馬車上的商隊看著這一幕哈哈大笑起來,紛紛喊道:“小孩兒你快認輸吧。”
“老大你慢點,別讓人孩子輸得太難看。”
“待會兒輸了他不會哭吧?”
嘲笑聲音中,趙椿黑了臉,到底是將另一顆糖塞進驢子嘴巴。
他用力掐住驢子的耳朵:“都給你了,快跑。”
驢子咀嚼了一口糖果,終于滿意了,同時飛起蹄子。
第105章 配種
聽見身后驢蹄聲的時候, 首領很是不以為意,暗道自己這次穩贏,到時候趙夢成還不得求著他, 指不定生意就成了。
哎,原以為這次要無功而返, 沒想到趙夢成的兒子親自送了機會上門。
看來我的運氣不錯, 首領心底得意。
他咧開嘴,正打算露出笑容,眼角卻瞥見一道疾馳而過的身影。
首領臉上的笑容僵在了嘴角,只來得及看見一個扭動的驢屁股,還有驢子上的三個孩子齊刷刷的回頭。
這一刻, 首領的臉色變幻千萬,他沒想過自己會輸,而且還輸得這么慘。
那驢子簡直像一頭汗血寶馬, 撒丫子狂奔起來壓根不把他□□的駿馬放在眼里。
“大叔, 我們先走一步。”
趙椿嘚瑟的招呼了一聲, 驢子卻不給他繼續發揮的機會,呼啦啦的就到了城門口,只用了平時三分之一的時間。
一到城門口, 驢子直接一個急剎車。
幸虧趙椿早有準備, 好懸穩住身體, 后頭兩個弟弟一塊兒撞在他身上都沒動。
驢子打了個噴嚏, 甩了甩腦袋, 繼續邁著二大爺的步伐慢慢往城里頭走。
趙椿笑著摸了摸它的大腦袋:“你倒是真機靈,知道爹不準我們在城里頭狂奔。”
上次一人一驢在城里頭走的太快, 差點撞到人,被趙夢成冷著臉教訓了一頓。
一個沒了零花錢, 一個沒了零嘴,狠狠長了個教訓。
所以如今只要進了城門口,甭管趙椿說什么,驢子都要慢慢走,快一步都不行。
趙椿翻身下驢,趙茂跟唐糖也跟著下來,其實驢子現在這速度,不比他們跑著去快多少。
“你們去上學吧,我等那家伙。”趙椿擺了擺手。
趙茂卻說:“等你一塊兒去。”
又叮囑了一句:“得饒人處且饒人,別太過。”
趙椿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
過了片刻,隨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首領也出現了,只是這會兒他臉色陰沉沉的,哪里還有方才的胸有成竹。
趙椿笑嘻嘻的問:“大叔,你說話算話吧?”
“那是自然。”首領嘆氣,暗道自打來了上河鎮就處處不順利。
“老大?”屬下們心急了。
首領擺了擺手,目光落到那頭驢子身上,這仔細一看,驢子雙眼靈光,渾身皮毛發亮,四條腿都強健有力,確實是被養得很好。
可再好,那也是一頭正經的驢子,不可能是馬,甚至不是馬騾。
要不是親身經歷,首領不敢相信一頭驢子居然能跑贏自己的駿馬,這可是他花了大力氣才買到的好馬。
趙椿卻沒想那么多,大聲道:“你認就好,記住了,從今往后都不許再去騷擾我爹。”
說完這話,他一轉身:“走,上學去。”
首領卻哎了一聲,叫住了趙椿。
趙椿頓時擰起眉頭來:“你不會是要反悔吧?”
首領連忙搖頭,卻支支吾吾起來。
趙椿不是個有耐心的,轉身就要走。
“哎,小兄弟先別走。”首領終于下定決心,紅著臉開了口,“答應的賭注我自然能做到,不過我看你這驢子不錯,能不能借我配個種。”
“啊?”趙椿傻眼了。
不只是他,趙茂和唐糖都詫異不已,暗道這商隊是不是腦子不好,說話這么跳躍。
首領開了口,反倒是厚臉皮:“我就沒見過能跑過馬的驢子,你這驢的品種肯定特別好,指不定有天賦在身上,養在鄉下拉磨拉車都太浪費了,要不你賣給我,我給你出五十兩銀子。”
“這人怕不是傻子。”趙椿嘀咕道。
趙茂滿臉狐疑,再好的驢子也只能賣七八兩銀子,這人一開口就是五六倍。
“我家不賣。”趙茂冷聲拒絕。
首領忙道:“五十兩不夠,那一百兩行不行?”
趙茂沉下臉:“說了不賣。”
他扯了下趙椿:“還不快走。”
結果剛走出去幾步,首領就把他們攔住了:“等等,三位小兄弟,我也知道你們養這驢子也養出感情來了,舍不得賣,但你看這樣行不行,我不賣,花一百兩銀子讓它配個種。”
“只要我的母馬懷上,一百兩銀子你們白拿,留著當零花錢也是好的。”
趙椿瞄了眼驢子,暗道這驢子居然這么值錢。
趙茂卻咳嗽一聲,提醒他哥清醒一點,別因為一百兩銀子就把驢子的子孫后代給賣了。
“我沒想答應,我跟倔驢是鐵哥們,當然不能做這種事情。”趙椿掩飾道。
“你聽見了吧,我們不會同意的。”趙茂說道。
首領心底詫異,暗道一百兩銀子可不少,如今這三個少年穿戴普通,身上也沒值錢的首飾,居然一口就回絕了。
怕他糾纏,趙椿一手拉著一個弟弟就跑,驢子不用他牽著,自己叼著韁繩跟上去。
這一幕落到首領的眼中,越發讓他中意,忍不住說:“這驢子是有靈性的。”
“老大,不就是一頭驢嗎,能比咱商隊的駿馬強?”下屬疑問。
首領卻反問:“你沒瞧見它跑得比我的馬還快。”
下屬嘿嘿傻笑:“小的還以為您是故意輸給他的,原來是真的跑不過?這倒是奇了怪了。”
首領頓時沒臉,沒好氣的罵道:“滾你的蛋兒,能贏老子為什么要輸。”
臨了又嘆氣:“趙家八成是克我,生意沒做成,驢子也沒弄到手。”
正說著話呢,后頭冒出一個聲音:“老大想要那頭驢子還不容易,待會兒看準時機直接弄走就是。”
首領看向說話的黑臉,心底嘆了口氣。
“咱們是正經生意人,如今還在人家的地盤上,不能如此囂張。”
他教訓了一聲,又怕黑臉下不了臺,解釋道:“不過是一頭驢子,犯不著為它打草驚蛇。”
黑臉訕訕一笑:“是小的錯了,總改不了綠林習性。”
“你知道就好,如今既然投了四皇子,就不能總喊打喊殺的,容易落下把柄不說,風險也太大了。”
首領知道他身手極好,心底是看重的,這才耐心勸說。
黑臉笑了笑沒吱聲。
他之所以加入四皇子名下的商隊,只是為了好脫罪,到時候這黑鍋到了四皇子身上,如今成為太子的三皇子樂見其成。
一箭雙雕的好辦法,黑臉心底打算的極好。
只是如今寄人籬下,他還得想一個穩妥的時間才行,不然不好脫身。
首領顯然沒意識到他的異心,笑著說:“有這頭驢子也好,到時候用這個當借口上門,他趙夢成不樂意做香皂生意,指不定會想做種驢生意。”
黑臉聽著,心思一動。
趙夢成過得平靜無波,這幾日天氣慢慢涼快了一些,連帶著被炎熱逼退的胃口也回來了。
做飯不再是酷刑,趙夢成就樂意進廚房收拾,變著法子給苦夏瘦了些的孩子們做好吃的。
如今他一回家,小猞猁誰都不認,就會跟在他身后嗲嗲的叫,一副嬌滴滴的模樣,就想要在開飯前蹭一口。
就像現在,趙夢成剛回家,小猞猁就滋溜一下到了他腿邊,拿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他的褲腿,還把尾巴盤在他腳腕上。
只可惜小家伙的尾巴太短了,纏起來很有幾分難度。
趙夢成也被它這幅愛嬌的名義弄得發癢,笑著低頭摸了摸它的大腦袋。
小猞猁立刻蹭他的手心,并且翻了個身表示餓了。
趙夢成無奈,這小家伙被養的一點野性都沒有,比家貓還會撒嬌賣萌弄吃的,如今想要放生都讓人不放心。
他掀開鍋子,里頭燉著一只雞,那是大火滾開后再熄火悶著的。
趙夢成也不怕燙,直接將正一只雞都提了起來,用提前涼透的開水浸泡著。
半小時后,原本滾燙的雞肉就涼下來,趙夢成扯下一大塊雞肉丟出去。
小猞猁不用招呼,飛起來直接叼住雞肉,它還知道先不吃,過來蹭蹭趙夢成的腳脖子表示感謝。
做完這動作,小猞猁才叼著雞肉放到自己的專用飯盆里,慢條斯理的享受起來。
趙夢成這才把剩下的雞肉切成塊,裝盤調好醬汁就能吃。
做好白斬雞,趙夢成又做了幾個簡單的炒菜,無一例外份量都很大,最后又用煮好的雞湯直接煮飯。
等趙椿幾個放學回家,剛進屋就聞到了濃郁的雞湯味。
趙椿使勁吸著鼻子:“爹,今天吃雞湯嗎?”
“吃白斬雞。”趙夢成正好將飯菜端出來。
趙茂洗了把手就進屋幫忙,打開鍋子一看卻傻眼了:“爹,今天的飯這么是黃的。”
“是不是加了小米?”趙椿過來一看,果然飯都是黃色的。
趙茂低頭聞了聞,卻說:“沒瞧見小米,但聞著一股雞湯味。”
趙夢成笑起來:“做了白斬雞,想著雞湯不能浪費了,就直接用來煮飯,你們待會兒嘗嘗看味道怎么樣。”
“肯定好吃,我爹做的還能不好吃。”趙椿大聲說。
趙夢成挑眉:“油嘴滑舌。”
“爹您做飯辛苦了,這兒放著我們來,您就坐著等吃就行。”趙椿笑嘻嘻的說。
趙夢成便索性去坐著。
很快,幾個孩子就盛飯出來,加了雞湯的米飯是嫩黃色的,沒有蛋炒飯那么金黃發亮,但別有一番香味。
桌上有肉有菜,但這一次,幾個孩子不約而同的低頭先吃了一口飯。
趙椿咕咚一下全吞了下去,吃完又說:“沒嘗出味道來,我再吃一口。”
趙茂品嘗了一口,夸道:“油油香香的,既有米飯的清爽,又有雞湯的濃厚。”
“總結起來就是一句話——好吃。”趙椿一邊往嘴巴里頭扒飯,一邊豎起大拇指。
趙夢成自己也挺喜歡,尤其是這天氣適合吃白斬雞,搭配著醬料足夠清爽。
吃完了,趙椿三個才說起白天的事情。
趙椿笑呵呵的說:“他親口答應的,說以后再也不會來打擾爹了。”
“倒是辛苦你們了。”趙夢成笑道。
趙椿忙道:“能為爹幫忙我們都高興,希望他能遵守諾言。”
“白天你們說的練家子是哪個?”趙夢成想起這事兒,忽然問道。
趙椿便形容起來:“就是穿青藍色衣裳,看著個頭不大,但渾身腱子肉,還有他的臉特別黑,比手都黑一截。”
趙夢成回頭想了想,沒想起來是誰:“當時沒瞧見。”
趙馨正在啃雞脖子,跟著點頭說:“我也沒瞧見。”
“不對啊,那不是趕車的人嗎,咋到村子里就不趕車了?”趙茂擰眉問。
趙椿不在意道:“甭管是誰,走了就行,反正對咱們沒影響。”
“也是。”趙茂點了點頭。
趙夢成想到什么,卻也沒往心里頭去,若是真來了賊人,倒是可以試試看這訓練了大半年的民兵。
小猞猁吃完了自己的雞肉,邁著小貓步到了趙椿腳邊,伸出一只爪子搭在了他腳背上。
趙椿正要吃最后一口,低頭一看那對烏溜溜的大眼睛。
“咳!”
趙椿沒能狠心拒絕,畢竟這是他一手養大的小猞猁。
悄摸摸的將雞肉遞給小猞猁,猞猁一口叼住,頭也不回的跑回自己的飯盆開始吃,完全無視了趙椿想要摸一把的手。
這個小沒良心的,叼住吃的就忘了娘。
趙椿憋著一口氣,飯都吃的沒那么香了。
“大哥你是不是傻,小霸王可勢利眼了,咱家除了爹,其他時候都是有奶就是娘,哼哼,我就說它是個小壞蛋。”趙馨戳穿道。
趙椿為自己挽尊:“小孩兒長大了都這樣,小霸王不壞,它只是急著吃肉。”
結果小霸王聽不懂人話,迅速吃完趙椿給的,又溜溜達達的回來,一會兒把毛茸茸的腳搭在這個腳背上,一會兒搭在那個腳背上。
但除了趙椿,其他人都不肯讓出嘴邊的肉。
小霸王很失望,最后來到了趙夢成腳邊。
趙椿眼睜睜的看著,在他面前也變得桀驁不馴的逆子,到了他爹跟前就成了撒嬌精,會蹭腳脖子,會踩奶,甚至還會蹭腦袋。
趙椿眼眶都紅了。
趙夢成低頭看了眼,知道猞猁大概沒吃飽,但他不想太慣著,這家伙沒吃飽自己會出去打野食,要是吃飽了那就整天躺在屋頂睡大覺。
伸出腳將他輕輕推開,結果猞猁賴皮的抱住他鞋子不放。
趙夢成嘆氣,小家伙毛茸茸的,直接蓋在鞋面上實在是有些熱。
沒辦法,他只能撕下一小塊肉打發了它。
猞猁抱住最后的一小塊肉屁顛屁顛的走了。
趙椿呼嚕呼嚕吃完飯,麻溜的過去摟住小猞猁,小家伙正在吃最后一口肉,差點回頭一口咬上來。
但咬住的前一刻發現是養父,小猞猁還是給他面子,磨了磨牙就舔了一口。
大概是趙椿出了汗味道不好,猞猁扭過頭吐出舌頭。
趙椿卻沒察覺,他只知道猞猁沒舍得咬自己,摟住它就親個沒夠:“小霸王,我就知道你是愛爹爹的,來,再讓我親一口。”
猞猁只冷漠的按住他的嘴巴,表示拒絕。
趙椿狠狠嘬住小家伙的耳朵不放,一直到猞猁惱怒起來,張牙舞爪要咬人他才訕訕離開。
桌上,趙馨小大人似得嘆了口氣:“咱大哥將來生了孩子,肯定會寵孩子寵到不像話,哎,真為我將來的小侄子擔心。”
趙茂很無奈:“那你也擔心的太早了。”
趙馨哼哼:“我這叫未雨綢繆。”
唐糖表示支持,并且說:“大哥是有些疼孩子沒邊,對小霸王這樣,對倔驢也這樣。”
他今天還瞧見大哥偷偷給驢子吃糖,明明是一頭驢,偏愛吃糖。
趙椿聽見他們的嘀咕聲,大聲喊道:“我在這兒聽著呢。”
正嘀咕著的三小只頓時散了,該擦桌子擦桌子,該洗碗洗碗。
趙茂又去了一趟后院,去年栽種的果樹已經成蔭,大部分果子都被吃完了,但這會兒還有成熟的柿子。
火紅的柿子像一個個紅燈籠掛在枝頭上。
趙茂舉起旁邊的桿子,一會兒就摘下來五顆,一人一顆剛剛好,爹說了柿子好吃,但不能貪多。
等他帶著柿子回屋,趙椿一看就捂住臉幫子:“咱家的柿子不會也很澀吧。”
“又不是讓你吃這現摘的。”趙茂將柿子拿進屋里頭放著,又拿著另一個籃子出來。
那是他前幾天放進屋里頭的,捏一下果然已經軟了,正好能吃。
“爹,吃柿子。”
趙茂先挑出最大最紅的給親爹,再讓兄弟幾個分:“你們自己拿。”
等他們都拿了,剩下的才是他自己的。
五個人都坐在走廊上吃柿子,原本掛在樹上還硬邦邦的柿子,這會兒已經熟透了,皮都能直接剝開。
吸一口,柿子清甜的味道就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趙椿三兩口就吃完一個,吃完了開始舔手指:“真好吃,真甜,一點都不澀。”
“阿茂,我能再吃兩個嗎?”
趙茂拒絕:“每天只捂了五個,吃完就沒有了,柿子吃多了肚子里會生石頭。”
“我那胃是銅墻鐵壁,石頭怕什么,刀劍都不怕。”趙椿哼哼道。
趙茂無奈,索性轉身繼續吃自己的。
趙椿也是習慣性鬧鬧,見沒法多吃就算了,開始打趣妹妹:“馨兒,你是不是不愛吃這個,不愛吃給我,大哥替你吃。”
“想啥美事兒呢。”趙馨一口將剩下的都吞了。
她最喜歡吃柿子里頭的硬塊,覺得口感脆生生的,特別好吃。
吃完了,小姑娘沒忍住舔了舔手心的湯汁,真甜。
“馨兒,你還要嗎,給你。”唐糖遞出自己的那個,只咬了一口。
趙馨搖頭:“你自己吃吧,我吃夠了。”
說著還舔了舔嘴角,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唐糖正要說什么,趙茂咳嗽一聲:“不讓多吃是為了身體好,不是舍不得,屋后頭柿子多的是。”
唐糖只得訕笑,默默繼續吃自己的。
趙夢成看著這一幕覺得好玩,暗道有趙茂在,他這個當爹的可省心多了。
明面上,他是孩子們的爹,實際上,趙茂才是大管家。
“阿茂說的對,柿子好吃,但不能貪多。”趙夢成強調了一遍。
他開了口,孩子們果然紛紛點頭,就算覺得柿子味道甜美,也沒再鬧著多吃。
倒是猞猁聽不懂人話,總是想過來蹭一口。
趙椿就壞心眼的伸出自己的手:“柿子沒了,手要不要,你拿去舔一舔。”
猞猁顯然很清醒,麻溜的轉身就跑,半點不給面子。
吃飽喝足,晚風徐徐,屋里也變得涼快起來。
幾個孩子這才回屋休息,趙夢成照舊喜歡先打坐。
但是如今他打坐的時候,會嚴格將精神力控制在趙家以內,否則精神力到處轉悠,鬧出個送子神龍來事小,再鬧出什么靈異事件來可就糟糕了。
精神力在趙家溜溜達達的時候,隔壁屋子的四個孩子睡得更加舒坦了,身體在夜晚迅速的恢復。
白天費了勁的驢子晃了晃腦袋,顯然很喜歡精神力,即使抓不到任何痕跡,它也歡喜的嚼了嚼嘴巴,表示自己的高興。
猞猁更是大大咧咧的趴在了屋檐上,就在趙夢成的正上方。
晚風吹著猞猁的長胡子,毛毛隨風往后飛揚,小家伙瞇起眼睛,舒服的打了個哈欠。
夜晚顯得那么的平靜,趙家坐落在青山村角落,頗有幾分遺世獨立的脫俗。
村口位置,神龍廟前也終于冷清。
白天參拜的香火已經熄滅,放滿的供品也被處理完畢,除了那被硬生生跪平的地方之外,神龍廟又是那個野生的小廟。
相比起來,經過一年修整的哨樓倒是越發穩固。
哨樓上,正在值夜的民兵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的拿著望遠鏡左看右看。
夜晚靜悄悄的,除了蟲鳴鳥叫就再也沒別的,民兵卻不敢睡覺,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繼續守著。
這可是他好不容易求來的機會,要是晚上偷懶被發現,那可是會直接趕出去的。
哨兵認真,實力卻不怎么樣。
在他視線的死角處,穿著夜行衣的男人正潛伏入村。
黑臉身影閃動,靠著靈活矯健的身手和豐富的經驗,迅速的避開哨樓的民兵,輕而易舉的進入了青山村。
他不屑的撇嘴,按照這么個小山村還似模似樣弄什么哨樓,結果就是樣子貨,對他根本沒用。
順利過了村口,黑臉信心十足,照著記憶朝著趙家而去。
很快,黑臉就看到了趙家的大門,趙家的圍墻不算太高,對于他這樣的高手而言根本不成問題。
趙夢成也是托大,明明家財萬貫,居然敢住在小山村里,家里連個護衛都沒有。
這可不能怪他,是趙夢成自己找死。
只要翻進去,就能割下趙夢成的項上人頭,至于那四個討人厭的小的,就算他送給太子側妃的添頭,黑臉露出無聲的獰笑。
第106章 黑臉
暗夜中, 趴在屋頂上乘涼的小猞猁警惕的支棱起來,耳朵上的黑色簇毛微微顫動。
猞猁身上特有的狡猾謹慎在小霸王身上發揮的淋漓盡致,它并未直接攻擊潛入的賊人, 反而悄無聲息的跳下屋檐,伸出爪子打開了驢欄。
它還使勁掐住驢脖子, 給它提醒, 指了指外頭的壞人。
被吵醒的倔驢打了個噴嚏,二話不說就是干。
黑臉正獰笑著,打算先從趙夢成開始收割人頭。
哪知前腳剛踩到院子的石磚,下一刻只聽見一陣蹄聲,黑臉暗道不好正要反應, 卻已經來不及。
胸口一疼,天翻地覆。
黑臉猛地砸在地上,才意識到自己居然被一頭驢撞飛了。
白天首領用駿馬跟人比賽輸了, 他還在暗地里笑話, 就這水平要不是裙帶關系, 哪能成為商隊的首領。
哪知到了晚上,黑臉就親身體驗了倔驢的厲害。
他也是個人物,反應極快, 順著被頂飛的姿勢幾個翻轉卸去力氣, 等倔驢再一次沖過來, 黑臉一個翻身上去, 露出狠辣的笑容。
只需要一刀, 他就能送著該死的蠢驢上西天。
倔驢意識到危險,咆哮一聲撩起蹄子掙扎起來。
黑臉狠狠擰住它的脖子, 正要下刀子卻只覺得手背一疼。
暗藏著的猞猁終于逮住時機出手,還未成年的小猞猁攻擊力不足, 但狠狠一爪子下去也是血肉橫飛。
黑臉吃痛,刀子落地,小猞猁的下一個目標是他的臉。
“啊!”黑臉終于忍不住痛呼出聲。
趙家幾個孩子的睡眠質量都很好,常年安全的生活環境導致他們并沒有什么警惕心。
一直到黑臉痛呼出聲,趙椿才猛地驚醒過來:“什么動靜。”
他擰起眉頭,操起屋內的長棍就往外跑。
趙茂迷迷糊糊的爬起來:“沒聽見哨聲。”
就這兩句話的功夫,黑臉已經跟猞猁倔驢纏斗在一起,沒了匕首,他還有藏在袖中的短劍,利刃在手并不把兩只禽獸放在眼里。
眼看倔驢和猞猁要吃虧,趙椿已經跑出屋子:“什么人!”
說著一棍子就狠狠砸下去,黑臉連忙閃避,但趙椿動作極快,他勉強避開要害還是被砸中左臂。
黑臉被激起心底兇殘:“找死,老子先送你下黃泉,再送你爹和兄弟下去陪你。”
趙椿一聽,頓時冷笑:“那就看看誰先送誰下黃泉。”
原以為是個小賊,沒想到竟是要命,趙椿臉色冰冷,下手少了收斂,多了兇殘。
等趙茂出來的時候,兩人已經過了十幾招,招招都沖著人命去。
“大哥!”趙茂擰眉。
趙椿冷笑:“我一個人就夠了。”
“好大的口氣。”黑臉越打越是憋屈,眼前這半大小子竟有幾分真材實料,自己一時奈何不了他。
眼看趙家人陸續醒來,黑臉心底發沉,要是動靜鬧大叫來村里人,他不但沒法完成任務,還可能被圍住。
心底一狠,黑臉猛地一個轉身灑出粉末。
趙椿沒料到這身手矯健的賊寇竟會使出這樣的下賤手段,一時反應不及。
幸好趙茂一直提防著,在黑臉轉身時就察覺不對,隨手操起院子里的籮筐扔過去,直接擋在兩人中間。
籮筐落地,趙椿一個飛棍砸向黑臉腦袋,黑臉最后時刻偏了偏,才讓棍子落到自己肩膀上。
即使如此,他也只覺得半邊身體失去了控制。
趙茂沒再聽親哥的話,從另一側攻過來。
倔驢這會兒沒湊熱鬧,小猞猁卻會欺軟怕硬,方才它不敢動手,這會兒幫著兩兄弟圍攻,時不時就抽冷子。
唐糖也早已經站在屋檐下,擰眉看著院中的人,他看出此人功法身手很不一般。
黑臉原以為收割趙家性命是手到擒來,哪知道形勢反轉,自己倒成了甕中之鱉。
趙家三個孩子圍攻,還有那耳朵長黑毛的畜生最是狡猾,不知道從哪兒沖出來就是一爪子,弄得他渾身上下鮮血淋漓。
幸好當家的男人還未醒來,黑臉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他潛入青山村的時候,趙夢成已經察覺。
但秉著來就來了,能給孩子當試金石的想法,趙夢成并未反應,更沒有叫醒隔壁的孩子們。
眼看趙椿三人合力,對付起黑臉來綽綽有余,只是礙于經驗少,配合的不夠完美,沒見過血下不了死手。
趙夢成依舊很滿意。
一直到趙馨也被驚醒,探出腦袋后嚇得臉色慘白,卻還是鼓起勇氣跑回屋子,一會兒拿出一個彈弓來。
那原本是趙椿的彈弓,他玩膩后就丟給了妹妹。
趙馨武力值一般,天賦差自身也不夠勤學苦練,但自保和射彈弓的能力倒是鍛煉出來。
“嗖”的一聲,尖銳的石頭正中黑臉右眼。
“啊!”黑臉觸不及防,捂著右眼慘叫起來,血水從指縫中滲透出來。
趙椿自然不放過這樣的好機會,一個橫掃退將他鏟倒在地。
趙茂上去勒住他脖子,一直到男人窒息軟倒下來。
唐糖已經拿來粗繩子,趁機將男人五花大綁。
等黑臉徹底失去攻擊力,趙椿才松了口氣,義憤填膺的踹了他一腳:“混蛋玩意,竟敢想要我們性命。”
趙茂提醒:“別踹死了,待會兒還得審問。”
唐糖更是擰眉問:“此人身手不凡,出手狠辣,不像是一般賊寇。”
“管他是什么人,趕來趙家就讓他有來無回。”趙椿一想到黑臉的話就生氣,說的好像他們家幾條人命不值錢,賤如草芥。
趙茂咳嗽一聲:“死不死再另說,得先問清楚只有他一個人,還是有人在背后使壞。”
這時候趙馨點著燈出來了,連聲追問:“大哥二哥小糖你們沒事兒吧,有沒有受傷。”
趙椿拍著胸脯說:“就一個小賊哪兒能傷到我們。”
“哼,吹牛,要不是我射中他的眼睛,哪兒那么快抓住。”趙馨哼哼道。
小糖怕她害怕,擋住渾身是血的黑臉:“別看,有點丑。”
“我才不怕。”
趙馨卻直接撥開他,拿著燈去照那人的臉。
趙椿一把扯下黑臉的蒙臉巾,燈光昏暗,但他還是一眼認出眼前的人:“是白天那個商隊的人。”
趙茂也認出來了,擰眉道:“莫非是白天生意沒做成,晚上便來尋釁報復。”
“這樣太過分了,哪兒有生意做不成就要殺人的。”趙馨氣得直跳腳。
趙茂擰緊眉頭,也覺得這事兒很不對勁,驀的他問:“爹呢,他怎么沒起來?”
他暗道不對,連忙轉身進屋。
即使知道爹爹身手極好,連大哥都不是對手,但此時趙茂依舊擔心無比,生怕他出事。
趙夢成知道自己再不出去,孩子們都要急壞了,連忙從暗處走出。
“咳,我在這兒。”
趙茂一看,忽然沖過去摟住他腰肢:“爹,你沒事就好。”
趙夢成又是無奈,又是感動,笑著摸了摸小孩兒頭發:“爹沒事,我怎么會有事。”
又開始夸幾個孩子:“阿椿警惕心強,阿茂和小糖知道相互配合,馨兒臨危不懼,你們都做的很好。”
趙椿被夸得臉紅,抓了抓頭發說:“我還差遠了,要不是小霸王和倔驢機靈,恐怕被這家伙摸進屋我才能發現。”
他說著彎腰薅起小霸王,狠狠的親了一口:“兒子,你咋這么機靈,這次可多虧你了。”
小猞猁表示很驕傲,并且拒絕了趙椿的親親,拿小腳腳抵住他的嘴表示十動然拒。
趙椿笑著啊嗚一口,叼住了它的軟墊墊。
小猞猁驚呆了,一時都沒反應,下一刻整個猞猁都炸毛起來。
趙夢成走過去,看到黑臉的狀態也是一愣。
實在是太慘了,渾身上下全是抓痕,滲著血看著狼狽不堪,除了皮外傷之外,左手臂斷了,不自然的彎曲著,右邊肩膀也受了傷,此時用不上力。
“還能喘氣,天亮后送衙門吧。”趙夢成道。
趙茂擰眉:“爹,不會真的是白天的商隊吧?”
“不會。”
趙夢成并不這么想:“商隊主要目的是做生意,即使要動手也是偷秘方,哪有一上來就殺人的。”
趙茂松了口氣:“不是他們就好,那商隊有十幾個人,我怕有同伙。”
趙椿卻哼哼:“就算不是他們干的,也跟他們脫不開關系,這人可是商隊里的。”
唐糖補充道:“如果是他們,那就讓他們一個都跑不了,如果不是,他們引狼入室也得付出代價。”
這點趙茂很贊同,并且說:“得趕在天亮開城門前先把人堵住,否則人跑了,再想要追回來就難了。”
趙椿立刻道:“那我這就去城門口守著,我跟守門的官差都認識,他們能搭把手。”
“我跟小糖壓著這賊人去縣衙,黃縣令還沒走,他能幫忙。”趙茂提議。
趙馨還說:“我去通知村口的民兵有賊人進村,讓他吹響哨子,讓村里人都自查一下有沒有外人潛入。”
三個孩子齊齊看向趙夢成:“爹,你覺得這樣安排怎么樣?”
趙夢成忍不住笑了:“不錯,你們安排的很好。”
雖有小瑕疵,但無大問題,如今四個孩子都能撐得住場面來,幾乎不用他搭手。
趙夢成含笑晏晏,覺得距離自己躺贏吃兒女的日子已經不遠,到時候他只負責悠哉悠哉,其余事情都丟給孩子就可以。
“那就這么辦。”趙茂一錘定音,各司其職。
被綁成麻花的黑臉意識到不妙,若是直接被殺了倒也罷了,可若是落到衙門手中,他能想到自己會多慘。
黑臉爭執起來,趙椿上來就是一腳。
“別想跑,等著倒霉吧你。”趙椿故意嚇唬,“我們上河鎮的衙役特別擅長刑訊逼供,哼哼,到時候讓你嘗嘗十八層地獄的味道。”
他還記恨黑臉說要送他們下地獄。
一旦被送到衙門,行刑逼供倒也罷了,要是翻出他的來歷來,父母家人都要跟著倒霉。
黑臉心底發寒,再也顧不得大聲喊道:“別送我去衙門,我招。”
“派我來刺殺你們的是趙馨。”
趙家人都愣住了。
趙馨氣鼓鼓的板著臉,蹲下來狠狠給了他一個大嘴巴子:“讓你胡說八道,我怎么可能傷害自己的家人。”
“死到臨頭還胡亂攀咬,別跟他廢話,直接堵住嘴送衙門。”唐糖也很生氣,找出一塊臭抹布就要往他嘴巴里頭塞。
趙夢成卻瞇起眼睛來,止住兩個孩子的動作:“聽聽他怎么說。”
“爹,你不會真信他胡說八道的話吧。”趙馨氣得直跳腳。
趙夢成搖了搖頭:“你說的趙馨,哪里人,什么身份地位,又為何要殺我?”
黑臉已經招了,自然不會繼續替客戶隱瞞,倒豆子似得往外說:“是太子側妃趙馨。”
趙夢成沉下臉,如果他沒猜錯的話,這個所謂的太子側妃趙馨就是趙小花。
趙茂似乎也猜到什么,冷下臉攔住要發問的兄妹。
黑臉繼續說:“真的是她,我雖不知道她為何花大價錢,要我千里迢迢的來殺人,但背后之人就是她。”
“當時我接了這檔生意覺得古怪,跟著接頭人一路摸過去,終于發現背后之人是太子側妃與如今朝中正當紅的兩位大人。”
趙夢成微微挑眉,暗道趙小花兄妹依舊是這么愚蠢。
買兇殺人都做得如此不謹慎,竟然還讓殺手摸到了自己的身份。
如此一來,即使殺手成功,他們也落下個大把柄在人手上,簡直愚蠢至極。
黑臉見他們面色沉凝,還以為是忌憚遠在京城的貴人,自以為有可乘之機。
他故意說:“諸位,如果你們殺了我,貴人知道事情落敗,定然會繼續派出殺人,可若是你們放了我,我可以回去復命,就說已經殺了你們。”
“到時候貴人以為你們都死了,定然不會再追究,你們就能安然無虞了。”
趙椿總覺得這話哪兒不對,皺眉看向親爹。
趙茂嗤笑:“你這樣兩面三刀的惡人,誰知道放了你,你是回去復命,還是回去搬救兵。”
“就是,萬一你回去說我們沒死,帶更多的殺人過來怎么辦?”趙椿回過神來。
黑臉連忙道:“事情落敗,我也拿不到尾款,這樣做對我有何好處,倒不如將此事隱瞞下來,這樣你們安全,我也能拿到收尾的錢。”
趙茂冷聲道:“她讓你殺人,難道就沒讓你拿回證明的信物。”
黑臉一噎。
趙椿立刻問:“她讓你帶什么回去復命。”
黑臉猶豫許久,才說:“項上人頭。”
“啪!”
趙椿動手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黑臉為自己叫屈:“諸位好漢,這不關我的事情啊,我就是個拿錢辦事兒的。”
“這種黑心錢你都賺,可見是個刀口舔血的惡人,被宰了也是活該。”趙茂冷哼。
黑臉知道當家做主的是趙夢成,連聲求饒:“好漢,我知道錯了,要早知道您這一家都是練家子,再多錢我也不敢接這樣的買賣。”
“可我說的也是實在話,你們殺了我,回頭還有人會找上門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你們也不能日日防賊。”
“可若是放了我,我保證能糊弄過去,讓太子側妃相信你們都已經死了。”
他賭咒發誓的保證。
趙夢成心知這人不可信,但他有一句話有道理。
趙小花對他們起了殺心,如今成了太子側妃手中有錢有權,知道他們沒死肯定會陸續派人過來。
趙夢成有自保能力不怕他,可家里這么多孩子,總不能日防夜防的提心吊膽。
他瞇起眼睛來。
黑臉意識到他的態度,繼續喊:“哥,你就給我一次機會吧,等我回去一定會把這事兒辦得妥妥帖帖,讓太子側妃相信你們都死了。”
“你想啊,她貴為太子側妃,還有兩個當大官的親兄弟,要是執意與你為難,到時候有的是辦法找麻煩。”
“萬一她吹吹枕邊風,讓太子發一道圣旨下來,您這別說再做生意,恐怕得拖家帶口的去逃難,這事兒不值得。”
幾個孩子紛紛看向趙夢成,都擰起了眉頭。
趙夢成忽然蹲下身,往黑臉口中塞了一顆泥丸子:“好,我信你一回。”
黑臉觸不及防,等反應過來那泥丸子已經下了肚。
下一刻,他的肚子揪心的疼起來,疼得他整個人蜷縮成一團,比方才被四個孩子輪流打都疼。
許久,這股子疼痛才慢慢平息。
趙夢成拽住他的領子,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這是我養的蠱蟲,平日里不會對你有任何影響,但你敢背叛誓言,它便會咬得腸穿肚爛。”
黑臉慘白著臉微微顫抖,原本心底的計劃煙消云散。
要早知道這一家子都是狠角色,甚至還養著蠱蟲,怪不得這家的驢子和貓都那么兇悍,這就不是普通人。
再聯想到前些時候打聽到的神神鬼鬼傳說,白蛇白龍的謠言,黑臉自己把自己嚇了個半死。
“哥,你是我親哥,我絕不敢背叛你。”
趙夢成這才丟開他:“幫他解開繩子,讓他連夜滾。”
趙椿抿了抿嘴沒反對,直接解開了繩子。
黑臉踉蹌著就要跑,臨了想到什么跪下來磕了個頭,這才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爹,真的就這樣放了他嗎,萬一他回去就變卦怎么辦?”趙茂忍不住皺眉。
趙夢成淡淡道:“他不敢。”
下了暗示后,黑臉但凡起異心就會疼痛欲死,只要他惜命,就絕不會出賣他們。
一家孩子都對趙夢成有著莫名自信,聽了這話紛紛松了口氣。
但想起所謂的太子側妃,趙茂眉頭擰得更緊了:“爹,那個太子側妃的趙馨,不會是趙小花吧?”
除了趙小花,他實在想不出來誰會冒用馨兒的名字,還對他們一家恨之入骨,大老遠的派人要殺他們。
趙夢成點頭:“八成就是她。”
“不是她有病吧,當初把她賣了的是她親娘,如今她成了什么太子側妃不好好過日子,干什么要跟我們過不去?”趙椿罵道。
趙馨更是生氣:“她明明叫趙小花,為什么還要頂用我的名字,用就用吧,還要殺了我們,她怎么這么壞。”
“趙小花成了太子側妃,那兩個大官是誰,其中一個可能是趙滿倉,另一個呢?”
任由幾個孩子如何想象,都想不到趙馨會膽大包天,自己冒用了趙馨名字后,還讓親哥哥冒認趙茂,甚至還找了個身份不明的人,直接當了趙椿。
如今京城風頭正盛的,便是這趙家三兄妹,跟著太子一躍而上,成為熱餑餑。
唐糖聽的一頭霧水,問了問才知道趙小花是誰。
可知道后,唐糖也不理解,既然那是親戚,即使斷了親也沒深仇大恨,是什么讓遠在京城,已經成為太子側妃的趙小花,偏要跟他們過不去。
趙夢成卻猜到一些。
無非是趙小花是穿越者,亦或者重生者,自以為聰明占了趙馨的身份。
雖然不知道這中間發生了什么,讓趙小花真的一躍而上成了太子側妃,距離太子妃、皇后的位置也只是一步之遙。
但趙夢成心知肚明,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海市蜃樓,不堪一擊。
先不提按照小說的進展,趙馨現在還不到十歲,根本不可能成為太子側妃。
就算現在的太子,真的是書中的皇帝,那也是個昏庸無能,且善妒小心眼,連有功之臣和一路扶持的皇后都容不下的狗皇帝。
小說劇情不變的前提下,大周也只剩下十幾年壽命,更別提如今朝廷已經失去對各個州府的控制力,到處戰亂頻發。
趙夢成可不覺得太子的日子會舒坦。
想到黃縣令曾經提過的事情,如今太子能上位是因為二皇子逼宮造反,導致老皇帝重病不起。
趙夢成眼底閃過一絲冷意,趙小花剛當上太子側妃就迫不及待的動手,無非是害怕真正的趙馨會占據自己的位置。
殊不知如今的趙馨壓根不會去京城,趙家三兄妹過得好好的,何必上趕著去給即將覆滅的大周朝當牛做馬。
再看趙小花對他們動手只能花錢找來歷不明,臨時反水的殺手,就知道她空口名頭,并無實權,過得不咋地。
趙夢成氣笑了,實在不理解重活一世,趙小花想往上爬不想著占盡先機,反倒是選擇裙帶關系,還是這么一艘注定要沉沒的破船。
心底梳理了一遍,趙夢成便不把趙小花放在心上,他不動手,也有的他們倒霉的時候。
不過掃了一眼幾個受驚擰眉的孩子,趙夢成心底不悅,決定送趙小花一份大禮。
趙夢成眼底滿是冰寒,笑著摸了摸孩子們的腦袋:“沒事兒了,都去睡覺,其他一切都等睡醒了再說。”
第107章 賠償
趙夢成說要睡覺, 幾個孩子紛紛打起了哈欠,果然各回各屋。
只是回了屋,趙椿也睡不著, 不停的在腦海中復盤剛才的事情。
一會兒責怪自己:“我就是睡得太死了,居然是小霸王和倔驢才發現。”
一會兒又說:“剛才那一棍還是打得太輕了, 便宜了他。”
反正是顛來倒去的想, 總覺得自己做的不夠好。
這跟上次群戰可不同,那次趙椿只是跟在后頭敲邊鼓,可這次他才是沖鋒陷陣的那一個。
不只趙椿如此,趙茂也在反省自己。
“我們確實是睡得太沉了,可這是咱家, 睡得沉一些不是過錯。”
趙茂分析道:“現在知道小霸王和倔驢的用處,往后可以培養培養,讓他們變成咱家的一道防線。”
“你說的對, 爹說了, 小孩子睡不好長不高, 咱倆得睡覺,看門護院讓他們倆來。”趙椿覺得這個很合理。
趙茂又說:“不過只要趙小花和趙滿倉還活著,這樣的事情指不定還會發生, 大哥, 咱們得多鍛煉鍛煉, 不能停留在紙上談兵。”
“這話也對, 可是怎么鍛煉, 我總不能去參軍當兵吧。”就算他舍得離開家,可年紀還沒到呢。
趙茂瞥了他一眼:“之前你不是跟曹二哥他們去走過鏢, 也許可以問問。”
“這法子好,我明天就去問。”
趙椿說完, 又問:“萬一有危險的話,咱爹能同意嗎?”
趙茂嘆了口氣:“大哥,你還沒發現嗎,只要咱倆堅持的事情,爹大多是不會反對的。”
說了這話,兩個孩子不約而同的安靜下來。
好一會兒,趙椿傻呵呵的一笑:“也是,咱家的爹爹跟別人家的不一樣,從不要求咱們凡事都聽他的。”
趙茂翻了個身,暗道不止如此,爹對他們很好,處處都為他們著想,花錢花力氣培養他們,在教子成才上從不吝嗇。
可他總覺得,爹偶爾看著他們的眼神帶著幾分疏離,似乎哪一天他們長大承認離開家,爹也不會覺得不舍難過。
趙茂覺得自己不該這樣想,卻又一次次忍不住這么想。
“老二,你又在瞎想什么呢?”趙椿見他沉默不語,伸手推了推。
趙茂微微吐出一口氣:“我就是覺得日子過的好快,一眨眼我們都要長大了,也許再過兩年就到了離開家的時候。”
“什么,你要離開家?”
趙椿追問道:“你要去哪兒,難道要去京城考狀元,我聽說考上狀元不能回祖籍當官,那你豈不是永遠都回不來了?”
趙茂原本滿腹愁思,被他這一打岔就只留下白眼:“胡說八道什么,我什么時候說要離開家了。”
“這不是你剛才自己說的。”趙椿很無辜。
趙茂直嘆氣:“我的意思是,咱倆遲早都是要長大成人,到時候就需要另立門戶了。”
“難道你打算一直賴在家里頭,吃爹的,住爹的,讓爹爹養著嗎?”他問道。
趙椿聳了聳肩,不在意道:“這有什么,爹愿意我愿意就行。”
想了想,又補充道:“而且等咱倆長大,爹就老了,他養我們小,我們養他老,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咱們村老人不都跟著孩子一起住,難道你不想跟爹住一起?那到時候咱倆分家,我來養爹,你時不時過來瞧一眼就成。”
趙椿越想越覺得這法子好,到時候老二分家,老三嫁出去,唐糖肯定也自立門戶了,爹身邊就他一個人。
他每天就能跟爹一起吃飯,一起練武,一起散步,嘻嘻嘻,再也不用跟老二老三搶啦。
想到爹爹只屬于自己的那一天,趙椿更加期盼著長大了。
趙茂這一刻覺得,指不定他們倆中有一個是撿來的,要不然都是雙胞胎,思維差距怎么就這么大。
他說的是這個意思嗎,再說了,他啥時候說要把爹讓給老大養老了。
“你別自說自話。”趙茂很不樂意:“村長就跟著老兒子養老,我更細心,將來爹還是跟著我比較好。”
趙椿不答應:“爹都說我膽大心細,你放心把爹交給我,我保證給你照顧的妥妥帖帖,但凡有哪里不好你就找我。”
趙茂冷哼:“說了不給。”
兩人拌嘴了幾句,頓時誰都不想搭理誰,再也沒有人提起長大后分家的事情。
一會兒功夫,兩個孩子再一次呼呼大睡起來。
一墻之隔的地方,趙馨早早的已經熟睡了,她可沒有兩個哥哥那么多心思。
反倒是唐糖翻來覆去的睡不著,忽然出現的刺客讓他想起許多事情。
許久,唐糖睜著雙眼,依舊沒能睡熟。
“趙叔,你睡著了嗎?”唐糖試探著問。
趙夢成自然還沒睡,睜開眼問:“是不是嚇著了?”
唐糖抿了抿嘴角:“趙叔,那個刺客會不會再來?”
“第一次你們就能拿住他,第二次自然也能。”趙夢成淡淡回答。
唐糖擰起眉頭:“但如果他不是一個人,帶著許多人來追殺呢?”
趙夢成想到什么,挑眉回答:“那就輪到民兵們出力了,鍛煉這么久,連個賊人都沒發現,看來后頭還得加倍訓練。”
唐糖吐出一口氣,他聽明白了,趙叔并不是毫無準備。
趙夢成知道小孩兒經歷,更知道今天發生的事情會讓他想起當初,安撫道:“別怕,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如今你很安全,我們都會很安全。”
“謝謝趙叔。”唐糖閉上眼睛,這一次,他沒有再被驚恐的慘叫和鮮血嚇醒。
一夜安眠到天明。
趙家已經恢復了寧靜,黑臉卻渾身狼狽不堪,跌跌撞撞的往豐州府跑。
他知道自己的身份肯定瞞不住,被商隊,亦或者被衙門抓住都是一個死字,索性連上河鎮都不回,直接往豐州府跑路。
手上粘過人命的賊寇,這會兒逃出生天,首先不是感激趙夢成不殺之恩,反倒是心底憤恨。
“他娘的,終日打雁被雁啄了眼,趙家藏在深山老林,居然都是練家子。”
如今他倒是理解太子側妃身在京城,為何要趙家人性命了。
雖不知道內情,但趙夢成如此本事,趙家幾個兒女都非池中物,也許真與貴人有糾葛。
摸了摸自己滿臉的血痂子,黑臉冷笑:“等老子到了京城就找太子側妃商量,到時候多帶幾個人殺過來,報今日之仇。”
他心底幻想著找回場子的那一幕。
驀的,黑臉捂著抽痛的肚子癱倒在地。
劇烈的疼痛讓他心驚肉跳。
趙夢成往他嘴巴里塞泥丸子時,黑臉也被嚇住了一瞬,但他經驗豐富,很快便想到趙夢成很可能只是在嚇唬他。
天底下哪有這樣吞了一顆就能控制人的藥丸子,要是有,皇帝老子還不得批量研發。
黑臉不以為然,早就打算好離開上河鎮就反水,到時候趙夢成奈何不了他。
哪知道他心底剛冒出這念頭就腹痛難忍。
超過認知的現實讓黑臉又驚又怒又怕,可腹痛難忍卻是真的,像是有一只手硬生生插進了他的肚子使勁拽住了他的腸子。
黑臉最為惜命,連聲喊道:“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保證不會背叛你。”
“我聽話,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會幫你們好好掩飾。”
他不停的跪地求饒,磕頭認錯,一直到額頭滿是鮮血,提淚橫流,腹痛才慢慢平息下來。
黑臉像一條蛆一樣蜷縮在那里,好久才恢復了一些體力,慢慢爬起身來,如行尸走肉一般朝著豐州府走去。
這一次他不再干憎恨趙夢成一家,反倒是將一腔怨氣都灑向了趙小花兄妹。
要不是他們花錢買命,他現在還在過自己的逍遙日子,哪里會淪落到被下蠱蟲的悲慘境地。
一想到自己后半輩子都受制于人,黑臉就暗恨無比。
趙夢成一覺醒來神清氣爽,索性帶著四個孩子一塊兒進了城。
他不急著走,特意帶著孩子去吃了一頓豐盛的早餐。
吃飽喝足了,趙夢成才把三孩子送進學堂,又將趙馨送到了曹家。
曹五妹一看是他們,高興的差些跳起來,連聲喊道:“馨兒你來看我了,快進來,我們好好說說話。”
趙馨也是許久沒見她,朝親爹擺了擺手,高高興興的去了。
這會兒曹家男人正在市集上賣豬肉,家里只有曹五妹和曹老娘在,也沒見她那幾個嫂子侄子的身影。
趙馨倒是奇怪的問了句:“以前每次來你家都很熱鬧,今天怎么這么冷清?”
曹五妹捂著嘴笑:“不是熱鬧,是吵鬧吧?那時候我家就沒個安靜的時候。”
“上次回來后我在家里練武,我娘和嫂子都看不過去,整天在哪里嘮叨。”
“后來她們嘮叨一次,我就揍一頓幾個侄子,打得多了嫂子就不干了要吵吵,我爹被鬧得煩了,索性就又買了宅子,讓她們搬過去住。”
趙馨聽得目瞪口呆:“你們分家了?”
“不是分家,就是分開住。”
曹五妹不以為然,笑著說:“其實我覺得這樣很好,分開住后嫂子們就不吵架了,見了面還能有個笑臉,比以前強多了。”
但她下一刻壓低聲音:“爹也說這樣好,反正就住附近,每天都能一起吃飯,就是我娘有些想不開。”
“要是待會兒我娘說話不好聽,你可別往心里頭去。”
趙馨連連點頭,握住她的手:“那當然,曹奶奶就算罵我我也不生氣。”
曹五妹回家后繼續練武,在趙家的事情就瞞不住了,曹老爹覺得女兒學一些沒什么,強身健體比什么都強。
曹大幾個兄弟也覺得姑娘家兇悍點沒什么,小妹嫁不出去也沒事兒,大不了他們養著。
曹老娘卻為此操碎了心,偏偏沒有人領情,她實在是嘔血的很。
連帶著把趙夢成也遷怒上了,覺得他教自家女兒倒也罷了,咋連別人家的女兒也教,弄得曹五妹愈發粗魯,勁兒比男孩還大,能壓著幾個侄子打。
如今人人都知道他們曹家的女兒喜歡舞刀弄槍,名聲都壞了,往后誰還敢娶。
心底抱怨,但曹老娘好歹知道分寸,見了趙馨依舊是客客氣氣,讓曹五妹白擔心了一場。
另一頭,趙夢成徑直找到了商隊。
見到首領第一句話,趙夢成便沉聲質問:“買賣不成仁義在,諸位昨夜派人刺殺又適合道理?”
首領心底一驚,連忙反駁:“趙老板這話可不能胡說,我們商隊向來都是守規矩的,從不做殺人越貨的事情。”
他頓了頓,又解釋:“就算殺了你,香皂生意也還在黃知州手中,我們何必做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情,趙老板還是想想自己得罪過哪路神仙吧。”
趙夢成冷聲提醒:“不如你先看看隊中是否少人,再來定論。”
首領臉色微變,給下屬比了個暗號。
下屬連忙去查,過了一會兒卻臉色陰沉的回來,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首領臉色大變。
趙夢成冷笑道:“可是少了人?”
首領沉吟片刻,看向趙夢成:”趙老板今日能來,肯定猜到此人雖跟著商隊來,卻絕不是我指使的。”
“是不是外人從何得知,若是我將此事告知黃大人,徹查起來,諸位渾身是嘴只怕也說不清了。”趙夢成淡淡提醒。
首領自然知道他跟黃縣令是結拜兄弟,感情深厚,更有利益聯盟。
只要趙夢成將昨天被刺殺的事情捅出來,到時候不是屎也是屎,怎么都撇不開了。
首領是個能伸能屈的,起身作揖:“趙老板,在下實在是冤枉,不知道是哪路神仙使的離間計,一來是加害趙老板,二來還想讓我們商隊背這個黑鍋,實在是用心險惡。”
“請趙老板放心,敢把心思打到商隊身上來,我絕不會放過他。”
首領保證:“在下立刻帶人追上去,追查到底,勢必會挖出背后之人,為趙老板解決后顧之憂。”
趙夢成挑眉,淡淡道:“不必追查到底,昨夜刺客交代,指使他的乃是太子。”
“什么!”
首領吃驚。
他們背后是四皇子,與太子原本就是針尖對麥芒,只是四皇子年幼才讓三皇子占據太子寶座。
但帝位還未定,一切都尚未可知。
首領如此奔波掙錢,也是想為四皇子添磚加瓦。
此時太子派了細作進來,怎么能不讓首領多想,一時間想的越發復雜。
趙夢成見他神色變幻,便知道他上鉤了,微微拍了拍他的肩頭:“諸位辛苦走商,有些人卻見不得諸位順利,如此歹毒計策其心可誅。”
他意味深長的說:“若是昨晚刺客成功,我死了,豐州營斷了一臂自然不會善罷甘休,到時候定然會恨上四皇子,如此一來……”
“四皇子不得人心,得利的自然是太子。”首領接過趙夢成的話。
他甚至開始想,也許在他們抵達豐州府,露出身份的時候已經被盯上了。
不,也許是更高。
從那個細作潛伏入商隊后,計策就已經開始,好一個一石三鳥的歹毒計策。
首領恨得牙癢癢,當初有多么惜財招攬,現在就多么憎惡。
可恨太子剛剛上位,就急不可耐的對兄弟動手,用的還是這般下作離間手段,實在不是能容人的樣子。
這要是等他成了皇帝,四皇子和四皇子背后的他們,哪里還有活路。
想到什么,首領急忙起身:“趙老板請放心,這樣的事情絕不會再發生。”
他猶豫了一下,擺了擺手:“小小歉意,還請趙老板收下,就當是給趙老板壓壓驚。”
白送上門的東西,趙夢成笑著收下了 ,他一松口首領臉色便好了許多。
他沒有再繼續停留,拋開香皂和倔驢,如今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商隊匆匆而來,匆匆而走,迅速的趕回京城。
四皇子與太子的矛盾一觸即發,身在后宅的趙小花不會知道,三皇子剛剛得來的太子職位還沒坐穩,就因為她的私心動蕩不安。
趙夢成挖好坑,施施然的離開了客棧。
上車打開禮盒,里頭居然是一直上百年成了人型的人參。
這樣寶貴的藥材是能吊命的,尋常人想買都買不到,這次倒是意外之喜。
趙夢成將禮物放好,又轉道去了一趟衙門。
黃縣令升職在即,秋收之后,過年之前就會趕往望潮府赴任,到時候來回難免不變。
兩人自然得好好商量,生意亦或者當地政令。
黃縣令看見他也極為高興,還讓黃夫人置辦了一桌小菜,弄了一壺好酒。
黃夫人更是笑容滿面,熱情無比,甚至還說:“正想再去青山村一趟,沒成想你倒是先來了。”
等黃縣令解釋,趙夢成才知道真相。
夫妻倆去過神龍廟回來后,黃夫人居然真的被診出再次有孕。
她自然是高興異常,又念叨起趙馨來:“你也不把馨兒帶來讓我好好親香親香。”
趙夢成只能說:“怕突然上門打擾了,下次一定帶著她一道兒來。”
“哪兒會打擾,你們來我只有高興的。”黃夫人多說了幾句,這才款款離開。
黃縣令搖頭笑道:“自打見過了馨兒,你嫂子是日日都念著,恨不得把孩子帶走一起上任。”
“幸好距離不遠,時不時倒也能來往。”趙夢成不接這話茬。
黃縣令微微點頭,又拉住他說起當地政務來。
“這一走不知道是個什么光景,如今上河鎮縣令沒有調令,暫時還是本官管理,一切倒是好說,但將來可說不定。”
黃縣令提示道:“二弟,我知道你志向不在于此,但大好前景總不能荒廢了。”
“大哥提醒的是,二弟會放在心上。”趙夢成點頭。
他自然不會把自己辛苦經營的一切讓給別人。
黃縣令見他志向有改,心底倒是高興了一些,又可惜道:“聽說阿茂打算參加明年縣試,只是那時本官就在臨潮了,科考將由學政主持。”
“不過你放心,以阿茂的才華,過一個小小的縣試不在話下。”
趙夢成知道他這話的意思,是給學政打過招呼了。
黃縣令對長河鎮充滿感情,即使要走也做好諸多安排,大多是交到了趙夢成手中。
一來是他們的關系,私交甚篤。
二來也是覺得趙夢成無心官場,交給他,總比交給別人,到時候養大了胃口要好。
趙夢成并未推辭,反倒是將一樁樁事情梳理完畢,爭取不著痕跡的將整個上河鎮收入囊中。
兩人滿飲一杯,相視一笑。
上河鎮的安寧與京城的紛亂形成鮮明對比。
老皇帝重病在床卻并未駕崩,經過太醫院的診治后慢慢好了起來,如今已經口齒清楚,也能下床,只是不能過于勞累。
老皇帝惜命,倒是將一部分公務交給了太子處理,這也讓新上任的太子欣喜若狂,從謹小慎微變得意氣風發起來。
殊不知他越是如此,老皇帝面上滿意,心底卻忌憚無比。
商隊緊趕慢趕,倒是趕在黑臉之前抵達京城,將消息送到了四皇子跟前。
四皇子一聽,頓時惱怒不已。
爭太子之位慢了一步已經讓他后悔不迭,哪知道太子剛剛上位就給他找事兒。
如此下去,大周哪里還有他的容身之地。
四皇子立刻找到親娘抱怨。
四皇子是皇帝活著的兒子中年歲最小的,母妃乃是老皇帝后期才寵愛的舒妃,如今還是青春貌美的時候。
舒妃一聽也是震怒:“陛下還沒死,他這是要做什么?”
“自然是要趕盡殺絕,兒臣若是死了,那父皇就只剩下他一個兒子,再也不用擔心太子之位飛了。”四皇子冷笑。
舒妃是親眼見先太子自縊,二皇子逼宮造反被殺的,摟住兒子便哭:“我可憐的皇兒,若不是我把你生的太晚,以陛下對你的寵愛,太子之位哪里輪得到他那宮女所出的賤胚子。”
四皇子緊握住母親的手:“母妃,太子不會見兒臣年幼就放我一條生路,我們得搏一搏。”
舒妃一個瑟縮:“可是陛下……”
“母妃,成王敗寇,若是他成了皇帝,我們母子倆都會死,既然都是死,為何不拼一把?”四皇子身為皇子,反倒是比自己的母親膽大。
舒妃心底害怕不已,但看著兒子尚且稚嫩,卻依稀有皇家身影的面孔,一咬牙:“好,你要怎么做,能幫你的,母妃就算豁出性命也會幫你。”
四皇子露出滿意的笑容,拉著舒妃計劃起來。
另一頭,黑臉此時剛剛抵達京城,馬不停蹄的找到了趙滿倉。
趙滿倉一副酒色過度的樣子,聽見下人稟報臉色微變:“什么,他回來了!”
另一頭的假趙椿喝了杯酒,故意問道:“二弟,是哪個來了?”
趙滿倉連忙掩飾:“不過是一個下人,我去把人打發了,你繼續喝。”
說完就匆匆走了。
假趙椿嗤笑一聲,卻放下酒杯,無人看到他眼底的冷意。
第108章 年貨
趙滿倉著急上火的跑出去, 避開人接見了黑臉。
“你真把趙夢成一家四口都殺了?”趙滿倉開口就問,心底還有些膽戰心驚。
離開青山村時,趙滿倉也曾發誓莫欺少年窮, 等他有權有勢必定要報復二叔一家。
可此時聽到二叔一家身死的消息,趙滿倉還是忍不住一陣陣心悸。
年幼時候的記憶一閃而過, 當初兩家還來往的時候, 二叔和叔母對他還是很不錯的,甚至一開始他能去上河鎮求學,也是二叔拿出銀錢支持。
不忍心的情緒一閃而過,但也只是一閃而過。
趙滿倉強調的問:“可有露出馬腳,不會被人追查過來吧?”
黑臉哪能看不透他的臉色, 心底鄙夷,臉上卻恭敬無比:“小的辦事,大人只管放心。”
甚至還把自己拉商隊下水當替死鬼的計劃說了一遍。
說多了, 黑臉幾乎也覺得自己的計劃很成功:“如果當地縣令死咬著不放追查下去, 也只會查到四皇子身上, 大人放心便是。”
趙滿倉臉色變換,最后哈哈大笑起來:“好好好,本官就知道你是能辦事的人。”
又問:“那人頭?”
黑臉隨手拎出身后的包袱:“在此。”
趙滿倉連忙捂住口鼻, 連忙擺手:“你怎么還帶過來了, 這不得有味了?”
“小的割下人頭后就處理過, 不會太臭, 大人可要親眼驗證。”黑臉故意問。
趙滿倉哪里真的敢看, 別看他如今當了官,甚至還參與了一場宮變, 可實際上他就是個敲邊鼓的,但凡上陣殺敵的事情都是假趙椿在干。
想起妹妹的交代, 趙滿倉擰著眉頭:“你把包袱打開,放遠點。”
黑臉答應,果然轉身走出去幾步,將包袱打開露出里頭的人頭來。
“啊!”只看到一個長發人頭,趙滿倉就驚叫出聲,差點沒當場吐出來。
他就說剛才一進屋就聞到一股子怪味,原來是人頭發出來的。
再看那人頭披頭散發,臉面都開始腐爛變形。
也是,從青山村到京城路途遙遠,何止千里,人頭炮制過后形容大變,哪里還有原來的俊秀模樣。
黑臉故意問:“大人可要近前看的仔細一些,畢竟小的還得靠這個拿尾款,還是一次看清楚最好。”
趙滿倉忍著惡臭走了兩步,瞥了幾眼實在是忍不住轉身干嘔起來。
黑臉鄙夷更甚,沒見過定力這么差,看個人頭都吃不消的“官大人”。
他猜測著趙家兄妹的身份,之前查到太子側妃趙馨的名諱,他只以為是趙家的親戚,可走了一趟上河鎮再回來,黑臉卻隱約摸到了什么。
趙馨這名字他陌生的很,可是趙椿,趙茂,不正是趙夢成那兩個兒子的名諱。
真正的趙椿趙茂在青山村,那這里的趙椿趙茂又是誰?
黑臉瞇起眼睛,心底閃過一個坐享其成的好辦法。
趙滿倉再也忍受不了那古怪的味道,連聲說:“確實是他,你趕緊把人頭裝起來燒了,可別讓人發現了。”
黑臉沒聽這話,只問:“大人既然確認了身份,那尾款。”
“馬上給你。”那點錢對如今的趙滿倉來說不算什么,再想到眼前可是敢殺人越貨的亡命之徒,他自然是不敢賴賬。
黑臉這才慢條斯理的將人頭放回去。
趙滿倉痛快的付了錢,捂著鼻子的手卻沒放下:“行了,這次買賣本官很是滿意,你走吧。”
黑臉收起銀票,似笑非笑:“大人何必急著趕我走,如今大人也該知道小的本事,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大人何必留下小人?”
趙滿倉擰起眉頭:“你能派上什么用場?”
“大人是貴人,有些事情不好動手的時候,就是用得上小人的地方。”黑臉笑道。
趙滿倉正要拒絕,轉念一想這話也有道理。
隨著地位水漲船高,他享受著榮華富貴的同時,心底也是虛的很。
別人不知道,他還能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如今靠著妹妹身居高位,真怕哪天一腳踩空了掉下來。
尤其是他身邊還有個假趙椿,如今在軍中明顯比自己更有名望。
雖說大家都在一艘船上,暫時不怕他背叛,可若是將來某一天容不下他了呢?
趙滿倉眼神一閃,露出笑容:“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既然如此,不如就在本官府中長居,只要你聽話,本官保你榮華富貴。”
黑臉滿意的笑了:“多謝大人。”
心底卻冷笑起來,就這外強中干的玩意兒還想讓他效忠,想的倒是挺美。
趙滿倉自以為收用了一個殺手,將他安頓好后就趕往曾經的三皇子府,如今的太子府。
等了半個時辰,他才見到了自己的親妹妹。
趙小花自從成了太子側妃,越發得意,打扮的富麗堂皇,腦袋上的釵環重的幾乎要壓斷她的脖子。
但趙小花鐘愛珠寶首飾,每日都要這般隆重裝扮,否則是不會出門的。
趙滿倉等的不耐煩,忍不住抱怨:“妹妹如今架子大了,連我求見都要等上半個時辰。”
趙小花瞥了他一眼,淡淡問:“我們女人出門總是要打扮打扮的,你又不急著當差,等一會兒怎么了?”
這話讓等了一肚子氣的趙滿倉更加生氣,重重的放下茶杯。
趙小花卻不以為意,開口便問:“到底有什么事情,如今本宮腹中胎兒鬧騰的很,沒工夫幫你處理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兒。”
甚至還教訓哥哥:“哥哥你也是,多聽多看多學,你是男人,理應成為本宮助力,而不是反過來要本宮處處提拔。”
“本宮可聽太子爺說了,大哥在軍中很有幾分威信,如今是他左膀右臂,可二哥你卻處處拖后腿,你到底怎么回事兒,十幾年的書都白讀了嗎?”
被妹妹劈頭蓋臉的一頓教訓,趙滿倉臉色有一瞬間的扭曲。
很快,他目光落到妹妹已經鼓起來的肚皮上。
趙滿倉咽下了這口氣,他如今的榮華富貴都是因為妹妹而來,根本沒底氣跟她鬧掰,尤其是妹妹已經成了側妃,肚子里還懷有龍種。
太子甚至保證,只要妹妹能生下兒子,等他繼位就會廢了太子妃,讓妹妹成為皇后,腹中孩子成為將來的太子。
等到那時候,他就是太子的舅舅,甚至未來皇帝的舅舅。
為了美好的未來,趙滿倉覺得刻薄跋扈的妹妹也不是不能忍。
趙滿倉頓時露出討好的笑容:“小妹說的是,哥哥我一定會加倍努力,今日過來,哥哥是要送你一個喜訊。”
他在趙小花耳邊低語了幾句。
趙小花臉色大變,驚聲問道:“真的,你瞧仔細了?”
“那是自然。”趙滿倉想到那個散發著異味的人頭,臉色扭曲了一瞬間。
但他還是堅定的保證:“我湊近了看得真真切切,就是趙夢成的項上人頭。”
“那人還說,他順手將趙家四個孩子都殺了,不過小孩兒的人頭不好保存,就沒帶上來,連趙家收養的那個孩子也沒放過。”
聽著趙滿倉添油加醋的話,趙小花露出暢快的笑容:“好好好,太好了,終于除了我心頭大恨。”
“趙馨那丫頭也死了吧?”趙小花追問。
她有些后悔沒要趙馨的人頭,否則親眼看見人頭,她才能徹底安心。
趙滿倉保證:“那是自然,四個孩子,一個不少。”
甚至還嘲諷:“都說趙夢成善心,連撿來的苦孩子都愿意好吃好喝的養著,可誰知道他對自家侄子侄女有多絕情,要不是他,妹妹何至于賣身給白家,我又何至于一路吃足苦頭。”
趙小花一瞬間懷疑哥哥在嘲諷自己出身低賤。
“快閉上你的臭嘴,要不是進了白家,本宮哪能遇上太子爺。”
趙小花確定趙家人都死了,直接起身,也不再耐煩招待親哥哥,轉身就走:“本宮還得回去好好安胎,二哥沒事兒少來打擾。”
在她身后,趙滿倉臉色難堪,尤其是走出門發現丫鬟們垂頭低笑,便以為她們都在心底嘲笑自己,更是憤恨不已。
自打妹妹成了太子側妃,那是越發瞧不起自己這個當哥哥的。
看來他還得想個辦法,弄到實權,否則天長日久的,假趙椿都混出一番事業來,他這個真的反倒是成了寄人籬下的可憐蟲。
趙小花一路風風火火的走回去,進屋便喊:“快喊人置辦一桌好酒好菜,本宮要好好吃一頓暢快暢快。”
丫鬟不敢反駁,連忙去辦。
趙小花扶著肚子,臉上的笑容都停不下來。
趙馨已死,從今往后她就是趙馨,注定會成為一國之后,她會是皇后,腹中的孩子會成為將來的太子,未來的皇帝。
趙小花一顆心徹底安穩,只盼著孩子早些落地,為她成為皇后添磚加瓦。
趙小花根本沒有掩飾,房中動靜自然是瞞不住人。
前腳剛動,后腳太子妃就得到了音訊。
“娘娘,那頭也太過囂張了,她不過是一個丫鬟上位的側妃,竟敢滿口本宮,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才是正宮娘娘。”
太子妃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模樣:“你急什么,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我們的太子爺如此,這位側妃娘娘亦是如此。”
“可是娘娘您?”丫鬟擔心無比。
太子妃卻已經將生死度之外:“爹娘和侄兒都已安全,我已無后顧之憂。”
丫鬟摟住太子妃:“娘娘,您也得為自己著想啊,憑什么只有您在受苦。”
太子妃拍了拍她的手背,笑了起來:“還有你一直陪在我身邊,我不苦。”
丫鬟跪在她身邊,連聲道:“奴婢愿意一直陪著娘娘,上窮碧落下黃泉,奴婢都只想陪著娘娘。”
太子妃眼底波動,最后只是微微嘆了口氣:“真是個傻孩子。”
心底卻動蕩起來,也許為了身邊這個傻孩子,她也不能這樣下去。
或許,她該接過舒妃遞過來的橄欖枝,至于太子會如何,又與她有何干系?
趙夢成隨手一筆,倒是把京城的水攪的更混,大周茍延殘喘的國運愣是又被狠狠的砍上了一刀。
秋去冬來,螃蟹最肥的時候,黃縣令邀請趙夢成吃了一頓美味的螃蟹宴,到底是沒法繼續拖下去,帶著已經懷有身孕的黃夫人上任去了。
黃縣令一走,上河鎮便露出幾分古怪的狀態來。
縣衙里,如今無縣令,理應是縣丞擔當大任,可如今的縣丞是黃縣令特意挑選的,此人也是個人精,知道風州府一地的局勢。
該做的做,不該做的絕對不插嘴,更難得的是他能拉下面子,遇到難事兒就請趙夢成過來商量。
一時之間,趙夢成倒成了個上河鎮的“無冕之王”。
外人只以為縣丞識趣,卻不知道趙夢成也很識趣。
縣衙雜務他是一概不碰,除了農耕和民兵這兩塊之外,其余一概不插嘴,全由縣丞做主。
如此一來,他才能跟縣丞配合默契,雙方井水不犯河水,形成了上河鎮詭異的平靜局面。
若是遇上個有野心的,這樣的局面勢必也不持久。
譬如黃縣令這般要干出一番事業來的,肯定會對如此局面心懷不滿,當初黃縣令在太子尚未完全倒臺的情況下,都跟白家對著干,就是因為一山容不得二虎。
幸好,黃縣令特意挑選的縣丞膽小謹慎,又年紀大了只想養老,對這樣的局面倒是很滿意。
臨近年底,縣丞還特意找來趙夢成商量:“你看這都要過年了,大家伙兒都忙了一年,年禮可要發得豐厚一些?”
其實這樣的事情,他完全可以自己做主。
如此詢問趙夢成,與其說問趙夢成,不如說是問他背后的黃知州和豐州營。
趙夢成只是笑道:“縣衙這邊大人做主便是,至于民兵那頭,素來是從香皂工坊那頭出,不必讓縣衙花錢。”
縣丞心底就是這樣想的,畢竟民兵在秋天擴招后已經達到了兩百人,就算是一人發一斗米,加起來也不少。
“如此也好,勞煩趙先生了。”縣丞笑起來。
趙夢成早有打算,在入冬之后就開始準備年貨。
短短一年時間,民兵已經從開始的五十人,飛漲到如今的兩百人。
其中一百人都是青山村一帶附近村莊里的,剩下的一百人卻是從上河鎮名下的其余村莊招收。
為了訓練,趙夢成沒辦法再把人都留在青山村拉練,而是在上河鎮附近選了個地方,搭建了一排排的青磚平房,再圈出一個巨大的演武場來。
上河鎮別的沒有,地方倒是寬敞,有黃縣令支持這事兒倒也順利。
如今要是民兵離家遠,來回不方便,便能暫住在平房中日日操練,隔三差五再回去一趟。
說是民兵,其實形態已經慢慢靠攏正規軍隊,趙夢成潛移默化的加重訓練,倒是總算練出了一番成績來。
入秋之后,上河鎮家家戶戶都有了余糧,便被宵小盯上,偷摸強盜的事情偶有發生。
趙夢成大手一揮,直接將民兵營拉出來練練,私心讓趙椿趙茂唐糖都跟上一起行動。
幾次拉練下來,縣衙地牢都燉滿了賊寇,一時修建城墻都不必發動勞役,直接讓這些罪犯上就成。
趙椿三人見多了鮮血,身上也多了幾分肅殺之氣。
縣丞對趙夢成如此客氣,也有知道他手握民兵,又跟衙役們交情極好的原因在。
為此付出的代價是,民兵們一開始手忙腳亂,頻頻受傷,經驗不足亂了陣腳,經過幾場拉練才好了一些。
幸好多是輕傷,治好頂多留個疤痕,只有一個倒霉的斷了腿,還是被自己人踩斷了,如今還拄著拐杖。
幾個月的辛苦,自然不能讓民兵們白忙活。
要讓馬兒跑就要讓馬兒吃夜草的道理,趙夢成還是懂。
民兵們拉練時候不能取一針一線,紀律嚴明,趙夢成想保持這個狀態,就得自己掏錢。
兩百人的年貨必然不是小數目,幸好跟香皂工坊的利潤一筆,又成了小數目。
趙夢成可不打算虧待自己人,靠近年底,一車車的年貨陸續運到了民兵營。
民兵們正在操練,瞧見這一車車的年貨也是雙眼發亮,忍不住回頭去看。
“干什么!要不要給你們休息一個時辰看個夠。”今天負責操練的是趙椿,看到民兵們一個個心不在焉的樣子就生氣。
民兵們連忙回頭,認認真真的開始操練。
趙椿這才滿意,點頭道:“遲早都是你們的,急什么,好好操練才是正經,誰要是不認真趁早給我滾出去,別拖累大家。”
這話民兵們都聽進去了。
之前拉練的時候遇上一伙山賊,那個重傷的就是被自己人坑了。
再者,民兵營待遇好,每個月都有魚肉米面發,可要求也嚴格,誰要是敢玩忽職守,那是開除沒商量,找誰求情都沒用。
趙夢成一開始就把規則定的極為嚴格,民兵們心底不滿,但看在豐厚的報酬也堅持下來。
第一批堅持下來了,后頭就好教,畢竟前頭都照著做,就你不做,那肯定是你有問題。
好不容易訓練完,趙椿剛喊出休息,幾個民兵就圍了上來。
“阿椿,咱這次年貨會發什么?”
“這一車車的肯定不少吧,都給咱們的?”
“平時都發魚肉,這次難道發的更好?你給我透露點唄。”
訓練的時候,趙椿是教練,民兵得聽話,訓練結束的時候,趙椿就是小輩,這圍著他的不是叔叔伯伯,就是堂兄表兄,都是沾親帶故的厚臉皮。
趙椿趕緊把人推開:“我哪兒知道,年貨不歸我管。”
“你咋還能不知道,夢成哥回家不說啊?”有人喊道。
趙椿黑臉:“早點知道晚點知道有啥區別,去去去,別圍在我身邊。”
說完麻溜的跑了。
后頭的民兵們哈哈大笑:“阿椿訓練的時候挺像是一回事兒的,現在一看還是個孩子。”
“那可不是普通孩子,打仗的時候厲害的很,比書里頭的將軍還要強。”有人夸道。
之前抓賊掃匪的時候,趙椿總是沖在最前頭,一把長槍虎虎生風,那叫一個厲害。
真要打起來,民兵里這么多好漢都不是他對手,要不然他們為啥那么聽話。
趙椿能當教練,可不是因為趙夢成的面子。
幾個人夸了一頓,又念起年貨來,琢磨著到底能發一些什么。
趙椿一溜煙兒跑了,一會兒就找到了趙夢成跟趙茂,這倆正在清點貨物。
“爹,二弟。”趙椿笑呵呵的跑進去。
趙夢成頭也不抬,迅速的記下數目:“差不多了,今天最后幾車年貨也到了。”
趙茂將賬本翻了翻:“爹,會不會太多了?”
“不多。”
趙夢成早有打算:“雖然都是民兵,但入隊的時間有早晚,軍功也有不同。”
他將名字分門別類:“這批是最早入伍的,年貨可以發的最為豐厚,后頭這五十人是一批,最后這一百人又是另外一批,這樣才能讓民兵們知道,當兵越久,拿到手的年貨也是豐厚。”
趙茂點了點頭,又問:“那這些呢,我瞧爹爹沒把這部分年貨放在里頭。”
趙夢成笑起來:“這部分另有他用。”
他看向趙椿:“之前讓你統計的軍功,可統計好了?”
所謂的軍功,其實是拉練過程中民兵們的表現,沖在前頭拿住賊寇的,跟在后頭摸魚吶喊的,功勞自然是不一樣的。
趙椿立馬拿出自己的本子,他雖沒正經讀書,課業倒是也沒落下太多,看書記賬都不成問題。
“都在這兒了,我一個個問過記下來的,保證準確無誤。”
趙夢成掃了眼,點頭夸了一句:“不錯。”
跟他記憶中相差無幾,大差不差。
趙椿得了表揚立刻高興,笑著問:“爹,統計這個做什么,難道你要給大家表功?”
民兵畢竟不是兵,他們是沒軍職的,更不可能問朝廷要獎賞,一直以來民兵們拿到手的東西,都是趙夢成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來。
民兵們也都知道這個道理,所以與其說他們是上河鎮的民兵,倒不如說是趙家的私兵。
上河鎮對此心知肚明。
這是趙夢成一手促成的結果,得虧豐州營并不把他們這兩百人放在眼中,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當然,想要朝廷的功勞也無處可求,別說他們這些民兵,豐州營自己想要糧餉都得再三上奏,在香皂生意起來之前苦不堪言。
“向朝廷表功是沒辦法,但既然立了功,就不能坐視不理。”
趙夢成合上本子,笑著說道:“通知下去,明日可領年貨,并且進行年度總結大會,民兵們可以邀請家人觀禮。”
趙椿趙茂瞪大眼睛,對視一眼,都不知道爹葫蘆里在賣什么藥。
第109章 表彰大會
自打知道明日就能領年貨, 領完年貨后會放整整半個月的假,各回各家好好過年。
民兵們一個個興奮不已,即使住得近一些, 每天都能回家的,這會兒也忍不住雀躍的心思。
誰不喜歡放假呢, 再說了, 還有豐厚的年貨可以拿。
只是發年貨倒也罷了,這總結大會又是什么,還能帶家人一起觀禮。
民兵們百思不得其解,拉著剛剛被提拔成隊長的周旻問。
周旻不是青山村人,甚至不是附近村子的, 而是來自上河鎮最為偏遠的一個小山村。
他是最后一批才進入民兵隊的人,前前后后還不到三個月,卻已經成為了二十人之一的隊長, 可見厲害。
能當上隊長, 周旻靠的就是敢打敢拼, 每次出任務都沖在最前頭。
趙夢成曾對兒子說過,別看現在民兵隊人多了起來,但真正能打的, 除了趙椿, 就只有一個周旻, 其他都只能靠群戰。
趙椿當時聽了很不服氣, 找到周旻打了一架, 打完之后兩人倒成了好朋友,時不時就要切磋一番。
“阿椿都不知道的事情, 我打哪兒知道。”
周旻無奈,他不但能打, 嘴也嚴:“難道你們還信不過趙哥,他操持的肯定不會差。”
“那倒是,自打進了民兵營,我家幾個兔崽子都開始挑食了。”
隊員們頓時笑起來:“倒也是,哎,我就是忍不住去猜。”
其中一個問:“你們說會有肥皂嗎,我媳婦一直惦記著這東西呢,咱中秋時發了一塊,她愣是舍不得用,現在還剩下一大半。”
“他喜歡你就買兩塊唄,又不是買不起。”另一個打著哈哈。
先頭那人就說:“我舍得,我媳婦不舍得,就想著要是這次能發,她也能舍得用。”
“肥皂有啥好的,不能吃也不能穿,我就想發肉,沒辦法,家里四個半大小子,要不是進來當了民兵,我早就被吃窮了。”
周旻笑罵道:“別想東想西的,咱能有這待遇都是多虧了趙哥,你們得念著他的好。”
“那是自然,誰要敢說他一句不好,我們全家都不能干。”
更有甚者拍著胸脯說:“要不是趙哥執意不肯,我都想喊他一聲老大。”
忽然,有人開口問:“隊長,那這個總結大會是啥,咋還能觀禮呢?”
“大概是趙哥給咱發年貨,想讓咱們家里人也瞧瞧,你想那場景多體面。”周旻說。
眾人一想也是,紛紛說:“那我可得把老子娘都叫上。”
“我把我家那口子也喊過來,讓她知道我平時多威風。”
“讓我家里那幾個兔崽子都過來,別整天就知道吃,好好長身體往后也來當民兵。”
一時間,民兵們紛紛回家喊人,甚至有一口氣將父母兄弟姐妹妻兒老小都叫上的。
周旻也不例外,他千里迢迢的過來當民兵,就是因為家里太困難了。
如今靠著每個月的“俸祿”,家里情況也好了許多,這么好的機會,自然是要把家里人都喊上。
甭管總結大會是什么,反正在民兵們看來肯定是好事兒,最好親朋好友都能來瞧瞧。
第二天早晨,趙夢成還在做最后的輕點,外頭一陣騷亂。
趙椿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連聲道:“爹,不好了,你趕緊出去看看。”
“別咋咋乎乎了,說清楚發生了什么事情。”趙夢成淡淡道。
看趙椿只是著急,并不擔憂,便知道不是什么大事兒。
趙椿指著外頭:“來了好多鄉親,我數著得有一千個兩千個。”
“什么?哪兒來這么多人?”幫忙輕點東西的趙茂也驚呆了。
趙椿支支吾吾道:“還不是爹說可以請家人觀禮,這倒好,他們把親朋好友都喊上了。”
“剛我都瞧見村長爺爺他們了,他們家沒人進民兵營,這是沾親帶故的過來看熱鬧了。”
趙夢成挑眉:“就這?”
既然是他開的口,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趙椿連連點頭:“可不是,將民兵營都圍的密密麻麻的,我就怕待會兒亂起來。”
“亂不了。”
趙夢成安排道:“你去通知隊長們,按照平時隊列,將隊員的家屬安排在對應的區域,不可隨意亂走,誰家人亂走誰負責。”
“我這就去。”趙椿轉身就走。
趙茂開口問:“爹,你早就預料到了?”
趙夢成笑了笑,繼續使喚兒子:“正好你帶著馨兒和小糖一起,叫上幾個伙計將這些分一分,不要多,大人一顆,小孩兒兩顆。”
他說的是提前準備好的糖果。
趙茂點了點頭,立刻帶著人去了。
在看到這么多人的時候,周旻就意識到事情不好,他沒想到人人都能喊來這么多親戚。
人實在是太多了,到處都亂哄哄的,比過年的時候市集還要吵。
可來都來了,周旻也沒讓大老遠過來的老子娘回去,只得硬著頭皮把人帶進來。
幸好,趙椿和趙茂很快出來主持大局。
趙椿號令民兵們維持秩序,還沒等家人們生出怨言來,趙茂已經帶著伙計們開始分糖。
這可是果糖,平時雜貨鋪里一文錢也只能買三顆,吃了還不頂餓,不是每個人都舍得買的好東西。
大人一顆,小孩兒還能多拿一顆,家里若是來個十七八口,光是糖就價值五六文錢。
錢不多,可這是白給的,一時間家屬們也不吵了,孩子們更是迫不及待的把糖塞進嘴巴。
場內頓時安靜不少。
趙夢成看秩序井然起來,便讓人抬著年貨出去。
一筐筐的年貨堆積起來,高高聳立,光是看著就知道價值不菲,看得人垂涎欲滴。
民兵們尚且能矜持,家屬們一個個恨不得跑過去看,伸長脖子巴望著。
一聲鑼鼓聲響起,趙夢成帶著人上了臺。
平時用來比武的演武臺子,這會兒成了天然的講臺。
“在場的諸位兄弟,今年上河能有豐收,不受賊寇侵害,多虧了民兵營的努力,諸位都辛苦了。”
趙夢成開始講場面話。
臺下,趙椿忍不住對弟弟說:“咱爹今天有些不一樣。”
趙茂看著臺上,可不是,他爹今天難得穿上了新衣裳,這會兒一本正經頗有幾分威信。
這樣的趙夢成,與平時在家里做飯,跟他們說笑的爹爹截然不同。
趙茂勾起嘴角,大聲喊道:“這是我們該做的。”
話音未落,幾個機靈的民兵也紛紛喊起來:“不辛苦,這是我們的職責所在。”
趙夢成眼底含笑:“沒錯,既然選擇成為民兵,我們便要肩負起保家衛國的責任,上河鎮是我們的家園,保護這個家園,就能讓我們的妻兒老小過上吃飽穿暖的太平日子。”
“上河鎮今日安穩,乃是諸位之功。”
“愿盡吾力,護我家園。”
趙椿第一個舉起手,大聲呼應:“愿盡吾力,護我家園!”
他身旁的人頓時跟上,一時民兵營內都是護我家園之聲,甚至連平時不參加訓練的家屬們都紛紛參與進來,呼聲震耳欲聾。
趙夢成露出笑意:“今日特為諸位準備年禮,望兄弟們都能高高興興的過個豐年。”
“不過在發年貨之前,我要為今年立下功勞的兄弟頒發獎勵。”
這話出乎預料,民兵們一時茫然,隨后部分人面露激動,期待無比,另一部分人卻垂頭喪氣。
顯然這一年的表現如何,大家都心中有數。
趙夢成喊道:“趙椿。”
趙椿一個激靈,他沒想到第一個被喊的是自己。
“大哥,快上去。”趙茂推了他一把。
趙椿這才挺起胸膛,飛快的跑到了臺上。
趙夢成開口道:“殺敵十一人,抓捕賊寇五十二人,當居首功。”
他親手給兒子帶上了紅綬帶,那是趙夢成提前找了好繡娘做好的,肩頭還繡有白龍的印記。
趙椿還沒拿到獎品,卻已經興奮的滿臉通紅,整個人都戰栗著。
臺上是親爹的獎賞,臺下是無數人羨慕的眼神,這讓趙椿身上還未好全的疤痕都不疼了,只有飄飄欲仙的榮譽感。
相比起來,隨后被送上來的豐厚獎品,反倒不在趙椿的在意之中。
暈乎乎的下了臺,趙椿一把摟住親弟弟:“阿茂,爹夸我了,你看,這是爹親手給我帶上的。”
趙茂嫉妒的眼都紅了,一肘子擠開他:“我看到了。”
哼,等過了年他就去參加縣試,絕對要一次成功,到時候讓爹也給自己做一個紅綬帶。
臺上卻已經輪到下一個。
趙夢成不避親,卻極為公平,一切都按照功勞來。
四個孩子里,只有趙椿親自上了戰場,并且兇悍殺敵,趙茂只在背后出謀劃策,小糖倒是想去,但年歲太小,趙馨更是對打打殺殺不感興趣。
第二個就是周旻。
“周旻,殺敵五人,擒賊寇四十三人。”
趙夢成將紅綬帶掛在男人身上,笑著送上豐厚的獎勵。
包括趙椿在內,趙夢成給的獎勵都分外實在,足足十兩的銀錠,兩匹棉布,一個豬腿。
周旻走下去的時候腳底都在發票,這可是十兩銀子,就這么獎給他了。
回到位置,他下意識的咬了一口,是真的。
周旻傻乎乎的笑起來,從小到大他還是頭一次拿到這么多銀子,除此之外,兩匹上好的棉布也得不少錢。
還有那個大豬腿,并不是簡單的豬蹄子,而是連著幾乎半扇豬,扛著都覺得沉甸甸的。
周旻卻不覺得累,他挺起胸膛,在人群中找到了爹娘。
老倆口這會兒都驚呆了,兩個人都在揉眼睛,生怕自己是看錯了。
“我兒子立下功勞,竟是發了一頭豬。”周老爹忍不住喊道。
周老娘不但沒阻止,反倒是更大聲:“我就知道小旻子是會有出息的,他打小就比人家孩子吃的多,這不,立下大功勞了。”
立了功,能拿到獎勵的自然是各個高興,全家榮耀。
站在旁邊圍觀的家人們都與有榮焉,一個個都挺起胸膛來,嗓門都比人家大了三分。
那些沒拿到的頗有些垂頭喪氣,忍不住心想,要是自己敢拼一些,殺幾個賊人,再不濟能逮住幾個也好,這會兒也不至于沒有任何表彰。
一時間,那些只圖安穩的民兵也被激出幾分志氣來。
趙椿忍不住笑起來:“原來這才是爹的用意,爹真有辦法。”
他跟民兵們混在一起的時間長,自然知道有一些鄉親主業種地,來當兵就是為了每個月那點魚肉。
讓他們去征糧食可以,讓他們去抓賊就難,更別提上戰場了。
可這些人也是鄉親,人家平時干的好好的,直接掃地出門也太過絕情。
趙椿正為這問題發愁呢,今天一看,他爹立刻給解決了。
小孩兒雙眼發亮,盯著親爹的眼中滿是仰慕和敬佩,心底暗暗發誓,自己要學會爹爹的全部本事。
趙茂眼睛里也滿是笑容,心想爹總能以最省心省力的辦法,達到自己的目的,他還有的學。
站在他們身邊的唐糖卻若有所思,他轉頭去看意氣風發的民兵們,心中閃過一個個念頭。
臺上的表彰已經到了最后,頒發完最后一個獎勵,趙夢成朗聲道。
“但凡為我上河鎮拋頭顱灑熱血,立下功勞的,民兵營絕不會忘,以后每一年年底都會進行總結,針對有功之人表彰獎勵。”
“好!”下頭一陣叫好。
摻雜著喊趙夢成大人的聲音,甚至有人高喊:“明年我定能立下功勞,請趙大人為我綬帶。”
趙夢成只是含笑點頭,重頭戲已過,后頭便是沒人都有的年禮。
民兵們只需要排隊領走年禮,后頭半個月都不需要再來訓練,都能回家好好過年。
周旻等人被告知,年禮是每一位民兵都有,他們雖然已經拿過獎勵,但年禮也還有一份。
趙夢成準備的獎勵豐厚,年禮也不差。
他用的是籮筐大的竹筐,能直接拎起來走,也能兩個人抬著走。
竹筐里放著十斤大米,一桶菜油,十斤豬肉,一塊棉布,一袋水果糖,甚至還有一筐紅蹭蹭的橘子。
最特殊的是一副大紅對聯,上面寫著利劍齊飛抗震敵,藍天凈地守家鄉,橫批忠勇之家。
對聯不值錢,但貼上后這面子卻金貴金貴的。
可以想象兩百戶人家大紅對聯一貼,可以造成的效果。
相比起平時發的東西來,年貨份量更足,都是每家每戶立刻能用上的。
橘子更是稀罕貨,尤其是這樣又大又圓的,過年切一個出來招待客人,那是分外體面的。
周老爹手都在顫抖:“咋還有,這,你這當兵可真值得,就這年禮也得要個三五兩銀子。”
周旻笑道:“都是趙哥寬厚。”
壓低聲音解釋:“爹你知道,我們不是朝廷的兵,縣衙那邊也不給出銀子,平時拿的跟現在發的,都是趙哥自家出的。”
周老爹多少知道一些,他沒多說,只強調:“你好好跟著人家干,人家大方,咱們更不能生出二心來。”
說完強行背起大籮筐:“讓爹來,你是有功勞的人,好好歇一歇。”
周老娘和他的兄弟們也紛紛動手,愣是沒讓周旻拿半點東西。
那些沒得到獎勵的民兵們一看豐厚的年禮,也把剛才那點嫉妒不滿拋到了腦后,高高興興的帶著家人回家去了。
“爹,你吃糖。”有孩子舍不得吃糖,踮起腳尖往親爹嘴巴里頭塞。
當爹的嘴巴里甜,心里頭更甜,直接拿了個橘子塞給他:“兒子你也吃,這橘子看著就甜。”
“這么好的東西直接吃了多浪費,帶回家招待客人,走親戚都是極好的。”他媳婦有些舍不得。
男人就說:“給兒子吃我樂意,你看著吧,等明天我立了功,別說一個橘子,兒子要吃山珍海味都有。”
媳婦擔憂道:“萬一受傷了怎么辦?”
“受傷了就治好唄,趙哥不會不管。”男人信心滿滿。
媳婦一聽就放心了,心想也是,主家是厚道人家,之前村里受傷的民兵這會兒都活蹦亂跳了。
民兵們歡歡喜喜的回家,一個個都這么想。
趙椿此時也這么想,連聲說:“爹,經過這次的表彰,往后遇上賊人大家伙兒還不得一股腦兒往前沖,再也不會有人畏首畏尾了。”
趙夢成卻搖了搖頭:“這才哪兒到哪兒,這次的激勵效果好,是因為還未出過人命。”
趙椿一愣,知道趙夢成口中的人命不是敵人,而是他們的戰友。
果然,趙夢成繼續說道:“若只是小打小鬧,自然是安全的,可若是往后真亂起來,不提遠的,去豐州府剿匪一次,也必定會有人員傷亡。”
“等到那時候,才是關鍵。”
趙椿沉默下來,他沒想過跟自己同吃同喝,共同進退的叔伯親友們會死。
趙夢成卻說出冷酷的話:“困守一地能得一時安穩,卻無一世安寧,阿椿,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既然邁出了第一步,往后每一步就隨不得他們。
趙茂卻開口問道:“所以爹爹要培養軍魂嗎?”
趙夢成微微挑眉,示意兒子繼續說。
趙茂繼續道:“自打民兵營人數變多,爹爹便開始喊口號,讓他們謹記保衛家園,便是怕有那一日,民兵們會因為鮮血性命心生畏懼,不戰而退。”
唐糖眼睛一亮,補充道:“每日操練,按時發放物資,今日的表彰大會,都是為了這個?”
趙夢成笑著點頭:“不錯。”
“如今人還是太少了,且大部分都是附近鄉民,依舊以種地為主業,這么點人是不夠的,我們還得想個法子,光明正大的招兵買馬,擴大人數。”
“只是這樣一來,財政肯定會吃緊,只有一個香皂工坊可不夠,還得再想想辦法。”
趙夢成還是頭一次對孩子們吐露心聲,言明志向。
三個孩子不約而同的陷入沉思,心底都是震蕩不已,又激動,也有畏懼,但更多的是茫然。
咋咱爹這話,聽著是要造反啊!
趙椿看向弟弟,趙茂用眼神表示,爹要造反,咱倆一個幫忙帶兵打仗,一個負責出謀劃策,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
只有唐糖有些驚訝,心底卻彌漫出一個個想法來。
靠兩百人造反簡直天方夜譚,但他聽著趙夢成的話,沒由來的生出志氣和決心來,大丈夫當一試,試試就試試。
一直沒吭聲的趙馨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摸著自己的下巴心想,爹要掙更多的前,她這不派上大用場了。
也許她一個人還不夠,不知道爹會不會同意她把曹五妹也拉進來,五妹姐姐在家過得不痛快,倒不如來她家過日子。
趙夢成今天打雞血成習慣,順便給三個孩子也打了一遍。
他又補充了一句:“你們爹爹我生性憊懶,民兵營真要做強做大,往后還得靠你們。”
“爹,我們會加倍努力,做大做強。”四個孩子不約而同的大聲喊道。
看著四個精神抖擻的好苗子,趙夢成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趙椿一個哆嗦,那種別黃鼠狼盯上的感覺又來了。
趙夢成挨個拍了腦瓜子以示表揚,趙夢成笑了起來:“不錯,有志氣,不愧是爹的好兒女。”
趙椿頓時覺得自己太不應該了,爹爹笑得這么和藹可親,他咋能用黃鼠狼來形容呢,要用也該用狐貍,不不不,應該是智多星。
就如趙夢成預料的那樣,豐厚的年貨發下去,帶來的效果是疊加的。
尤其是有功民兵的獎勵,那大豬蹄子,那厚實棉布,甚至還有銀錠。
普通種地的老百姓,誰家見過一整個的銀錠子,那可真真是漲見識了。
羨慕的同時,上河鎮一帶的百姓們紛紛上門,就想問問民兵營到底還要不要人,如果要,他們第二天就去,過年都不稀罕過。
一時間民兵們家中客似云來,簡直是比過年走親戚還熱鬧。
當然,過年還是要過的,別人不過,趙夢成也要好好過。
他自覺忙活了一年,從年頭忙到了年尾巴,所以一定得好好休息,順便吃的好的,喝點好的,力求好好補一補。
一到天冷,神龍不見首不見尾的白蛇再一次冒出來,霸占了火塘旁邊最好的位置。
趙家從大到小都忙活著,沒人跟它計較。
小猞猁倒是不樂意,可奈何根本打不過,它那爪子施展到白蛇身上,就跟給它撓癢癢似得,氣得小猞猁窩在屋頂,寧愿吹風雪也不跟白蛇同在一屋。
白蛇簡直美滋滋,它才不喜歡毛茸茸的兇悍家伙。
哪知道白蛇的好日子沒過幾天,民兵營放假,私塾也放假,趙夢成連帶著四個小孩兒都回來了,趙家頓時熱鬧起來。
趙夢成剛想做好吃的,剛進廚房,就看到一場大戰。
敵我雙方,軍士將領,四個孩子白蛇猞猁,分工十分明確。
第110章 好年
白蛇占據火塘旁最好的位置不讓, 趙馨雙手叉腰,完全站在老朋友這邊。
“大哥,凡事兒都有先來后到, 而且小霸王長著這么厚實的皮毛,它壓根不怕冷, 干嘛非得跟趙寶寶搶位置?”
小猞猁發出一聲咆哮, 它就喜歡坐在火塘旁邊打瞌睡,比冰天雪地強多了。
趙椿選擇幫助自己的小寶貝:“小霸王才多大一點,怎么就不能讓它點地方了,不是我說趙寶寶也太霸道了,一來就把好位置都霸占了, 每年天熱的時候跑得不見人影,天冷就冒出來,我看他心里就沒這個家。”
唐糖忍不住撲哧一笑。
趙馨立刻豎起柳眉, 狠狠瞪了他一眼。
唐糖立刻倒戈:“大哥, 馨兒說的對, 啥時候都有先來后到,小霸王雖然個頭不大,但心眼太小, 你瞧它老拿爪子對付趙寶寶, 不是個善茬。”
“你倆就是一伙兒的。”
趙椿哼哼了一聲, 看向旁邊的二弟:“阿茂, 你來評評理, 憑啥趙寶寶一來就霸占最好的地方,它咋就不能盤起來一點。”
趙茂覺得這幾個都很無聊, 直接說:“成王敗寇,讓它們打一架, 誰贏誰說了算。”
趙椿摟住小霸王不樂意:“我家霸王還是個寶寶呢。”
小霸王難得柔弱的靠在親爹懷中嗚嗚叫,好不可憐。
趙馨氣得要死:“趙寶寶已經很讓著它了,要不然這樣的小家伙,我家寶寶一口一個。”
白蛇立刻配合的張開血盆大口,嚇唬小霸王。
哪知道小霸王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立刻呲牙咧嘴,站在趙椿的肩膀上咆哮。
趙椿捂住耳朵:“你輕點,我耳朵都要聾了。”
“咳咳。”趙夢成咳嗽了一聲。
幾個孩子立刻回過神來,也不再管趙寶寶和小霸王的糾葛,回頭就問:“爹,要不要幫忙?”
趙夢成招了招手,開始給每個孩子安排任務。
趙椿力氣大,就負責剁肉做丸子,他總能把肉剁的又碎又好。
趙茂心細,趙夢成就讓他挑燕窩,這東西還是黃知州臨走之前送來的,是黃夫人特意準備的,說要給趙馨補補身體。
趙夢成對燕窩沒興趣,但秉著不浪費的心思,打算做一道甜品。
“爹,那我呢?”趙馨開口問。
趙夢成就把面團遞給她:“去旁邊揉面團,待會兒給你們蒸包子吃。”
“好嘞,咱自家做的包子肯定好吃。”趙馨樂滋滋的去了。
唐糖立刻舉起自己的小手:“趙叔,還有我。”
趙夢成看了看,直接把人提溜到灶臺:“你負責燒火。”
唐糖覺得這活兒太輕松了,燒火暖烘烘的,整個人都會被熏得昏昏欲睡,他仰著頭喊:“馨兒姐姐,我跟你換一換。”
趙馨揉面正在興頭上,哪兒肯:“不換,我不喜歡燒火。”
她性子有些跳脫,一直坐著燒火,還得盯著火焰大小,實在是有些為難她。
唐糖鼓了鼓臉頰,目光轉向趙椿和趙馨,趙椿掄起肉錘砰砰砰,看也不看他。
趙茂做得更絕,直接轉過身去,假裝沒發現他的眼神。
唐糖沒辦法只得繼續燒火。
趙夢成看得哭笑不得:“燒火哪兒不好,又暖和又省力,這活兒放別家人人都搶。”
“爹,你不是說我渾身有勁兒沒處使嗎,我哪兒坐得住。”趙椿樂呵呵的說。
趙夢成搖了搖頭,直接往鍋里頭倒入大量的菜油。
一看這架勢,幾個孩子都樂呵起來:“爹,要做炸物嗎?”
趙夢成點了點頭,又將旁邊的面粉端過來,這是提前加了雞蛋和水攪拌好的。
后院這會兒還有新鮮的蔬菜,茄子豆角南瓜冬瓜,全切成片用面糊糊一鍋,直接下鍋炸透了再撈起來。
一會兒功夫,蔬菜就變得金黃酥脆,控干油就直接放到旁邊大碗里頭。
“好香,爹,給我塞一口。”趙椿一邊捶著牛肉丸,一邊探過來一個腦袋。
趙夢成直接捏起一塊炸南瓜塞進他嘴巴里。
趙椿燙的斯哈斯哈,卻一個勁點頭:“好吃,太脆太香了,就是有點淡。”
趙夢成索性隨手用醬油調了個蘸醬,沾了一個豆角再丟過去。
趙椿啊嗚一口叼住,這次特別滿意:“這樣味道就齊活了,特別好吃。”
“爹,我也要。”趙茂也開了口。
趙夢成挑眉,索性炸一會兒喂一口,四個孩子像是四只嗷嗷待哺的小麻雀,就等他把炸物丟進自己嘴巴里。
小霸王見了立刻來湊熱鬧,蹲在趙夢成腳邊嗷嗚嗷嗚的叫,還拿自己的大腦袋蹭著他腳脖子,撒嬌的得心應手。
白蛇吐了吐舌頭,暗道這新來的小家伙實在討人厭,難道它不知道趙夢成鐵石心腸,才不會因為它撒嬌就給吃一口。
哼哼,都是它玩剩下的小把戲。
哪知道下一刻,趙夢成像是受不了似得,掰了一小塊炸酥肉丟給小猞猁。
小猞猁那叫一個得意洋洋,也不立刻吃,非得叼著跳到高處,居高臨下的當著白蛇的面慢慢吃。
明明是一塊還沒手指頭大的小酥肉,它愣是吃出了山珍海味的架勢來,嗷嗚個沒完。
甚至還故意發出大聲的咀嚼聲,天知道猞猁吃東西壓根不這樣。
白蛇看得眼睛都紅了,猛地豎起大腦袋來,似乎在質問趙夢成,憑啥給他不給我。
趙夢成見它發兇,瞇起眼睛,警告的意味很明顯。
白蛇瑟縮了一下,顯然想到了被眼前人捶打的可怕記憶,下一刻,它忽然歪了歪腦袋,似乎也想湊過來蹭一蹭。
趙夢成嘴角一抽,心想這家伙對自己的身材沒點數,就它這彪悍的身軀,這龐大的體格,這血盆大口,撒嬌都跟索命似得。
捏了捏眉心,為表示自己的公正,趙夢成還是丟給它一塊酥肉。
白蛇滿意了,叼著酥肉故意從小霸王跟前溜達過,這才回到火塘邊慢慢品嘗起來。
天知道就那么點肉,還不夠給它撒牙縫的,偏偏它還吃得挺香。
小猞猁一下子就炸毛了,不敢置信的盯著趙夢成嗚嗚叫。
白蛇甩了甩尾巴,表示它有的我也得有,我可是擁有自己神廟的蛇,不是普通的家養蛇。
趙夢成煩不勝煩,冷聲喝道:“再鬧都沒得吃。”
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小霸王立刻不吱聲了,白蛇也趴了回去,假裝自己是一個雕塑。
“爹,你看這肉成了嗎?”趙椿開口問。
趙夢成過去看了看,點頭道:“可以了,你們開始捏丸子吧,一半做成炸丸子,另一半可以先凍著,等過年吃。”
“得嘞,都放著別動讓我來。”趙椿攬過這事兒。
趙夢成趁著他做丸子的這空檔,將幾個孩子分到的年貨拿出來。
雖說是自家的孩子,但該有的年貨還是得發,所以趙家統共收到了兩份年貨,一份是趙椿的,一份是趙夢成自己的。
兩個大籮筐加起來份量可不小,布匹和糧食可以放著慢慢吃,肉卻得處理一下。
趙夢成不愛吃臘肉,索性就打算一塊兒燉了。
紅燒豬蹄膀的美味,即使如今不缺錢,不缺肉了,趙夢成也偶爾想念。
這個做起來也簡單,直接洗干凈處理好放進鍋里頭蹲著,加足夠的料就成。
等趙馨的面揉好了,一部分做成包子,另一部分可以直接貼在紅燒豬蹄膀的鍋里邊,成了鍋貼。
這樣的鍋貼也沾上了肉味,吃著別提有多香。
這天中午,趙家就直接吃上肉了,不只有紅燒豬蹄膀還有許許多多的炸貨,葷的素的放了一桌子。
飯后還有燕窩做的甜點,不過除了趙馨,其他人都不太愛這味道。
趙椿吃完一抹嘴,還說:“軟不拉幾的,吃著跟銀耳也沒啥不一樣,為啥燕子窩就賣這么貴。”
“物以稀為貴,貴的不是東西,是人力物力財力。”趙茂評價。
趙椿嘿嘿笑道:“不就是吃個稀罕唄,你別動不動就嚼文吐字。”
“反正我覺得還是大肉包和紅燒肉最好吃。”說著,他還大口大口吃起來,表達自己的喜好。
趙茂沒那么喜歡吃大肉包,但他卻很喜歡吃炸物,尤其是炸南瓜片,大半碗都是他一個人吃干凈的。
其他人見他喜歡的很,索性都讓給他,畢竟還有其他炸物,他們都喜歡。
滿滿當當的一桌子好吃的,最后都被吃的干干凈凈。
吃完飯,唐糖還要拿紅燒豬蹄膀的湯汁拌飯,吃的稀里呼嚕的。
這孩子剛來的時候吃飯可斯文了,但慢慢的就放開了,如今該吃吃,該搶搶,筷子甩起來不比誰慢。
讓趙夢成無奈的是,唐糖也不知道為什么,特別喜歡吃湯泡飯,紅燒肉湯汁泡飯,水蒸蛋泡飯他都能理解,但他還會用青菜湯泡飯。
但凡桌上有湯湯水水的,最后都成了他的泡飯。
只有趙馨小口小口吃著燕窩,很是為它不平:“味道不是挺好的,跟銀耳是相似,但各有各的美味,你們真是不懂得欣賞。”
說完眼珠子一轉,笑嘻嘻的抬頭問:“爹,正好年底都沒啥事兒了,我能不能請曹姐姐過來住幾天,在咱家好好玩玩?”
趙夢成看了她一眼,有些為難。
曹老娘的態度他自然看在眼中,再者曹五妹年紀越來越大,他家里還有三個兒子,次數多了,難免會被人說閑話。
趙夢成不在意那些閑言碎語,可不得不替人家小姑娘考慮。
“三妹,我聽大哥說,曹家已經開始給她說親了,恐怕不妥當。”趙茂提醒道。
“什么?”
趙馨大驚失色:“什么時候的事情,前些時候我去曹家玩,曹姐姐也沒提起過啊。”
“大哥,你聽誰說的,是不是真的?”
趙馨擔心著急,結果一看自家大哥還在吃,忍不住伸手去拽他:“大哥你快別吃了,先告訴我再吃。”
趙椿頭也不抬的說:“曹二哥說的,就年前那陣子說的。”
他一邊說還不忘記大口吃肉:“別人家的事情你操心那么多干嘛,跟你有啥關系。”
趙馨跺了跺腳:“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趙椿很是無辜:“我知道啥了,我跟她又不熟。”
趙馨一時滿腔的話,卻又不知如何開口,最后只能坐下來悶悶吃燕窩。
可這會兒燕窩也不如方才美味了,像是被人加了奇怪的調料,又苦又澀。
趙夢成嘆了口氣,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若是你想請她過來,不如先去試一試,如果曹家能同意,我自然不會反對。”
趙馨一聽,兩只眼睛亮了起來:“真的嗎,謝謝爹爹。”
“嗯,明日帶你進城去問問。”趙夢成這么說,心底卻覺得曹家答應的可能性不高。
畢竟兩家非親非故的,曹五妹已不再是幾年前那個懵懂無知的小姑娘,長大后再住趙家,其實是有些不妥當的。
但為了女兒,他也愿意去試試。
趙馨立刻又高興起來,美滋滋的繼續吃。
等趙夢成吃完出去的當頭,趙茂奇怪的問:“馨兒,你什么時候跟曹五妹這般要好了?”
“就許你們各個要好,我就不能有個要好的朋友了?”趙馨反問。
趙茂擰了擰眉頭,只說:“我不管你們多要好,但你不要讓爹爹為難。”
趙馨鼓起臉頰來。
唐糖為趙馨找補:“趙叔既然答應了,那肯定是無傷大雅的。”
趙茂瞪了他一眼:“馨兒不懂,難道你也不懂嗎,我們家這么多兒子,曹五妹住過來像什么樣子,再說,咱家可沒娘在。”
連個女主人都沒有,冒然請一個云英未嫁的小姑娘上門,其實是很不妥當的。
去年那當頭趙茂就覺得不妥,只是爹開口了,他就沒再說什么。
如今趙馨再次提起,趙茂便忍不住了:“而且曹五妹的娘明顯不同意,次數多了,總歸不好。”
趙馨氣鼓鼓的,卻說不出反對的話來。
最后她把碗筷一放:“憑什么你們就召朋喚友的,我就不行,就因為我跟五妹是女孩子嗎?”
“世俗如此,你能怎么辦。”趙茂反問。
趙馨就說:“那我不要當女孩子了,以后你們都喊我三弟,從今往后我不再是趙馨,我是趙棣。”
這下連幫她說話的唐糖都無奈了,閉上嘴不再說話。
趙椿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趙馨擰起眉頭問他:“笑什么笑。”
“不是馨兒,你這不是胡鬧嗎,上回你還說別人家女孩叫招娣不好聽,這會兒自己要改名成招娣,你咋想的。”
趙馨差點被氣得仰倒:“大哥你故意的是不是,我說的是趙棣,我爹的趙,棠棣同馨的棣。”
她都想好了,這樣一改名,椿萱并茂,棠棣同馨的好寓意就還在。
趙茂見妹妹說著說著認真起來,無奈嘆氣:“馨兒,男女是天生的,又不是改了個名字就能改變。”
“是啊,要是改個名字就能變成男的,那這世間還有女子嗎?”趙椿反問。
他可知道村里人但凡懷上了,多是想要兒子,少有幾個家里兒子多的,才想起生個女兒更貼心。
趙椿并不覺得妹妹哪里不好,可也知道這事兒不是改個名字就能解決的問題。
趙馨氣得滿臉通紅,眼眶里眼淚都在打轉。
見她這樣,趙椿趙茂都后悔起來,連聲哄她:“好了好了,你愛叫什么就叫什么,以后都管你叫阿棣總成了吧。”
“你們就是哄我。”趙馨更難過了,覺得哥哥們一點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趙椿趙茂確實是鬧不清,方才還在說曹五妹,怎么一下子又變成不想當妹妹要當弟弟了。
天知道在他們家,從來都是讓著趙馨的。
等趙夢成溜達了一圈消消食回來,卻見趙馨眼眶紅彤彤的,兩個哥哥正圍在她身邊,你一句我一句的,說的趙馨捂住了耳朵。
“這是怎么了?”趙夢成開口問。
趙椿連聲道:“爹你快來,三妹不知道……”
趙馨一個飛蹦起來,直接捂住他的嘴:“不準胡說八道。”
又對親爹說:“爹,我們鬧著玩兒呢。”
趙椿看了看他,抓了抓后腦勺沒吱聲。
趙馨堅持沒事兒了,不肯告訴趙夢成,趙椿趙茂自然選擇閉嘴,唐糖也不會再提。
趙夢成看了看女兒紅彤彤的眼眶,大概猜到了什么,微微嘆了口氣。
即使在遙遠的未來,這個問題也依舊存在,更別提是在禮法限制更多的大周。
趙夢成只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給趙馨能成長起來的空間。
因為曹五妹的事情,趙馨反倒是傷心了一場,這會兒曹家也正鬧得不可開交。
自打知道家里要幫自己定親,曹五妹整個人都不好了。
“娘,我才十三歲,哪有這么早就定親的?”
曹五妹直接反對:“我不要定親,你們說過會養我一輩子,這才幾年,你們就反悔了嗎?”
曹老娘語重心長的勸她:“女孩子終歸都要嫁人的,爹娘會幫你好好挑選,保證給你找一個四角俱全的,有咱家在,誰敢欺負你,等你嫁過去生了孩子,將來才有依靠。”
曹五妹咬著牙:“我不,我不想嫁人,我就想留在家里。”
“五妹,娘是為了你好,你現在年紀小不當一回事兒,可等你長大再后悔就晚了。”
曹老娘是真心覺得,自己為了女兒一番良苦用心,嘔心瀝血。
“我是你親娘,難道還會害你不成,娘不能看著你走彎路。”
曹五妹又是生氣,又是懊惱:“再不然你們給我招婿,招婿總成了吧。”
“你上頭有四個哥哥呢,你留下招女婿讓別人怎么想,到時候你幾個哥哥還怎么做人?”
曹老娘又不肯:“五妹,你哥哥們素來疼你,這幾年為了你跟多少人吵架干架,他們一心為你,你好歹也得為他們想想,不能總是這么任性。”
“我怎么任性了,這不是你們自己說過的嗎,說要養我一輩子,說大不了給我招婿,現在事到臨頭了,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曹五妹趴在床上嗚嗚大哭起來。
往常只要她這么大哭,娘總會讓步。
可是這一次,曹老娘卻是鐵了心:“五妹,娘好好跟你說,你也得好好的聽,別動不動就鬧脾氣,在家你能跟我鬧,我是你親娘總歸是讓著你,可等你將來出了門呢,誰還會讓著你?”
曹五妹哭著喊:“明知道嫁出去要吃苦頭,那你為什么偏要我嫁人。”
曹老娘捂著心口直嘆氣:“娘也是為了你好啊,你要是不嫁人將來怎么辦,爹娘老了,還能養你幾年,你幾個哥哥都比你大了二十多,他們肯定也走的比你早。”
“難道你還指望哥哥養完侄子繼續養嗎,你要是這樣指望,如今就該討好他們,而不是動不動捶他們一頓,他們不怨你就不錯了,哪能養你。”
“只有你嫁出去,多生幾個兒子,他們才是你的依靠,才能給你養老送終。”
曹五妹卻不肯:“為什么我就要別人養著,難道我就不能養活自己嗎?”
“我可以跟爹一起賣豬肉,也可以跟二哥三個一起走鏢,他們能干的我都能干。”
曹老娘一口氣差點沒上來,連聲道:“那些拋頭露面的事情是女兒家家能干的嗎,你看街頭上拋頭露面的有幾個女人,難道你要像她們一樣被人指指點點。”
“我又不是沒被指指點點過。”曹五妹咬牙道。
曹老娘見女兒實在是說不通,放下最后通牒:“婚姻大事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等說定了親事,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甚至還說:“等你嫁過去就知道嫁人的好處,知道娘一番苦心,到時候就不會怨娘狠心了。”
曹五妹終于沒忍住,眼淚一顆顆往下掉:“娘,你這是要逼死我。”
“反正我不嫁人,你們誰說的親就讓誰嫁過去。”
曹老娘拿她沒辦法,只能把人關在家里頭:“不是我要逼死你,是你要逼死我這個當娘的,你好好想想清楚。”
屋外頭,曹老爹也是直嘆氣。
“都怪你,你把女兒都寵壞了,寵的她不知道天高地厚,整天喊著不要嫁人,舞刀弄槍像個什么樣子。”曹老娘遷怒。
曹老爹平白挨了一頓,拍著腦袋說:“五妹不想嫁人就算了,反正還小,養到十七八也不算遲。”
“十七八再定親哪還有好小伙子。”
曹老娘冷哼道:“你倒是想養,可你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要是哪天走了女兒怎么辦?”
“這些時候我算是看透那幾個兒媳婦了,五妹真要跟他們過活,那才叫受罪,還不如早早的給她定親嫁人,總算有個著落。”
曹老娘對幾個兒媳婦是一萬個不放心的。
曹老爹嘆氣道:“信不過兒媳婦,你總該信得過兒子吧,老大他們都疼妹妹。”
“現在是疼的,等咱倆雙腿一蹬,你看他們還能疼幾年,人心易變,更別提男人的心。”曹老娘對兒子也很不放心。
“你瞧他們搬出去這些日子來過幾回,指望他們,我還不如指望一條狗,咱倆都不定能靠得住,更別提五妹了。”
曹老爹說不過她,只能勸道:“你也別生氣,回頭氣壞了身體不是更讓人操心,回頭我再去勸勸,五妹向來聽話,肯定不會舍得讓你生氣的。”
“呸,都怪你。”曹老娘罵了一聲,到底是沒再說什么。
曹老爹左右為難,回頭準備了一桌子好酒好菜,想著給女兒送進去哄一哄,最好讓她松松口,再說只是定親,不是馬上要嫁人,他也舍不得女兒這么早嫁人。
誰知道等他操持好端進去,一看,房門被鎖,窗戶卻被直接踹開了。
他好好的女兒,人沒了。
哐當當,酒菜撒了一地,曹老爹大聲驚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