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蕭厲回到家里的時候, 已經是晚上十點多。
他今天在公司里看了一晚上的年初工作計劃。
剛開年,公司里什么事情都是嶄新的,就連工作計劃也是嶄新的厚厚一沓, 從第一頁看起, 看的人頭疼。
有時候公司規模越做越大,帶來的事情也就變得越來越繁瑣。
蕭厲還記得自己剛剛創業那會兒,公司規模不大, 就幾個人待在一塊兒,不過百來平的工作間, 管什么新年工作計劃, 都是三兩句話的事情:
“今年的目標是先掙他個一千萬!”
“今年的目標是明年可以換個大點的工作室!”
“今年目標是在北城出人頭地, 能夠擁有一次自己的名字!”
……
如是種種, 雖然比現在的工作計劃粗陋,但絕對是比現在聽起來更加簡潔明了, 并且叫人干勁十足。
他看著各部門送上來的一份份新年計劃書, 一直到晚上九點多的時候, 才徹底看完,下班回家。
這個點, 他也不知道溫塔已經回家了沒有,她今晚據說是去參加一個學姐舉辦的派對,在酒吧街那邊。
蕭厲本來提議自己去接她, 但是溫塔說她還要送馮荻荻,就不用他來接了。
所以他就沒去酒吧街。
蕭厲回到家門口,抬頭看一眼從上到下全部都亮著燈的別墅, 直覺溫塔應該是在家。
他推門進去, 果不其然,見到溫塔就坐在自家客廳的沙發上, 盤腿逗著小狗寶寶玩。
蕭厲在門廳處站了片刻,無比幸福地看著眼前的場景。
蕭厲很喜歡見到這樣的場景。
自從小狗寶寶被領回家之后,他每每進到家門,見到溫塔和小狗寶寶一起坐在家里的畫面,便覺得這是世界上最為幸福的畫面,沒有之一。
所謂一家三口的生活,他從前所向往的生活,莫過于此。
現在他們有一只小狗寶寶,已經幸福到這種程度了,蕭厲也不知道,等到以后他和溫塔萬一真的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么他們一家四口,又得幸福成什么樣子。
他在門廳邊上不過站了幾秒鐘,很快,小狗寶寶便“汪汪”地喊了兩聲,朝他奔來。
溫塔順勢也發現了他的存在,回過頭來。
蕭厲于是只能從門邊上走過去,抱起小狗寶寶,帶它一起坐回到溫塔的身邊。
“回來了。”
溫塔身上還穿著今晚參加派對的時候穿的禮服,外面披了個披風,簡單坐在沙發上。
蕭厲坐在她的身邊,褪去外面的羽絨服外套,也是一身尚算得體的西裝。
夫妻兩個人就這么放松地坐在一起,儼然像是一幅無比和諧的世紀名畫。
“怎么樣,今晚的派對好玩嗎?”蕭厲問道。
“……”
溫塔看著蕭厲。
溫塔其實已經從派對回來有半個多小時了。
今晚的派對主打的就是一個放松,來的還基本都是熟人,她其實玩的還是蠻放的開的。
只是今晚的派對有個大問題,就是雖然來的基本都是熟人,但是在溫塔的熟人里,其實知道溫塔結婚的人,不算多。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消息開了一個口子,今晚來問溫塔她是不是真的已經結婚了的人,格外多。
畢竟溫塔才23歲,就算馬上過完了三月份的生日,她也才到24周歲。
這樣的年紀結婚,放在現代社會來講,雖然不算特別早,但也是有點叫人驚訝的。
溫塔一開始還有耐心一個一個回答過去,到了后來,就簡直恨不能在自己的腦門上紋幾個大字——
【已婚。】
【老公名字叫蕭厲。】
對于這種現象,溫塔回到家后,思來想去,知道只有一種方法可以破解。
那就是在自己的朋友圈里直接發一條所謂官宣的內容。
因為種種原因,溫塔的朋友圈里,從來都沒有出現過蕭厲的身影。
結婚的時候沒有,后面這么多的月份里,也沒有。
所以不論是關于她結婚的消息,還是關于她老公的消息,基本上所有不被她親口告知的人,都只能通過別人的口口相傳而得知。
俗稱,道聽途說。
這是溫塔第一次開始思索自己是不是應該在朋友圈公布一下自己結婚的這件事情。
而公布結婚,她當然就還需要一張適合在朋友圈里放出來的合照。
然后,叫溫塔驚訝的事情就出現了——
她的手機里,居然沒有一張她和蕭厲之間的合照。
溫塔不敢相信,蕭厲天天在她的眼前這么晃悠,時不時想要拉著她拍照片,但她的手機里,卻居然沒有存下任何一張他們之間的合照。
他們這回去東京的合照沒有,他們以前去度蜜月的合照也沒有,就連他們當初結婚的時候拍的婚紗照,溫塔的手機里居然也沒有留下一張照片……
可見她平時對蕭厲的嫌棄程度到底有多深。
溫塔定定地看了蕭厲一會兒,回答了他的問題:“還行。”
然后她便朝著他伸出手去:“蕭厲,你手機借我玩會兒!”
“嗯?”
她突然說了這么一句話,叫蕭厲一頓。
“怎么了?”他問道。
溫塔微微抿了下唇。
她當然不好說,自己手機里其實沒有一張他們之間的合照,她只能和蕭厲說:“查崗,怎么樣,有意見嗎?”
蕭厲當然不敢有意見。
但他想起自己手機里的一些東西,還是懷有僥幸心理地問道:“一定要今晚查嗎?”
溫塔擰起眉頭。
她原本真的只是想找個合照,但是蕭厲這么一說,她倒是真的有些想要查崗了。
溫塔和蕭厲結婚已經快一年了,但她還沒有怎么碰過蕭厲的手機。
“怎么,你還要趁著晚上睡覺的時候,把手機里的東西都刪刪干凈先嗎?”她老神在在地問道。
“我沒有!”
蕭厲趕緊舉著手機對天發誓。
溫塔狐疑地看著他,勾了兩下自己的手指,沒有再說話,只是示意蕭厲趕緊把手機給交上來。
蕭厲只能一邊交出手機,一邊苦嘿嘿地笑了兩下之后,道:“那寶貝,你看到什么不該看的東西,不能打我哈……”
聽他的語氣,應該不是手機里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但也是不好叫她見到的就是了。
溫塔于是瞇著眼睛,一把直接奪過了蕭厲送上來的手機。
她翻開他的相冊,從上到下檢查了一遍。
蕭厲的手機相冊里,分門別類,東西還挺多。
其中置頂在最上面的一個相冊,是專屬于溫塔的,蕭厲直接給相冊起了個萬惡且肉麻的名字,叫【寶貝老婆】。
溫塔對著相冊沉默了片刻,知道自己要看的合照,估計是在這里面。
但她并沒有直接打開那個分類,而是滑著手機,先去看他下面的那些東西。
下面有他的各種文件合同,還有各種和朋友出去吃飯聚餐的亂七八糟的照片。
溫塔檢查來去,并沒有發現有什么特別不好的。
那剛剛蕭厲是在指什么?
溫塔在蕭厲膽戰心驚的注視下,終于點開了位于最上面的,屬于她的那個相冊合集。
結果一點開,溫塔便知道了,蕭厲是在說的什么。
蕭厲的手機相冊里,雖然有不少是他們之間的合照,但是夾雜在這些合照中間的,還有幾張是她的睡顏。
并不是什么特別露骨的東西,就是一些正常的她穿著睡衣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的照片。
照片里她正常睡著的樣子有,微微張著嘴巴并不太雅觀的樣子,也有,更有甚者,還有蕭厲趴在她的身邊,表情搞怪地看著她的照片。
溫塔一看到這些照片,臉頰上的驚訝不覺便顯現了出來。
她果然氣道:“蕭厲!”
蕭厲立馬舉起懷里的小狗寶寶求饒:“寶貝我錯了!”
“你錯什么了?”溫塔問道。
“我不該趁你睡覺的時候偷拍……”蕭厲嚅囁道。
“還有呢?”
“還有……?”
蕭厲想不到還有什么。
“……”
不過溫塔也想不起還有什么。
她只是順口這么問了。
“誰允許你這么偷拍我的?!”
不過須臾,她便把注意力轉回到第一件事情上,繼續氣憤道。
“我這不是偷拍!”
蕭厲想要據理力爭。
“那是什么?”
“……”
蕭厲卻也說不上來。
溫塔便抓起手邊一只抱枕想要砸在蕭厲的臉上。哪想蕭厲直接舉起了小狗寶寶,溫塔的抱枕便落在了小狗寶寶的臉上。
“汪汪!!!”
只聽小狗寶寶叫了一聲,似乎是覺得自己也很無辜。
溫塔見狀,只能立馬又抬腿,一腳踢向了蕭厲的膝蓋。
“嘶!啊!”
蕭厲這回是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
他松開自己的手,小狗寶寶便馬上撒腿從他的懷里跑了出來。
他捂著自己的小腿,委屈地看著溫塔:“好了,我知道錯了寶貝,我馬上就刪了還不行嘛……”
“現在刪!”溫塔勒令道。
雖然蕭厲的照片并不是什么特別露骨的東西,但是溫塔還是不能接受自己睡著的樣子被他記錄在手機里。
倒不是她想的多,而是現代黑客的技術的確很發達,而且手機也不是什么絕對保險的地方,萬一照片什么時候暴露了怎么辦?
溫塔這輩子,也沒有過這么難看的照片。
蕭厲只能當著溫塔的面,把那幾張為數不多偷拍下來的溫塔的睡顏給刪除了。
刪除之后,溫塔接過蕭厲的手機,再度檢查了一遍,確認沒什么問題之后,才在他的手機相冊里,又選擇了幾張兩人之間的合照,喊他發給自己。
“就要這幾張嗎?”
蕭厲雖然也不知道溫塔想要做什么,但他還是問道。
溫塔還在氣頭上,一邊摸著小狗寶寶的腦袋,一邊哼道:“嗯。”
她原本是想要發一個合照,給自己解決一些麻煩的同時,順便也算是給蕭厲一點甜頭的。
結婚這么久了,溫塔知道,蕭厲雖然從來沒有提過想要她在朋友圈曬曬自己,但如果有一天她真的愿意公開在自己的社交平臺上提起蕭厲的存在,那么她想,他估計又會和以往她任何一次的主動一樣,直接樂到找不到北。
但是今晚蕭厲的手機叫她并不是特別開心,她就先要了這幾張照片存著,公布蕭厲存在的事情,還是等到下回再說吧。
蕭厲完全不知道自己錯失了什么,在把照片發給溫塔之后,就又開始苦口婆心地和溫塔求饒。
他發誓,他當時拍這些照片,純粹是覺得溫馨和可愛!
溫塔并不想理他。
收了照片之后便自己上樓去準備洗漱并且睡覺了。
蕭厲不死心,緊跟在她身后,一直跟到了淋浴間里。
最后,兩個人一起在浴室里待了不下一個小時,這場沒有硝煙的戰爭才總算是以溫塔的全面偃旗息鼓而告終。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北城的春天一般在三月的中下旬才會來臨。
在此之前, 即便是外面的城市屢次傳來早已開春的消息,但北城還是一片寒風涼涼,沒有任何轉暖的跡象。
不過北城春天的遲遲降臨, 倒是造福了蕭厲。
自從北海道回來之后, 他就有些熱愛上了滑雪這項運動。
在北海道玩了一整天不夠,回到北城后,每逢周末有空, 就總是想要逮著溫塔去一起滑雪。
溫塔起初還愿意和他一起去玩玩,北城的幾個室外滑雪場基本都是在郊區, 他們周末在郊區花上個一兩天, 既能呼吸新鮮空氣, 又能享受到滑雪的快樂。
其中有一個離謝明裳的農場特別近, 他們滑雪結束之后,還能直接去他的農場里住, 感受鄉野別墅的樂趣。
只是在去了幾次之后, 溫塔漸漸的, 因為要忙美術館的事情,就不能再和蕭厲一起去了。
而溫塔不去, 蕭厲便只能拉著自己那幾個兄弟陪著自己一起去滑雪。
上回大家一起團聚,已經是好幾個月前在酒吧里的事情,下半年大家各自都忙著各自的事情, 也沒來得及真正地聚一次,誰都沒想到,新年的第一次團聚, 居然會是在滑雪場。
因為蕭厲前幾天才剛剛曬過自己和自家老婆去北海道滑雪的合照, 所以這回聚在一起之后,大家最為關心的, 當然依舊是他的感情問題。
裴雋問道:“怎么樣啊蕭總,聽說你和你老婆都開始擬出軌協議了?凈身出戶,這是真的?可真有你啊蕭總!”
這話一聽就是沈卻那個大嘴巴說出去的。
蕭厲睥了沈卻一眼。
不過這種事情被自家兄弟知道好像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難不成這年頭,出軌才是值得歌頌的事情,他們堅持自己不會出軌的人反倒是稀少罕見了?
那這世道可真是癲了。
“沒簽成。”蕭厲道,“溫塔不同意,臭罵了我一頓,最后改成正常的了。”
謝明裳和裴雋全都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話說那咱們今晚團聚,嫂子來嗎?”裴雋又問道。
“不來吧。”蕭厲道,“她今天說是要去參加一個拍賣會,打算等東西拍回來,到時候她們好在美術館辦個展覽,好像是什么瓷器……”
謝明裳接道:“清時期的窯變釉弦紋瓶?”
“對,好像是叫這個!”蕭厲一拍腦袋,回答道,“不過你怎么知道?”
“……”
謝明裳無語地看著蕭厲,今天在北城舉辦的叫的上名字的拍賣會總共就那一個,而那個拍賣上,百分之八十的人,又都是沖著那只瓷器去的。
像蕭厲這樣不知道的,才是少見吧?
“溫塔到底是怎么能忍受和你過這么久的?”須臾,他終于問出自己一直好奇了許久的致命問題。
其實從蕭厲和溫塔結婚開始,謝明裳就一直不是很看得好他們這對新人。
雖說不是特別熟悉,但是他本人和溫塔也是在各種聚會上見過幾面的。
那是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女神級妹妹,但可惜眼光太高,聚會上笑得溫和無害,但是一經知道對方品味低俗之后,她其實很快就會對對方失去興趣。
這樣的性格對于溫塔這樣的出身來說,其實不算是什么大毛病,所以他對于溫塔本人,一直也沒什么意見。
只是在得知她要和蕭厲結婚之后,才終于精神恍惚了一下。
看來有錢是真的能使鬼推磨啊,都能叫溫塔同意和蕭厲結婚。
謝明裳不用想都知道,蕭厲背后是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但是那些東西相比起溫塔接下來要忍受的,謝明裳一時又不知道,自己是該先心疼一下溫塔好呢,還是先感慨一下蕭厲才好。
去參加婚宴那天,他看著婚宴上溫塔的表情,甚至覺得他們這段婚姻絕對不會超過一年。
現在算算時間,好像剛好就是快一年了。
蕭厲得意道:“叫你失望了兄弟,我家老婆對我滿意的很,前不久還親口和我說了喜歡我,估計過不久,你們就能感受到她對我濃濃的愛意了~”
“嘁——”
不等謝明裳開口,沈卻和裴雋率先一致認為,這廝是在吹牛。
蕭厲急了:“你們別不信!我們倆感情不好,怎么過年還一起去北海道滑雪度假?”
“人家想去,你死皮賴臉地跟著唄!”沈卻道。
“嘿,你們就不能盼著我點好啊!我說真的,她真沒嫌棄我了,她自己親口說的喜歡我!”蕭厲據理力爭,妄圖陳述事實。
可是有些東西,在別人看來,總是越沒有,越強調,而越強調,也越搞笑的。
沈卻拉下自己的墨鏡,率先從滑道上俯沖下去,道:“行了行了,不聽你吹牛了,我先走一步了啊,咱們山腳下見!”
山頂上飄蕩著他空曠的回聲。
蕭厲只能又拉著裴雋,想和他解釋溫塔真的說過喜歡自己這句話,可是裴雋也緊隨在沈卻的身后,收拾好自己的裝備,從山頂滑道上溜了下去。
他玩的是單板,手里沒有雪杖,渾身姿勢迅速又酷炫。
蕭厲還是個新手,腳下踩著兩塊雪板,手里邊還各拿著一根雪杖,見狀,只能最后拉住謝明裳,道:“他們倆不識貨,你總該信我吧?我說真的,溫塔她真的說她有點喜歡我了!”
謝明裳無聲的沉默比適才要更加的震耳欲聾。
山頂的風有點大,很顯然,他在懷疑,是不是山頂的風太大,所以把蕭厲的腦子給吹壞了。
“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
他想勸蕭厲冷靜,今天一大早被他拉來滑雪,坐纜車到山頂,十點了還一場雪都沒滑過呢。
可是話剛到一半,蕭厲放在口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這鈴聲是他特地給溫塔調的。
他突然渾身都振奮起來,和謝明裳道:“你看吧!這是溫塔的電話,才一個上午不見,她就給我打電話來了!”
他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和謝明裳炫耀了下自己手機頁面上顯示的來電對象。
謝明裳笑看著他接通了溫塔的電話。
剛接通電話的剎那,蕭厲便興奮地問道:“喂,寶貝,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嗎?”
可是回應他的卻是電話那頭,溫塔隱隱約約的哭泣聲。
“喂,蕭厲,你現在還在滑雪場嗎?我在去醫院的路上,外公好像摔跤了,我不知道情況怎么樣……”
她說話的同時,渾身都在顫抖著道。
蕭厲頓時止住了臉頰上的笑意。
—
蕭厲趕到醫院的時候,溫塔以及溫家的不少人都正等待在醫院急診室外面的長廊上。
他滿頭大汗地跑過來,站在溫塔的面前,問道:“怎么樣了?外公有沒有事情?”
溫塔抬頭看一眼他,搖了搖頭。
是還不知道的意思。
溫塔今早起床之后就去了馮荻荻的家里,和她一起準備下午拍賣會的事情,但是誰曾想,剛到馮荻荻家沒多久,她就收到了溫祝華女士打電話通知她老爺子摔跤了的消息。
北城現在還在化雪的時節,溫祝華女士說,他只是和平常一樣走在自家的院子里,突然就措不及防地摔了一跤。
家里的保姆阿姨發現之后,立馬打電話先通知了三個兒女,而后才由他們再各自打電話通知給自己的孩子。
溫塔趕到的時候,診室外面已經站了不少的人,溫祝華女士,還有兩個舅舅,表哥表姐們……
蕭厲看見溫塔的眼眶微紅,知道她估摸是嚇得不輕,也不管診室外面那么多的人來人往,直接把溫塔給抱進了自己的懷里。
“沒事,會沒事的……”
他拍拍溫塔的后背。
溫塔輕輕點著頭。
在來的一路上,溫塔都不敢想,萬一外公真的發生了什么事情,她該怎么辦。
溫塔自從六歲開始,就是跟著外公外婆長大的,在她過往的歲月里,和外公外婆待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溫祝華女士待在一起的時間還要久的多。幾年前上大學的時候,外婆就因為突發疾病去世了,她沒能趕得及見她最后一面,如果現在外公再離開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該怎么樣才能接受這個事實了。
她人生中最為重要的兩個人,相繼都要離開她了。
“沒事,會沒事的……”
蕭厲一遍又一遍地安慰著溫塔。
雖然溫彰榮并不是他的親外公,但蕭厲自從和溫塔結婚開始,老爺子也從來沒有給過他任何一點不好的臉色,甚至每次在他和溫塔一起回溫家的時候,都會笑瞇瞇地和他說:“姑爺回來了啊!”
就像是真正的親人一樣。
“姑爺回來了啊!”
一個家庭健全的人,永遠都無法體會到,這句話對于一個孤兒來說有多么大的意義。
他們彼此靠在一起,注視著急診室門口。
這種漫長的等待很是煎熬。
就像是一把架在脖子上預備凌遲的刀刃,刀柄握在別人的手里,而他們則是被五花大綁,直接捆在柱子上。
什么時候落刀,到底要不要落刀,全在別人的掌握之中。
就在所有人都在焦急等待結果的時候,突然,只聽“叮”得一聲,一旁的電梯門又打開了。
溫塔循聲去看,以為又是家里的哪個人趕了過來,但是不想,這回從電梯門后面走出來的,并不是溫家的人,也不是醫院里的醫生或者護士,而是許久不見的羅蘅女士,連帶著她的女兒,溫伊伊。
其實溫塔至今為止,都沒有親眼見過這個所謂溫麟元私生女的樣子,但是就和當初的羅蘅一樣,她看過她的照片,并且記住了她的樣子。
從前所未有的焦急到突然的冷靜和冷眼相待,只需要一個瞬間的功夫。
溫塔蹙眉地看著這對母女,覺得自己并沒有什么好和她們說的。
外公還躺在急診室里,如果她們是得到消息來看望外公的,那她也不會趁著現在的場合和她們發難。
但是溫塔忘記了,今天在這里的,并不只是她一個人。
大舅媽堂春云一見到這對母女,便渾身都開始暴露出癲狂的狀態。
只見她一個健步沖上去,問溫麟元道:“她們為什么會在這里?”
溫麟元也很震驚。
老爺子的事情,事發突然,他根本沒和羅蘅說過!
羅蘅站在離急診室不遠不近的地方,冷笑一聲,囂張道:“怎么,我就是想要帶著我們家的孩子來看望看望自己的親爺爺,這也需要經過誰的同意嗎?”
堂春云在剎那之間怒火中燒,瞪著羅蘅和所謂她的女兒。
急診室內,溫彰榮還不知道摔成了什么樣子;
急診室的門外,戰爭卻已經是一觸即發……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姓溫的, 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你還不打算說點什么嗎?”
堂春云咬牙切齒,手指著羅蘅和溫伊伊, 在自家兒子和兒媳婦的百般勸慰下, 終于知道先把問題拋向這件事情的罪魁禍首,溫麟元。
溫麟元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終于疾步上前, 一把拽過羅蘅到邊上,問道:“你們怎么過來了?不是說好了再也不要出現在溫家人的面前, 你怎么就是不聽呢!”
“溫家人, 憑什么你們一大家子都是溫家人, 就我們伊伊不是?”羅蘅理直氣壯地反問道。
問完之后, 她又裝出一副柔軟可依的樣子,道:“麟元, 我也是突然聽說了溫家老爺子摔跤的消息, 關心則亂, 就想要帶我們家伊伊來看看自己的爺爺,這到底有什么不對?”
“你想看望什么時候不行, 非得現在這個時候來?”
邊上這么多人都在看著,溫麟元好歹還是要點臉的。
原本私生女的事情便已經叫他在家里有點抬不起頭來了,現在羅蘅又突然這么出現, 不管什么理由,都是叫他在全家人面前再次把臉給丟盡了。
“聽話,你趕緊帶著伊伊先回去, 老爺子暫時還沒說有什么事情, 有事情我會告訴你們的。”
但他也知道,羅蘅是吃軟不吃硬, 所以盡量還是好聲好氣地和她說話。
羅蘅這回卻半點不聽溫麟元的話。
笑話,她這么千辛萬苦生下溫伊伊,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要在老爺子還在的時候,可以分到一點財產,最后再從溫麟元的手里分一筆財產嗎?
原本羅蘅以為,溫麟元既然答應帶著溫伊伊回家,就是會給他們女兒一個光明未來的意思,哪想,帶著女兒回家沒過多久,他就直接頂不住壓力,說是要給她們母女一棟別墅,外加一千萬的現金,喊她們以后沒什么事情,再也別輕易來找他。
一千萬,外加一棟別墅,這就想把她打發了?
據羅蘅所知,溫家現在每一個成年的孩子,手里所有的資產,都不止這個數目。
就連溫塔那個外孫女,手里都有不少溫氏集團的股份。
所以羅蘅當然不愿意。
但她也知道,有些事情急不得,既然溫麟元這里不好下手,那就從溫老爺子那邊下手。
中國人俗話說的好,隔代親,隔代親,只要她找到機會,讓溫伊伊和溫老爺子多走動,她就不信,溫塔那個外孫女都能從老爺子的手里得到溫家的股份,溫伊伊這個親生的孫女卻不行。
而她所想要的機會,今天就是。
老人家摔跤可不是什么小事情,保不好就是最后一面了。
所以她絕對不會輕易離開的。
溫麟元見羅蘅死活不愿意離開,一邊焦頭爛額,一邊只能喊來邊上手足無措的溫伊伊,喊她勸勸自己的媽媽。
相比起羅蘅,溫伊伊身為羅蘅的女兒,卻其實一點兒也不像她。
她低垂著腦袋,在溫家這么多人的注視下,可以說是從出電梯之后便有點畏畏縮縮的。
畢竟也是知道自己的身份見不得光。
她聽見自家爸爸的呼喚,便想聽他的話,去把自己媽媽給拉走。
豈料羅蘅也根本不會聽她的話。
她扶著溫伊伊的肩膀,問道:“怎么了,剛才不是你說想要來看爺爺的?我帶你過來了,你怎么又想著要走了?”
“媽媽!”
溫伊伊急得出了哭腔。
她現在身后有那么多雙來自于溫家的眼睛,她根本都不敢回頭去看那些人到底是怎么看自己的。
她滿面通紅,眼角含淚抓著羅蘅的衣袖,非得要她跟著自己走。
可是羅蘅也是個犟種,不論自家女兒說什么,她就是要在這里,等到溫家老爺子的消息才行。
也不知是不是她運氣真的好,就在她們母女僵持的時候,急診室的燈光終于滅了。
醫生從急診室里走出來,道:“檢查完了,都是溫彰榮的家屬吧?他本人目前已經清醒過來了,暫時沒什么大礙,老人家年紀畢竟大了,摔了一跤,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我們剛剛給他做了個全身的檢查,除了手腕有些扭到,盆骨有些輕傷,別的基本沒什么問題,不過最好還是在醫院再留院觀察幾天,看看情況。”
醫生的話說完,所有的人心里都像是吃下了一顆定心丸。
沒有人有心思再管羅蘅母女,所有人都只把目光注視在急診室打開的大門里面,看著老爺子躺在病床上的身影。
等到工作人員把人推出來后,溫塔第一個趕到手術床邊,幫忙工作人員把床推到了病房里。
“外公,您怎么樣了?”
溫彰榮雖然已經醒了,但是這把年紀了,措不及防跌了一跤,意識還是有些渙散。
聽見溫塔的問題后,他搖了搖頭,指了指床頭的杯子,溫塔便反應過來,趕緊給他倒了杯溫水,一點一點地用勺子喂他喝了幾口。
等到終于飲水結束后,溫彰榮才終于有些漸漸清醒過來。
屋子里很安靜,誰都不敢吵到老人家休息。
但是病房外,卻隱隱有一些爭吵的聲音傳來。
原來是老爺子醒了,羅蘅想帶著女兒進病房來看看,卻直接被溫虞之帶來的保鏢給攔在了外面。
溫虞之是溫麟元的長子,是堂春云和溫麟元的第一個孩子,也是目前公認的,溫麟元的接班人。
溫彰榮聽到外面的動靜,不禁問道:“這是怎么了?”
全家人沒有人接話,卻一時全都默契地把目光轉到了溫麟元的身上。
溫彰榮見狀,當即便有些明白了。
溫麟元面色羞愧,轉身道:“爸,我去處理一下……”
“等等!”
哪想溫彰榮精神還沒徹底恢復呢,遇到這種情況,卻還是能很淡定地抬起手。
他道:“麟元,你喊羅小姐過來。”
全家人都小小地震驚了一下。
堂春云生怕老爺子這是想要心軟,接受這個女人的女兒,急道:“爸!”
可是她的兒媳婦拉住了她。
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羅蘅連帶著溫伊伊都被人給喊進了溫彰榮的病房,卻無能無力。
羅蘅進了病房,當然率先帶著溫伊伊給老爺子看。
“老爺子,您醒了,我帶伊伊來看您了!”
她笑得滿面和煦,哪里還有剛才在病房外面滿心算計的模樣。
她將溫伊伊拼命塞到溫彰榮的面前,道:“快,看看爺爺,你剛才不是可擔心爺爺了嗎?現在爺爺終于沒事了,你開心嗎?”
“嗯……”
溫伊伊被迫點了點頭。
溫塔站在倆人對面,見到這副景象,默默翻了個白眼,顯然,并不是很想見到這副場景。
而整個病房里,不想見到這副場景的何止她一個,幾乎是整個病房里的人除了溫麟元,都在朝著這對母女翻白眼。
蕭厲握緊溫塔的手,白眼翻的格外起勁。
“嗯。”
溫彰榮淺淺應了一聲,算是對這對母女的回應。
他的眸中意味寡淡,顯然,其實也并不是很看得上羅蘅。
但羅蘅以為老爺子叫自己上前,自然就是愿意見一見溫伊伊這個孫女的意思。
她殷勤道:“您身體沒什么大礙,那就實在是太好了,老爺子,您不知道,剛剛我們知道您摔跤了,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伊伊……”
橫七豎八,她就是想強調一些溫伊伊很擔心他這個爺爺身體的話。
溫彰榮垂眸,這種把戲,放在二十年前,他就已經不受用了,現在如果還上當,那他也太活回去了。
他冷著臉道:“羅小姐,我記得我之前叮囑過麟元,和你們母女倆斷絕關系,現在看來,麟元應該是沒有做到。”
“……”
羅蘅的臉色微僵,沒想到老頭子會突然說這種話。
“老爺子,您這是什么意思?”
她終于逐漸直起了腰身,臉頰上的兩坨蘋果肌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溫彰榮不徐不緩,道:“羅小姐,如果你打算憑借女兒來我這里再爭一份家產的話,那么我想你的主意是打錯了,我們家的家產早在幾年前就基本上已經分光了,我手里幾乎不剩任何的東西,唯一值點錢的,就是家里那套老房子……”
“如果你識相的話,我們就按照之前說好的條件,再不往來,如果你不打算這么辦,執意要介入我們溫家人的生活的話,那我敢保證,到最后,你將得不到我們溫家的任何一分財產,不信,你可以稍后自己問溫麟元試試。”
“…………”
羅蘅的臉色已經不能用差勁來形容。
簡直完全是陰云密布。
而有人惆悵自然就有人歡喜,堂春云女士冷笑一聲,終于整個人渾身都舒暢了起來。
“溫老爺子……”
羅蘅聽見那一聲冷笑,扯了扯嘴角,拼盡渾身力氣才算是叫自己不要當著人的面,就這么翻臉。
“伊伊好歹是您的孫女,您就真的狠心這么對她?”
不過事到如今,她也沒什么好裝的了。
人如果拉不下臉皮來爭取自己該有的一切,該拼的時候不拼,那以后就真的是沒有以后了。
溫彰榮道:“羅小姐,我有很多的孫子和孫女,但是在我眼里,你的女兒,不是。”
這句話便算是最明白的撇清關系了。
溫伊伊在這么多人的圍觀下,只覺自己羞愧地快要鉆進地底里去了。
她不斷拉著羅蘅的衣袖,乞求道:“媽媽,我們別待了,快回去吧……”
羅蘅卻是完全不肯。
既然都說到了這份上,那就是完全破罐子破摔了唄。
“憑什么,老爺子?”她問,“我們家伊伊好歹是你的親孫女!溫塔這個外孫女都能姓溫,如今都能站在這里,憑什么我們家伊伊反倒要被你開除溫家人的身份!”
今天在場有這么多的人,溫塔原本一心只關心著外公的身體,并不想理溫麟元他們家的破事,可是羅蘅現在的問題,直接就是把全家人的注意力,突然全都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她蹙眉去看羅蘅。
而這一回,不等溫彰榮再回答,溫祝華女士直接便喝到:“姓羅的,我給你臉了!”
蕭厲也護在了溫塔的面前。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顯得她很需要被保護的樣子?
溫塔一時有些無奈,想要蕭厲先離開自己一點,她可以自己面對羅蘅。
哪想,就在蕭厲擋住她的同時,溫彰榮已經斬釘截鐵道:“就憑溫塔是我女兒的女兒,是我讓她從出生起就姓溫的,她憑什么不能跟著我姓?”
如果說,剛才和羅蘅的那些話,溫彰榮還算是留了一些余地,那么現在,他是徹底一點余地也不想給這個女人留了。
“羅女士,我也不怕告訴你,我和我老伴早就商量好了,等到我倆百年之后,溫家老宅,就是塔塔一個人的!”
“至于你的女兒,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你們從今往后,不僅不會從我這里得到一分錢,而且也不會從溫麟元的手里得到一分錢!”
他蒼白卻仍舊冷戾的眉峰掃向溫麟元:“不信,你試試看!”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羅蘅終于走了。
而且是鐵青著臉色, 發著瘋一樣拉著自家的女兒走的。
她走后,溫彰榮就把病房里的人給遣散了,說自己需要好好休息, 只留下了三個子女陪著自己。
但是剩下的大家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一時卻居然沒人愿意先走。
雖然老爺子已經明確表示了不會認回溫伊伊那個私生女,但是他剛剛也說了, 以后的溫家老宅,是溫塔一個人的。
這是什么概念?
正經市中心一環內的胡同老宅, 有市無價的幾百平的溫家老宅, 請的全國知名的老牌設計大師設計改造的老宅, 將來全都是溫塔一個人的?
溫家可不是只有溫塔這一個孩子, 憑什么老宅全部都只給溫塔一個人?
雖然大家都沒有人說話,但是每個人的心思有明顯地有些昭然若揭。
終于, 還是表姐溫璟先說了一聲“那爺爺, 我先出去了”, 大家這才開始陸陸續續也從病房里離開。
只是離開前,所有人的目光有意無意的, 總還是要在溫塔的身上停留一會兒。
尤其是兩個舅媽。
溫塔和蕭厲走在最后面,對于溫彰榮的決定,溫塔也是在今天才剛剛知曉。
和所有人也是一樣, 她的心底里,震驚大過了一切的東西。
為什么要把溫家老宅留給她?就因為她是從小跟在外公外婆身邊長大的嗎?
走到門口的時候,溫塔明顯地遲疑了一下, 似乎想要回頭, 去問問外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可是蕭厲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道:“寶貝, 咱們回家去燉點排骨湯,晚上給外公送過來吧?正好前幾天謝明裳他們農場進了一批山參,咱們去準備一下。”
溫塔有一剎那的失神,隨后便只能被蕭厲牽著手,強勢地先帶出了病房。
兩人一直走到了車里,蕭厲才道:“寶貝,我知道你想說什么,但不管你有沒有打算要溫家的老宅,這些都是外公的決定,咱們有事,等外公身體恢復一點了再說。”
溫塔看一眼蕭厲,無聲點了點頭。
她也是這么想的。
只是剛才她實在是有點忍不住。
就和林江濤的畫廊一樣,溫家老宅的價值,也是不可估量,有價無市的。
但是又和林江濤的畫廊不一樣,林江濤的畫廊她可以想也不想就拒絕,可是溫彰榮的這份禮物,她一時實在有些不知道該怎么辦。
回到家里后,溫塔便見蕭厲進了廚房。
在回來的路上,他已經喊保姆阿姨去買了最新鮮的鴿子和骨頭,還有各種可以熬湯的配料。
洗了手,蕭厲便開始處理這些東西。
溫塔站在廚房門口,見他忙里忙外,中島臺上擺的,正是保姆阿姨剛剛才找出來的謝明裳的農場送來的幾根山參。
蕭厲回頭,見溫塔站在門口,也不說話,突然問道:“要不要來一起給外公煲湯試試?”
溫塔頓了一下。
煲湯,她?
溫塔這輩子也沒有進廚房自己動過手。
但她遲疑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她走過去,站在蕭厲身邊,問道:“那我要做什么?”
蕭厲打量了眼溫塔渾身上下,突然笑道:“你要先系個圍裙。”
“……”
溫塔四周環顧了一圈,便見到蕭厲從一邊角落的墻上熟悉地拿下了一片圍裙,掛在了她的脖子上。
這是溫塔第一次下廚,從頭到尾,她完全都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么。
蕭厲喊她干嘛,她就干嘛,洗蔥段、切蔥段、撈排骨,加紅棗……她就像是個跟在蕭厲身邊的小助手,既是第一次下廚,也是第一次這么聽他的話。
人忙起來的時候,真的可以忘掉一切事情。
溫塔和蕭厲一起給溫彰榮煲湯的時候,幾乎就再也沒有想過老宅的事情。
看著兩只砂鍋里都褒上了湯,她問蕭厲道:“做飯都是你以前在孤兒院里學會的嗎?”
“嗯。”
蕭厲點頭道。
溫塔想起蕭厲年前發給自己的行程圖里,好像有回去過一趟孤兒院。
她又道:“下回你如果回去的話,喊我一起吧,我也想再去看看。”
那所孤兒院,溫塔就去過一次,就是自己十八歲那年,因為慈善基金會的活動去的。
她當時沒有見到蕭厲,也并不知道,當時的樓頂,有個人正那樣注視著自己。
她只記得孤兒院里的那群孩子們,明媚又自信,而經理告訴她,都是他們有個大哥哥的功勞。
蕭厲哪想,溫塔還會主動提出要去孤兒院看看?
他驚喜道:“真的?”
“嗯。”
溫塔也點點頭。
溫祝華女士交給她的慈善基金會,溫塔其實每個月都有專門花幾天的功夫去參與活動和查看運營情況。
她今年也有去北城別的幾所孤兒院里走訪并且幫忙運送物資和支教,基本都是跟著基金會的活動走。
而之所以沒再去過蕭厲長大的那所孤兒院,是因為蕭厲的集團已經直接和孤兒院進行了綁定對接,有了蕭厲在,那所孤兒院現在已經完全不需要別的機構再來幫忙,頂多就是大家偶爾免費過來支教一下。
近幾年北城的發展很快,和溫塔當年高中畢業的時候,又早都不一樣了,即便是孤兒院,也在與時俱進。
“作為回報,蕭厲,你明天也抽空陪我去一個地方吧!”溫塔道。
“好啊!”
蕭厲答應得爽快。
反正不管溫塔要他去做什么,他都是會同意的。
只要不是離婚,蕭厲想,他就什么都干。
溫塔看他一眼,解下圍裙后,和他一起先在客廳里坐了一會兒。
熬湯需要等待不少的時間,溫塔在此期間,既沒有玩手機,也沒有上樓,只是坐在沙發上,將腦袋搭在小狗寶寶渾身柔軟的毛發上,安靜地躺著。
她不說話,蕭厲當然也就陪著她休息。
只是相比起溫塔,蕭厲還要時不時注意著廚房里的動靜。
等到湯一煲好,兩個人便都迫不及待地把湯裝進到保溫桶里,送去了醫院。
只是等到了醫院一看,溫彰榮的床頭邊上,已經放著不下三只保溫桶。
——溫蓉已經在病房里看望溫彰榮。
溫塔和蕭厲進來后,溫彰榮看到這情形,也是笑了。
他問溫塔和蕭厲道:“你們帶的是什么?”
“骨頭湯和鴿子湯。”溫塔道。
溫彰榮笑到整張臉的褶子都完全浮現跳動了起來。
“那看來我老頭子真是有福氣,這是今晚第二碗骨頭湯和鴿子湯了。”
溫塔也跟著無奈笑了笑,她也沒想到,她和溫蓉會準備到一起去。
“那明天早中晚餐,我們在群里商量一下再送飯吧……”
就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病房門又被推開,溫塔和蕭厲一起回頭,就眼睜睜地看著溫劭之在自家爸媽的要求下,手里也提著兩只保溫桶,走了進來。
幾個人面面相覷。
原本還算是寬敞的單人vip病房,一時間也顯得再度擁擠起來。
溫彰榮挑眉,卻似乎是早就料到了這種情況,他問道:“骨頭湯和鴿子湯?”
溫劭之搖搖頭:“骨頭湯,還有幾個小菜。”
溫彰榮點點頭,示意他們全都放在一起。
一群小輩站在溫彰榮面前,似乎都是想陪著他用飯。
溫彰榮目光巡視一圈,便道:“好了,你們心意我都知道了,自己都去干自己的事情吧,難得周末,本來你們也該自己去放松的。”
“沒事,爺爺最重要。”溫劭之道。
溫彰榮嘆氣:“你們來這么早,自己都還沒用飯呢吧?快去吃飯去吧,老頭子我真沒什么事情,要是為了照顧我,你們自己把身體餓壞了,到時候要心疼你們的不還是我?”
話說的很有道理。
幾個人在病房里互相又對視了一圈,終于,溫塔和蕭厲先道:“那我們先去吃飯了,外公你好好休息。”
“好,去吧。”
那她都率先走了,剩下兩個小的哪里還有不敢不聽話。
溫劭之和溫蓉相視一眼,緊隨其后,也和溫塔他們一起走出了病房。
幾個人前后腳走在醫院的走廊上。
“表姐!”
走到一半,溫蓉突然喊住了溫塔。
溫塔回頭,去看自家的小表妹。
溫蓉道:“大家都是溫家的孩子,每天在家里抬頭聽不見低頭見的,哥哥喊我今晚要是碰到你的話,就告訴你,外公下午說的事情,你別想太多,不屬于我們的,我們不會去爭和搶,溫家老宅是外公和外婆的房子,他們想給誰就給誰,我們都沒話說。”
她這樣坦坦蕩蕩的,莫名叫溫塔欣慰地笑了笑。
而溫劭之也道:“我也是一樣,我姐叫我過來,也就是說這件事情的,溫家老宅,我們也不要,家里給的錢已經夠多了,多一套房子少一套房子,都沒有什么,一家和睦最重要,外公和外婆的房子,本來就該由他們自己做主。”
他們會全部都這么說。
這簡直完完全全超乎了溫塔的意料。
她把原本注視在溫蓉身上的目光又轉移到溫劭之的身上。
畢竟那真不是普通的房子。
溫塔看過太多的先例,人在巨大的利益面前,真的很難有能夠把持住自己的。
不過想起大表哥和二表姐平時的為人,溫塔又覺得,這的確像是他們的行事作風。
他們溫家的孩子,從來都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的。
她于是點了點頭,道:“替我謝謝表哥表姐,他們的意思我知道了,我也完全尊重外公的意愿,不管最后老宅他到底想要給誰,我都沒有意見,他昨天那么說,也說不定只是勸退別人的話術而已,我也歡迎大家隨時競爭。”
古往今來,能夠青史留名的世家大族,從來都離不開團結二字。
雖然溫家還遠遠稱不上什么世家大族,但顯然,家里的每一個孩子,都希望自己的家族,真的能夠源遠流長下去。
原本可能會引發起腥風血雨的財產爭執問題,就這么在大家的三言兩語中,成了一樁笑談。
回到家里后,溫塔和蕭厲一起用了晚飯,又睡了一個還算安穩的覺。
在臨睡前,大家商量好,以后溫彰榮的一日三餐,早餐由溫塔和蕭厲負責,午餐由溫劭之和溫璟姐弟倆負責,晚餐則是由溫虞之和溫蓉去送。
其實完全不需要那么麻煩,家里有保姆,溫彰榮的一日三餐,幾個保姆輪流,完全可以照料。
但好歹是孩子們的一片孝心,溫彰榮當然是只能收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等到蕭厲陪著溫塔,一起去給老爺子送早餐,并且看望人結束之后,他才問道:“寶貝,你昨晚喊我今天陪你出門,我們今天去哪里?”
溫塔在車載導航上輸入目的地的名字,道:“去看我的外婆。”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溫塔的外婆葬在北城一個依山傍水的地方。
這是溫塔第一次帶著蕭厲來到這里, 也是蕭厲第一次來到這座城市的遠郊陵園,往前再過幾十里,就到隔壁省了。
“這是外婆自己選的地方。”
停完車后, 溫塔便和蕭厲一起朝著陵園墓地走去。
他們剛剛在山腳下買了一束花, 是白色的康乃馨,由溫塔抱著朝臺階上走。
北城因為地處平原,所以基本見不到什么海拔特別高的山, 這邊的陵園因地制宜,基本也是沿著山丘的走勢建的。
他們一步步拾級而上, 沒走多久, 就在快要靠近山頂的地方停了下來。
“她說, 城市里現在的空氣污染太嚴重了, 她想要葬在環境好一點的地方,所以全家就給她選了這片墓地。”
溫塔帶蕭厲找到自己外婆的墓碑, 把白色的康乃馨放在她的墓碑前面。
蕭厲陪她一起蹲在地上。
在昨天的時候, 蕭厲其實想過很多種可能, 他以為,溫塔所說今天的回報會是幫忙干活, 或者是替美術館拉什么資源,但他獨獨沒想到的是,溫塔會在今天帶他來見自己的外婆。
蕭厲注意到, 溫塔外婆的名字叫曹繡絨。
一個很小家碧玉的名字。
但其實,曹繡絨女士有一米七高,年輕時候走起路來就和溫祝華女士一樣, 四面帶風。
正因如此, 溫彰榮當年還和溫塔說笑過:“當時就是因為這個名字,所以才第一眼就注意到你外婆的, 以為她是個小家碧玉的閨秀,哪想,是個雷厲風行的姐姐!”
是的,溫塔的外公和外婆,其實是姐弟戀。
外公比外婆要小兩歲,溫家能有現在的家業,完全是靠他們當年赤手空拳,一起闖出來的。
到今年為止,曹繡絨女士已經去世有四年了。
溫塔蹲在自家外婆的墓碑前,給她擦完墓碑后,才介紹道:“外婆,這是蕭厲,我和他結婚了,所以帶他來看看你。”
蕭厲聽完,立馬有些正襟危坐地面對著墓碑。
就好像是第一次和溫塔回家見溫彰榮的時候一樣。
“外婆,你好,我是蕭厲!”他大聲道。
但是當然,墓碑不會回答他們任何的話題。
溫塔等了一會兒,便笑道:“外婆,你也覺得他很好笑對吧?”
蕭厲:“……?”
他怎么有一點聽不懂溫塔的話。
他扭頭去看溫塔。
但是前一刻語氣神態什么還很正常的溫塔,下一秒便已經眼角閃爍起了淚花。
“外婆,昨天外公摔了一跤,把我們大家都擔心壞了,幸好他沒事……”他聽見溫塔的聲音微微哽咽,道,“然后我們就都在想,應該是您在天上保佑著他呢,您也不想他就這么去找您,想讓他再多陪我們幾年,是不是?”
其實自從曹繡絨女士走后,溫塔一直沒能常來看看她。
曹繡絨女士走的時候,是溫塔正在倫敦念大學的時候。
小老太太倔強的很,即便是查出了胰腺癌,也不告訴任何人,直到徹底撐不住了,住進高危病房了,溫塔才在英國收到消息。
但是等她匆匆忙忙趕回到家里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人已經走了。
她沒能見到自己外婆的最后一面。
這一直都是溫塔心里的一樁遺憾。
曹繡絨女士下葬后,她一連好幾天都來她的墓碑前看望她,希望她能時不時在夢里回來看看自己。
那段時間,溫塔的眼睛每天都是腫的,一直等到事情過去了差不多兩個月,她才終于有點緩過神來,繼續回到倫敦去上學。
但即便是回到了倫敦,她的狀態也很低迷。
被外公外婆帶大的孩子,對外公外婆的感情始終是不一樣的。
溫家的孩子雖然多,但是溫塔是唯一一個長在溫彰榮和曹繡絨身邊的。
在林江濤和溫祝華離婚后的那些歲月里,她最多的印象就是外婆白天和人談完生意后,晚上還要回家抱著自己睡覺。
她說,有外婆在,溫塔就什么都不用擔心;她說,溫塔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沒有爸爸沒關系,外婆會疼她一輩子。
可是外婆在她大學都還沒畢業的時候,就自己走掉了。
“外婆,其實我和蕭厲結婚已經有一年了,但是我現在才帶他來看你,你會不會生氣?”
溫塔漸漸的,又這么問道。
之前溫塔一直不太想帶蕭厲來這邊,因為她打心底里也沒有承認過蕭厲是自己的丈夫,也沒有想要把他介紹給曹繡絨女士。
其間還過了一個曹繡絨女士的忌日。
去年的七月十四號,曹繡絨女士的忌日,溫塔是和溫祝華一起來的,并沒有通知當時在外地出差的蕭厲。
一直拖到昨天,見到溫彰榮摔倒之后的溫塔才終于想起,她應該帶蕭厲來見見自己的外婆的。
就算不是她喜歡的人又有什么關系呢,溫塔想,外婆那么開明,又那么聰明,她肯定也會知道,結婚離婚其實都是人之常情,不管她做什么決定,她都是支持她的。
蕭厲原本并沒有再吱聲,但是一聽溫塔提到這,便立馬又道:“外婆,這不怪她!是我不好,我之前做的不夠好,沒能叫塔塔完全地喜歡我,所以我才到現在才來看您的!”
他真摯的好像真的是他做錯了什么事情。
溫塔終于扭頭去看他。
她的眼角還帶著點淚花,但是聽完他的話之后,她便又忍不住,啟唇笑了笑。
她把手伸出去。
蕭厲便自覺地也把手給交出去,緊緊握住了溫塔的手。
蹲在曹繡絨女士的墓碑前,溫塔順便給蕭厲講了一些自己小時候的故事。
她講她認知里的外公和外婆,講他們之間的恩愛,講他們之間的白頭偕老,也講他們之間的相互扶持還有相濡以沫。
雖然很早就奮斗成了富一代,但是在溫塔的記憶之中,溫彰榮和曹繡絨之間就從來都沒有所謂豪門的那些怪毛病。
他們的愛情是溫塔少見的純粹,別看溫彰榮現在是個意氣風發的老頭子,說什么話,基本家里人都不敢忤逆,說一不二,但其實,在曹繡絨的面前,他就是個正兒八經的耙耳朵。
只要是曹繡絨拍板決定的事情,他無論如何也不敢說一個不字。
溫塔印象最深刻的就是有一回,溫氏有一個收購計劃,價值五個億,外婆想要賭一把,但是外公的理念是不要一下子邁步太多,萬一輸了,整個集團都得賠進去。
看似外公的計劃最是穩妥。
但最后,他們還是按照外婆的計劃執行了。
并且,溫氏最后成功憑借這個收購案,在北城一鳴驚人,徹底踏入了傳奇的行列。
這些都是蕭厲不曾知道的事情。
他很認真地聽著溫塔給自己講的故事。
在故事聽到最后的時候,他才默默總結道:“所以會聽老婆話的人就是容易發大財,我以后肯定也會做到和外公一樣,是不是?”
溫塔失笑。
他現在的集團規模,已經快要和當年的溫氏一樣了好不好?
只不過因為資歷淺,所以說出去的時候,總是不如別的老牌企業如雷貫耳。
他們從早上八點開車來到陵園,一直待到中午太陽正當空,終于,兩個人都蹲到雙腿發麻,溫塔才起身,道:“走吧,我們回去吧。”
又有好久沒有來到這邊呼吸過新鮮的氣息,即便這里是滿地的墓碑,但是在溫塔看來,卻一點兒也不可怕。
這里躺著她最牽掛的人,如果故去的人真的能夠重新回來看一看人間,這是多么值得慶幸的事情。
她和蕭厲牽著手,一起離開了這片陵園。
—
溫彰榮正式出院的時間,在一個星期之后。
其實他沒什么地方特別摔傷,檢查過了一兩天,基本就可以離院了,但是家里人總是不放心,又喊他在醫院里多做了一些檢查,這才把他接回到溫家老宅。
溫塔這天和蕭厲還有一大家子的人一起去醫院接的溫彰榮出院,回到溫家老宅后,家里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了頓飯,等晚上回到江月灣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北城的氣候轉暖,天上的星星也開始逐漸變多了起來,一顆一顆掛在天邊。
溫塔和蕭厲一路踏著星辰和月光,回到家里。
因為要去接溫彰榮出院,所以溫塔今天干脆也沒去美術館,她回到家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打開自己一天沒看的工作郵箱。
最近她和馮荻荻又接觸了一個合作品牌,在溫塔的三令五申下,蕭厲這回終于沒有再插手她們的合作。
溫塔想要看看今天品牌方有沒有回自己昨天發過去的消息。
但是剛打開郵箱的剎那,她就看到郵箱里一長串的未拆郵件里,有一封是來自于她前段時間報名的油畫比賽官方的。
溫塔心臟淺淺跳動了一下。
她想起來了,今天白天馮荻荻好像給自己發過消息,說是油畫比賽結果出來了。
她入圍了前三十。
溫塔還不知道自己的結果。
她看著那封郵件,鼠標在郵件上停頓了一下,而后便摁了下去,拆了信件。
果然,彈出來的就是油畫大賽恭喜她入圍的消息。
她的作品,也進入了全國油畫作品大賽,前三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