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謝瑯蹙起眉,他順著劍看去。
一個身量高挑,身穿廣袖白袍,戴著黑紗帷帽的男人映入眼簾。
“我問你兩個問題,你如實回答,便不殺你。”
男人聲音沙啞,明顯經過偽裝。
蘭翎目光微動,她還算鎮定,道:“你是誰?我憑什么相信你說的話?”
男人并不回答蘭翎的話,直接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家隔三差五便會收到妖物?”
蘭翎猶豫幾息,道:“這我不知道,你得問我父母。”
劍刃猛然抵緊蘭翎皮膚,割出一條血痕。
蘭翎身體微微顫抖,道:“我真的不知道。”
對方松了松劍,道:“第二個問題,你父母近些年有什么古怪舉動?”
“古怪舉動……他們好像……”蘭翎猛地劈開架在脖子上的劍,同時指揮藤妖襲擊對方。
男人側身避開,藤妖的藤蔓卻擊飛他戴著的帷帽。
帷帽落地,男人露出了臉。
骨相出眾,皮相優越,典型的東方美人。
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眼睛漆黑似藏星辰,清清冷冷,似乎對世間萬物都沒有興趣。
蘭翎呼吸一滯,她勾緊綠色藤蔓,兩個字脫口而出,“段衡?”
定天宗太上長老大弟子段衡,三屆天驕大比魁首,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大部分宗派世家都拿他與自己不爭氣的后輩做對比。
蘭翎修劍道,未曾被拿來做對比,同那些酸言酸語的同輩不同,心底極其崇拜同為劍修的段衡。
她去過大比觀戰,私底下也集過段衡的畫像。
毫不夸張地說,段衡就算化成灰,她都認得出來。
未曾想到第一次與崇拜之人見面,會是這個場景,她怔怔地看著段衡。
“……怎么會是你?”
謝瑯抱著花,也怔在了原地。
“段衡……”
“段衡……”
謝瑯喃喃自語,他的呼吸逐漸急促。
段衡微微蹙眉。
一剎那間的事,他掐訣勾起帷帽,戴在頭頂,遮住了臉。
“咔噠”一聲,長劍入鞘。
段衡鬼魅一般來到蘭翎身后,握住劍身,橫起長劍,一劍敲暈了蘭翎,而后封住蘭翎見過他的記憶。
綠色藤蔓自知打不過,把自己縮成了一團。
段衡目光掃向它,確定只是開了靈智,不知如何與人交流溝通,沒有理會它。
白靴點地,持著劍,靈動似飛鶴,落到不遠處的小亭上,看起來想要離開。
“站住!”
謝瑯丟下懷中的花,一躍而起,一道光似的,直追段衡。
段衡落到亭上后,朝蘭家高墻躍去。
謝瑯全身肌肉繃緊,乘風趕路,攔在段衡面前。
段衡直直朝他撞了過來,然后穿過了他,落到了蘭家高墻上,緊接著,身影一閃,消失了。
謝瑯低低喘息,死死盯著段衡消失的地方。
“艸你祖宗!”
謝瑯露出犬牙,眼眸變得暗紅,手背青筋直跳,濃密的銀毛不斷冒出,像一片雜草,在他手掌變成狼爪時,取代衣服,覆蓋全身。
“嘩啦——”庭院內的花朵搖曳。
濃郁的妖氣沖天而起!
身材魁梧的狼妖喉間發出低沉駭人的咆哮,戾氣十足,他一拳砸向高墻外的空氣。
高墻外一切都不在藤妖目前認知范圍內,因而無形力量阻擋了謝瑯這一圈。
謝瑯更瘋了,又是一拳砸去。
……
溫見雪正苦苦思索手稿,四周景象忽然扭曲。
大片大片的場景扭曲著快速從溫見雪眼前閃過。
來不及細思發生了什么,凝神靜氣,盯著從眼前閃過的場景。
這些場景閃得太快,即便專心致志,也無法識別。
除非服用提高腦速的丹藥,但他如今是神識狀態,帶不了丹藥,更服用不了丹藥。
溫見雪眼花繚亂,只得放棄盯著場景。
他揉了揉眼睛,聯系謝瑯。
謝瑯跟著母親、藤妖前輩出門了。
異動前,處在不同位置,異動結束后,可能會進入不同的記憶節點。
那時便有些麻煩了。
謝瑯沒有回他。
溫見雪按捺不住,推門而出。
鋪天蓋地的妖氣瘋了一樣,朝他撲來。
溫見雪心中一沉,頂著妖氣,邊找謝瑯邊叫他名字。
他很快找到謝瑯。
謝瑯竟變回妖形,他低垂著頭,盤坐在蘭家高墻下。
粉白的高墻扭曲得不成樣,庭院的花,蘭翎與藤妖前輩更是糊成了一片。
溫見雪快步跑向謝瑯。
近了,他才發現謝瑯精神萎靡,神識不穩。
“發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攻擊了藤妖認知范圍外的世界?”
溫見雪心驚肉跳,后悔沒跟著出來。他幾步走到謝瑯面前,半蹲下身,想查看對方狀況。
謝瑯一把將他拉入了懷里,緊緊抱住。
溫見雪被勒得有些不舒服,他蹭著銀白狼毛,揚起頭。
從他的視角,能看到狼妖凌厲的側臉。
沉呤一會,溫見雪跪在狼妖腿上,單手撐著狼妖肩膀,順著狼鼻子摸到狼腦袋,輕輕拍了拍,笑容溫和。
“沒事了,沒事了。”
謝瑯不吭聲,狼耳朵向后壓低,幾乎貼著腦袋。
溫見雪撓了撓狼耳朵根部。
“乖乖乖。”
謝瑯低頭,蹭他臉頰。絨毛蹭得溫見雪暖乎乎,溫見雪忍不住笑出了聲,他停止撓狼耳,細白手指插入銀白長毛內,按了按。
謝瑯抱了許久,才稍稍卸了些力度。
他耳朵豎起,沉默得看著溫見雪。
溫見雪環顧四周。
扭曲的景象已經恢復正常。
他們已經離開之前那個記憶點,此時不知來到了那個記憶節點,庭院內的花都枯了,水池邊的仙靈果樹掛上香氣撲鼻的仙靈果。
溫見雪隨手勾了一個仙靈果,擦了擦,學著謝瑯以前的動作,遞到狼嘴邊。
“嘗嘗?”
謝瑯撇開頭,道:“我才不是吞金那種貪吃的妖獸,連記憶里的東西都要啃一口。”
溫見雪拿著仙靈果看了看,覺得挺好吃,忍不住咬了一口。
謝瑯低頭看他。
“跟現實里的仙靈果沒什么區別。”溫見雪把咬了一口的仙靈果遞到狼嘴,“嘗嘗?”
尖利的牙齒咬住仙靈果,謝瑯咬進嘴里,慢條斯理嚼碎,吞了。
溫見雪道:“心情好些了嗎?”
謝瑯把人抱了起來,變回人形。
“好些了。”
溫見雪握住他手,道:“你要不要休息會?到了吞金和藤妖前輩所在的記憶點,我叫你,我們一起去找他們。”
謝瑯抬起眼簾,他盯著溫見雪看了一會,道:“我確實攻擊了藤妖認知范圍外的世界,你不問我發生了什么事。”
“那么,發生了什么事?”
“我見到了聞聲。”
溫見雪猛然望向謝瑯,“聞聲?你是說,你見到了父親?”
謝瑯嗯了聲,“但蘭翎叫他段衡。我第一次知道,他還有另外一個名字。”
溫見雪理了理有些混亂的思路,詢問謝瑯具體發生了什么事。
謝瑯詳細說了。
溫見雪聽得謝瑯解釋,擰起眉頭,道:“你父親……不,段衡,回了上界,派人查查他。”
“好。”謝瑯抿直唇線。
溫見雪把謝瑯拉低,親了親對方嘴唇。
謝瑯繃直的唇線松了,他蹭了蹭溫見雪鬢角。
“你是我的。”
“是你的。”
“無論如何,你都會在我身邊?”
“無論如何,我都會在你身邊,就像你永遠會在我身邊一樣。”
謝瑯眉開眼笑,抱著他轉了幾圈,拉著他就朝蘭翎住所走去。
“走,我們去看看這個記憶點的金翎在做什么。段衡問了蘭翎兩個十分奇怪的問題,結合之前的疑點,我懷疑蘭翎父母被人脅迫著做一些與妖物有關的不好的事。”
“或許是在研究如何召喚妖物為自己做事?”
“你之前告訴我,我是書里的大反派,偶爾閑暇時,我便在琢磨,書里的我是怎么編寫出可以召喚群妖辦事的《萬妖譜》的?”
“我想來想去,都沒有頭緒。現在思來,或許是從蘭家得來了召喚妖物的法子,然后改良了這個法子,控制了群妖,再將群妖的名字、物種,能力等整理成冊,命為《萬妖譜》。”
“需要它們時,便翻開《萬妖譜》,通過名字召它們,不需要時,就讓它們滾得遠遠的。”
謝瑯這番話讓溫見雪茅塞頓開。
他終于抓住了點。
對,召喚妖物辦事!
蘭翎在研究怎么召喚妖物辦事,或者說,整個蘭家都在研究怎么召喚妖物辦事。
溫見雪從前聽藤妖前輩說,自己被母親召喚到溫家時,便懷疑母親的召喚術跟謝瑯可以召喚妖物的《萬妖譜》有關。
這樣說來,母親被追殺,祖父祖母被殺,都跟召喚妖物辦事有關。
不過,聽謝瑯這話的意思,他在打《萬妖譜》的主意。
溫見雪緩緩看向謝瑯。
完了,開心過頭,把自己想搞《萬妖譜》的想法對道侶抖出來了。
謝瑯:“……”
謝瑯頓住腳步,耷拉下眉眼,湊到溫見雪面前。
“我不搞《萬妖譜》,我就是想想,因為太好奇了。”
溫見雪平靜如水地看著他。
謝瑯拽住溫見雪衣袖,“我真的不搞《萬妖譜》。”
溫見雪抬起手。
修長好看的食指勾住他右耳戴著的錐形銀耳墜,撥了撥。
“你真的不想搞《萬妖譜》?”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2章
謝瑯道:“不,那個,我……”
謝瑯對上溫見雪溫和的目光,泄了大半氣。
他緩緩攥緊溫見雪衣袖,頭頂冒出毛絨絨的、尖尖的狼耳朵,抖了兩下,把頭低下了。
“……好吧,我確實想搞。”
謝瑯偷偷看溫見雪臉色,他又冒出了缺少尖尖的蓬松的大尾巴。
尾巴掃把一樣,在地面左掃右掃。
他局促不安道:“你不喜歡,我就不想搞了。”
“真的,我真的不想搞了。我發誓……”
嘴被蒙住了。
“你可以做任何事。”
溫見雪的嗓音清潤溫和,卻格外堅定。
謝瑯隱隱約約覺得哪里不一樣了,他看著溫見雪,眨巴了一下眼睛。
“真的?”
因為被蒙住了嘴,這話有些模糊。
溫見雪松開手,認真點頭。
“你為什么同意我搞《萬妖譜》,你不是不想我走書里的路?”狼尾巴晃動,謝瑯有些不安,他觀察著溫見雪面部每一個微小的變化。
溫見雪沒有任何異樣。
他沉呤片刻,笑道:“我確實不想你走大反派路線。”
謝瑯聞言,點頭,期待溫見雪說出,不希望他搞《萬妖譜》的話。
說漏嘴時,他希望溫見雪同意他弄《萬妖譜》。
可溫見雪真的同意,他反而慌了。
怎么同意的這么爽快?不對勁,太不對勁了。
說真的,道侶不會是對他太失望,不想管他了吧?
溫見雪踮起腳尖,把狼耳朵拍了回去,又示意謝瑯把尾巴收好。
謝瑯焦慮不安,溫見雪一個眼神,他便將尾巴收好了。
溫見雪伸出食指,勾住謝瑯手指,這才接著道:
“但目前危機重重,多一樣手段保命,有何不可?而且我不認為你弄了《萬妖譜》便會走上大反派路,落得個凄慘下場。”
“你與書中的你不一樣,你不會傷害無辜,不是嗎?”
謝瑯微微一怔,反手握緊了溫見雪的食指,他彎下身,高興地蹭溫見雪臉頰。
“當然不會。”
“我不想一統修仙界,我只是想保護想保護的人,擁有絕對的話語權,不再受白眼與欺辱。”
溫見雪笑著嗯了聲,“你的愿望一定會實現。”
……
既然征得道侶的同意,謝瑯也不再藏著掖著,他拉著溫見雪,快步走向蘭翎住所,斗志昂揚地想把丈母娘研究出的召喚妖物的辦法撈到手。
然而,此時的記憶點,蘭翎已經研究出如何召喚妖物為自己做事。
她沒有再碰手稿,關緊了門,蹲在房間里,斟了酒,與藤妖前輩慶祝成功。
“努力了好幾個月,終于成了。小藤,我好高興,以后父母再也不必為此煩心。”
蘭翎抱著酒壺,臉頰泛紅,眼睛綻放出明亮的光。
藤妖前輩此時仍然不會與人溝通交流——大部分妖物繼承了傳承,生來就會與人溝通交流,小部分,像藤妖,沒有繼承傳承,或者傳承里沒有關于如何與人溝通交流的消息,便需要人教,然而蘭翎忙著研究,沒有時間教它。
但它從主人的行為舉止中,感覺到主人心情愉悅,于是也心情愉悅,賣力揮動藤蔓。
它已經長出了好多分枝。
謝瑯趴在窗戶上,聽了半天也沒從丈母娘口中聽到有關召喚妖物的信息。
她喝醉了,口中盡是些無關緊要的醉話。
都怪狗衡。
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攻擊認知范圍外,導致記憶流動加快,錯過得知召喚妖物的辦法。
謝瑯扭頭,朝溫見雪道:“見雪,藤妖前輩好說話嗎?我若是向它要召喚妖物的辦法,你覺得它會給我嗎?”
藤妖作為蘭翎的實驗對象,從頭至尾待在蘭翎身邊,肯定知道如何召喚妖物。
溫見雪坐在欄桿上,凝神也在聽房間內的動靜,問題,他思忖幾息,道:“挺好說話吧,但我去也不清楚它會不會給……”
謝瑯瞇起眼睛,撐著窗沿,一躍來到溫見雪面前,彎下腰,道:“咱們出去吧,重新進來,這樣就能回到記憶最開始。”
他說到這里,頓了一下,道:“我不確定我再次見到狗衡會不會情緒失控,搞出一些事,所以要麻煩你,在狗衡出現的記憶點,看著我。”
溫見雪聽到狗衡,還有點沒反應過來,他在說誰。
下意識問了一句,“狗衡是誰?”
謝謝幽幽看來。
“姓段,名衡,化名聞聲的狗東西。”
溫見雪反應過來了,他鄭重道:“放心,我一定看著你,我寸步不離跟著你!”
謝瑯掐訣,牽著溫見雪就想重新進入藤妖記憶。
一個黑色影子從大開的院門外連滾帶爬地奔了過來。
“救……救……救命!”
黑色影子奔到溫見雪面前,縱身一躍,啪嘰一下,躥到溫見雪懷里。
它渾身是黑毛,一躥到溫見雪懷里,便伸出爪子,猛地扒開溫見雪外衣衣襟,把頭埋到衣服里,長長的黑尾巴卷了起來。
溫見雪低頭一看,是吞金。
他有些驚喜,驚喜過后便是疑惑不解。
“怎么了?”溫見雪抬手摸吞金后頸。
指尖還沒觸碰到吞金后頸。
無數綠色藤蔓從院門外,悍然襲來!
“躲遠些!”謝瑯化為妖形,他們是神識形態進入藤妖記憶的,因此,一切身外物,都不能在記憶內使用。
溫見雪揣著吞金,躲到走廊盡頭。
謝瑯宛如一道閃電,幾個起躍,抓住了襲擊他們的綠色藤蔓,而后,手臂用力,肌肉鼓起,捏碎綠色藤蔓。
“嘩啦啦!”綠色藤蔓碎片自半空快速墜落。
這些綠色藤蔓碎片墜落后,泛起強烈的綠意,快速聚集在一起。
謝瑯果斷掐訣,一把火燒向綠色藤蔓碎片。
綠色藤蔓碎片化為灰燼,“刺啦!”又是無數道綠色藤蔓從院外襲了過來。
謝瑯避開綠色藤蔓。
綠色藤蔓擊到房屋,房屋是記憶里的東西,因此綠色藤蔓直接從房屋穿了過去,打了個轉,襲向溫見雪與吞金。
溫見雪掐訣,謝瑯比他更快,一把抓住了綠色藤蔓,卷了幾圈,向自己的方向猛地一扯。
一個有著人形,沒有五官,渾身碧綠,手腳都垂著無數細小藤蔓的妖物被謝瑯扯進院子。
它雙手微微抬起,隔斷胸口處,被謝瑯拽著的藤蔓,身形快如疾風,突向謝瑯。
謝瑯身影憑空消失。
再出現,已經來到它左側。
尖利有力的狼爪掐住妖物脖頸,謝瑯運轉妖力。
濃郁妖力凝成粗壯的繩子,緊緊綁住了妖物。
不給妖物掙開的機會,謝瑯按住妖物,往地上狠狠一摜。
妖物發出悶哼時,謝瑯畫出道符,將其定在地上。
溫見雪見安全了,揣著吞金,從走廊盡頭走了出來。
“這是藤妖前輩?”溫見雪打量地上妖物。
謝瑯變回人形,他拍了拍衣袖,道:“我認出來了。”
吞金躲在溫見雪懷里瑟瑟發抖。
“吞金,發生了什么事?”
溫見雪看向吞金,再度詢問發生了什么事。
他詢問的話剛出口。
一只爪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揪住了吞金后頸,忽地一下把吞金從他懷里逮了出去。
吞金黑色小翅膀收緊,四肢蜷曲,尾巴像上揚。
它懵逼了一會,艱難扭動腦袋,朝逮起它的人看去。
謝瑯露出了尖尖的犬牙。
他沖吞金和善一笑,“你剛才喊救命是吧?往我道侶懷里躲是吧?信不信我現在就送你見閻王。”
吞金瞪圓金色眼睛。
“你活著從蓮都出來了?!”
吞金村通網,溫見雪想。
謝瑯笑瞇瞇道:“要不然呢?”
“嘿嘿嘿。”吞金尷尬地笑。
它還以為謝瑯尸骨都被蓮都內的東西啃了,一直在心里辦葬禮,時不時大呼,你死得真慘!
“那啥……先放我下來?我在主人身邊時,一直幫你防著那些圖謀不軌的人,你不能做白眼狼,恩將仇報!”
謝瑯提著吞金上下抖。
“你防個鬼……””謝郎君。”溫見雪喊他。
謝瑯好久沒被溫見雪稱呼謝郎君,他意識到溫見雪在警告他,收起了犬牙,磨了磨后槽牙,謝瑯松開吞金。
吞金扇動小翅膀,唰一下飛到溫見雪身邊。
但它沒有往溫見雪身上貼了。
根據它的經驗,如果它往主人身上貼了,對面的醋狼一定會想方設法揍它。
溫見雪剜謝瑯一眼,對吞金投了個安撫的眼神。
吞金緩了口氣,向溫見雪解釋發生了什么事。
“我和藤妖前輩被困在這個記憶點已經許久了,藤妖前輩自記起一點往事,便蹲在角落里,使勁想往事,想將往事全部想起。
“我勸它,主人來了,把我們帶出記憶,徹底解開封印,你便能記起全部往事,它不聽,著急知道全部往事。
“我便不管它了,去一邊找吃的了。誰知它想魔怔了,各種攻擊我,幸好主人你們已經來了,要不然,我小命不保!”
吞金說起來,便覺得膽寒。
它下意識又朝溫見雪靠近。
還沒靠近,被謝瑯瞪了一眼。
吞金:“……”
吞金飛速遠離了溫見雪。
謝瑯抱起雙臂,看了一眼被他定住的藤妖前輩,道:“吞金,你在這里看著它。”
吞金道:“你們呢?”
“我和你主人自然是要離開記憶。”
吞金頓時跳了起來,它淚眼婆娑地看向溫見雪。
“主人,你不要我了嗎?”
“不是,我們離開了,還會進來……”
藤妖此時清醒了。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3章
魔怔時的記憶涌上,藤妖意識到自己做了什么,它沒有多說什么,沉靜道:
“給我解開。”
謝瑯蹙眉。
此時解開,豈不是要帶藤妖一同離開記憶?
一同離開記憶,他們便無法進入記憶,獲取召喚妖物辦事的辦法。
無論是進入藤妖記憶,還是其他事物的記憶,都有一個前提條件——記憶者本身強大,且因為某種原因,卸去了全部防御,對外敞開了自己記憶。
謝瑯看向溫見雪。
溫見雪微微頷首。
藤妖前輩已經清醒,若是為了獲取召喚妖物的辦法,將藤妖前輩丟在記憶里,待第二次進來再將藤妖前輩帶出記憶,肯定要得罪藤妖前輩。
這里是藤妖前輩的記憶,得罪了藤妖前輩,藤妖前輩拼死不放他們出去,那便一起完了。
更況且,藤妖前輩曾經教導過他,算半個師父。
溫見雪垂下眼簾,召喚妖物的辦法,總能從藤妖前輩得到。
溫見雪發話了,謝瑯也不好不放藤妖。
他解開了符,將藤妖拉了起來。
大家沒有多說什么,借助回神符,一并出了記憶。
“嘩啦啦——”
藤妖一出記憶,便開始收被困記憶后,失去控制,爬得堵住了道路的分枝。
分枝完全收起后,它拖著身上掛著的細小藤蔓,走到吞金走面前。
“繼續給我解封印。”
吞金見它情緒穩定,點了點頭,繼續解封住它記憶的封印。
不出片刻,封印解開了。
藤妖記起全部事情,它受到極大沖擊,站在原地,沒有反應。
溫見雪站在謝瑯身旁,看著藤妖,耐心等待對方回神。
好半天,藤妖才有反應。
溫見雪斟酌詞匯,問它想起了什么。
“我從前輩你記憶里,猜到祖父祖母受人脅迫,研究如何召喚妖物辦事,而母親為了幫助祖父祖母,背地里也在研究,并且成功了。
“那之后發生了什么事?祖父祖母為什么被殺了,母親和你又為何被追殺?
“是母親把研究出的召喚妖物的辦法給了脅迫者,脅迫者覺得蘭家上下都沒有用了,殺人滅口?”
藤妖盤坐在地上,抬頭看天。
它看了好一會,道:“主人沒把召喚術給脅迫者。”
它回憶道:“主人研究出召喚術后,告知了父母,他們不讓她說出來。他們說,脅迫者若是拿到此法,對整個修仙界都是一場浩劫。
“于是,主人決定把召喚術爛肚子里。誰知蘭家有內鬼,那日的談話被內鬼告知了脅迫者。脅迫者拿主人父母威脅主人,把召喚術告訴他。”
“主人父母為了不讓對方得逞,自殺了。雖然他們自殺了,但主人依然被脅迫者的狗腿子們抓到了,幸好碰上段衡,被段衡救了。”
“段衡將主人和我安置在段家一處別院,說有急事要辦,待辦完急事,為主人討回公道,讓我們先在段家別院住著。”
“段衡?”溫見雪忍不住打斷了藤妖的話。
他看了看臉色難看下來的謝瑯。
“段衡是誰?我聽謝郎君說,段衡在你記憶里出現過,他用劍架著母親,問了兩個問題,似乎在查蘭家研究召喚術的事。”
藤妖道:“我也不知道段衡是誰,主人說段衡出身世家,背靠大宗派,是個極其厲害的人。至于他是不是在查蘭家研究召喚術的事。我和主人覺得他是在查,不過他并未正面回應過。”
出身世家?背靠大宗派?極其厲害?
為何他和謝瑯從未聽人提起過?
段衡這般優秀的人,不應該沒人提起,仿佛不存在一般。
溫見雪百思不得其解。
謝瑯沉著臉,一言不發。
藤妖接著道:“主人和我在段家別院等了段衡好些日子,也不見他人影。恰在此時,脅迫者的狗腿子們找上來了。”
“主人只得帶著我逃命,被逼到絕路時,主人帶著我跳了傳說中跳下去就必死無疑的霧崖,沒成想我們運氣好,掉在霧崖水潭內,沒死。
“于是,主人改名換姓,帶著我來到下界。”
“為了避免麻煩,來到下界后,她解除了主仆契約,將我放入了此地,并封了我記憶。”
“后來的事情我便不知道了。我只記得,追殺時,主人靈根受損,成了平庸之輩。”
藤妖說罷,緩緩抬眼,看向溫見雪。
“我被主人召喚到溫家時,見過你父親,我覺得他是個腦子有坑的偽君子。我不明白為什么主人會給他做妾,還生下你。”
“別誤會,我對你沒有意見,我純粹是不明白,主人為什么會看上你父親。”
溫見雪得知了事情前因后果,心情不是很好。
他很為母親惋惜,她的命運本不該如此凄慘。
嘆了口氣,溫見雪打起精神,坦誠地告知藤妖前輩,母親做妾的原因。
藤妖先是一怔,而后勃然大怒。“畜生!他墳在哪里,我扒了他墳。”
溫見雪道:“他被斬首了,尸體被劊子手一把火燒了,沒有墳。”
藤妖聞言,好歹平息了怒火。
它猛地站起了身,道:“我要去上界。”
溫見雪沉呤片刻,便知藤妖去上界的原因。
“前輩,你知道脅迫者是誰?”
藤妖道:“不知道,但當年逃亡時,主人往脅迫者身上撒了金蝶粉。金蝶粉有毒,無解,觸碰者全身瘙癢,需得百年才能散毒。
“百年間,唯有被稱為百毒散的金康花露可緩解瘙癢。我去上界后,順著金康花露查人。脅迫者或許在一些藥行,購買過大量金康花露。”
溫見雪道:“我派人同前輩,一同查人。”
藤妖淡淡嗯了聲。
“前輩,我們明日一早,啟程回上界,你同我們一起去上界吧。”
藤妖看了看他們,道:“方便嗎?”
“方便。”溫見雪回答。
藤妖應下一同去上界,它盤坐下。在記憶里瘋狂回憶往事的行為導致它耗損了大量精力,需得吸收日月精華,好好調整狀態。
溫見雪看了看藤妖,拉著謝瑯也盤坐下,道:“前輩,我有個不情之請。”
藤妖掃謝瑯一眼,道:“講。”
“我想知道召喚妖物的辦法。”
藤妖瞬間警覺起來,冷笑兩聲,道:“你想利用妖物為自己謀取利益?”
謝瑯此時已經壓下不悅情緒,他擋住藤妖冷視溫見雪的目光,客客氣氣道:
“前輩,我們并非想利用妖物謀取利用,而是為了保命。”
藤妖冷冷道:“此話怎講?”
謝瑯解釋了他們目前的情況,繼而道:“前輩有沒有想過,或許脅迫者異常強大,非你我能夠抗衡?若是有了召喚妖物的手段,我們便能弄死脅迫者,不必看著對方逍遙快活。”
藤妖盯著謝瑯,許久,道:“你這是在逼迫我告訴你召喚術?”
謝瑯禮貌地笑,“前輩,我只是道出了一個可能存在的事實。”
藤妖冷哼一聲,它閉上眼睛,道:“讓我考慮考慮。”
……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4章
定天宗。
單扶搖從太上殿走了出來,他帶著幾個隨從出了定天宗,正要去辦些事,聯絡玉牌亮起。
“姑爺,小少爺有事找你,你若是聆聽完太上長老的教誨,盡快回來吧。”
“知道了。”
單扶搖回了一句,他召出青鳥,躍到青鳥背上,對青鳥道:“回段家。”
青鳥振翅,朝段家飛去。
幾個隨從騎著飛行靈獸,緊隨其后。
青鳥很快回到段家。
段家異常氣派,遠遠看去,龐大的建筑群宛如匍匐在地的巨獸。
青鳥落到段家府邸外,蹲下了身。
單扶搖自青鳥背上躍下,落地的剎那,臉色微變,并攏雙指,狠狠割破自己掌心。
鮮血頓時噴涌而出,滴濺在青色地磚。
幾個隨從不明所以,連忙道:“姑爺,怎么了?”
單扶搖握緊手掌,指甲直直扣肉里,他很快松開手,止了血,闊步朝段家大門走去。
“無事。”
幾個隨從追了上去,卻見單扶搖并未去找小少爺,而是朝自己住所走去。
“姑爺,小少爺!”他們不由提醒道。
單扶搖道:“我回住所拿些東西,你們轉告小少爺,我即刻就去。”
幾個隨從頓住了腳步,紛紛應是。
單扶搖快步行向自己住所,他很快回到自己住所,避開迎上來的侍女,回到房間,關上房間,從小指打造出的乾坤空間中拿出白瓷瓶。
淡金色液體在白瓷瓶內搖晃,經人抬起,液體順著細長瓶頸流入嘴內。
單扶搖咽下淡金色液體,緩緩捏碎白瓷瓶。
他扶著桌沿,嘴角弧度逐漸壓了下來。
天色已晚,灰青色的光線將他陰沉眉眼籠了進去。
豁然抬眼間,漆黑眼睛不帶絲毫情緒,叫人心驚膽寒。
……
熊熊烈火照亮一方林木。
謝瑯盤坐在火堆前,捏著一柄小刀,手指靈活地剝兔子皮。
溫見雪坐在他身旁,投映在地面的影子有一部分與謝瑯的影子重合。
他垂著睫羽,看謝瑯剝兔子皮。
藤妖前輩還未調整好狀態,他們等得無聊,便抓了兔子,給自己加餐。
待藤妖前輩調整好狀態,他們就回劍宗,告別宗主,叫上那幾個天水派內門弟子,一起回上界。
濕木架在火堆周圍,很快被烈火很快烤干,溫見雪塞了幾塊木頭。
火堆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火星子四濺。
謝瑯輕巧地剝下一張完整的兔子皮,他去了內臟,洗凈,輕車熟路從乾坤袋內拿出鐵簽穿好,架在火上。
“我要吃辣的,多多放辣椒!”
吞金用爪子壓著自己抓來的的白胖兔子,目不轉睛盯著謝瑯手中的兔子,饞得直流口水。
謝瑯瞥它一眼,拿起地上的灰色兔子皮搭它身上。
“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小氣。”
殷紅鮮血粘濕毛發,吞金嫌棄地抖去兔子皮。
它眼睛轉了一圈,咬住壓在爪子下的白胖兔子,拖到溫見雪面前,期待地看著溫見雪。
他哪里會做什么烤兔子?
捻了捻手指,溫見雪清了清嗓子,道:“其實生吃也很不錯。”
吞金:“……”
溫見雪被吞金目光看得尷尬不已,看向謝瑯,道:“他是主廚,你問他。謝郎君?”
謝瑯洗了手,往溫見雪肩上一看,拿余光看吞金。
“我給你烤兔子,你給我干什么?”
你怎么斤斤計較?這么斤斤計較,也不知道怎么追上主人的?靠臉皮厚?
吞金把兔子拖到謝瑯面前,吐出自己的私藏,一枚珍稀靈草種子。
“這樣行了吧?”吞金道。
靈草種子沾著口水,濕漉漉。
謝瑯掃了一眼,嫌棄之意溢于言表。他朝吞金招手,目光流轉間有幾分狡黠,道:“我說個東西。”
吞金收起了靈草種子,警惕道:“什么?”
“過來。”
謝瑯提起吞金,走到一旁,用妖語同吞金私語。
什么東西是我不能聽的?
溫見雪迷茫,也想加入旁聽,但他實在不聽妖語,跟聽天書一般,只得歇了這個心思。
欺負不懂妖語的人!
溫見雪恨恨地撥柴。
謝瑯很快同吞金說完,回來了。他抓起吞金逮得兔子,利落地剝皮去內臟架火上,然后擱了許多辣椒。
吞金在一旁跳,“再多放些。”
謝瑯擰開瓶塞,直接撒了一把紅辣椒面。
細嫩兔肉表面起了油水,辣椒面撒下去的瞬間,火苗竄高,辛辣撲面而來,溫見雪差點被嗆到。
他扇去辛辣味,收回撥柴的手,忍不住傳音問道:
“你與吞金達成了什么交易?”
謝瑯笑著傳音道:“只是拜托它做一件小事。”
“是嗎?”溫見雪懷疑道。
“自然。”
起先烤得的兔子肉已經好了,謝瑯上了料,將一只兔腿切下,遞給溫見雪。
“嘗嘗好吃嗎?”
溫見雪被兔腿香氣迷了眼,他接過兔腿,咬了一口。
外焦里嫩,味道恰當好處。
他眼前一亮,不再多想謝瑯與吞金商討了什么,專心致志吃兔肉。
謝瑯垂下眼簾看溫見雪,他看了會,嘴角上揚,手里慢條斯理地撕了塊兔肉,細細咀嚼。
吞金蹲在一旁,眼睛發光地盯著自己的烤兔肉,不等兔肉完全烤熟。
它便伸爪撈了下來,趴到一邊,呼哧呼哧地咬肉。
時間似乎變得很慢,氣氛異常溫馨。
……
火焰由大轉小,即將熄滅之際,藤妖停止吸收日月精華,它調整好狀態,睜開眼。
溫見雪和謝瑯吃完兔肉,正在擦手。吞金一個靈寵干了一只兔子,正攤在地上,拍自己圓鼓鼓的肚皮。
藤妖扯動嘴角,道:“你們倒是懂得享受。”
溫見雪同謝瑯一并走到藤妖身旁,坐了下來。
淺色眼瞳映著前方樹木,溫見雪嗓音清潤,道:“前輩,我們給你留了些兔肉,你可要吃?”
“給我留得都是些不好的吧。”藤妖淡淡道。
“這自然不是……”
溫見雪話還沒說完,便被藤妖抬手制止了。
“召喚術一事,我考慮好了。”
謝瑯笑道:“所以?”
藤妖看向他。
他們對視了片刻。
藤妖收起視線,又看向溫見雪,看了會溫見雪,它收起視線,道:“我可以將召喚術傳授給你們。”
溫見雪同謝瑯起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前輩深明大義。”
藤妖道:“你們不能教給其他人。”
“這是自然。”
藤妖將召喚術傳授給溫見雪兩人。這召喚術需要配合控妖丹,才能起作用。
控妖丹的丹方以及煉制方法,藤妖找了張樹葉,錄進樹葉里,拋給溫見雪。
溫見雪極快地瀏覽完,將樹葉燒毀,他再次道謝。
藤妖道:“這都是你母親,我主人的功勞。”
它說到此處,目光黯淡了一些,隱了身影,道,“走吧。”
吞金聞言,一骨碌爬起,吹滅了火焰,扇動翅膀,飛到溫見雪身旁。
溫見雪一行出了黑色森林,天剛擦亮,就抵達了劍宗。
按照規劃,告別宗主,溫見雪便叫上幾個天水派弟子,乘坐云船返回上界。
謝瑯作為劍宗主宗宗主,同藤妖抵達上界后,便要與溫見雪等人分道揚鑣,回主宗。
“控妖丹煉制好了,傳送給我。”謝瑯朝溫見雪傳音道。
溫見雪應下。
“走了。”
謝瑯帶著隱身的藤妖徑直離開云船。
他離開的太干脆,沒有一點留戀,叫溫見雪心里又泛起了漣漪,質疑自己太過疲倦,容色黯然,謝瑯對他不感興趣了。
溫見雪,別亂想。
溫見雪很快冷靜下來,他壓下心中漣漪,將質疑趕出腦海。
謝瑯哪里對你不感興趣,明明特別感興趣,又親又蹭。
若不是在水牢制止了對方,怕是要被吃了。
溫見雪定下心,他揉了一把蹲在欄桿上的吞金,不再沉迷感情之事,驅使云船繼續朝天天派駛去。
謝瑯一直用神識悄悄看著溫見雪,云船駛離他神識范圍,無法看到溫見雪,他才戀戀不舍地收回神識,帶著藤妖快速前往主宗。
……
“溫少爺回來了。”
溫見雪回到天水派,同幾個天水派弟子剛走入門派,便察覺到氣氛不對勁。
門派內的人,皆不著痕跡地打量他。
溫見雪蹙起眉,他隨便拉了一個人,道: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嗎?”
那人撓了撓頭,壓低聲音道:“我們都知道了。”
“知道什么?”溫見雪莫名其妙。
那人比劃道:“溫少爺你靈根沒有受損。”
溫見雪緩緩看向陪同他去下界的幾個天水派弟子。
他們面帶震驚。
見溫見雪朝他們看來,頭搖得像撥浪鼓一樣,紛紛傳音道:“我們說話算話,沒有向任何人透露溫少爺靈根沒有受損的事情!我們可以發誓。”
“不必了,我相信你們。”溫見雪傳音道,他收回視線。
簡容不知何時來到了前方,他看了溫見雪一眼,聲線平穩,語氣冷淡道:“隨我來,父親與祖父找你。”
溫見雪道:“是。”
被溫見雪逮住問話的人見狀,小心翼翼扯了扯他衣袖,傳音道:“聽說掌門與老祖知道你靈根沒有受損,很是生氣。”
溫見雪朝他笑了笑。
“多謝提醒,我知道了。”
溫見雪長得好看,笑起來便更好看了。那人不敢直視他,紅了臉,結結巴巴道:“溫少爺不必客氣。”
……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5章
“溫少爺不會有事吧?”
幾個陪同去下界的天水派弟子目送溫見雪同少門主遠去,低聲詢問周圍人。
周圍人面面相覷,片刻,回道:“恐怕有事。”
幾人皺起眉頭,“溫少爺不是有意瞞著。”
“他與你們說了難處?”
“我們猜的!”
……
眾人議論不過一會,一道令人膽顫心寒的恐怖威壓從勤勉殿噴涌而出。
天水派仿佛大海里的一艘小船,在狂風驟雨間,劇烈顛簸。
眾人面色微變,接連跪下。
一道威壓便能制造這么大動靜的人只有一個人。
這個人便是老祖!
老祖已活了千年之久,脾氣秉性都從尖銳變得平和,平日里很少發怒。
這次發怒,眾人稍稍一想,便知是因為溫見雪的事。
溫見雪向他們隱瞞靈根未受損之事,著實惹怒了老祖他們。
陪同溫見雪去下界的幾人見此,目露擔憂。
好半天,威壓才消失。
他們連忙站了起來,來到距離勤勉殿最近的地方,朝勤勉殿張望。
他們張望了一會。
“咔噠——”
闊氣朱紅的殿門打開。
溫見雪神色黯然,抱著靈寵吞金,同少門主走了出來。
“你先去劍宗避避風頭,待爹與祖父消氣了,再回來。”簡容朝溫見雪道。
溫見雪苦笑了兩聲。
“他們真的會消氣嗎?”
“自然。”簡容安慰道。
“確實我不該瞞著你們。”溫見雪道。
簡容沒有說話,他抬起眼簾,看向朝這邊探頭探腦的師弟們。
幾人見簡容發現了他們,摸了摸鼻子,快步走了過來。
“少門主,溫少爺……”
簡容微抬手指,道:“你們送見雪去劍宗吧。”
“這……”幾人看向溫見雪。
溫見雪眉間盡是愁容,道:“還要麻煩你們了。”
幾人不知說什么,只得擺手。
溫見雪回了住所,去收拾東西。
幾人跟了去,也幫著收拾東西,邊收拾,邊安慰溫見雪。
“老祖他們一定會很快消氣,溫少爺別擔心。”
溫見雪垂下眼,烏黑濃密的睫毛像一片羽毛,輕輕顫動,叫人心疼。
“但愿如此。”
……
定天宗,林翡站在書房,正在練字。單扶搖那些話刺激得他久久不能平復心情。
“掌門。”
一個黑衣人憑空出現,他朝林翡行了一禮,恭謹道:“溫見雪不久前回了天水派,天水派老祖等人因溫見雪的隱瞞,大發雷霆,溫見雪聽從天水派少門主建議,打算前往劍宗,避避風頭,待天水派老祖等人消氣了再回劍宗。”
筆尖停在雪白宣紙上,林翡抬起眼,道:“溫見雪一個人去劍宗?”
黑衣人答道:“陪同者是之前陪同他去下界那幾個天水派弟子。”
林翡聞言,定了好一會。
他擱下筆,坐在紫檀扶椅上,淡淡飲了一口茶。
“區區一個靈根未損的隱瞞,天水派老祖等人未免太激動。”
黑衣人不語。
林翡又喝了一口茶,他緩緩道:“通知靈玉,截殺溫見雪。”
溫見雪離開天水派,且身邊沒有強者,此時下手最好不過。
若是錯過此次機會,怕是很難有機會除掉溫見雪。
黑衣人行禮,“是。”
黑衣人的身影消失在書房。
林翡站起身,繼續練字。此時能叫他心情好的,唯有除掉溫見雪。
……
溫見雪收拾好東西,當天下午,便乘云船前往劍宗。
浮云帶著霞光,流水似的,輕輕涌動。
溫見雪站在云船甲板上,看著浮云。
吞金如返回上界一般,趴在云船欄桿上,它忿忿不平道:“你又不是故意瞞著他們,他們為何如此生氣?”
溫見雪豎起食指,放在嘴邊,道:“你別說話。”
吞金不明所以,道:“怎么了?”
溫見雪側耳聽著周圍動靜。
風聲一如既往地溫和。
忽然,風停止了。
靈船快速往下墜落!幾個送溫見雪去劍宗的弟子臉色變了,他們立刻起訣,妄圖阻攔云船下墜。
可云船就像是被一塊磁鐵吸住了,止不住地往下落。
“或許是云船出了問題,我們快些離開云船。若是不離開云船,云船墜毀時,我們會受到嚴重傷害。”一個弟子打開云船防御陣法,對溫見雪道。
“好。”
溫見雪提過吞金,祭出玉葉,隨著幾人離開云船。
他們方才離開云船,云船便在空中開始散架。
“轟!”一聲,云船墜落在崇山峻嶺間,以云船為中心,方圓百里的樹木盡數折斷。
幾個人擦了擦額間冷汗,連連道:“幸好離開得及時。”
溫見雪抱著吞金,微微一笑,道:“是啊……”
話音未落,幾個天水弟子余光瞥見一道極細的黑光朝溫見雪刺去。
幾人瞳孔微縮,當即掐訣想要阻攔,那道黑光徑直破開阻攔,沖向溫見雪。
幾人眼皮不由得一跳,急聲道:
“溫少爺!小心!”
明亮的丹火在空中升騰起,轟一下擊毀黑光。
幾人見狀,長舒了一口氣,臉上掛上笑容。
忘了溫少爺靈根未受損,修為比他們高了。
溫見雪召回丹火,看向黑光出處,冷聲道:“哪個宵小之徒暗中偷襲,滾出來!”
空氣輕輕波動,一個身穿紫紅衣袍,帶著金色面具的男人出出現于半空。
他歪了歪頭,抬起右手,長指甲抵住下巴,聲音輕快,笑道:“你確有幾分本事,可惜碰上了我,只能將就著活到今日。”
“你是何人?”幾個天水派弟子目光凌厲,繃緊身體,緊緊盯著他。
“你們還不配知道我的名字。”男人笑道,他拍了拍手,幾個如同鬼魅的黑影從墜毀的云船中冒了出來。
他們身輕如燕,一躍至半空,徑直襲向幾個天水派弟子。
幾個天水派弟子召出自己本命靈器,擊向黑影。
黑影被擊中,云煙一般散開,不出一息,又聚攏在一起,朝他們襲來。
幾人咬牙切齒地看向男人,道:“你可知我們是哪個宗派的人?若是我們出事了,我們掌門不會放過你。”
男人嗤笑了一聲,他并不理會他們,猛地沖向溫見雪。
溫見雪將吞金塞進靈寵袋。
“你是誰?!”
吞金被塞進靈寵袋,晃了晃腦袋,正想用妖力觀察外面動向,忽然發現靈寵里有一條盤著的藍色小蛇。
它下了一大跳,驚叫出聲。
晴天在青湖受傷嚴重,此時還未養好傷,聞言,抬起蛇頭,朝它看了看,又焉了吧唧地趴了回去。
溫見雪忘了給吞金介紹晴天,此時聽到吞金的驚呼,即便想向吞金介紹晴天,也沒有時間與心思。
男人已近眼前。
他一點玉葉,一躍而起,避開男人的襲擊。
男人在空中靈活地像條水里的魚,一轉身形,再度襲來。
溫見雪果斷往地面去。男人襲擊落空,哈哈笑了聲,朝溫見雪極速追來。
樹木茂盛,草木芳香沁人心脾。
溫見雪即將落到地面,他猛地將丹火化為火鳳,踩著火鳳,落到一顆古木枝干上。
幾乎是他落到古木枝干的同時,地面扭動,浮出一個又一個血紅水泡。
“反應不錯。”男人落到對面一顆古木上,他抬手一招,地下爬出一只妖物。
妖物雙腳皆有符文,它身體酷似放大的蜥蜴,頭卻有幾分像山羊,長著兩只黑角,背脊處有著一排尖利的、粗壯的黑刺。
它仰起頭,朝溫見雪咧嘴笑,嘴角幾乎裂到腦后。
溫見雪皺起眉頭,收回化作火鳳的丹火,他凝聚靈力,操控四周樹木的樹枝,刺向男人。
男人召出了自己本命靈器,一招斬斷刺來的樹枝。溫見雪借機捏碎幾枚足以致死的毒丹,對方笑道:“你們丹修就會暗中搞鬼?”
地面妖物張開嘴,朝四周一吸,空氣中的毒素全部消失了。它轉頭,猛地將毒素噴向溫見雪。
溫見雪立刻撐起靈罩。男人一擊破了靈罩,毒素盡數蔓延到溫見雪臉前。
溫見雪臉色瞬間蒼白了。
男人冷笑一聲,當即握緊本命靈器,朝溫見雪脖子抹去。
既然要他截殺溫見雪,那溫見雪就不能死在自己毒丹下。
若是死在自己毒丹下,他怎么交差?
本命靈器已經割破溫見雪脖頸皮膚,吃了點血。
他握緊本命靈器,正要加重力氣。
忽然,一道可怖的力量朝他壓來。
他被壓得動彈不得。
溫見雪緩緩夾住了他本命靈器,推開了,然后朝他露出一個笑容。
第206章
心中警鈴大作,男人驅使妖物朝溫見雪后背襲去。
溫見雪轉身,精準無誤地踢中妖物心口。
妖物心臟破碎,倒飛至地面,砸出一個深坑。
溫見雪將丹火化作利劍,一劍刺穿妖物腦袋,將其定在坑內。
妖物痛苦掙扎,卻掙扎不開,它發出嬰兒啼哭似的聲音。
男人被吵得心煩意亂,他暗罵了句廢物,當即利用底牌離開。
未等他離開,忽覺丹田一痛,全身靈力渙散,低頭一看,腹部一個血窟窿。
他嗓子發癢,嘔出一口鮮血,緩緩抬頭看向罪魁禍首。
青年唇色嫣紅,雪白臉頰濺上幾滴鮮血,左手血淋淋。他張開五指,看了看,笑容緩緩擴大,蔓延到眼尾。
男人不寒而栗。
下一刻,他被人推倒,斷線風箏一般,直直墜在地面。
“咔嚓——”
什么東西碎了。
男人睜大眼睛,神魂俱滅前,他看到溫見雪嘴唇動了動,緩緩說出一句話。
“其實我之前就想反駁你,今天不是我的祭日,是你的祭日。”
清晰的話音傳入林翡耳中。
林翡心下一沉,溫見雪這話不像是對靈玉所說,而是在對他說。
你也配對我說這話!
林翡察覺到自己最得力的助手靈玉的魂燈幾欲熄滅,當即割破掌心,滴入魂燈,查看情況。
誰知剛好撞上靈玉被溫見雪殺。
他眼睛布滿陰霾,正要發作,一個黑衣人憑空出現。
“宗主,我們插在天水派的眼線被揪出來了。”
“全部揪出來了?”
“是。不過宗主放心,眼線被揪出來后,自爆了,沒有透露一點有關定天宗的消息。”
林翡心弦松了幾分,他冷笑著看向天水派的方向。
“看來天水派是決定站在劍宗那邊。”
黑衣人沒吭聲。
“既然如此,那便一起消失。”
天水派。
簡容皺起眉頭,抖掉衣袍上的碎肉,命人將地上的尸塊掃一起,一并燒了。
真是惡心,自爆什么?
弄他一身。
簡容清理掉衣服上的血液,并攏雙指,掐出聯絡玉佩,聯系幾個天水派弟子。
劍宗寒長老逝世后,門派內便傳起溫見雪在下界青湖大殺四方的事跡。
傳來傳去,大家都知道溫見雪靈根未受損。
父親等人早從他口中得知溫見雪靈根未受損,因而并不生氣,都在懷疑門派內有內鬼。
若無內鬼,青湖之事從何傳起?
他們聯系了劍宗寒宗主,寒宗主說,青湖之事,他們沒有對外說過。
父親他們故作生氣,思考如何揪出內鬼,恰好此時溫見雪回來了。
溫見雪將吞金放在勤勉殿外殿,進入內殿,同他們提出引蛇出洞。
這樣既可以解決內鬼,又能看清敵人爆出他靈根未受損的目的。
父親他們都不贊同,但溫見雪執意如此。
祖父擔心出事,讓溫見雪帶上天賜。
天賜是祖父的護身靈器,能借予使用者龐大力量,借予時間,一炷香。
也不知溫見雪如今如何了?
但愿沒有事。
……
幾個天水派弟子與黑影斗得不相上下,難解難分時,黑影消失了。
他們背靠背,防備了一會,黑影也未出現。
幾人面面相覷片刻,立刻服下療傷丹藥,調整狀態。
剛調整好狀態,聯絡玉佩傳出靈力波動。
他們連忙點開聯絡玉佩,少門主詢問他們是否抵達劍宗。
“未曾,遇襲了。”
“見雪如何?”
“溫少爺……”
幾人想到什么,紛紛朝地面沖去。
樹蔭遮光,枯黃雜草的地面有一個大坑,一旁有些烏黑灰燼。
幾人未看到溫見雪,著急忙慌地呼喊。
“溫少爺?”
“溫少爺?”
聯絡玉佩那頭的簡容聽到呼喊聲,有些不安。
幾人呼喊了一會,聽到溫見雪的聲音。
“我在這里。”
幾人順著聲音,快步來到聲源處。
潮濕的涼意直往人骨縫里鉆。
溫見雪半跪在一面略有些陡峭,長著濕滑青苔的石壁前。
石壁下有一個常年滴水鑿出的小凹槽,小凹槽內積累了一槽還算清澈的水。
他將雙手都浸入了小凹槽,不緊不慢地清洗雙手。
“溫少爺,攻擊你那人呢?”幾人連忙圍了上去。
溫見雪抬起雙手,掐訣拂去水漬,溫聲道:“他死了,不必擔心。”
“死……死了?”
難怪黑影消失了,原來是男人死了。
可那男人看起來那么強,怎么會死了?幾雙眼睛寫滿求解。
溫見雪笑道:“這要多謝祖父。”
多謝老祖?幾人聽不明白,一頭霧水。
聯絡玉佩那頭的簡容聽到溫見雪的聲音,稍稍放心,他詢問道:“你沒受傷吧?”
幾人將聯絡玉佩遞給溫見雪。
溫見雪道:“放心,沒事。”
“好。”簡容頓了頓,“回來吧。”
“是。”溫見雪把聯絡玉佩遞還于幾人,召過玉葉,道:“回門派。”
幾人愈發糊涂,他們跟著溫見雪又回了門派。
眾人見溫見雪回來了,聯想到什么,傳音詢問幾人是不是路上遇事了。
幾人傳音回復其他人。
簡容就站在天水派入口處。
溫見雪同簡容去見祖父。見到祖父,他取出天賜,還于祖父。
天水派老祖收起天賜,道:“你且在門派內專心修煉,蘭家之事,不必操心。”
確定引蛇出洞計策后,溫見雪將蘭家之事告知了他們。
因主角團一直在找謝瑯這個大反派,且藤妖前輩不愿被更多人知曉它知道召喚妖物的辦法,他再三思量,沒有告知他們,藤妖前輩知曉召喚術,也沒有告訴他們,謝瑯拿到召喚術的事。
除了這兩點,其他事情,盡數如實告知了。
溫見雪謝過老祖,猶豫幾息,又道:“祖父,你們這樣幫著我,會不會得罪林翡等人?”
“難道不幫你?”掌門笑著反問。
天水派老祖道:“退下吧。”
溫見雪微微一怔,退下了。
簡容見溫見雪退下,低聲道:“查找脅迫者的事,交于孫兒吧。”
天水派老祖微微抬手,道:“你也專心修煉。”
“我……”
“簡容。”老祖道。
簡容深吸一口氣,彎身行了一禮,道:“是。”他快步退下了。
“父親為何不讓簡容插手?”掌門詢問道。
老祖回道:“他的身份注定不適合。”
……
溫見雪出了勤勉殿,走出很遠后,回頭看向勤勉殿。
他們對他太好了。
他很怕牽連到他們。
吞金從靈寵袋內,翻了出來。
“那條蛇是誰?”它一出來,便開始嚷嚷。
溫見雪回神,抱起吞金,回答道:“那是晴天,你不在時,我收的靈寵。”
晴天一個霹靂,吞金瞪圓眼睛,“我出去給你辦事,你居然收了個靈寵?!那我呢?”
“你也是我靈寵。”
吞金甩尾巴,拍爪子,“惡狼不排斥它,沒打它?”
“惡狼?”溫見雪稍加一想,便知吞金說得是誰,弓起手指,敲了吞金腦袋一下,“他不是惡狼,晴天脾氣很好,你與它好好相處,不許欺負它。”
吞金捂住腦袋,氣呼呼,一扭頭跑了。
溫見雪道:“注意安全,不要亂跑。”
吞金已經沒影了。
吞金特別愛惜自己性命,溫見沒有過度擔憂它,徑直前往住所。
開始修煉之前,他得易了容,去收集煉制控妖丹所需的藥材。
早點煉制出控妖丹,便早點多一個護身之法。
溫見雪垂下眼簾,看向衣袖。
衣袖內裝著一只靈寵袋。
這只靈寵袋,本來是給吞金用的。晴天占了吞金原來的靈寵袋,他便給吞金新購了一個。
現下得多購一個乾坤袋了。
衣袖內的靈寵袋表面像被什么東西從內踹了一腳,微微凸起。
溫見雪掐了道重力訣,壓在靈寵袋上面。
靈寵袋沒了動靜。
……
溫見雪易了容,避開大家視線,離開門派。
他花了些時間,集齊藥材,返回門派。
謝瑯此時發來消息。
他回主宗后,忙著查段衡,沒有關注天水派這邊,待知道溫見雪靈根未受損之事被眾人所知,已然是幾日后,于是,匆匆忙忙發來消息。
溫見雪垂下眼,點開聯絡玉佩,回復謝瑯。
回上界時,謝瑯不知從哪里淘來一塊只能聯系他的聯絡玉佩,塞給了自己,說以后有事就用聯絡玉佩,這樣比較有檔次。
“我沒事,祖父他們并沒有生氣。”
溫見雪簡單解釋了原因,接著道:“我收集好了控妖丹藥材,不出意外,半個月后能煉好控妖丹,到時候通知你。”
“行。”
溫見雪捻了捻聯絡玉佩,“你查段衡查得怎么樣了?”
對面沉默了許久。
“我現在有點混亂。”
“詳細說說?”
謝瑯道:“你還記得余千奇吧?”
“余千奇?”溫見雪仔細想了想,終于從記憶角落里扒出這么個人。
“記得。”
“段衡出生段家。這個段家,正是數年前,被余千奇設計殺了獨子,還將余千奇收為義子,無人敢招惹,隨時發瘋的段家。”
謝瑯接著道,“段衡是段家二小姐的獨生子,五歲時,因天賦出眾,被定天宗太上長老收為弟子。”
“段衡一百六十七歲時,為了個狼妖,背叛了定天宗和段家,被定天宗和段家追殺。
“追殺兩年,段衡與狼妖死在了一個不知名的樹林。”
“定天宗和段家將他們的尸體燒了,不許任何人提起。”
溫見雪蹙起眉,道:“這樣說來,段衡不是你父親?畢竟他與狼妖死在了樹林里。”
“不,我確實他是。我抓了一個參與追殺的定天宗弟子,逼他畫出狼妖的畫像,此狼妖確確實實是我母親謝青羽。”
謝瑯有點迷茫,“所以我混亂了。段衡既然為了我母親背叛師門與家族,放棄了一切,為什么那時要殺我和母親?他是后悔了,還是……那不是他?他現在在哪里了?現在是生是死?我不知道,我全都不知道。”
溫見雪安靜聽完謝瑯的話,道:“你別急,終有一日,會弄明白一切。”
謝瑯嗯了聲。
似乎是怕他擔心,繼而笑道:“我忙著修煉,忙著對付敵人,才懶得想這些事情。等忙完了,再說吧。”
……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7章
……
四月,天暖,柳絮紛飛。
溫見雪站在天水派平日無人來的柳樹林等人。
柳枝輕晃。
一道銀白色身影從遠方躍了過來。
溫見雪露出笑容,他張開雙臂,那道銀白身影撲入懷里,撞得溫見雪后撤了一些。
他微微偏頭,柔軟毛發撓到臉頰,有些癢。
“謝瑯,你好重。”溫見雪摟住北荒狼妖。
話音剛落,臉頰被舔了一下。
謝瑯用濕漉漉的黑鼻子蹭他,笑瞇瞇道:“我化成妖形,更重。”
溫見雪抱不動,把謝瑯放了下來,拿出一只白瓷瓶。
白瓷瓶內是早已煉制好的控妖丹。他把白瓷瓶遞給謝瑯,又拿出一個靈寵袋。
謝瑯蹲在地上,尾巴搭在前爪上,偏頭看靈寵袋,“這是什么?”
溫見雪今日一大早,便叫他來拿控妖丹。
——本來能用傳送陣傳送到另一人手里,但雙方都想見一面,默契得沒有提傳送陣,直接約定了見面地點。
但謝瑯從頭至尾未聽溫見雪說起靈寵袋。
謝瑯邊用神識探看靈寵袋,邊笑道:“這不會是給我用的吧……”
話語戛然而止。
靈寵袋內蜷著一只半死不活的妖物。
妖物身體酷似蜥蜴,腦袋酷似羊頭,背脊上有一排尖利的黑刺,它后肢戴著黑色鐵鏈,身體被一根幾乎透明的線牢牢捆住了。
它胸口有道劍傷,血跡早已干涸,烏紅色。
“你這是從哪里弄來的妖物?”謝瑯頓住,抬頭看向溫見雪。
溫見雪觀察謝瑯的神色。
“襲擊我那人的妖物,我沒殺,留著了,用來試驗控妖術。”
母親研究出的控妖術有些瑕疵,不能完全控制妖物。
溫見雪想知道控妖術能控制妖物到什么程度,煉好控妖丹后,便拿妖物做了個試驗。
謝瑯聞言,壓著眉,問道:“結果如何?”
溫見雪瞧見謝瑯壓著眉,心下微沉,看來自己這一舉動讓謝瑯不悅了。
幸好之前沒沖動地坦白馬甲。
溫見雪從來沒有在一件事情上,這般優柔寡斷,一會想展示真實自我,一會不想展示真實自我。
時不時因為對方言行舉止,慶幸對方不知自己全貌。
細想緣由,是他道德感太強,同時,對這段感情,看得太重了。
因為道德感太強,打破底線后,給自己貼上變壞的標簽,不太能接受現在的自己,繼而懷疑親近之人也不能接受,所以優柔寡斷,一會想,一會不想。
因為對這段感情看得太重了。
所以即便不斷告訴自己。
他們經歷了這么多事,不會因為自己是傅銀,就斷了。
謝瑯身為反派,不會在意他做得這些負面事情。
他也會反復權衡對方的感受,思考對方喜歡他什么。
看到對方言行舉止不對勁,他就敏感得像一只觸及軟肉的蚌,快速藏起來,然后慶幸對方不知自己全貌。
例如此次。
溫見雪目前只希望這段感情不要下跌。
他潛意識認定對方冷淡了。
回上界時,他捏著謝瑯水牢里對他的反應,告訴自己,謝瑯沒有冷淡,對他很感興趣。
可時間一長,他就動搖了。
慢慢的,潛意識認定謝瑯冷淡了。
這種冷淡,像一層薄膜,籠住了他,在諸多的猜測中,讓他生出酸澀難受,難以接受這段感情繼續下跌。
溫見雪不太確定,這段感情跌至冰點,依他現在的性格與品行,會做出什么事。或許會痛痛快快分手,也或許會干出相當偏激的事。
溫見雪收斂情緒,道:
“控妖術只能控制妖物做些小事,涉及生命危險的大事,妖物反抗強烈,統統不會辦。”
謝瑯叼過靈寵袋,丟進自己自帶的小空間。
“我回去好好研究研究控妖術。”
溫見雪應下,因想逆轉謝瑯對他的壞印象,他盤坐下,伸手就去揉狼腦袋。
“接下來我要閉關修煉了,或許會閉關修煉許久,你有沒有想要的丹藥?我給你煉。”
溫見雪說著,覺得手感不對。
他微微抬起手。
一撮狼毛被他揉了下來。
溫見雪:“……”
喉結上下滾了滾,身體比腦袋反應更快,他攥緊狼毛,猛地拍回狼腦袋。
謝瑯:“……”
“你為什么要打我?”謝瑯茫然。
溫見雪輕咳一聲,眼神飄忽,道:“那個……就是……”
謝瑯:?
謝瑯朝后仰了一下,溫見雪的手偏移了一點,露出幾根狼毛。
這幾根狼毛柳絮一樣,飄入空中,不急不慢地隨風落在地面。
謝瑯視線隨著狼毛而走,最終也落在地面。
溫見雪:“……”
“我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
溫見雪滑跪,當即承認錯誤,他硬著頭皮,收回手,將揉下來的,剩下的狼毛擺在謝瑯前爪旁。
“我輕輕揉了一下,它就掉了。”
謝瑯抬起腦袋,神情古怪地頓了許久,道:“你莫非覺得我年紀輕輕,就開始禿頂了?”
他趴下身,腦袋擱到溫見雪大腿上,怨念十足。
“我之前便告訴你了,我要換毛了。”
溫見雪想起了,尷尬地笑,“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太多了,我忘了。”
謝瑯耳朵一抖,涼涼道:“我便知道你忘了。”他在溫見雪腿上翻了個身,露出柔軟狼肚皮,又翻了回來,蹭溫見雪一腿的狼毛,“沒關系,我不生氣,我又不是靈石,讓人萬分惦記。”
溫見雪自知理虧,語塞片刻,低下頭,輕聲道:“等我閉關結束后,雙修可好?”
暗紅狼眼瞬間亮了。
謝瑯不動聲色看向溫見雪脖頸,脖頸修長,細膩雪白,有一小截被靛藍衣領微掩。
心跳劇烈,血液奔涌,他有些口干舌燥。
收回了目光,粗壯狼尾甩向地面,激起一地柳絮。謝瑯不緊不慢道:“溫郎君這便想打發了我,未免太看不起我了。”
“雙修時任你?”
謝瑯無動于衷。
“你想如何?”溫見雪拍拍狼耳,他注意到狼尾晃了兩下。未等他發問,狼尾停止晃動,仿佛剛才是錯覺。
“我能想如何?”
謝瑯冷笑道:“在這之上,加上一件事情。”
溫見雪屏氣凝神。
謝瑯幽幽道:“現在親我一下。”
“啊?”
“你不愿意?”
溫見雪還以為謝瑯要他做什么十分難辦的事情,未曾想是這點小事,哭笑不得,他低下頭,親狼鼻子一下,又親狼嘴一下。
“可以了吧?”
謝瑯滿意了,朝溫見雪懷里拱。
“最近幾日老是掉毛,我自己又很難整理。浪費郎君一點時間,給我打理一下?”
“見雪,原來你在這里!害我好找!”
高大的紅衣男子御刀闖入柳樹林,他落到溫見雪身旁,道:“我有事拜托你!”
他闖入得太快,闖入前沒有一絲動靜,叫溫見雪和謝瑯來不及做出反應,一人一狼定在原地,直直看著紅衣男子。
紅衣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花傾城。
“喲,哪來的狼?”花傾城握著刀,蹲下身,抬頭就去摸狼腦袋,“長得怪好看。”
謝瑯:“……”
溫見雪:“……”
花傾城薅了一手狼毛,他吹掉手上狼毛,笑吟吟道:“看這毛色,這體格,是北荒狼妖吧?見雪,你去哪里弄來的?這玩意又兇又不服管教,一點不好飼養。”
溫見雪見花傾城沒有認出這頭狼是謝瑯,也沒意識到這頭狼就是他們要找的毀天滅地的半妖,心中暗暗松了口氣。
他摸了摸狼后頸,信口編來,道:“我在下界一個雪林中撿的,因是從小養大,所以好飼養。”
“之前怎么沒看到它?”
“它之前在下界瘋,最近才跑來上界。”溫見雪沉穩道。
花傾城興致勃勃,又摸狼背脊。
手剛觸到狼毛,一聲低沉的咆哮。
趴在溫見雪腿上,安安靜靜的北荒狼妖驟然扭頭,兇狠無比地朝他齜牙。
花傾城嚇了一跳,下意識收回手。
北荒狼妖朝他翻了個白眼,舔了舔嘴唇,把自己團了團,腦袋鉆到溫見雪手臂下,小半個身體都擠入溫見雪懷里,渾身散發著老子很不爽,你不要亂摸的氣息。
花傾城微愣,隨即大笑不止。
他笑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有個性。”
“見雪,這是只公的北荒狼妖吧?我朋友那里有只母狼,不如……讓它們配一下?要是有了小狼,你一只,我一只。放心,不占你便宜,我出錢買。”
謝瑯從溫見雪手臂下又伸出腦袋,涼涼盯著花傾城。
花傾城腦門發涼,他并未多想,只當春寒襲來,伸出拐狼的黑爪,道:“我朋友那只母狼是御魔狼,叫珍珠,黑色的,長得可漂亮了。小狼小狼,咱們去看看珍珠。你不要害羞,你又高大又帥氣,除了沒有尾巴尖,堪稱完美,珍珠見到你,一定會非常喜歡你!”
謝瑯:“……”
溫見雪愣了一下,差點笑出聲,他死死壓住笑聲,道:“花大哥,不好意思,我這狼有對象了。”
花傾城瞬間萎靡。
溫見雪按住躍躍欲試,想咬花傾城一口的謝瑯,正想說你去看看其他狼,花傾城又振奮起來。
“它對象也是只北荒狼妖吧?它對象要是懷崽崽了,務必告訴我!”
溫見雪:“……”
“他對象不會懷崽。”
“生理缺陷?”
“……他對象跟他一個性別。”
花傾城:“……”
溫見雪輕咳一聲,道:“花大哥方才說,有事拜托我,請問是什么事?”
花傾城念念不舍的目光從謝瑯身上挪開,道:“我和秦月之間救了個人,這人傷太重,丟醫館里,至今未醒。我本不打算管,但秦月不忍心,所以我來問問你,有沒有什么丹藥,能救救那人?”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8章
花傾城聽說溫見雪靈根未受損,便依據溫見雪天賦,猜出他已是個十分成熟的高級煉丹師,手頭有許多好丹藥。
因而,在救不醒人,無計可施時,跑來找他。
“你帶我去看看。”溫見雪道。
花傾城站起身,道:“行。”
溫見雪拍了拍謝瑯,示意他起開。
好不容易見一面,又要走。謝瑯煩躁不已,他剜花傾城一眼,尖利的牙齒咬住溫見雪衣袖,咬出幾個洞。
溫見雪使勁扯兩下,沒扯出自己衣袖,不免好笑,傳音道:“很快就回來給你理毛。”
“松嘴。”
謝瑯低低嗚咽,然而溫見雪意已決,他不同意也要同意,權衡利弊,不情不愿松開了嘴,爬起身,蹲坐在一旁,不悅地壓著狼耳朵。
溫見雪抓了兩下狼耳朵,清掉身上狼毛,祭出玉葉,同花傾城去往夏云醫館。
救下人后,他們將其安置在夏云醫館。
苦澀辛辣的藥味寧繞于狹窄的房間,撩開垂著的白簾子。
尚且寬闊的床上躺著一個面容盡毀的男人,他緊緊閉著眼睛,布滿傷痕的手垂在被褥間。
“此人靈根被震碎了,除此之外,五臟六腑都受到嚴重創傷,老夫實在無能為力。”醫館老醫修站在一旁,低聲介紹男人目前情況。
溫見雪運轉靈力,走到床前,抬指搭在男人左手手腕上,細細查看對方情況。片刻,他收回手,看向花傾城。
“你們在哪里救得人?”
花傾城聳肩,道:“荒郊野嶺,能救嗎?不能救,我弄死他,埋了算了。我倒不是心痛錢,只是認為這樣半死不活,對此人而言,過于痛苦。”
花傾城說著,挽起袖子,便要動手弄死男人。
溫見雪攔住花傾城,“有救。”
花傾城放下了衣袖。
“我方才問那話,是察覺對方靈根很好,不似普通人。”
花傾城擰起眉頭,捏住男人的臉,仔細看。
五官幾乎變形,血液、滲出液、某些壞死物質干燥后,在臉上形成了大片大片的惡心的結痂。
根本看不出是誰。
花傾城松開手,道:“難不成對方是某個大家族、大宗派的人?”
溫見雪搖了搖頭,道:“不知。”他想了想,拿出一瓶丹藥,遞給醫館老醫修。
“將此丹給他服用,不出意外的話,三五日此人便會轉醒。”
醫館老醫修聞言頗為驚奇。他廢了無數心血,都未將人救醒,這年輕人有什么丹藥可以救醒人?
懷揣著疑惑,醫館老醫修接過小瓷瓶,擰開瓶塞,里面竟是一枚聚元丹。
聚元丹十分難煉制,有市無價,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聚元丹。
老醫修眼前一亮,神識快速掃向聚元丹,令他驚奇的是,這枚聚元丹品質極高。
小心蓋上瓶塞,老醫修目帶敬意,看向溫見雪。
這年輕人是誰?怎么會有如此名貴的丹藥?
莫非是什么煉丹奇才?
花傾城敏銳的從老醫修反應中察覺溫見雪給的丹藥很是不一般,他將溫見雪拉到一邊,拿出乾坤袋,便想付錢。
溫見雪自然不會要。
花傾城只好道:“以后有事若需要我幫忙,千萬叫我。”他勾過溫見雪肩膀,仗義道,“別跟我客氣,我把你當親弟弟。”
溫見雪笑了笑,“好。”
溫見雪說罷,祭出玉葉,返回柳樹林。
花傾城站在醫館門口,目送溫見雪待溫見雪身影消失在天際,他收回了視線,目光微沉,捻了捻藏在指間的一根狼毛。
……
溫見雪很快便返回柳樹林。
謝瑯還蹲坐在原地,壓著耳朵。溫見雪收起玉葉,幾步走到他面前,撩袍盤坐下,伸手掐緊實的、沒有什么肉的狼臉。
“好了好了,回來了。”
謝瑯甩開他手,湊近嗅他身上的味道。
“怎么了?”
狼耳朵豎了起來,謝瑯道:“花兄他們救得人是誰?”
“面容盡毀,不知是誰。”
“是男是女?”
溫見雪奇怪道:“男的,怎么了?”
謝瑯停止了嗅味道,趴在他腿上,道:“好奇,問問。”
“花大哥他們救得男人,天賦應當不低,可惜靈根被毀了。”
溫見雪設下防窺陣,從乾坤袋內拿出青玉梳,給謝瑯理毛。北荒狼妖雙層被毛,內層絨毛保溫,外層長毛防水防塵防寒,溫見雪費力吧唧地梳出一大堆狼毛,也不見他瘦了多少。
“一朵飽滿的蒲公英。”溫見雪感嘆萬分,狠狠揉了一頓狼妖。
謝瑯卻是輕松不少,他爬了起來,抖了抖渾身毛,變回人形,掐訣收狼毛。因著想拿自己毛做很多東西,他收得十分仔細,一根也不放過。
溫見雪揉了揉手腕,撐著下巴看他收狼毛。
風和日麗,謝瑯很快收好狼毛,是時候分別,去修煉了。溫見雪站起身,收起玉梳,走到謝瑯身旁,抬起手臂,勾住謝瑯脖頸,輕輕咬住青年凸起的喉結。
“過些日子見。”
謝瑯肌肉繃緊,環住他腰,“好。”
……
吞金離家出走好些日子,也不見溫見雪來找它,心里氣憤不已。
有了新歡忘了舊愛!
喜新厭舊!
只聞新妖笑,那聞舊妖哭!
渣主!
它氣得狂甩尾巴,蹲在樹干上,恨恨地抓樹木。
抓了一會,吞金眼珠一轉,想到黑色森林時,它為了吃兔肉,答應謝瑯的事。
答應的事倒也不難,不如乘這個機會,悄悄去辦了。
謝瑯給了它三個月的時間。
說出了什么事,他給它兜底。
吞金從樹上一躍而下,邁著霸氣的步子,當即決定去做答應謝瑯的事。
沒走兩步,它聽到嘶嘶聲,回頭一看,既然是晴天。
晴天傷已經好了不少,它受溫見雪囑托,出來找吞金。吞金出走太久,溫見雪不免有些擔心。
得知溫見雪還是擔心自己,吞金氣消了一大半,但它依然瞧晴天不順眼,揮爪道:“我要去辦些事,你走遠些。”
“什么事?”晴天歪頭。
吞金嘻嘻兩聲,抬起兩只前爪,像人一樣站了起來,得意道:“像我這種受人歡迎,千金難得的強大靈寵,自然是去干些驚天動地的大事。”
“你好厲害!”
晴天圓溜溜的蛇眼迸發光芒,獻上了自己的佩服。
吞金被夸得有點飄,“我當然厲害!”它打量晴天,“你雖然長得丑,但嘴還是蠻甜的,不錯,有前途。”
晴天討好地伸出蛇尾,鉤住吞金尾巴,“我速度很快,會制造幻境,還會隱身。前輩做事缺小弟嗎?”
吞金聞言,輕咳一聲,道:“看在你這么誠心誠意的份上,我便收你做小弟了,從今以后,我罩到你,咱們哥倆橫著走!”
晴天用蛇尾撓頭,道:“橫著走的不是螃蟹嗎?我們又不是螃蟹,這么橫著走。”
吞金看傻缺一樣看晴天,它搖了搖頭,徑直朝前飛去。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先去辦事了。”
晴天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見吞金飛遠了,連忙去追。
“等等小弟,大哥!”
……
數日后。
吞金和晴天喜滋滋地朝劍宗主宗跑去。
它們很快來到主宗。
謝瑯與溫見雪分開后,便抓緊時間研究控妖術。
時日太短,他還未從控妖術基礎上,摸索出如何編寫《萬妖譜》。
雖未摸索出如何編寫《萬妖譜》,卻是有法子,提高一成控妖力度。
此時,他暫時放下了控妖術。
過兩日便是上界各大宗派招生之日,他作為宗主,需同花傾城等人確定招新生的事宜。
宗派的擴建與延續,離不開“新鮮血液”的加入。
余光瞥見鉆入事務殿中的吞金和晴天,謝瑯停止確定招生事宜,他站起身,道:“我去辦點事,一會就回。”
花傾城等人笑著點頭。
謝瑯很快走到吞金和晴天面前,他一手一只,將它們提出了殿,來到宗主住處。
吞金一來到宗主住處,便掙開他手,躍到地上。
“對我客氣點,你交代得事,我可是辦得十分妥當。”
晴天直直垂在半空。
吞金瞅它一眼,接著道:“把我小弟放下,本來就傻,這樣提著,傷到哪里,更傻。”
“小弟?”謝瑯睨晴天一眼,把晴天放下了,“你帶它一起去辦事了?”
吞金甩出幾只乾坤袋,道:“放心,主人不知道。”
謝瑯接過乾坤袋,道:“那些帶著靈識烙印的丟了吧?”
吞金道:“你當我傻啊,肯定丟了啊,現在只剩下一些沒有靈識烙印的東西。”它眉心抽了抽,“那些有靈識烙印的,或者可能有靈識烙印的東西可值錢了,丟得我心疼。”
“該舍就舍,否則后患無窮。”
吞金嘆了口氣,道:“你說,丟掉的那些東西,他們會不會找到?”
“這誰知道?讓他們慢慢找去吧。”謝瑯一一打開乾坤袋,用神識看了看,嘴角微微勾起,“反正我們不虧。”
“你真是一頭道德敗壞的狼。”吞金舔了舔爪子。
“他們竟然暗中害我們,那必然要付出代價,再則說了,我又沒逼你干,你也道德敗壞,與我半斤八兩。”
謝瑯收起乾坤袋,他看向吞金,伸出手,道,“你私藏了一半吧?當初說好,六四分成,還差一些,拿來。”
吞金:“……”
吞金憤怒道:“我辦事,你坐享其成,還要六成,過分了啊啊啊啊——”它被謝瑯提了起來,抖出一地乾坤袋。
謝瑯笑瞇瞇看向他。
“好你個吞金,私藏了不止一半。”
吞金:“……”
“我辦事,我多拿點怎么了,再說了,我還要分小弟一些。”吞金倒立著,理直氣壯道。
分我一些?
晴天左右看了看,高興地立起了上半身。
“你分它,自然是從你自己那部分出,怎么好意思打破同我的約定?”
謝瑯更加理直氣壯,他松開吞金,拿走了約定好的一部分,“萬一東窗事發,我沒拿到我應有的,沒力氣護你們怎么辦?”
就你他娘有理!
吞金氣呼呼收起自己那一部分。
謝瑯腳步輕快地走出了住所。
吞金瞪他背影一眼,對晴天道:“走,我們回家。”
“好,大哥。”晴天答應了,眼睛卻亮晶晶,直直看著它。
吞金想到自己剛才說得話,嘴角動了動,它忍痛割愛,故作大方地拿出一個乾坤袋,遞給晴天。
晴天開開心心收了起來。
“大哥真好。”
吞金淚流滿面,在心里默默道:大哥不好當,早知道就不收小弟了。
可此時收也收了。
望著晴天清澈的眼睛,吞金四十五度角望殿頂。想退也退不了。
算了,不想了。
吞金抬爪一揮,道:“走,我們去吃魚!”
晴天吐出蛇信子,嘶嘶應是。
謝瑯回到事務殿,同花傾城等人很快商討好招生事宜,他整理好文書,漫不經心地詢問花傾城。
“聽聞花兄同秦小姐救了一個人,那人現在如何了?”
“宗主怎么問起這事?”花傾城雙手交叉,往椅背上一靠,“他已經醒了,不過還要養很久的傷。”
謝瑯道:“現在正是缺人,他若是有些本事,可以弄進來,幫著招新生。”
“他容貌全毀了,靈根盡斷,且是個啞巴,即便有本事,恐怕也做不好招生。”
花傾城頓了頓,接著道,“我懷疑他身份不低,問他可有親人朋友,他卻只是搖頭,也不知是親人朋友都死了,還是親人朋友都算不得親人朋友了。”
謝瑯抬起眼簾,笑道:“有意思,我去看看他,正好此時沒事。”
花傾城道:“我帶你去。”
謝瑯跟著花傾城很快來到夏云醫館。
男人肺癆鬼一樣,窩在床上劇烈咳嗽。
謝瑯站在窗外,用神識瞧了他一眼,轉身就走。
“宗主不是說要看他嗎?這就走了?”花傾城轉身跟上謝瑯。
謝瑯但笑不語,看向天水派的方向。
他好想道侶。
因著花傾城在身旁,他未看多久,便收回視線,同花傾城回宗。
路上,花傾城擔憂道:“宗主,我有個疑問。”
“花兄請說。”
花傾城搖晃鐵骨白花扇,道:“若是招生之日,一個弟子也招不到該如何是好?若是只能招到一些不如何的弟子又該如何是好?”
時至今日,花傾城等人已然從謝瑯口中得知了幾個大宗派與劍宗的恩怨。
但如今已入了劍宗,即便知道了這些恩怨,他們輕易也離不了劍宗。
更況且,他們借著劍宗在天驕大比獲得了許多資源,出于良心,也不想離開劍宗。
現在,他們很擔心招生之日,幾個大宗派連同其他宗派放低自家招生要求,拉高新弟子待遇,把好的苗子全吸了過去。
天驕大比之后,主宗雖打響了名聲,有了供宗派運轉、發展的資源,大眾對主宗的信任,比起幾個大宗派,以及一些在上界扎根多年的宗派,還差得較遠。
若是下界分宗能提供足夠多的苗子便好了。
花傾城嘆了口氣。
可惜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下界本來優秀的苗子就少,還有其他宗派同分宗競爭,怎么可能提供足夠多的“新鮮血液”?
“招生之日還未到,不必過多擔憂。”
謝瑯聽到花傾城的話,臉上卻沒有一點擔憂,他眼睛漆黑,似乎蒙了一層黑色霧氣,慢條斯理道:
“說不準,幾個大宗派良心發作,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不會針對我們呢?再說不準,幾個大宗派出了什么意外,沒能力針對我們呢?”
花傾城忍不住呃了聲,道:“宗主未免太過樂觀。”
……
“不出意外,兩日后,劍宗主宗也要招生,你們怎么看?”
碧藍海面平靜,開滿桃花的海島上,林翡盤坐在觀景臺,同金鱗宗汪禹幾人賞花喝酒。
汪禹摸了摸雪白胡須,笑道:“實話實說,我不希望劍宗主宗招到弟子,但顯然這是不可能的,因此,我有個想法。”
林翡給汪禹的酒杯滿上酒,笑道:“汪宗主但說無妨。”
岫玉宗宗主岫煙抬起纖纖玉手,捂著嘴,笑道:“林宗主說得極是,但說無妨。”
汪禹掃了一眼快要從酒杯里溢出來的酒水,笑道:“還是不說了吧,萬一同天驕大比那次一樣,弄巧成拙便麻煩了。”
“不曾想,汪宗主是個遇到挫折便不敢前行的人。”林翡皮笑肉不笑道。
“采用了我出的主意的人,自己承擔失誤,我便能說。”汪禹道。
一直未開口的鶴衣宗宗主李秀抬起薄薄的眼皮,斜汪禹一眼,語氣不屑道:
“汪宗主想到的法子不就是聯合其他宗派,放低自家招生要求,拉高新弟子待遇,把有點天賦的苗子都吸走,只給劍宗主宗留一些平平無奇的苗子?有什么不好說,吞吞吐吐,叫人不痛快。”
她說到此處,目光掃向林翡等人。
“這法子,想來林宗主等人也想到了,難道不是嗎?”
林翡道:“確實想到了,只是我以為,汪宗主同我等想到的法子不同。”
汪禹被李秀懟了一通,臉色不是很好看,他端起酒杯,飲了一口,道:“我能有什么其他法子?論起玩陰謀詭計,遠遠不及你等。”
林翡笑了笑,并不否認。
他看向其余兩人,道:“如無異議,我們便這樣做吧。”
“損失各自承受。”汪禹再吃不得虧,立刻補充道。
林翡挑了下眉,道:“可以。”
李秀同岫煙對視了一眼,也應了下來。
幾人吩咐底下人去辦這事后,聊起天水派。
“依林宗主所言,天水派因為溫見雪,選擇與劍宗站一起了?”
林翡道:“正是,趁次機會,我希望你們與天水派斷絕交往,中止一切合作。”
“這……”岫煙皺起柳眉,頗有些為難,“我宗與天水派合作事項眾多,忽然斷交,恐怕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岫宗主難道想看到劍宗主宗得到越來越多的盟友?”林翡冷聲道。
“天水派并不比你我宗派弱,有它與劍宗主宗交好,其他宗派便會以為劍宗主宗非常有潛力,為了獲得好處,有樣學樣,跟著與劍宗主宗交好。”
其余兩人聞言,默不作聲地看向岫煙。
他們沒有說一句話,但目光中,帶著無聲的逼迫。
岫煙深知此次不應下與天水派斷交,要被其余人排外,咬了咬牙,道:“斷交便斷交。”
凝固的氣氛重新活躍起來。
林翡等人端起酒杯,朝岫煙敬了一杯。
“岫宗主果真識大體。”
岫煙道:“斷交后,你們需得幫襯岫玉宗一二。”
“這是自然。”林翡等人笑道。
幾人把酒言歡,很快便有些醉意。
此時,太陽也落下了。
云霞將天際渲染得格外絢麗。
林翡掐訣揮去醉意,站起身,想同其他三人告別。
告別的話未出口,宗派內幾個內門執事匆匆忙忙趕來,他們顧不得行禮,臉色難看,急聲道:“宗主,出事了!”
“什么事,慌慌張張!成何體統。”林翡沉下臉,訓斥道。
幾個內門執事連忙行禮,他們結結巴巴道:“宗庫內的天地靈寶、靈器靈石沒了,除此之外,您命我們精心飼養在冰池的雪龍魚也全沒了。”
一片寂靜。
林翡怒道:“你們莫不是在逗我?”
幾個內門執事連忙跪了下來,“我們有天大的膽子,也萬萬不敢欺騙宗主!”
“那你們說,東西去哪里了?!”
“不……不知道,各類陣法皆未被觸動,這些東西,無聲無息便不見了。若非宗主說,要提高新弟子待遇,我們跑去宗庫,取靈石,也不會發現宗庫鎖壞了,宗庫空了。”
他們哆哆嗦嗦,接著道:“發現宗庫空了后,我們以為宗內出了內鬼,立刻派人搜尋全宗,但并未發現任何可疑之處。然后我們清點宗內東西,又發現雪龍魚沒了。”
林翡簡直要氣死。
“難不成這些東西憑空消失了?!”
幾人大氣不敢喘。
岫煙本就因林翡要求與天水派斷交不爽,聞言,頗為好笑。
她壓著幸災樂禍,勸慰道:
“林宗主別急,應是進了小毛賊。這小毛賊帶著這么多東西,跑不遠,趕緊派人找,總能挽回損失。你們說是吧?”
她看向汪禹、李秀。
汪禹同李秀微笑道:“岫宗主說得極是。”
林翡怒不可遏,他甩袖便想走。
就在此時,一伙人火急火燎地趕來。
汪禹幾人一眼認出這伙人里有自己宗派的執事,他們眼皮直跳,問道:“出事了?”
一伙人臉色難堪,烏泱泱跪了下來。
“宗主,出大事了,宗庫內的東西全都不翼而飛了。”
汪禹:“……”
李秀:“……”
岫煙:“……”
林翡轉過身,微笑道:“大家別急呀,小毛賊應該沒跑遠,趕緊派人找,總能挽回損失。”
作者有話要說:
第209章
……
段家習武場。
單扶搖身穿黑色衣服,手臂上綁著黑甲護臂,他將頭發用饕餮金冠束了起來,嘴角含著一絲笑意,眼睛內卻沒有什么感情,隨意地看著倒在習武場的護衛。
“起來,接著與我打。”他抬起手,對這些護衛命令道。
這些護衛鼻青臉腫,狼狽不堪。
聞言,吐出一口血,手臂撐著地磚,爬了起來,握緊手中本命靈器,直直對著單扶搖。
單扶搖穿著與衣服同色的長靴,他一登地面,氣流波動,衣袂翻飛,快如閃電,來到這些護衛面前。
他們全神貫注,當即朝單扶搖襲去。
單扶搖身如鬼魅,側身,握拳,一拳擊倒第一個襲來的護衛。
隨后,他又一躍而起,來到其中一個護衛身后,松開拳頭,手呈鷹爪,抓住對方脖頸,手臂用力,一下子將這人拋出去數米。
“砰!”一聲。
這人直直砸在地磚上,將身下地磚砸出裂痕。
其他護衛見狀,神經繃得更緊,他們拼盡全力,劈砍單扶搖,可惜都未傷及單扶搖。
單扶搖輕輕松松將他們擊敗,他拿出絲絹,嘴角含著笑容,擦著手指。
“你們這些廢物,連同我痛快打一場都做不到,要你們何用?”
護衛們忍著痛,爬了起來,半跪在地磚上。
“姑爺贖罪。”
單扶搖丟了絲絹,道:“我便不罰你們了,去刑堂自己領二十鞭吧。”
“是。”
單扶搖轉身走出練武場。
一個家仆等在練武場,見他走了出來,快步迎了上去。
“姑爺,我聽說,定天宗幾個大宗派丟了許多東西。”
單扶搖聞言,目光微抬,道:“具體多少?”
家仆道:“這不清楚,據說,宗庫內的東西全部丟了。”
單扶搖腳步微頓,他輕輕笑了一聲,道:“真是有意思,竟有毛賊如此膽大包天,一口氣,將幾個大宗派都得罪死。”
“林宗主他們說,找到了那毛賊,要將那毛賊千刀萬剮!”
家仆憋著笑,“現下幾個宗派都張貼了懸賞,但凡知道一點有關丟失之物的消息,便獎賞千萬上品靈石,除此之外,還會在能力范圍內,滿足提供消息者一個愿望。”
單扶搖目光微閃,道:“家中派人去找了么?”
“姑爺,早派人幫著幾個大宗派找東西了。”家仆回答。
單扶搖嗯了聲,朝自己院落走去。
他很快回到自己院落,由著人服飾,換了身常服后,他來到休息室。
休息室內擺放著數株花,正對著綠意盎然的林園。
休息室左側,檀木臥榻旁,有個可以放零碎物件的小柜子。
小柜子三個抽屜都上著鎖。
單扶搖拿出鑰匙,蹲下身,打開最底層的抽屜。
“姑父。”
一個身穿華服,臉色蒼白,瞧起來有幾分瘦弱的青年從書房內走了出來。
單扶搖動作一滯,他收起鑰匙,垂下眼簾,如無其事地將抽屜上的鎖重新合上。
“姑父抽屜里莫非裝了什么寶物,見到我,便又鎖上。”青年玩笑道。
單扶搖站起身,冷冷地看向青年。
“余千奇,這不是你應當過問的事。”
青年臉色微變,他皮笑肉不笑道:“我已過繼給段家,如今是段家小少爺段復,姑父切莫忘了。”
“若是當著我父母的面,也叫我余千奇,恐怕會引起他們傷心,叫他們想起早已死去的大哥段青云。”
衣擺拂過柜子,單扶搖來到靠椅前坐了下來,道:“你別忘了,你靠誰,才進入的段家。麻雀飛上枝頭變鳳凰,便忘了恩人是嗎?”
段復笑容談了去,他坐到單扶搖對面,道:“姑父別生氣,我沒有忤逆你的意思。”
單扶搖掀起眼皮,看他一眼,道:“你來干什么?”
“我需要你幫忙,父母又要……”他壓低了聲音,緩緩說出了自己的來意。
單扶搖聞言,嗤笑一聲,道:“行了,交給我吧。”
“多謝姑父。”段復站起身,連忙道謝。他道完謝,快步走了。
單扶搖見他走了,站起身,整理好衣服,來到自己妻子房間,笑吟吟道:“秋梅,有件事需要你幫忙。”
房間內的女人抬起頭,神色憔悴,她道:“你說,只要你不動他,我什么都可以為你做。”
單扶搖走到女人面前,抬起她的臉,笑容更深了,他聲音輕柔,道:“秋梅在想什么呢?我怎么會動他?他可是我們的兒子,我們唯一的兒子。”
……
招生之日很快來了。
定天宗等幾個大宗派因丟了東西,無心招生,更無心針對他們,招生進行得特別順利,比花傾城等人預期好上不少。
他們看著新弟子,站在一邊,忍不住笑出了聲,道:“他們怎么會這么倒霉?宗庫里的東西全部丟了!”
謝瑯道:“誰知道他們為什么這么倒霉?”
作者有話要說:
第210章
花傾城上下打量他,意味深長的回了一句。
“我覺得是有。”
“何以見得?”
花傾城聳了聳肩,道:“直覺。”
“直覺拉胯。”謝瑯看他一眼,“懸賞是什么”
“你說定天宗幾個宗派發出的懸賞啊?”花傾城道,“千萬上品靈石,以及在他們能力范圍內的一個愿望。”
千萬靈石?
一個愿望?
大手筆啊。
謝瑯垂下視線,捻了捻食指,緩緩看向幾個大宗派,嘴角勾起一個不明顯的笑容。
……
“宗主!天大的喜事!”
幾個內門執事滿臉喜色,快步走入定天宗正殿。
林翡幾人在正殿內踱步,看似風平浪靜,實際滿心惆悵,聽到這話,幾人立刻迎了上去,道:“找到了?”
幾個內門執事行了禮,道:“沒有找到。”
“那有什么喜事?”林翡冷冷道。
幾個內門執事道:“有人聯系我們,說知道丟失之物在哪里。”
林翡目光一凌。
汪禹握緊了胡須,額頭青筋直跳,咬牙切齒道:“此人定是盜空我們幾個宗派宗庫的毛賊!若非盜空我們幾個宗派宗庫的毛賊,怎么知曉地址?依我看,這毛賊現下定是覺得事情搞大了,不好收場,為了獎賞,聯系我們。”
林翡還算冷靜,他看向幾個內門執事,道:“聯系之人在哪里?”
“對方并未現身,讓我們把靈石裝好,送到望月林亂葬崗。另外,那一個愿望,要換成五千萬上品靈石,一并送到望月林亂葬崗。”他們說罷,拿出了一件上品靈器。
這件上品靈器,屬于定天宗,正是定天宗宗庫中被盜走的其中一件物品。
“對方為了證明自己知道,將此物傳送了來。”
“這毛賊未免胃口太大了,整整六千萬上靈石,相當于一條中型靈脈了。”岫煙蹙起眉。
“對比被盜走的東西,這點靈石,不值一提。”林翡拿過上品靈器,這件上品靈器上只有幾個執事的氣息。
這小毛賊真是相當謹慎。
林翡收起靈器,負手而立,思索幾息,道:“你們先下去吧,待我準備好了靈石,你們再將其送到望月林亂葬崗。”
“是。”
汪禹等人皺起了眉頭,但旋即他們便明白林翡的意思了。
……
準備好的靈石用乾坤袋裝好了。
幾個內門執事接過乾坤袋,很快來到望月林亂葬崗。
天幕暗下,鬼氣森然。
慘淡的月光映入蒼青望月林,穿過密密匝匝的樹枝,落到歪七扭八的墓碑上,離墓碑十米的地方有幾具表面被禿鷲啄得血淋淋的尸體。
他們環顧四周,并未看到毛賊的身影,于是依言將乾坤袋掛在了幾具尸體旁邊的樹木上。
“我看到了。”
通訊符亮起,幾人劃開通訊符,從中傳出一道分不出男女的嘶啞聲音。
“地址在何處?”幾人詢問道。
通訊符那頭傳來笑聲,道:“你們走進兩步,地址刻在尸體上。”
幾人警惕地走進兩步,掐訣翻開幾具尸體。
“吱——”一聲尖利的聲音從尸體內部傳出,幾乎是同一時間,一群拳頭大小的黑影從尸體內部朝他們奔了過來。
幾人心神一緊,當即召出本命靈器,朝黑影刺去。
濃郁的殺氣撲面而來,這群黑影突兀地頓住,而吱吱吱地四散逃跑。
幾人這才看清,這群黑影原來是食尸魔鼠。
幾人長舒一口氣,他們正欲接著翻看尸體,余光一掃,發覺掛在樹木上的乾坤袋不見了!
什么時候不見的?!
幾人慌神,他們連忙告知林翡等人。
林翡聞言,朝汪禹三人遞了個眼神,冷笑道:“不妨事,你們且看看尸體上有沒有地址。”
“是。”
幾人定神,他們認真翻看尸體。仔仔細細翻看了一圈也沒有翻看到任何字跡,他們兢兢業業地轉告林翡等人。
汪禹臉都黑了。
“這毛賊,果然是在逗我們好玩!”
岫煙道:“幸好早有準備。”她說著,拿出一只玉盒。
玉盒精巧,打開玉盒,里面有一只軟趴趴的漆黑肉蟲。
準備好靈石后,岫煙往一些靈石內壓入了數只難以察覺的蠱蟲,只要那毛賊觸碰靈石,便會被子蠱上身。
她手頭這只肉蟲是母蠱,毛賊被子蠱上身后,她只需要輕輕操縱母蠱,就能叫毛賊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林翡在幾枚靈石上刻了隱蔽的追蹤咒,趁著這個機會,便能追蹤到對方的位置,從而一舉拿下。
岫煙凝神,抬起右手,運轉靈力,操縱母蠱。
母蠱一動不動。
她意識到,子蠱都死了。
岫煙臉色難堪,她看向林翡。林翡當即沉下心神,默念追蹤咒,追蹤咒也沒有給反應。
在場之人目光皆陰沉下來。
“怎么回事?”李秀站了起來,“莫非這毛賊把靈石全毀了?”
林翡心中煩躁不已,冷聲道:“這我如何知曉?!”
……
謝瑯站在吸靈陣外。
聚靈陣內充盈著幾乎可以凝成水汽的靈氣,而聚靈陣地面鋪著厚厚的靈石灰燼。
謝瑯不急不慢抬起手,指尖流瀉出璀璨耀眼的靈力,那道靈力進入吸靈陣,引導著陣中靈氣灌入他體內。
謝瑯從吞金棄物地隨便撿了一把靈器,交于定天宗執事,索要懸賞時,便知道林翡等人會在靈石內動手腳,所以從頭至尾沒有碰過靈石。
裝著靈石的乾坤袋是他用控妖術,使喚食尸魔鼠拿的,打開乾坤袋,甚至將乾坤袋內的靈石倒入吸靈陣都是使喚食尸魔鼠做的。
他只布了吸靈陣。
吸靈陣,能在瞬間絞碎靈石,將靈石中的靈氣聚在陣內,供人使用。唯一的缺點是,絞碎靈石的過程中,會損耗三分之一的靈氣。
反正不是他的靈石,損耗就損耗了,他不心疼。
——謝瑯一開始便沒想把靈石收入囊中,他只是想將其用來提升修為。
至于林翡等人如何暴怒?關他什么事。
羊毛不薅白不薅。
謝瑯沒有絲毫愧疚,他很快將吸靈陣內的靈氣全部納入體內。
體內靈力充沛起來,隱隱約約有突破更高境界的預兆。
謝瑯閉目感受了一下目前情況,毀掉吸靈陣,清理了此地自己的氣息,背著手,面帶笑容,朝宗內走去。
他離開不久,林翡等人來到此地。
林翡等人想了半天,終于想明白子蠱和追蹤咒為何失效了。
他們以望月林亂葬崗為中心,朝四周排查,排查到此處有細微的陣法波動。
匆匆忙忙趕來,然而遲了。
只剩一地靈石灰燼。
“該死的毛賊,別讓我們抓到了!”
林翡幾人吩咐手下的人一邊接著尋找,一邊在各大市場蹲點,有很大一部分靈器都是有靈識烙印的,但凡流入市場,必然能察覺。
……
由于宗庫內的東西全丟了,同意與天水派斷交的岫煙,害怕資金鏈徹底崩壞,頂著林翡三人的目光,收回了同天水派斷交的話。
事事不順心,林翡氣得是牙癢癢,他于暗處,盯著劍宗主宗。
沒盯多久,林翡發現劍宗主宗宗主謝霜,快要突破新境界了……
林翡心如刀割,又嫉妒又羨慕。
壽元將至,他卻遲遲不能突破新境界,只能眼見著朋友、敵人、親人提升修為。
他盯著蓬勃發展的劍宗主宗,忽然起了個瘋狂的念頭。
這個瘋狂的念頭,如雜草一般,迅速占據全部心神,讓他輾轉數日后,付諸實踐。
……
“轟隆——”
天空漆黑,電閃雷鳴。
溫見雪專心致志修煉,不知修煉了多久,突破了煉虛初期。
他在天水派靈境閉關,此地靈氣甚是充沛,以至于突破了煉虛初期,依然舍不得離開此地。
端坐在靈境,他將師父臨終前給他的玉簡仔細看了幾遍,調整好狀態,靜下心,接著修煉。
又不知修煉了多久,修為至煉虛后期。
溫見雪睜開了眼睛,目中流轉著一絲攝人的光芒,垂眸收斂了光芒。
他站起身,由于修煉時間太久,外衣都積攢了一層薄薄的灰塵,頭發上還有幾片枯葉。
靈境內栽種著無數株靈樹。
溫見雪掐訣清理掉灰塵與枯葉,從乾坤袋拿出一身月白法衣換上,用玉冠隨意束起頭發,朝靈境外走去。
他很快走出了靈境。
天空下著瓢潑大雨,天水派被淹了。
天水派弟子人手一只云舟,由幾個長老帶領著,站在云舟邊緣,用五花八門的手段惡狠狠叉魚。
叉魚?
溫見雪以為自己剛從靈境出現,尚且不適應靈氣稀薄的外面,退回靈境。緩了緩,他再次走出靈境。
天水派弟子還在叉魚。
他們隔著遙遙的距離,瞧見溫見雪,高興地喊道:“溫少爺出關了?修煉還順利嗎?”
“順利。”溫見雪說著,看向渾水中的游魚。
這些游魚顏色艷麗,尾巴修長,擺尾間,流光溢彩。
“你們是打算吃魚嗎?這是下了多久的雨,怎么把門派都淹了?”
“別盯著它們看,離遠些!”叉魚大隊見此,提升了聲音。
溫見雪眼前忽然泛起無數斑駁光圈,他胸悶氣短,耳邊傳來數聲巨大的破水聲。
察覺到危險,溫見雪當即甩出數枚毒丹,往后撤了幾步。
伴隨著劈里啪啦的聲音,斑駁光圈消失了。
溫見雪看到水面橫著無數怪物。
這些怪物還保持著被毒丹毒死前的猙獰模樣。
——分明是魚的身體,兩側卻長出了無數細小的觸角。
它們眼睛泛紅,朝外爆出,嘴巴里有著無數尖利的牙齒,尾巴分成了兩半,像破爛的黑色袋子,飄在水面,隨著渾水起伏,搖曳出黑紅的,長長的絲線。
這些絲線時不時扭動卷曲一下。
溫見雪仔細看,發現這些絲線竟然是活物,類似于鐵線蟲。
溫見雪最是怕鐵線蟲,他臉色蒼白,有些反胃,當即用靈力殺死這些東西。
“這是什么魚?”溫見雪問。
一個天水派長老驅使云舟過來了,他一把將溫見雪拉到云舟上,神情嚴肅道:“這可不是魚,這是煞,它們是上古兇物。”
“上古兇物?”
溫見雪蹙起眉,他不過閉關修煉了一段時間,外界發生了什么事?
作者有話要說: